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还想怎样？”露凌问。
“我想碰碰你。”希桐突兀道。
“…………”
“……”
不不不，这发展也太快了，一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还是先问清楚原因，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为什么想碰我呢？”露凌不动声色地离希桐远了些。
希桐一脸真诚道：“可能有点冒昧，不过我觉得你身上会很凉快。”
“知道冒昧就不要说出来啊。”当然露凌没有说出来，说出来冒昧的就成她了。
“露凌你能让我握握你的手吗？”希桐用略带期奕的眼光看向露凌。
露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堪堪伸出左手，“那你轻点啊。”
希桐将露凌的手轻轻托起，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当然。”
他从指缝间挑起露凌的手指，从光滑的手背到圆润的手指到略带温度的掌心，都被他细心地触碰了一遍。
“果然很凉快啊。”这么说着，他又将这只手贴到了脸上，燥热的内心仿佛也平静了下来，闭着眼睛嘴角挑起一个漂亮的微笑，“露凌你的手好舒服……”
还很好看。露凌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在死之前（她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露凌的手不能说难看，光从背面看还很有骨感、指节分明，只是翻一面过来就好比背影杀一样，她的手心沟壑纵横，十分难看而且粗糙。哪像现在这样，连手掌心也光滑得和初生婴儿一样。
不知道是父母哪一年的遗传基因还是露凌小时候不懂事瞎碰了什么东西，四岁以后每逢冬天，露凌的掌纹便会龟裂开来，同时分出一些细小的分支，那种严冬中手掌心里开放的业火红莲曾几何时让她感觉十分痛苦，尤其是在裂缝里卡着一些脏东西时就更痛了，她的同学们也时常拿这事来笑话她。
好在随着她的逐渐长大，冬天手里的掌纹也不再龟裂了，只是那留下来细碎的痕迹与迟钝的触感，怕是再消除不掉了。
现在伤口的痕迹不见了，迟钝于常人的触感似乎随着她的灵魂被她带了过来。就算掌心紧紧贴着希桐的脸颊，她也摸不出什么来，她不知道那半脸颊是凉是热，她也不清楚自己触碰到的是皮肤还是木屑或者流水。
“真神奇啊，碰了你的皮肤后都感觉不怎么热了呢。”希桐半阖着眼，放开了露凌的手，露凌旋即将手收回压到左手下。
“露凌小姐你也没必要这么提防。”
“系统？”不要出现的那么猝不及防好不好，她都没一点准备的。
系统正襟危坐，将希桐团成一团随手丢了的衣服捡起，抖落并不存在的灰尘后，一件件捋平穿回身上，此时他终于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变为了翩翩无双公子。
“是的，我是。”系统将衣带打了个复杂的结，“如果我再不出来，露凌小姐应付不过来吧。”
“不……”露凌眯起眼，有什么不对劲，“你不是说你没能量了吗？”
“这个啊，”系统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能量这个东西很玄的，我有了我就换了希桐来找你了。”
“不，我想你再怎么鸡肋也该知道能量是哪来的。”连我都知道我每天吃了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吗？露凌小姐。”希桐走到露凌面前蹲下，仰视着露凌道，“我不是人，我也不是生物，我是系统，我很复杂的。”
复杂到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对，就是复杂到连自己是摄入了什么才能运动都不知道。”
我看你现在把人的贫都学会了。
“这些都是公式计算的产物，不是学习，露凌小姐，我本来就会。”
……不会学习就不会成长，你这样的人工智能不可能不会学习。
“这些都是人的看法，对我来说一切都是记录过的，包括露凌小姐你之后要探索开启的那些，也是记录过的，我只是暂时将那些关闭了，需要露凌小姐你来激活罢了。”
嘴硬。
“还有，我不是‘人工’的智能，我是系统。”
将已有的东西锁住，再将钥匙交给别人，不管别人丢了钥匙后自己会不会死，这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系统握住了露凌的手，“过程中发生的小意外最有意思了。”
你真的……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很不一样。
“露凌小姐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我们才认识一天没到啊。”
哦，哦，哦——你不说我还以为我们认识大半辈子了呢。
“吊桥效应啦，那是吊桥效应而已，那时我快消失了，你快死了，所以你才觉得时间久。”系统拍拍露凌的手，露凌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温度，那是她之前所从未体会过的，或者说她向来体会不真切的。
“感觉到了吗？这是属于我的温度。”
露凌一惊，系统居然能缓解她的触觉迟钝？！不是说它是文艺向的，啥能力都没吗？对了，如果不是系统的话她早就连思考也不行了，触觉迟钝应该不在话下。
谁知她刚为系统找了个理由，系统接下来的话就啪啪啪将她的脸给打了。
“治愈你的不是我，以前我确实可以做到很多事，但现在我能办成的真的很少，尤其是在修复方面的，几乎完全没有解锁。”
几乎？也就是说还是能办些事情的喽。
“能，我能勉强将我的宿主希桐的身体修复力提高一些，其他就爱莫能助了。”
那你怎么解释我突然能感受到温度了？
“因为你本来就能，露凌小姐。”系统把玩起露凌的手来，“你刚刚感觉不到是因为希桐，他在把热度传给你，你们之间建立了一个小型的链接。”
原来他喊热不是说说的？
“当然，没上他身前我也感受不出来，现在我知道了，他感觉到热是因为我的附身让他热量超载了，而这些过多的热量想要消耗掉，就需要与人有皮肤接触。”
我怎么觉得你在满嘴跑火车，而且这种设定你不觉得太过成人了些？
“还好吧，没那么过分，要知道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露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且不说那算什么艺术吧，居然还不带反驳的？这系统真有个性。
“谢谢你对我超凡计算的夸奖。”
干嘛要反复和她强调这一点呢？是真的不谦虚还是因为别的啊？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
因为露凌懒得开口，所以她与系统对话时全走的脑内，而系统则像个正常人一样实实在在将话说出来了。于是有幸路过这里的人就会看到一个颇为怪异的景象，在天空布满繁星的黑夜里，一间屋子坐落在山腰间，里面没有灯火，一位梳着最简单发髻的男青年，正满脸坦诚地跪下握着坐着的神情木纳的少女的手。
他们在对话，而面带表情开了口的，发了声的，却只有男青年。
对此，“有幸”路过莫百里表示非常肯定。
可能是立下了什么禁制，也可能只是修为不够格，就算百里知道那位男青年发了声，在说话，他也听不清青年在说什么，音色如何。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奇啊。
是啊，莫百里的拜访，终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而诡异的和谐就是被用来打碎的。
打碎和谐的是只出人意料的小东西——莫百里袖子里的寒号鸟。
凭心而论，莫百里与丸金一、许墨图二人的“和谐”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鸟雀归巢、夕阳西下都不自知，皆是辟了谷能夜视的修士，时间的一点小变化影响真不算大。但寒号鸟不同，它只是个才开智的小精怪，到了生理活动的时间自是会腿痒痒。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寒号鸟蹿到了许墨图的头上，它大概是没法理解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寒号鸟表示出了些许亲昵，但真正的许墨图只见过它一次，脑子里都没有印象，更不要说失了智的他了。
于是莫百里连带他的寒号鸟都一起被冷着脸还要更冷的丸金一“请”了出去。
呵呵。
他发誓自己没有忘了小屋里自己捡来的两个人，只是时间模糊了他的兴趣。一般能让林初感兴趣的人，绝对会是个大麻烦。
“露凌？”莫百里靠在门框边看着陷入二人世界的两人，“你的同伴醒了？”就算之前露凌表现出像完全不认识希桐的样子，看现在的模样也完全不像了。
莫百里不是多事的人，他只会问基础问题。
“你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系统，他放开露凌的手，站了起来，“我叫希桐，是露凌的伙伴，她刚刚有些懵，不太记得我了，所以我在和她说我们以前的旅途经历呢。”
“想必很精彩。”
“嗯，散修这条路虽然如盲人摸象般困难，但所共同经历的，都是十分难忘……呃，你怎么称呼？”方才还做泰然自若的青年突然眉头轻皱，看上去有些不适应这环境来。挺直的背也放松下来，对于层层叠叠又回到身上的秋香色衣物，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希桐很想像露凌求助，但面前冷峻的少年却又不像什么好打发的主。
再说好像也是自己主动说的话，突然停下来把人晾着似乎也不太好。
完，中途换人什么的是最刺激的。就像你组队玩电脑游戏时，你不知道对面的那位突然去吃饭/洗澡后换了个熊孩子上线一样。
真刺激。而现在露凌身临其境地体会了一把这种刺激。
“你怎么突然换人了。”不是疑问，露凌只是单纯在脑海里质问系统。
【滴这不是本系统能控制的虽然希桐的反应大了些但莫百里和他不熟你只要也没反应 他就注意不到】
好在莫百里确实如系统猜测的那样，并未在意希桐的突然改变。
“我叫莫百里，莫非的莫，百里路的百里。”
“我叫希桐，希望的希，梧桐的桐。”希桐挠挠脖子，“你看起来好小啊，我叫你百里弟弟可好？”
莫百里没有说话，希桐见他没有说话便也没说话，露凌根本懒得掺一脚，所以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又一个房间里陷入到了诡异的和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