第十三章：窘境
早上六点，我抗拒着沉重的睡意从床上爬起来，进洗手间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
昨晚几乎没能睡着，看过那个直播之后，我试着联系喀秋莎问问具体情况，可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基本上除了恶幻其他三个人都处于完全没有回应的状态，这不禁使我内心想起了警报——
“小幽灵她没事吧……”
望着镜中的自己，难以想象这种将妄想当做现实一般的台词居然从我的口中说出，镜子中的自己因为熬夜显得有些憔悴，而随着时间经过，镜中应该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居然开始变得陌生。
我摇了摇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半小时后，我拨通一个不属于我联系人的号码。
嘟——，嘟——
…………
“喂？”陌生的口音从电话对面传来，声音的主人是一名中年女性。
“那，那个……我是……不对，我说出名字也没用，因为您不认识我。”
我试着尽可能集中精神，整理口中的词汇，但一时之间我的语言显得杂乱不堪。
“……怎么回事？”电话对面的女性理所当然的感到疑惑。
“请问您是小幽灵的母亲吗？”我试着将问题引导到核心上。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女性问道。
“不，我应该没打错……我只是不知道您的女儿的真名，我是她的网友……我的网名叫做格林。”
“……啊啊！你就是格林？”对方似乎因为这个名字想起了什么，“我女儿有向我提到你，你好像是个什么……实况主？她曾向我推荐过你的视频……很可惜我不太看的懂。”
“您知道我！太好了！我居然真的找对号码了！其实我——”说到这里，我突然停止继续说下去。
从昨晚起，我就试图联络小幽灵，但一直得不到回复，想了半天的结果，就是根据她的网络信息搜索她的实际联系方式，经过了一晚的调查，我找到了疑似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实际上在拨通之前我也不确定这个号码是谁的，也不知道是打到哪里，直到刚才我才根据对方的声音，推测对方可能是小幽灵的母亲。
我一时间有些兴奋，想表达自己急于知道小幽灵现状的心情，但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直接说小幽灵现在可能有危险，我要怎么跟她解释现在的情况？
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会问出类似“你怎么知道她有危险？”之类追根究底的问题，反而让对话变得更难进行……所以这里不能直接说明情况，因为哪怕是我自己，对迄今为止的情况其实也是一头雾水。
“那个……请问您女儿现在在您身边么？”我开始试探性地询问。
“不在啊，怎么了？”小幽灵的母亲问道。
听到她这么说，我感到神经为之一紧——
“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我攥着胸口，紧张地继续问道。
“……当然知道啊，她上周日就回学校了，她一直是住校的状态，每周都是周六回来，周日去学校……”
“您最近有跟她保持联系吗？”
“有啊，她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回家的……不然我帮你联系一下她？你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想找我女儿的样子……”
“啊……不用了，我只是最近没在群里看到她有点儿担心才问一问，既然没事就算了吧……谢谢您。”
“不客气……她可能只是最近要考试比较忙吧……感觉你是个好人，既然你这么担心她，我晚上会让她上线联系你一下的~”
“啊，那太谢谢您了，真不好意思打扰您……”
“没事没事！对了，叫做格林的小哥……”电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不是我吹嘘哦，我家女儿性格虽然有点内向，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想跟她处好关系的话，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还是应该的……也不至于落到要通过妈妈联系的地步嘛！”
嗯？我的思路突然被扰乱了。
“不不不，我跟小幽灵没有那个关系，我只是——”
“啊哈哈，我开个玩笑，格林小哥很青涩呢，年轻真好啊哈哈哈。”
“呃……”我感觉脸上有点热。
一阵寒暄后我撂下了电话。
既然每晚都联络的话，那小幽灵应该没事……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事，我也能很快知道。
这样一想，担心也没什么用，整理了一下心情，我就出门上班了。
时间很快就到晚上，晚饭后，我再次打开了电脑。
将“格林的跑团计划”讨论组再次打开——
果然里面还是没有任何新增的聊天记录。
同样的，也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私聊。
我打开了恶幻的头像。
我：“……在吗？”
我：“你那边有收到夏枯的联络了吗？”
我：“顺便如果有喀秋莎跟小幽灵的信息的话，也麻烦跟我说一下……”
五分钟过去了，望着数个聊天框中只有自己打字的状况，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
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的铃声吓了我一跳，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我立刻拿起手机。
那号码我认识。
“……是小幽灵的母亲吗？”
“……………………”
电话的那边传来一阵诡异的沉默，某种不祥的气息在我鼻腔发酵。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哀怨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毫无疑问就是小幽灵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女儿她……知道她会……！！”
我从她的声音中能听到激动中夹杂的恐惧，仿佛她接触了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
“请，请冷静一下，”我试图从她杂乱的词语中体会她想表达的信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是不是小幽灵……您的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再演戏了！”她的怒吼声中满是叱责的语调，“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你今天早上怎么可能会打电话给我……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就好像你已经预知了我女儿会……我女儿会……！！”
“不，不是的！”我试图解释道，“请您先告诉我，您女儿怎么了？她现在怎样了？人在哪里？”我拼命试着获取信息。
而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从她的哭腔能听出问题的严重性——
“她……她就在我身边……就在……在……在精神病院里！”
！？
她说什么！？
在精神病院里？
小幽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请您将具体的情况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我忍不住嘶吼着，已然忘却了自己作为一名陌生人——甚至是可疑人物的身份。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语调渐渐颤抖起来，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她的心力憔悴，“……我只是突然接到学校的电话，他们跟我说我女儿在寝室中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嘶喊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语言，然后开始歇斯里地的攻击身边的同学，有人甚至受了频死的重伤……他们说那根本不是一个小女孩儿的身体能使出的力量……”
“之后警方人员将她像是对待重刑犯一样捆绑起来，将她送到精神病院……当我赶到的时候，她的嘴上还贴着绷带，即使看到我，她也没有停止挣扎，她的眼神……呜……就像是……就像是发疯的野兽一样……一直到刚刚被强行注射了镇定剂，她才肯睡下……呃呜呜呜呜……”
电话另一端传来她阵阵的低哭，她是显得如此脆弱不堪，而我只是想象一下此刻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她就那样含着眼泪，手中紧紧攥着电话，眼里看着病床上的女儿，脑内陷入一片混乱，试着从这疯狂的现状中寻找一丝理性的神情——
只不过是这样想象，就让我忍不住颤抖。
我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思路因为情绪的扰乱变得混杂无比，我的大脑此刻就像一个迷宫，逻辑深陷在迷雾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找不到出路。
“……格林小哥……”电话的另一边，微弱而又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我能感受到你不是坏人……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事先就预感到我女儿身上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么？”
“我……我……”
“……我相信你一定是知道这件事发生的原因的……所以……”她的哭泣声再一次渐渐响起，“所以……求求你……求求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求求你让我知道……为什么我女儿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求——”
嘟——————————
我死死按住了关机键，强行以关闭手机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泪水止不住地从我眼中滑下来，小幽灵母亲的哀求声与哭泣声在我脑海里打转——
我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掉入一个深井，被什么东西拖住脚，迟迟爬不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相同的词汇从嘴边不断滑出，却无法得到答案。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连续的响声突然响起，把我从情绪的深谷中拉了出来，我意识到那是来自电脑的声音。
来自聊天软件的声音。
我立刻爬到椅子上，打开右下角闪烁的图标——
那竟是恶幻的头像。
聊天框中出现两行突兀的文字。
恶幻：“我的角色后来怎样了？”
恶幻：“后来到底怎样了？”
这两行过于超现实的文字，让我的大脑感觉像是时间突然停止一样，失去了感受现实与幻境的能力。
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些……这不是已经结束了的话题么？
叮叮叮——
“到底怎样了？说话啊？在不在？”
我此刻居然感到有些愤怒，无法理解为何他还在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难道他对于此刻诡异的现状没有任何察觉吗？
“你是想怎样？”我打字道，“你的角色随便你怎样啊！”
“我到底是疯了？还是受重伤了？还是死了？到底是怎样了？”
“我听不懂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听不懂？你是KP啊？你不懂谁懂？”
“好好好，我是KP，那你就是疯了好吗？疯了！所有人都疯了，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谁？我杀了谁？”
突然我感觉到一阵寒彻心扉的恐惧，像是措不及防的寒风打在身上——
我紧紧盯着屏幕，闪烁的色彩下倒影着我惨白的脸。
一行鲜血般赤红的颜色，像是从我的脸上渗透而出，在屏幕上形成了一行文字——
“为什么你杀了夏枯？”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