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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花开未老人年少

  • 琴语
  • 水中月影
  • 2019-07-28 21:23
琴语

  

“季兄,你这回再说你参悟不透这本书小弟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这等吸纳天地气息的威势岂是一介凡人能比拟的?”

“季兄你再谦虚也给有个限度。”

刚刚收慑心神的季牧便听到了花月一连串不悦的话语,再抬头看这兄妹二人,一个怒容满面,仿佛受到了欺骗,另一个双目布满了小星星,似乎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中的人物。面对此情此景,季牧不由得苦笑连连,暗道这回是真的说成天花乱坠也说不清了,没办法,谁叫此事来的太过突然,就连他自己此刻都如同身处梦幻之中,充盈着一股不现实的感觉。

无奈之下,他只好怂了怂肩,暂时也没发现什么坏处,说不清那便不说了吧。

房间内沉默少顷,花月的声音再次传出。

“季兄这个时节来到此地,想必是打算去参加不久之后的殿试吧?”

季牧沉默少顷,摇了摇头。

或许他本来是打算去长安的,但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死是活,昨夜那颗飘忽而至的棋子令他对父亲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抵清晰的轮廓,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父亲面对那道天劫能够安然无恙,他很关心那一战之后的结果,虽然他知道不论看到什么样的结局都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左右的,但他若不亲眼看到便依旧寝食难安。再者,如今自己能够感气,便意味着自己拥有了修炼的资格,虽说殿试对他的诱惑很大,但也不如以往那般重要了。

他伸手到怀中欲要掏出那颗棋子,神情却微微一凝。

他没有摸到。

但季牧确实感觉的到那颗棋子的存在,只是他看不到,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亦不知晓是好是坏,他所能做到的,无非是茫然的摸索着棋子可能存在的方位,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花见怜红唇微抿,从花月的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看季牧,欲言又止。

又过半响,她才鼓起勇气,怯怯的开口说道:“真…真的不去吗?我哥哥他…可是两科榜首呢。”

“哦?”季牧回过神来,看了眼花月,眸中露出了一抹奇异。

大唐国每三年兴办一次科举考试,收纳全国各郡州县的有识之士,而科举考试共分三种,郡县的乡试、州府的会试、以及长安的殿试,只有连续通过前两次的考试之后,才有资格去京城参加最后的殿试,一旦通过,朝廷便会在直接任职,光宗耀祖,正所谓鱼跃龙门。

而根据花见怜的话语,花月此人想必已经通过了前两次,并且都是以第一名的高分出道,怪不得方才花见怜神色显得那般骄傲。

至于季牧……当然没有参加过什么麻烦无比的乡试会试,因为包括唐国在内,四方诸国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圣人学宫弟子,一律免试。

这个免试当然不是真的免试,而是免去前两重考试,不需要一波三折的去参加乡试会试,而是直接获得参加殿试的资格,并且丝毫没有人对此发表不满,老百姓们也是觉得理所应当,如此权限自然是便利无比,也可由此管中窥豹学宫在这世上的超然地位。

然而花式兄妹自然不知季牧圣人学宫学子的身份,此刻见他摇头,以为就是世外高人不去贪恋俗世繁华那般,于是既是惋惜又是敬畏。对此,季牧自然解释不清,只好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即起身向兄妹二人道谢,借了身衣服替换掉自己破败不堪的长袍之后便告辞离去。

然而就在他出门往江南的方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一直毫无声息静静的悬挂在墙上的君子剑却突然动了,不动则已,一动便是迅疾如雷,房间内的花见怜只是眼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那把剑便横在了季牧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季牧吓了一跳,蹭蹭噌一连退了数步,随后才看清是这把跟随了他一路的长剑,呆呆的注视了一瞬,见此剑好像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略微思索了一瞬,旋即眨了眨眼睛,脚步轻悄,往左边稍稍迈步,想要从这把剑的身边绕过去,熟不料,他动剑亦动,他往左剑便往左,他往右剑便往右,就是挡在他的面前,不肯让他向南一步。

一番折腾之下季牧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先的位置,一步未动。而一旁的花式兄妹早已屏息敛神,呆呆的注视着这一人一剑的斗智斗勇,大气都不敢出。

季牧立于原地,有些无奈,他看着横在面前的君子剑,宛如看到了一个慈祥的老人正在面容严肃的看着自己。

他想伸手把剑推开,但手仅仅缩到离剑三尺的距离便不得不缩了回去,被一股柔和却不容侵犯的力量缓缓推开。他知道,那是归一剑的三尺之地。

沉默半响,季牧缓缓说道。

“好剑不挡道。”

君子剑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句话,但季牧知道有人能听到,既然是没有理会,那便是不同意,不同意他回返江南。

他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因,但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而且他这次找不到理由像上次那般说服这把剑,不同意,便必有其道理。于是他沉默少顷,看了看东面,然后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泰山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长剑剑光一闪,瞬息再次横在了他的面前,拉住了他去往学宫的路……

季牧瞬间青筋暴起,牙根生痒,恨不得立刻去到圣人学宫把那老头的一撮白毛胡子拔光,但他现在去不了……并且,横在他面前的,不是老者,而是剑。

虽是彼此相连,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最终,季牧握了握拳头,旋即无力的放开,渐渐沉默了下来,他终究是放弃了与这长剑拼命的想法。

在不能感气之前,他是无知者无畏,但如今,随着他能初步感应天地间似有若无的气息,也就能隐隐感知到这把普通长剑随意间散发出的凌寒剑意。其势重如泰山,其形飘若轻虹,无穷而系日月,傲然如雪山之莲。

面对这样的一把剑,相信这世间绝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站在它的对立面。

季牧长叹一声,视线微微转向早已呆滞在一旁的花式兄妹,然后讪讪的一笑,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你们去长安,缺不缺一位马夫?”

……

数日后,季牧,花月、花见怜两兄妹一行三人,不对,还有一把剑,一同踏上了去往长安的古道,而季牧果真如其所言,给花式兄妹当起了马夫。

之前出门出的太急,基本没带什么银两,身上除了那块被他缠在腰间从不离身的玉佩,便再无值钱的东西,故而他在驾车之时眼睛时不时的扫向悬挂在马车车厢上的那把古剑,眸中露出一抹炙热的神色。

这可是书圣的剑啊!能卖多少钱?至少够在长安挥霍无度好一阵子了吧?至于这么做之后的心理负担则从来不在季牧的考虑之内,学宫那么多藏剑少一把能算什么大事,当然他不知道就算把天下藏剑最丰的剑阁所有的藏剑拿出来都不够换那一柄君子剑,除非拿出剑阁之主常年抱在怀中的那把……

本来以季牧的身家哪里需要考虑银两的问题,但在君子剑横空拦住他不让他回去之后,他便似乎不得不开始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吧?虽说以花式兄妹对自己如今的敬畏来说做到这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季牧自忖在圣人学宫修学十载,好歹还是有点君子风范的,只是似乎不那么明显罢了……再者,怎么看这一家仅剩这两兄妹的花家都是属于家道中落的那一种,去了长安自己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哪里有余力来管他?而季牧长这么大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哪里懂什么经商之道,要来钱就只能干一票大的!什么是大?季牧看着那把静静伫立的古剑,嘿嘿的痴笑了起来。

车厢内,花见怜看着此刻面带痴相的季牧,咽了咽口水,很是小声却不失直白的说道:“季哥哥,小怜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笑容有点猥琐?”

“咳…”季牧顿时神情一凛,迅速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端正坐姿,面容肃穆,手执马缰迎风而行,再配他那一身白净衣裳,飞舞在空中的乌黑长发,顿时有一种世外高人的出尘之感。

他轻咳了两声,声音不徐不疾,平静的开口。

“咳咳,你懂啥,我这是在观摩这把剑,你们看这把剑,很普通对不对?但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把剑并不普通!”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在车厢中没有说话的花月却是忍不住的打断道。

“季兄…”

“嗯?”

“你这不是废话么……?”

“……”

夕阳残照下,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长安古道上,夏蝉在道路旁的树上不停嗡鸣,既是欢迎,也是送别,少年们嬉嬉笑笑,各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按着自己的轨迹与方向前行,彼此交汇,却又互不相扰。

花开未老,人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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