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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劫 虚假宁静

死雾——破难的红莲

  

死雾——破难的红莲

第一卷 暴雨死斗

第四劫——暴雨将至

1.

恐惧,在狂风中迷失方向的乌鸦心中肆虐;恐惧,在夜雨中饥肠辘辘的野狗心中肆虐;恐惧,在粘于蛛网上奋力挣扎的蝴蝶心中肆虐。

恐惧常存于人心,而肆虐时的恐惧,最为美丽动人。这不~恰好有位猎人,专爱捕食这恐惧,他毫不疲倦、永不停息,贪婪地寻找一个又一个受难之客,无情地折磨他们、杀死他们,然后再仔细回味这一美妙的过程。

夜幕低垂,雾气稀薄,今夜,猎人欣喜若狂,因他摆脱了痛苦,又一次看清了这世界的美丽,于是他决定在阴暗的某处上演一出他最拿手的剧目——“狩猎”

“皓月、新月强袭班就位,over”

“斑鸠、鹈鹕协战班就位,over”

东北防卫区南侧,A03区,手持通过《战备互助法案》由外国运输过来的德制、美制武器的A.C.S.E.成员们分为四个班组,共计三十余人,纷纷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对眼前的购物中心发动攻击。

“预备…突击!”

指挥室内,一名中年男子一声令下,紧接着泵动式霰弹枪爆破般的响声响彻寂静的夜空。

红色的弹壳坠落在地,清脆的啪嗒声刚要传出,即刻便被更为猛烈的破门声掩盖。

身穿黑色特种作战服的队员们如狼群般迅速突入厅内,皓月强袭班班长,紧握漆黑的M3霰弹枪以手势下令让强袭班在前,协战班在后,

一路寻找掩体,成弧形向厅内合围,加强警戒,并随时准备作战。

“人质?”

只见一个人影,像是被捆绑起来跪坐在二层手扶梯顶上,这景象让班长不禁心中一惊。

没有心智的吞灵者怎么可能会挟持人质?难不成是绑匪?又或者说是…..“那个”?

心中疑惑重重,压低身姿,踏着缓慢的步伐,他小心前进。

电源被切断,一丝暗淡的月光透过穹顶窗照射进来。

远离防卫中心,没有先进夜战设备支援,众人只得打开枪支下挂的战术手电,而后用肉眼来观察四周的状况。

协战班狙击手向井,忽然间觉得右脚似乎触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他急忙低头察看,不禁大惊失色…

是尸体…

是被利器切得如碎肉一般的尸体…而且绝不止一具。——血腥味这时才缓缓飘入鼻里。

断肢挂在广告牌上、头颅装在盆栽里,如装饰物般…就像某人刻意而为之。

捂住嘴,他恶心的几乎都要吐了出来。

“协战班停止移动,警戒高处。”

皓月班班长再次以手势下令…身经百战的他,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就好像有谁在凝视着这里似的。

嚓嚓…嚓嚓嚓…是某种生物快速移动的声音。

啪!

服装店的玻璃被突然撞破,数十只黑影咆哮而出。

它们一落地便如闪电般四处窜动,划着诡异的折线,犹如猎犬般向队员们猛冲过来。这死寂之夜也似乎增添了一丝“生机”。

“射击!”

话音落下,时间仿佛就此停顿,一粒汗滴从班长脸上滴落而下,在落地散开的一刹那,轻机枪、狙击枪、霰弹枪、突击步枪、冲锋枪纷纷喷出数条黄色的火舌,照亮面容狰狞的队员们同那些如恶犬般扑来的敌人们。

5.56毫米口径步枪弹、7.62毫米口径机枪弹、.45口径手枪弹、9毫米口手枪弹、十二号霰弹,各种口径的子弹交织出一道道火力网,迅速将眼前突来的敌人撕得粉碎。

装备不算精良,对敌人的了解也不够全面,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稳稳地握起枪支,准确而快速的射击,队员们惊而不慌。因他们知道,他们是一支三十余人组成的小型军队,只要在一起,共同作战,他们就是无敌的。

各种型号的弹壳如洒下的芝麻般散落在地,伴随着倒下的怪物,顷刻间,夜又回归了宁静。

“呼…”

松了口气,皓月班的人率先踏上电动扶梯,而后小心翼翼地接近人质。

“会没事的。”

说着,班长伸手扶住人质肩膀想确认他的状况。

“!”

就在战术手电的光芒照到人质身上那一刻,班长才意识到——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人质。这是一具用两个纵向切开的男性残骸,缝合并拼凑出来的“尸体”,尸体的眼睛被挖出,留下深邃的黑洞,从黑洞中往外溢出深红色的血水,简直就和鬼一样。

“班长,发生什么了?”

身后的队友伸出手拍了拍班长的肩膀,想要确认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丝微妙不和谐感。

在滑动!班长右侧的身体就像被切断后正在下滑的冰山一般向下滑动着。

发生什么了!

正在这名战士迟疑之时,队长的右半截身体随即滑落在地——现在的队长也如那个“尸体”般,纵向裂为两半。

噗!有液体飞溅而起。

“什…”

双眼染上了鲜红色——难道这、这是班长的血?

还未能理解当前状况,灼烧的感觉同样从自己前伸的手腕处传来。他挥了挥手,只觉得有些轻盈,颤颤巍巍地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已经没了。

“!”

接着伴随着利器划动的声音,他也倒下身,尸体就好像被猛兽撕碎一般,碎成肉块。

咔!咔!咔!

在月色下,有数把无形的刀刃狂乱挥舞,带着银光、带着血色、带着残暴的杀意。

敌袭!望着接连莫名死去的队员们,剩下的人握起武器,却只能胡乱扫射。因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敌人的身影——就好像遇到了幽灵一般。

杀啊!杀啊!血肉横飞…杀啊!…杀啊!惨叫四起。

似有一只狂暴的猛鬼,手握数把屠刀,穿插于众人之间,肆意地杀戮,却无迹可寻。

“在哪?!在哪啊!”

“呃呜!”

“新月班!掩护!掩护啊!”

分崩离析的小队已再无之前的镇定…

哒!哒!哒!哒!

电动扶梯、店铺墙壁被子弹射的千疮百孔,可那肆意杀戮的野兽却似乎毫发无伤,继续屠戮着。

无形之刃依旧流畅地划动,轻易地刺穿了人类的防弹衣,刺进肉里、刺进眼里、刺进脏器里,然后猛地拔出,扬起鲜血,优美而可怕地舞动着。

三人、四人、五人…杀戮者在心中默数着他所杀死的人数。

“看到了吗?”

“看不见,我试着瞄准银光闪耀的部位!”

斑鸠班的狙击手向井,与机枪手绕至二楼一家食品店内,以柜台为掩体,观察着电动扶梯处的状况,在这样的距离下,机枪随意扫射极易击中自己人,所以只能靠精确射击。

皓月班的队员仅剩下两名,射空子弹后,他们开始拔出手枪射击,而银色的刀光依旧步步紧逼,不时利落地划动,仿佛在挑衅一般。

叫嚷声,枪击声混杂在一起,让购物中心呈现出一片地狱之景。

不过,该结束了…

就是现在!

看准队友侧身的时机,向井准备扣动扳机,不过就在食指即将弯曲的那一刻,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

“?”

时间仿佛停顿了,又好像继续流逝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所吞噬…回过神来的他也没有多想,便即刻扣动扳机。

“死吧!”

火焰喷射,震动感传遍双手,7.62毫米口径子弹以868米每秒的可怕初速度从名为“精确射手步枪”的PSG-1狙击枪枪口飞射而出,震撼着空气,直直地向目标射去。

啪!的一声,一具尸体骤然倒地。

“!”

“不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的情景让一直弹无虚发的狙击手根本无法相信。本以为击中了敌人,但从尸体的着装上看去…那却是皓月班的队员…

“怎么回事?!我瞄的明明是不是自己人?阵内,你有看到吗?阵内…阵内?阵内!”

无论怎样呼喊队友的名字,都无人应答,他回头看去,却吃惊地发现身后只剩一滩新鲜的血迹…

姗姗来迟的恐惧感这才激醒了向井…

奇怪…

他缓缓站起身,望着刚刚还有人在激烈交战,此时却变得格外宁静的大厅——不见了…尸体不见了。

“…大家…去哪了…?”

踏着一地鲜血,他一步步走向大厅中央……已无心顾忌周围是否安全。

“好多血……”

目光呆滞的他,缓缓地环顾四周,这样说道。

太安静了…激战戛然而止,夜又如方才一般死寂。现在,无论是队友还是敌人,都已不见踪迹。

突然,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传遍向井的全身。脑内出现嗡嗡的噪音,他甩了甩头,感觉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似得…

晃晃悠悠,他不由自主地转身,面向购物中心大门…

滴…滴…有液体缓缓滴落的声音。

就像得到了暗示一般,向井抬头望去...

有沾满泥土的军靴…被割破的黑色作战服…以及被切得支离破碎的身体还有那熟悉却扭曲的面容

原来,不见的人都在这儿啊…向井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到被利器钉挂在墙上,像吊死鬼一般的队友的残骸…向井失心般傻笑起来…

“开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呃呜!”

尖锐的物体急速划过耳旁,接着他只感到有炙热的液体从喉咙处流出。

向井本能地以双手捂住喉咙想止住它们,可却越流越多,越流越旺。

“呃、呃…”

好热啊…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痛…

但是好难受啊,因为连话语都无法说出…

(终于也轮到我了吗?)

跪倒在地,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遇到了怎样的敌人。

“从最开始,就确定好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这时伴随着阴沉而奸邪的男性声音,似乎有人自身后步步逼近。接着一只粗糙而枯瘦的手捂住了向井的下颚——那手臂上似镶有数把尖刀,犹如利爪般令人畏惧。

猎人现身了…

“你明白了吗?猎手绝不会失误,他将一切都安排好,静等猎物自投罗网。”

将脸凑近向井的耳边,怪人轻声低语,压迫感传遍他的每一根神经。

“可怜啊…你的朋友都死了啊~”

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那是临近死亡却还极力想要求生的人才能做出的表情。

“呃呜!呃呜!”

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可悲的嘶吼,可越是嘶吼,喉咙处的伤口便越是开裂。

“痛苦吗?恐惧吗?呵呵呵~我最爱恐惧~”

将眼前的人类称之为猎物的怪人,开始自顾自地讲起疯言疯语:

“我爱男人的恐惧、女人的恐惧、老人的恐惧、幼童的恐惧、你的恐惧、他的恐惧、众生的恐惧、美味的恐惧、美妙的恐惧!”

语速飞速加快,怪人俞言俞奋。

他伸出沾满唾液的细长的舌头,轻轻舔舐向井的侧脸,然后神秘又疯癫地问道:

“多美妙啊?不是吗?”

陶醉在疯狂的言辞中,身穿黑衣的怪人咧开那一直延至右侧耳根的大嘴狂笑起来,塌陷的左眼、扭曲的右眼、苍白的皮肤、如树枝般枯瘦的身躯,自上而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天啊~你面色苍白,就像我一样,我想是缺氧过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不能呼吸很痛苦吧?很恐惧吧?人类还真是脆弱呀~”

怪人知道,怎样切割才能让一个人类不会完全失去呼吸能力。喉咙喷涌着鲜血的向井还能够勉强地吸进一些氧气,但仅靠点儿氧气,根本无法让人存活。

这就对了,怪人心知肚明,因为死去的人不会感到恐惧,只有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不能即刻死去,也无法被拯救的人才能明了——这种逐渐被吞入黑暗的可怕感觉。

现在他不再捂住喉咙,而是转去死死抓住怪人的手臂…

他…希望他能帮帮他,意识已经逐渐模糊…

他只想活下去…

(求求你…让我活下去…)

“你知道吗?先给猎物希望,然后再让他们绝望,这样就能品尝到最新鲜的恐惧…快要死去的人所展露出的恐惧真是太美味了!让我再多品尝些,再让我多品尝些,无尽的恐惧!无尽的恐惧!”

“呃…呃…呃!”

由于严重缺氧,肢体渐渐失去了力量…手慢慢松开…他竭力睁着眼妄想眼前的人能够拯救他…他产生了可悲的幻觉…不想承认现在的自己已经被现实宣告了死刑…

“呃…呃…”

真想大口地喘气…能够呼吸该是多么的幸福…

“对…就是这样…你的恐惧美味至极!哈哈哈哈~”

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可怜的狙击手就这样睁着双眼倒在怪人的脚下…眼中残余的最终影像便是一只飞速爬过的四足虫子。

“美丽的夜晚~美妙的狩猎~可口的恐惧…我喜欢做猎手,我最爱品尝恐惧!”

抬起在皮肉中镶满利刃的手臂,自称猎手的怪人对天高喊,沐浴着银色的月光、沐浴着鲜红的血液。

痛饮鲜血,生啖人肉…何等快哉?怪人语毕,低下头开始疯狂地啃食起眼前这具新鲜的尸体。

这一惊悚的画面被购物中心的摄像头拍摄,并传输到作战指挥室内,指挥这次行动的男人从未真正见到过如此可怕的敌人…比人类还狡猾的敌人,比吞灵者更令人恐惧的敌人。

“难不成…是‘Mask’?快通知防卫中心的人来支援!”

中年男人神情紧绷,头也不回地向指挥室内的其他人员大吼…

“糟糕了…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本来以为是件小事。”

因为紧张,他用嘴不停地咬着指甲,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措施…但他很快地,不!应该说是很慢地才意识到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

无人回应…

此时的指挥室内,只有电子仪器运行的声音…

“!”

冷汗不停地从男人脸颊上流淌,他猛然转身同时掏出了腰间的自动手枪,这一刻那不祥的预感终究应验了。

指挥室内的联络员们像是遭到了突然袭击,被利器斩断的手脚、头颅满地皆是,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现在竟都成了一具具可怜的尸骸。

真是残忍至极…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怪人闯了进来,他身穿黑色风衣,带着一个诡异的面具,面具内有数只血红色的眼珠来回转动。

“他在哪?她在哪?他们在哪?”

擎起手中的黑色长剑,黑衣怪人的言语中毫无情感,就如冷血动物一般。

(为什么?!男人想不明白,身边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状况为什么他却全然不知?)

“你是怎么进来的?!混蛋!”

砰!砰!砰……

不去理会!男人握紧手中的贝瑞塔M9手枪,连续射尽了弹匣中的十五发9毫米口径子弹。子弹射中黑衣男子的身体后溅起无数火花,发出了击中钢板时才有的沉闷响声。

怎么回事?他的身体硬的犹如铜墙铁壁。

“我没有心情和你玩耍,数到三,回答我的问题…”

“别开玩笑了混蛋!”

谁会去听怪物的话语?男人依旧不以为意,他迅速从腰间拿出备用弹匣,准备填装新的弹药,不过似乎黑衣男子抢先了一步。

咔~的一声,一道剑影划过,男人手持弹匣的左手瞬间落地。

“啊啊啊啊!我的手!”

“交涉失败,祷告吧,在地狱里…”

男人扔下手枪,瘫坐在地,放弃反抗。他捂着不断喷涌血液的断肢,面无人色。

黑衣男子没有任何犹豫,他挥舞起手中的长剑。长剑的剑刃伸缩自如,带着锁链碰撞时发出的哗啦声,在空中划出诡异的曲线,就如狂蛇一般舞动,一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剑是鞭。

面具上数十只眼珠在此时散发出更为通红的血光,杀意从身上迸发而出。

须臾间,千万支刀片切割肉体的响声近乎一同发出,男人全身上下出现无数条血痕,惊慌而恐惧的表情就在这一刻永久凝固。

“终结…”

黑衣男子甩了一下剑刃上的鲜血,发现他要寻找的目标已经消失,然后转身缓缓离去。

鲜血像喷泉一样窜出,男人的身体顷刻间四分五裂,碎成一滩肉泥。一只黑色的四足虫子,在肉泥中垂死挣扎…

“分崩离析的小队,不堪一击,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2.

“哇噢!飞起来了,好厉害哎、佑启~”

“哦~好厉害啊…哈…哈…哈…”

我照常迎合着因为这种不起眼的小事而心花怒放的少女,假装惊讶…本该是这样的…然而、今日并非如此。

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但一旁的少女根本无心去观察窗外的景色,反而是像只小猫一样,酣睡起来。

整整一周时间,她忙着和伊果一起去探望那些被她打伤的学生们。因为焦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不过,受伤的学生们也因此拥有了一次与弃魂者真真正正接触的机会。之后出乎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他们都不谋而合地谅解了烛月。昨天为了庆祝所有伤员出院,我们一起举办了一个派对,派对上烛月好像是因为吃了酒心巧克力,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还像喝醉了的**一样不时嘻嘻傻笑,在上铺滚来滚去(顺带一提我在下铺…)

然后无法入睡的我就索性陪她打了一晚上U.N.O牌…话说为什么吃酒心巧克力也会醉?而且明明都是一晚上没睡,为什么她现在睡得这么香,而我反而睡不着…好困、好难受…

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望向窗外,4000米高空,这是死雾难以触及的境界,天空的湛蓝,也是位于地上的人们所无法观测到的。

倘若死雾消逝,如今的一切都成为历史,生活在未来的人们,该是多么幸福?有时我都在期盼,期盼自己能生于那美好的未来。那样,我就不必遭受现在这般苦难…

我曾相信这世上存在神明,他们就如童话故事、神话传说中所述的那般,能实现他人的愿望,能让贫穷疾苦的人们走上幸福的道路。而当我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无助地寻找早已葬身火海的父母时,我便明白了,这世上本没有神明,若有神明,那我又何必要遭受丧失亲人的痛苦?若有神明,那众生岂不早就生活于极乐净土?

生活于苦难中的人们,总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救赎,于是将希望寄托于他们心中的神明,但是无数的历史与事实证明了,若是你自己不努力,等待你的便只有更多的苦难。

与其祈求神明的保护,不如自己保护自己,在这充满伤害的世界中。

所以…我在羡慕什么呢?与其心存对美好的期望,努力活着最后被现实打击的陷入绝望倒不如从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期望…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终于感觉到有些困了,我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座椅上…

用来运输A.C.S.E.成员处理政务事件同时兼顾运载物资功能的A.C.S.E.中型多用途飞机内,真正的乘客只有我们两人。剩下手持自动武器,一袭黑衣,全副武装的十余人,皆是负责保护飞机乘客,应对突发状况的A.C.S.E.航空卫戍部队成员。

这样的配置搞的我们好像是国家总统一般的重要人物似的。然而并不是…我不过是个连六个月基础课程都没修完的普通A.C.S.E.学员。那要说为什么我和烛月现在会在这儿?多亏了爱德华·伊果。

A.C.S.E.东京防卫省准备召开一次重要会议,要求每个地方防卫局、防卫中心最少各派出一位代表参加。而本该参加这次会议的伊果、芙蕾姆、希尔伯等人,却又因前几日发生的吞灵者袭击事件太过诡异为由而被紧急调往A03区。

刚加入他麾下,连待合格特攻都不算的我,莫名其妙被他批为“特别特攻”而后担此重任。至于烛月嘛,就成为了我此次出行的保镖…

(“特别特攻”被准许越权处理某些事情而临时赋予的衔阶,偶尔未通过考试的学员也能被赋予此衔阶,待事情处理完后会被收回。)

我总是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个“好人”。不能因为感情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地带,应该总以保全自己生命为第一原则,否则自己一定会像文学作品、神话传说中的那些“老好人”一样,为了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善良、自由、平等、正义”这些听起来“大义”实则空虚的口号、理念而葬送自己弱小的生命…

不过,经过北山桐延那件事情后。我的想法也逐渐有所改观了…大概吧。

如今的我,接受了伊果提供的住所,归还了他送给我的“附属卡”,没有加入后勤单位,而是一面学习A.C.S.E.理论课程,一面不停地接受着这个英国男人的各种委托。

数周过去了,委托内容都不是战斗,而是诸如今天这样的跑腿任务。

爱德华·伊果啊…是不是只是想雇一个仆人啊。

唉…都走到这一步了,已经说过要站起来做人的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得坚持走下去对吧,哪怕被人戏耍。然后…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意义。

困意袭来…意识遁入虚无…

……

“佑启!佑启!我们是不是可以看见蓝色的天空了?”

(被死雾所笼罩的日本,几乎见不到蓝色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照常被这个见到什么新鲜事物都会激动不已的少女给吵醒了。

“呃…我看看…恩,收拾东西吧,我们该下机了。”

“嗯?哎!”

“哎啥啊?你从刚上飞机的时候就开始睡觉,现在已经要到了啊!”

“我还没看到天空…还有大海呢。”

“那你趁现在抓紧时间看。”

“噢噢,那个…那个是‘巴别’吗?”

坐在内侧座位,把脸贴到机窗上,烛月指着外面的某处疑问到,简直像童话中初次离开王宫寻访民间的小公主一样——充满好奇心。

“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你给我讲解的有关‘高塔’的信息吗?难道你自己都没观察过?”

“是…是的…我其实也是听别人说的。”

凑到她的身边,透过玻璃窗,在随着飞机下降而开始上升的稀薄死雾中窥探到一柱擎天的高塔…其名为“巴别”,即《圣经》创世纪篇章中的通天之塔。

(巴别塔:旧约:圣经——创世纪篇章中,人们害怕上帝再次发怒降下灭世大水,因而欲建造的一座通天之塔,可因上帝使众人变得语言不通而未能完工。)

在吞灵者入侵人类国度后,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一种可以影响、驱散吞灵者的特殊物质,而后拟出名为“巴别塔”的项目工程,将大量的该物质置于塔顶而后以塔为中心构成安全区,让人类居住于其中并养精蓄锐以待反击。

这样的高塔,在日本共建出约二十余座,其中最高的要数东京中央防卫省附近的这座。

“在它面前,天空树都犹如沙粒了吧。”

“天空树是什么?”

唉,我早该料到,即便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也会满脸疑问…也难怪…毕竟她失忆了。

“天空树是位于东京的一座电波塔,同时也是世界第一高塔(电视塔中最高的),高达634米,而这座‘巴别’恐怕已将近千米。”

“原来如此。”

就像在教小孩子生活常识一样,我几乎每天都要和她进行类似这样的对话…嘛…其实…我也并不讨厌…这样还好了,可以培养耐心。

飞机平稳着陆,舱门打开,两名卫戍队员手持自动武器,郑重地将我们二人送下飞机后开始装卸货物。

在吞灵者侵略日本后,因战时需要,日本被划分成三大防卫区,西南、中央及我所在的东北防卫大区,而后在每大区内又设由A至Z标识的26小区,小区内又有按数字区分的领域。而现在我所在的便是东京C05区(中央防卫大区)的一个小型机场。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机场跑道上还能见到些许水坑。

将手机开机,发现有二十个未接来电…

“...原来是他啊…”

这个号码…是那位用雌鹿直升机搭救我的德国老人希尔伯先生的。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想着我便按下回拨。

“喂!臭小子,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呃、老爷子您别生气,我刚刚在飞机上啊。”

“...唉,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哈哈哈哈”

所以说有什么好笑的…爱德华应该和你说了我的事情了吧…

“您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是这样的,我的宝贝孙女去接你了,在二号出口,别让她等的太着急。”

“哦…麻烦您了~”

…这点小事…发邮件不就好了…

“我们去找二号出口吧,烛月。”

“不必麻烦了~”

还没等烛月开口回答,一个陌生的女声便抢先做出了回应。

标有U.N.标志的蓝色船形帽、带有条带装饰的宽松小坎肩、展现美丽锁骨的白色衬衫、以及与衣服相配套的同样标有U.N.标志的夏季短裙。

身穿制服,单手叉腰,银色的侧马尾与刘海干净利落地下垂,不时以细微的幅度轻轻摆动。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一英姿飒爽的少女,好像散发着一股男孩才特有的朝气与活力,让人不由得惊叹她这种非凡的气质,与其说是美丽、可爱倒不如说是“帅气”。

她抬起带有黑色运动手环的右手轻撩短发,而后潇洒地向我们打了一个响指:

“凭我的直觉一下子就找到二位了~是羽染先生和隐明寺小姐,对吧~”

“呃…怎么说呢,其实是你听到我刚才谈话的内容了吧?”

“啊咧…被发现了。”

“你是希尔伯先生的孙女?”

“嗯~两位GutenMorgen(德语:早上好)~我是丽莎·希尔伯(Lisa·Silber),是联合国维和部队驻日防卫部队成员,此次受祖父的委托专程来接二位参加会议。”

简直令人惊讶,和她的祖父一样,这位德国女孩日语说的十分流利~

她握起我的手已示友好,然后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快速抱起因怕生而躲在我身后的烛月。

“哇,好可爱的女孩子~”

“呜…”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画面,我会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这个脸好软啊~戳…戳…~”

“呜…”

“.…..”

等等,这种刚刚在脑内对她形成的靠谱形象瞬间崩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真的可靠吗?

3.

标有U.N.标志的白色越野车以低速在布满雾霭的高速路上行使,原本装于汽车前后的雾灯被改装为“破雾灯”以增强驾驶员在雾中行使时的可见度。

不出所料,高速公路可以说是十分安静,几乎听不到其他车辆行使的声音,

自从死雾笼罩了整个日本以后,机动车、航班的出行都受到了严重阻碍,再加之吞灵者干扰,原油变为极度稀缺的资源,这使得即便是在安全区,也很少能见到私家车的身影。

望着窗外阴郁的风景,那些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没有色彩的现代化建筑。我不禁发出感叹——这座死城,真的是东京吗?

这时一首旋律轻松的说唱歌曲悄悄响起,希尔伯小姐打开电台,似乎是透过后视镜看出了我低落的心情。

活泼的运动型少女,这是希尔伯小姐给我的第一印象,可是要说是维和部队成员,总觉得她与刻板印象中的部队战士联系不到一起——哪有战士会穿短裙还有单腿长筒黑丝袜啊?

(虽然身为被外界称为“把作战服按照Cos服标准制作”的日本人,但我还是想吐槽一下。)

话说,我也该适当的活跃一下气氛吧?

“日本,怎么样?”

想到这儿,我优先开口询问了希尔伯小姐,一个愚蠢的问题。

“呃~还不错~”

……果然让她没法再接下去了吗?

“我原以为这样的景象(浓雾),只会出现在中国北京或英国伦敦…”

“哈哈…其实全世界都是这样嘛…适应以后,都可以接受~日本很好,尤其是这里的文化产品。”

我用手扶住额头,因为我已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你的日语很不错,不过,你说的文化产品该不会指的就是——那个挂在后视镜下的艾文吉尔挂件?”

“Ja~ 那部日本国民级动画作品真的是太棒了!”(Ja:是的,肯定)

...是谁擅自封的国民级动画作品…我从刚才就有种错觉——她恐怕和风铃很合得来。然后现在我确信了,那根本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已经完全被奇怪的文化所吸引了吧?!

“希尔伯小姐比起工作,该不会更多的时间都用来看动画片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十分认真负责的,但总得找些乐子嘛,毕竟我的工作挺单调的。”

联合国维和部队…最初建立时主要活动于战火纷飞,宗教冲突严重的中东一带,其主要任务是制止冲突、恢复和平。自“默示录时代”来临后,维和部队的活动范围便扩散至世界各地。

无论如何,“维护和平”仍旧是维和部队的主要目的,它们不会干涉国家主权。如今维和部队并非是对抗吞灵者的主要力量,他们更像是协助政府和埃克斯组织,进行活动的副手、帮助者。

想到这儿,我明白该怎么让谈话继续下去了——来谈一谈希尔伯小姐感兴趣的东西,她熟知的东西。

“维和部队主要负责什么工作呢?”

“这个嘛…主要还是协助A.C.S.E.部队负责边防工作,在你们人力、物力紧缺的时候进行临时支援。我呢,则是负责东京滨海区域的防御。”

“每天欣赏大海?”

希尔伯小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她听得懂我在开玩笑:

“可没有心情欣赏大海哦,羽染先生也不是不知道,海水大都是黑色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美丽,况且吞灵者们大概每月都要发起三到四轮进攻,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

“那还真是累啊…”

“还好吧,最开始有些心烦,我其实从小就跟着祖父一起生活,来到异国他乡,又被分配到不同的安全区,稍微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好很多了,我小时候生活比较贫困,毕竟是在那个时代,其实十分奢望能够坐车出去兜风。现在大了,因为工作,也有了自己的座驾。”

说着,她腾出左手拍了拍档位控制器,露出一副很自豪的表情。(与德国相反,日本汽车驾驶位在右侧。)

“能够以工作之由,随意驾驶汽车,我也算是能够小小地得意一下了呢~所以还是很开心的,我大概也把这里当做家了吧。”

“所以现在即便是开车去旅游景点转几圈,也算是在‘工作’时间内的正规操作喽?”

“那可不敢…哈哈~毕竟现在汽油可是十分紧缺的,这里因为私事多耗了哪怕一毫升汽油对于前线来说可能都是致命的浪费,当然我说的稍微夸张了一些。”

希尔伯小姐,这种健谈的性格,和男孩子一样的气质,从某种角度来说和那位老人真是一模一样。

“羽染先生,我其实很难得能和别人聊得这么开心~我话说的有些多,希望你能够谅解。”

“哪有,没想到希尔伯小姐还真能够和我这个小鬼谈得开,十分平易近人呢。”

“我其实也才刚刚19岁,按羽染先生这么说好像显得我很老似的。”

“抱歉~抱歉~”

虽生于不同国家,但我们之间的交流却完全没有障碍。我想,日语水平如此之好的希尔伯小姐,此时哪怕脱口而出几句和歌,也没什么令人惊讶的了。

嗯…照这样看,我还算是很好的和希尔伯小姐拉近距离了吧?如果一句话也不说,车内气氛会显得很尴尬的。

人类这种生物,如果不和他人互动,仅孤单一人生活,果然是不行的。

不过,就在我们两人交谈甚欢时,有一个人却一直闭口不言,那人当然就是烛月了。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还是不敢和陌生人交往吗?

烛月只有在与我或风铃谈话时,才能将音量调整到姑且能让人听清的程度,而在和外人说话时却总是吞吞吐吐,声音犹如蚊鸣——就和以前的我一样。

现在的她默默地低着头,将自己封闭在个人世界中,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装有用来解放弃魂者力量药粒的小药瓶…

也许,还需要些时间吧?或许还需要些契机?作为她的搭档,我也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克服自己的弱点,主动与他人交往。

过了许久车子进入了市区,希尔伯小姐开始放慢车速。

“羽染先生,会议结束后,我带您参观一下东京防卫区吧?这姑且算是工作内的正规操作。”

“好啊~”

“您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嗯…”

还是问问烛月吧,也不能总让她闷着不说话。

“烛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嗯…”

意识到我在询问后,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副好像被人孤立一般的有些委屈表情,嘴唇微微张开:“大…”

烛月刚一开口便被希尔伯小姐厉声打断。随后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忘记系安全带的烛月和我都差点撞上前座椅。

“怎么了?”

好像是因为遇到了什么紧急状况才突然踩住了刹车。希尔伯小姐一言不发,她的眼神此时变得认真起来。

“希尔伯小姐?”

她望着窗外的某处,同时熟练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依旧没有回应我的话。

…究竟看到了什么?

“烛月我们跟上去吧。”

“呜…那个…可不可以稍微帮我一下?”

“.…..”

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不系安全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无论是前排还是后排。今后可一定要好好学习交通常识…我是想说,呃——刚刚我说错了,只有我一人“差点”撞上前座椅…

看着满身洒满胶囊,正蜷起身子双脚朝天扎在座子底下的烛月,我无奈地说道:

“记住,下次一定要先捂住裙子…”

“咦?!”

4.

街道上行人不多,小巷里则更少之。死雾时而稀薄时而浓重,即便是东京区的常驻民,一时分心也有可能迷路,更何况她呢——

一只迷路的小猫。

“哪里来的迷路的小猫啊~”

“哇哦,看样子是个富家小姐~”

“唉~要不要和哥哥们一起去玩啊?”

露出猥琐的笑容,四个游手好闲的不良青年将一位迷路的少女拉入了无人的小巷。

“做…做什么?你们要是敢动本小姐,我的管家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简直是,太没有教养了!

出身富豪家庭,常年与绅士、淑女等上流社会人士交往的少女,从没有遇到过像这样说话时不管不顾,口水都快要喷到别人脸上的低俗人士。

(不过,他会来救我的~就像往常一样。)

想到这儿~少女一脸嫌弃地收回和服袖口,展开纸扇,掩住半面容姿。本来是想避开那令人恶心的目光,结果却好像适得其反。

真可谓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如花似玉的十六岁少女,还未经世俗,那故作嫌弃的表情与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形成强烈反差;那以扇掩面还微微发颤的娇姿,更使她与陷入绝境而又无力反抗的猫咪无异。

好美丽啊~真想看到她被玷污时的容姿——男性自心底涌动的占有欲与破坏欲正在疯狂作祟…

步步逼近,“恶犬们”张牙舞爪,跃跃欲试,却似乎还有些许顾忌——如果被人发现就糟了!

“真是不检点啊~”

“简直就是诱人犯罪~”

他们费尽心思,似乎找出了自认为不错的理由,欲遮掩那早已昭然若揭的肮脏内心——即便是在这无人的小巷中。

慎独——某个懦弱的少年在与一名少女独居时,似乎曾这样告诫过自己,但淫心已起的“恶犬”可不受道德的约束。

(为什么还不来?)

“哎哎,你有看到她脸上的泪痣吗?这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黑色的长发也特别赞啊~看来他的管家还真是享艳福呢~”

(大笨蛋,快来救我啊!)

他——迟迟不来…

我会怎么样?

无法预知未来,种种可怕的景象浮现于少女眼前,恐惧感自内心飞速蔓延,顷刻间占据全身。

嫌弃?…怕是再也装不出了,被逼上绝境的猫儿终于崩溃般的跌倒在地,脸上只剩下委屈与胆怯。

(谁都可以,请救救我!)

“啧~啧~啧~哪里来的四条迷路恶犬啊?”

“?”

一个酷似男性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单手叉腰,轻撩银色的刘海,一个帅气的身影不知何时立于小巷入口。纵使是在这满是垃圾,臭气熏天的阴暗小巷里,也仿佛散发出别样的光芒。这是一位陌生的美少女——只可惜,她不是和服少女苦苦等待之人。

“哈?你是来做什么的?”

“等等!你看她制服上的标志,是维和部队的人啊,咱们…咱们快走吧。”

“是啊,是啊,快撤吧。”

“你们白痴吗?你见过维和部队有穿着短裙的小姑娘吗?我是漫展结束后入戏太深的Coser吧。”

“有道理啊。”

“这么说,今天可以搞到两个了?”

“对啊!我看她根本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吧?八成是个笨蛋?”

然而真正搞不清楚状况是这些家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我虽然不是专门处理这类问题的,但这不代表我不能管。”

银发少女没有一丝畏惧,在几个不良青年面前竟毫无顾忌地蹲下身检查鞋子——看它是否牢靠。

不管是在德国,还是在日本,都有这样的家伙,她早已看惯。

“你们…还有时间哦~建议你们快点放开她,毕竟那是我的猎物~”

(!)

在听到“我的猎物”这一词后,和服少女不由得涨红了脸。

(说什么“我的猎物”,这个家伙难道真得没搞清现在的状况吗?去叫警察就好了嘛,这样子她也会受牵连的…唉...不过为什么我的心跳加速了?好像不是恐惧的感觉。)

“小丫头得意什么啊!”

“看样子得让你吃吃苦头了!”

无法容忍!这是什么高傲的态度?被激怒的四人商量好后,便一拥而上——冲着赤手空拳的银发少女。

冲在最前面的不良青年虽没有学过什么搏斗技巧,但常年寻讯滋事,在打架斗殴中也算学会了一些模糊的本领——比如他出拳就十分迅…

“被…被撂倒了?!有坂竟然一瞬间就被撂倒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不良少年们大惊失色。就在被称为“有坂”的那个家伙他的拳头快要打到目标之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消失了?”

不可能!那样的距离,那样的速度,她是绝对不可能避开的。

“呕!”

一瞬间的迟疑后,有坂便猛烈地亲吻了大地。

对于一般人来说,那一拳固然躲不开——在那样的距离,那样的出拳速度下。不过,银发少女恰好不是等闲之辈。

她先是以神速闪过拳击,而后以夸张的幅度俯下身子,借着他前冲的力道,利用扫堂腿回击。之后,不良少年有坂便在空中向风车一般旋转了两圈后落下。

这便是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在一刹那间,不过,战斗仍未结束。

“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第二个人叫喊着,挥拳向少女打去。少女迅速起身,单手撇开本他的拳击,而后痛击其的腹部。

“呃!”

没有经过训练,只知道“打架”的常人,在她那一击面前连腿脚都站不稳。他晃晃悠悠地砸跟上来的同伴身上。

还没完!不过是只会两下子花拳绣腿而已。

一个不良青年,绕至少女背后准备发动奇袭。

“这样你就没辙了!”

他看准时机,抡拳猛冲过来。

“废话好多。”

少女侧过身,迅速抓住青年的衣领,使出了一记过肩摔。不良青年就像失事的飞机一样迅速改变轨迹猛地坠毁在地。

这光是看上去就疼的要命!

少女似乎没有主动发动过任何一次攻击,而是一直都在反击,招式华丽又十分实用。

“所以说,既然要偷袭,为什么你们还要喊出来?生怕别人听不见。”

少女冷漠地嘲讽起来。

“搞什么鬼,我可要生气了啊!”

“啊!混蛋!”

四个青年在短暂地喘息后便立即扶地而起,看来还没有放弃。

明明看上去很痛的,难道终究是因为那少女之力过于柔弱,对男人来说不痛不痒?

才不是!是恶犬肮脏的“尊严”正驱使着他们再一次站起来;是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之躯,误导他们自以为还有获胜的可能。

“不过是个臭娘们!”

只要不是致命的伤痛都不会让他们停止的…他们已经被怒火和欲望冲昏了头脑。

不良青年们一定会再次攻来而非落荒而逃。如此,对少女而言,便更有一次好好教训他们的机会了。

望着那些将她环环围住,不识庐山面目却还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可怜恶犬们,少女只露出了一抹冷冷的微笑——这是与方才的“少女”完全不同的,独狼般的微笑!

你知道狼吗?

与身为家畜,习惯了安宁生活的既温顺又“可爱”的狗儿们不同。日夜奔波在荒野,为求果腹,与残酷的自然抗争的狼们,既充满野性也极具智慧,它们不孤立奋战,常常一同行动。在它们猛烈的围攻下,就连狮子和老虎也可能会成为盘中之食,与其相比,狗的“凶猛”也只能称之为可爱罢。

狼群固然凶猛无比,而脱离了群体却还能生存下来的独狼,则更为危险。因为它与众不同,定是桀骜不驯,力压群狼,因而被排斥在外,未成狼王却有令众狼望而生畏的神鬼之力。

虽然在日本,狼大致于20世纪初便灭绝殆尽了。但今天,一匹来自西欧的“独狼”却赫然现身于众人面前。

现在,这匹银鬓独狼,便要释放她那“神鬼之力”。

“银狼之牙,会贯穿你的喉咙。”

独狼低声说道,而后迅速附下身子,摆起了进攻姿态。

“白、白痴吗?那个家伙?”

就在不良青年们疑惑间,独狼如闪电般扑来(那姿势真的只能用扑来形容)。独狼身体前倾,在快要撞上地面的一瞬间以双手支撑大地,化扑击为前手翻。修长的双腿在空中划出华丽的弧线,而后就如体操运动员般平稳落地。

太慢了!与独狼相比,这四条恶犬真是迟钝无比。独狼一跃,对准目标发动了一记猛烈的旋风踢。就如涡轮一般飞速旋转,卷起一阵疾风。

“砰!”

目标即刻被踢得倒地不起。

“什么?!”

狼如果发动进攻,便是穷追不舍,一刻也不会停息,一丝也不会犹豫。

独狼在落地的瞬间以侧翻卸掉冲力并将其化为前进的动力,于扬起的浓浓灰尘中迅速接近下一目标。

飞出去吧!

独狼发动后撩踢猛击一人下颚,同样将他打得不省人事。

还没完!

独狼的动作流畅无比,似乎没有一丝破绽,因她早就计划好了每一步行动。

因惯性而向前跃进,独狼在空中稍调身姿,随后猛蹬一旁的墙壁,将自己弹至对侧墙面,接着单手扶墙使用三角跳在狭窄的小巷中来回跳跃。这一系列流畅且娴熟的动作对于独狼来说再容易不过,却足以令不良青年们瞠目结舌——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余下之人,其大脑早已跟不上现实的节奏,全无反抗之意。

“差不多了~”

独狼寻找好目标,看准时机,如猛禽般从空中发动下劈,轰!猛击目标头部,鲜血四溅,受到猛烈冲击的尸体犹如镶入地面一般,凄惨无比——但那怎么可能?

教训、威慑——这是独狼的主要目标,虽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但她才不会杀人。

独狼利用反复跳跃迷惑还未倒地的二人,看准机会一下窜到地面,转身抬膝,发动如火箭一般的猛击。

刚刚只是在打招呼,这次的一击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嘭!的一声,膝盖踢入腹部时发出了擂鼓般的响声,伴随从肺部深处被击出的大量空气,那人向后摔去。

接下来就剩最后一人了。

“别过来!”

独狼猛冲上前,直逼最后一条恶犬,顷刻间便闪至他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

独狼以极近的距离与他四目相对——这足以让他吓得魂飞魄散。

啪!

一身清脆的响声传出,独狼朝不良青年的脸上狠狠抽去。

“这一下,是替这位小姐还的!”

“呕!”

这一掌就像烙印一样印在了那个家伙的脸上,他捂住红肿的脸跪坐在地上哀求,再无之前的蛮横。

“啊啊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请放过我们吧!”

“刚刚不还很凶吗,怎么这就不行了?”

“小姐姐,对不起啊,我们马上就走!对不起啊,老大!老大!别装死了,咱们快走吧。”

“好了~”

见到危险解除,独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轻松地说出谢幕词——幸亏这不是一只愤怒的孤狼,否则…

“好了?混蛋,站在原地不许动!”

“?”

就在独狼刚想放下心时,眼下的事情又不由得让她眉头紧皱。

“臭娘们得意什么!再动我就杀了她。”

“唉?!唉?!你要做什么?”

没想到之前被击倒的不良青年此时竟拔出弹簧刀抵在和服少女纤细的颈前,恼羞成怒。

“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了。”

看到和服少女惊慌失措的面容,与不断颤抖的柔弱身姿,独狼不禁散发起一阵杀意。

“看来你需要定口棺材了。”

杀意如千万把利剑向着不良青年直刺过来。这是冷血动物的杀意、是令人窒息的可怕杀意,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反映过来。

但怒气似乎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即便不良青年已经预感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迈向狼口却仍不肯罢休,他正用无知激怒独狼,让她破除自己的限制。

“喂!警察来了!”

忽然,一个男性的叫喊声传入小巷,让愤怒的不良青年有了迟疑。

是自己的同党吗?

不,这声音对于自己来说太过陌生。不过聪明的独狼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原来是他啊~)

“仔细想想值不值得?你们所做的一切…”

值不值得?这四个家伙并非劫匪或强盗,既没想抢劫杀人也没有做好被抓走的觉悟,与之相比,他们仅仅是为了搭讪、寻欢而已。

“走吧老大!不然事情会闹大的!”

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不良青年已满脸冷汗。他的注意力不再如刚才那样集中,紧握的匕首的手掌也微微松弛…

(就是现在!)

独狼像一台马力十足的摩托车,顷刻间便飞驰至不良少年身前,一把夺过少女同时将他踢飞出去,扬起一溜夸张的烟尘。

一旁跪在地上的不良少年此刻被吓得抱头颤抖,不敢再反抗。

(这是公主抱?!)

和服少女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的这位小姐姐会如此帅气,甚至有着些许霸道之气。少女面红至耳根,心中小鹿乱撞,就像喝醉酒一样,意识变得模糊。

(好奇怪)

和服少女羞涩地撇开脸,不敢再继续注视她。她只觉得如果继续看下去,性别便已无法阻挡心中那份禁断的热情。

(好想向她道谢…可是…啊啊啊…好难为情…)

独狼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下,以食指抵在她嘴前,轻合双眼,而后缓缓张开,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说道:

“小姐,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凶猛的独狼收起利爪,面容和善,笑容美丽,散发光芒,犹如女神一般。现在的她不再是野兽,而是名为丽莎·希尔伯的十九岁少女。

简直快要爆炸了!和服少女害羞的用扇子遮挡住嘴唇。

(啊啊啊,简直帅的不讲道理…)

…..

(其实,和我家的管家比起来还是稍微逊色一些,当然…只是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点而已…一点点…真是的…我在想什么?!)

就在和服少女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不时自言自语时,一个令她熟悉的声音硬生生地插了进来。

“呃…怎么又是你…”

和服少女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眼前忽然多了一名少年,他正摆着一副要死不活的嘴脸看向自己。

“!”

片刻的迟疑后,和服少女终于想起来了!

(这、这家伙,本小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终于回想起他是谁了!好气啊!好气啊!

和服少女露出凶恶的目光与这名少年对视起来。两束目光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不时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唉?!”

察觉到危险气息,随后赶到的金发少女一下子便窜到少年身后,躲了起来,瑟瑟发抖。

“好可怕…”

“…嘛…看样子羽染先生认识这位小姐?”

希尔伯小姐不禁流下冷汗。

“唉…怎么说呢…我们应该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吧,不过她倒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呢。”

“咳!咳!哼~这话应当让本小姐来说才对吧,真是无理的庶民!”

这件事情,是一周前发生的~

在A.C.S.E.学院食堂旁的一台自动贩卖机前,一名身着紫色和服的少女来回徘徊。

“糟糕了…怎么用啊?…这个东西…好奇怪,要在哪里选择饮料种类?哎哎?钱要放在哪里啊?”

……

“呃…怎么和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啊?”

“啊…我说…”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一个陌生男生向她搭话。

“呃啊…哈哈哈…抱歉,请您先用~。”

为了掩盖住内心的尴尬,少女故作恭敬地让开位置,其实心里想的是“先看看他怎么用这个机器。”

(本小姐真是太聪明了~)

少年走到机器前,从口袋里掏出喝空的塑料瓶,就在正要投放进机器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你不会用这个东西吗?”

“啊?哈?你在说笑,本小姐怎么可能不会用自动贩卖机这种东西~哈...哈…哈…当然是先投进一个空的饮料瓶然后……等等!我还没听说过有这么用自动贩卖机的啊?你在忽悠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塑料瓶回收机啊…”

“啥!?”

“啊啊啊…对对对,是塑料瓶回收机,哈~本小姐只是在考验你而已,嗯嗯,没想到你还是意外的聪明呢。”

“嗯...没想到人在说谎的时候真会流虚汗呢…”

“哈哈~今天真是意外的热呢,毕竟是夏季,哈~哈~哈,幸好本小姐备有纸扇…嗯…嗯…”

(奇怪,为什么不管怎么扇都不凉快?)

“难道富家小姐都习惯用扇柄扇风吗?…”

“啊啊啊,烦死了,大笨蛋!你为什么不去说相声!”

……

“我们大概就是这样认识的。”

“呃…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美妙的邂逅呢…”

听完这个故事,就连希尔伯小姐也开始吐槽起来,而我身后的烛月则是一直露着像“QAQ”一样的颜文字表情并不停说着“好可怕…”

“啊啊啊,你怎么总是这样和本小姐过不去,我不就是没有分辨出塑料瓶回收机和自动贩卖机吗,再说这两个东西本身就做的超——级——像,让人很难区分啊!”

“为什么我觉得这两者的区别就跟猩猩和猴子一样,分不清楚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管!不管!好烦!笨蛋!无理!”

“大小姐~大小姐~”

“嗯?”

正在和佑启吵架拌嘴时,少女的“管家”已悄然到来——

是一名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有余,身材修长的俊美欧洲男子。

男人眯眯着眼,身着黑色燕尾服,举止温文尔雅。左手持伞,右手则优雅地轻推单片眼镜,双眼略微睁开,露出一蓝一紫的异色瞳孔——令人惊艳。

“十分抱歉,大小姐,仆人来迟了,请您责罚。”

“嗯…责罚什么的就免了~克伦威尔以后一定要紧紧跟在我的身边哦~还有这几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家伙是刚刚冒犯了我的大坏蛋,请你把他们送去警局。”

“明白~我可爱的大小姐。”

“另外,刚刚遇到了一些麻烦,多亏了这位小姐姐的帮助~”

大小姐红着脸向希尔伯看去,完全无视了佑启的存在,而这位管家则是十分恭敬地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实在是万分感谢!”

“言过其实了,不过是应尽的职责~而且,这也多亏了羽染先生和隐明寺小姐及时相助,对了…请问小姐芳名?”

意识到还没进行自我介绍,不免显得有些失礼,大小姐优雅地稍提裙角两侧,微微屈膝点头致意:

“诸位贵安,小女子名为南里三色堇,乃“南里国际”总裁之女。”

“羽染先生,看来…我可真是救到了不得了的人物了~”

5.

“南里国际”旗下包含

“南里石油”、“南里电器”等著名盈利性公司,近乎涉及各行各业,如今犹以“南里石油”著名,虽为私营企业或已把握国家命脉。

在这样混乱的时代,以经商达至富可敌国的程度,既叫人赞叹不已,又免不了遭到各界质疑——这家公司究竟是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才攀至如此高峰的?

就如我们所知,在人类国土遭到吞灵者入侵后,海洋便是我们所失去的第一大活动区域——大海被一片片黑色的不明物质所染,就如奶牛身上的斑点般。

大量鱼类死亡,船只航行不便,资源难以开采,水源遭受污染,因此经营石油业也必定会受此影响(海上钻井平台的安全很难有所保证)。

所以各界的质疑声中就免不了有这一条:“南里石油是怎么在吞灵者肆虐的情况下依旧照常运营的?”

据我所知,其原因大致拜——弃魂者,这些能力强大而在黑市上却“价格低廉”的保镖们所赐。

雇佣身份低贱的弃魂者(目的也许有许多种,你尽可想象。),也许并不需要货币,往往只需要提供一些等价物作交换就可以了,而这些等价物或许是一间住所、或许是些许粮食,总而言之,只要让他们(弃魂者)能够看到希望,那他们就心甘情愿地被人买卖,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买卖、雇佣弃魂者,根本是法制社会下的奴隶制行为…但若交易在光明社会中的阴影中进行,甚至了解此事的政府人员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对于一个拥有较高经济实力及社会地位的企业来讲,此举可谓是家常便饭。

若真如此,南里企业与违反伦理道德贩卖人口的黑市可谓是一样的可恶。

按此思路继续联想下去——雇佣拥有超能力的、本应由埃克斯组织统一管理的弃魂者作为私有保镖,一旦势力庞大,岂不会成为危害国家的潜在因素?

诚然,这样想,未免有些阴谋论的色调。

引以为傲的是,南里企业的信誉一直以来位居高位,但似乎是因顾忌质疑声,近年来又投身公益性行业,例如他们兴办了“南里慈善基金会”。

一面不停地赚钱又一面不停地救济百姓,作为一个原本以营利为目的的私营企业,这样的行为从某种角度来讲——真是“不可理喻”。

单纯的是为了承担社会责任?

多年来,比起广受好评,倒不如用 ——谜团重重,令人生畏来形容“南里国际”更为贴切。

而我对于这家企业的印象也是如此——神秘。

“话说,南里大小姐似乎是与前来参加捐助仪式的父亲随行游玩的?”

“大概是这样吧?”

虽然都是开会~但因目的不同,与那二人分离后,我们终于抵达防卫省,在希尔伯小姐的引导下我们正乘电梯前往会议室。

“话说,希尔伯小姐,南里大小姐竟然在东北防卫中心的A.C.S.E.学院就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呢。”

“呵呵~是呀,没想到千金小姐竟然没有去贵族学校学习,真是少见,似乎意外地平易近人呢。”

“平易近人?也许只是他父亲要求她演给公众看的呢,好给人一种‘虽身为富二代,却有一颗希望体会世间疾苦的平凡朴素之心。’的样子。”

“.…..”

希尔伯小姐在短暂沉默后,岔开了我的话题。

“嗯…那位千金还真是美若天仙呢~感觉像是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

“唉…只看外在形象可不行,就像南里企业一样,不见的表里如一。”

“.…..”

“羽染先生…”

“怎么了?”

“您说的或许有一番道理,但仅凭他人的评论,来评判一个公司,进而看待一个人,我认为这样看待问题与‘只凭外在形象断定事物’无异…”

“呃…”

“抱歉…可能是我太过认真了…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

我对于自己说出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而希尔伯小姐却似乎十分不乐意地进行了“抗议”,但在短暂而又委婉的抗议后便迅速地进行了道歉,反而让我实在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希尔伯小姐说的没错,毕竟日久见人心,是我因别人的评论而产生了太过草率的偏见。”

“呼~刚刚我情绪有些激动,我还担心羽染先生会生气呢。”

“怎么会呢…”

“羽染先生,其实我这个人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

“我很容易产生强烈的‘爱’与‘恨’之类的情感,并迅速将它们化作行为…因此常常给别人带来不便….”

“.…..”

“就在刚刚…如果羽染先生没有及时赶到,巧妙地动摇那个不良青年,让我有机会擒住他的话,我很可能会做出逾越规矩的行为。”

“……你可能会杀死他们?”

希尔伯小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我的心中,囚禁了一只狼…一只充满了**的狼。”

她低声自言自语到…

心中囚禁着“狼”么?

希尔伯小姐,真诚地自我袒露,对我——这样一个还未相识多久的人。在她看来自己或许是一位有些感性,易冲动的女孩…不过坦率、开朗,懂得审视自身、努力抑制欲望,这种种优秀的品格却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其实,我很讨厌别人反对我的看法,因为我总觉得那些反对我的人只是在“为了反对而反对”——即便他们说出了种种看似符合逻辑的言论,但其中几乎都不会包含建设性的思想。

但今天却不然,希尔伯小姐虽然反对了我的言论,却又很委婉地暗示了连我自己都认同的缺点——其实我特别容易受别人的观点左右,对于我不了解的事情。(这样想来,倘若我没有遇到烛月,是否也会变得和“乌合之众”们一样去无端指责弃魂者们呢?)

唉~不能讨厌希尔伯小姐!反而得感谢她,她比我要理性得多,也善良得多。

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女孩也会迷茫呢?其实是不必要的情感吧…谁会没有缺点呢?

“我们到了,羽染先生,隐明寺小姐。”

思考,总是帮助人渡过无聊的时光,又或者说总是占用人很多时间,但总归会带来一些成效…一些姑且算是有益的成效…比如申明自身的缺陷,搞清是非善恶,是吧?

会议室的金色大门缓缓敞开…

接着印入我瞳孔中的便是作战服、西服、甚至酷似民族服饰一样的绫罗绸缎。随之而来的刺鼻烟味与嘈杂的谈话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这本该严肃的会议室几乎变成了松散的闹市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让人震撼不已。

参加会议的六十余名地方代表各坐于长长的会议桌左右,而在其身后的“保镖”们,不出所料应当都是弃魂者吧…

现在的场景真是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我原以为,出席这样重要会议的人都应该是些着装统一、言谈谨慎的正经人士。而事实上,眼前的这些家伙,从穿着打扮以及言行举止上来看,倒不如用“从世界各地积聚而来的地痞流氓”来形容更为贴切…

“呵!伊果那个混蛋又没来?这是什么态度。”

“恐怕是被吓坏了吧,所以才找了另一个窝囊废来替他?”

即便是成年后,也还是这样,以讽刺、嘲笑他人来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不会生气的…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就和“乌合之众”一样。

“各位,请安静,请安静。”

手提棕色文件袋,一位留着藏蓝色短发、身着西服的男子从侧门走出,会议室也随之安静下来。

“来,羽染先生请坐,负责引导的希尔伯小姐,辛苦您了,请暂且引退歇息,休息室在三楼。”

将我引入座位后,又示意跟在身后的女性打开窗子去除烟味。他毕恭毕敬,面露沉着而略带神秘的微笑,这感觉就和爱德华·伊果,一模一样。

“?”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好像有谁在注视着我似的,而且就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顺着目光的方向看去…

只见我那位“保镖”小姐,正双手背后、故作昂首挺胸(当然地形依旧是平原)。

单从站姿来看好似威严满满,可她内心的紧张却已在脸上袒露无疑…恐怕是因为第一次来到这么多陌生人聚集的场合,所以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于是只好盯着熟悉的我看?

我不禁苦笑~

第一次一起出远门,我的“保镖”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保护我嘛~

整理衣领,环视四周——座无虚席,蓝发青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看样子,所有人应当都到齐了,A.C.S.E.东京防卫省欢迎各位莅临,在下是此次会议的负责人,特级特攻——织田光玄。”

特级特攻…听到这个衔阶后,我不禁低声赞叹…(我因为受伊果指派,仅在参加这个会议时被临时升为“特别特攻”。而事实上我连6个月的基础课程都没学完,都不如考试没通过的“待合格特攻”,反观到场的这些各区代表们,衔级最低的也是“中级”。)

“呃…这位先生,麻烦把烟掐掉~非常感谢,在会议开始前我觉得有必要重申一下现在我们所遭遇的状况。”

双手扶住会议桌,男人严肃地说起:

“众所周知,1995年9月2日雨夜,未知的外敌自深渊涌向陆地,它们如瘟疫般迅速肆虐于各个大洲,又于浓雾中对人类国土发起一次又一次侵袭。自那时起,我们失去了航行于海上的权利;自那时起,我们再不见蔚蓝的天空。军队大败连连,领土锐减不止,人类人口于短短十年间消失数亿,为求生存,我们不得已躲于名为巴别的高塔下,借助异人的力量与黑色的怪物们顽强抗争。”

“嗯嗯…这段相声说的不错~极具煽动性,尤其是‘异人’这词用的太棒了~很有歧视色彩,简直就是把埃克斯学院教课书中的内容及内涵再次总结了一遍。”

一个稚嫩的讽刺声从我对面传来,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集在那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中部防卫区C3区的代表员,特级特攻——白先生?”

“啊~大概吧~”

眼前,说话十分失礼的发言者,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他双手交叉以手肘支于议桌上,身穿尺寸过大的夏季风衣,装作大人一般,面露不屑。

“真是放肆!怎么一个小毛孩都敢随便插嘴?特级特攻的评级都这么随便吗?”

“嗯~怎么一个小毛孩都能把您气的火冒三丈?”

面对其他代表的质问,这个小鬼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反问起来,就像一个习惯了谈判的政客。

“臭小鬼!”

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坐在我身旁的中年代表立刻窜起身,他搬倒座椅、眉毛竖立,看样子已经怒火中烧了。

“看来得收拾收拾你了!”

说着便伸手要摸腰间的配枪,可就在即将接触到枪柄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下来。

“!”

一把像是太刀一般的利器只须臾间便抵在了他的下颚,顺着刀身向上望去。一位身穿白色武装丽服的少女,不知何时竟跃身踏至桌上,抬刀指来,双眼中蕴含一丝杀意。

“怎么可能?!”

“她、她是什么时候跑上去的?”

椅子摔倒在地的声音传来,不少人下意识地起身后退,仰望丽服少女。

“先生~老朽把您当作成年人看待,也许是过于高估了。幸亏这里是法治国度,否则您早已首身离兮。”

“请收刀吧~姐姐。”

小鬼头一改轻蔑的口吻,温柔地对桌上的弃魂者说到。少女一言未发,就像机器人一样将刀收入刀鞘,跳下桌子,退至墙边。

“姐姐?”

某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啊~向各位介绍一下,此女子是老朽的姐姐,同时也是老朽的搭档,名叫白露~”

“白露?!难道是来自中国的A级弃魂者‘辟水贤师’——白露?”

在某个代表员惊讶地说出她的身份后,会议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方才那位还怒火中烧的家伙都下意识地吞咽起口水来。

被称为“黑山羊”的弃魂者也像人类特攻一样,拥有一个排名,从低至高分为:W(worthless)、E、D、C、B、A、S级。

这些评级对应“白绵羊”(人类)的衔级分别为:W(待合格特攻),E-C(初级特攻)、B(中级特攻)A(上级特攻)S(特级特攻)。

从评级上来看,弃魂者最高也不过“特级特攻”,而人类能够达到的巅峰为“特攻长”。但在实战中来讲,弃魂者会远远强于人类特攻。毫不夸张的说——两者几乎是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差别。

排名在A级内的弃魂者…在日本国内仅有数百名(这其中当然还包括无数如白露一样的非本国国籍弃魂者)…如果说一般的弃魂者是超级战士,那么A级弃魂者便算得上是超级战士中的精英…有传言说仅一名A级弃魂者就足有媲美一支机械化部队的战力。

“这个女孩是‘白露’的话!?那这么说,那、那‘白先生’难道就是神童‘白暮’?”

“怎么称呼老朽都无所谓~”

“呃~各位…我们稍微有些偏题了…”

织田先生既没有因他的行为而生气,也没有被他的身份所震撼,照旧毕恭毕敬地开口提示着:

“诸位,刚刚出了些冲突,中村代表员,请息怒,请就坐~就坐~”

“白先生,我并非只是重复教科书上的话语,而是在为引入正题做必要的准备。请我们互相尊重,听完我的发言后,可以随意提问。”

“诸位,方才我重申了一下当下的境况,不料引得异议。那么现在,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吧。”

“2013年6月6日 下午,也就是大约2年前,几名黑衣人绑架并杀害了数名无辜市民,同时向日本乃至全人类宣战。至此,一股未知的势力再次拔出尖刀准备刺向我们那的早已疲惫的身躯。”

“请看这里——”

说着青年侧过身让出身后的大屏幕。

6.

2013年9月X日…日本东北防卫区E1区…

浓密的死雾充斥于灰色的街道间…在数小时前还被称为安全区的此处,此时唯剩断壁残垣…

警笛声无休止地鸣响着,贯入人耳,震撼全身,让人不由得双腿发颤、头皮发麻。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洒满碎屑与鲜血;余焰跳动在尸体与汽车残骸上。血腥、机油、焦糊的味道混杂于浓雾中,大概只要吸进鼻里一点儿就会令人作呕不止。

在这满目疮痍的街道尽头,一辆俄罗斯产BMP步兵战车横于中央。

此时的大雾与方才相比略显淡薄——但能见度仍仅在一百米左右。

一个黑影从战车身后探出头,四处观望:

“正前方发现目标…”

通过受话器接到通知后,这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中年男子带领数十名队员从战车后持枪奔出,他们四散开来,迅速找到了各自的掩体。

“目标接近了…”

之前那个声音,再次通过受话器传入男子耳中,男子扶着坍塌的墙体向远处望去。

尘埃四散、浓雾中有个身影若隐若现,他身材高大,缓缓而行,从远处望去犹如机器人一般。

“只有一人…”

“收到…各梯队听我指令…按计划行事…”

男子缓缓抬臂准备以手势代替言语。

三…

二…

一…

在“机器人”缓缓行至致命射程内的下一瞬间,一颗黑色的物体飞至其脚下——砰的一声闪出一阵白光——这是反吞灵者闪光弹,是一种同闪光弹类似但只对吞灵者和弃魂者有效,能在短暂时间内夺取目标视觉能力与听觉能力的手雷,无杀伤性。而现在的它就如开战信号一般响起。

霎时,数十把自动武器一同射击,子弹撕裂大雾,化作无数火雨朝目标飞去,伴随着击中钢板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溅起的火花就如撒到地面上的玻璃珠一般胡乱跳动,最终火花化作光芒将目标逝去,扬起浓浓尘土。

寂静的街道再次被战火点燃,

在混乱的枪击声中,任谁都没有注意到——某处响起了一声微妙的“杂音”,就如妖蛇般诡异。

“停火!”

男子一声令下,枪声随之止息,缕缕白烟于滚烫枪口上徐徐升起。

子弹击中目标时发出的声响太过诡异,男子这才察觉到。

“狙击手报告目标状况。”

他紧贴喉麦,用沙哑的低声询问。

“.…..”

“狙击手?收到回答…”

“.…..”

无人回应,受话器中只传来不断的杂音……

……那是必然的啊…

“难道?”

此时街道旁的大楼中,血液自一具尸体身上缓缓渗出,尸体的太阳穴被人类的子弹射穿,他手握狙击枪,耳机中不时传来沙哑的询问声。

“怎么回事?!队长!”

伴随着队友的惊诧,诡异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队长向街对面望去,本该躲在墙体后射击的第二梯队队员们,竟不知何时全数阵亡…仿佛有利器轻易地撕开了他们的防弹衣,留下夸张的伤口,与如喷泉般涌出的血液。

恐惧感即刻如电流般传遍队长的全身…(敌人不止一名!)

“东侧防线被攻破了!三梯队!报告状况”

“……”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四梯队!四梯队!报告状况”

“这里是四梯队,队长,我们有人倒下了!就在刚刚射击的过程中。”

“立刻通知五梯队,全员撤回战车后,与余下人员回合。”

“……呲呲呲……啊!”

“喂!喂!四梯队!”

“啊!.…..呲呲呲……别过来!…呲呲呲…”

受话器中不时传来惨叫声与步枪的射击声。

“四梯队,收到回答…”

“呵呵呵…”

一个异样的阴沉之声从受话器中传来。

“你是谁!?”

“狩猎…开始了…”

“四梯队的人呢?”

受话器中再也没有回应…对方留下的话语,让队长的表情仿佛凝固一般僵硬无比。

(敌袭…意料之外的敌袭…)

“队长,撤吧!”

身旁的队员这样说道。

“....”

“撤吧!”

“撤!”

不能再犹豫了!情况发生了变化,整个小队可能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必须迅速后撤。

他们压低身姿,以坍塌的建筑物作为掩体快速撤离。

突然!一阵犹如撕布机般的恐怖噪声响起,而后无数子弹犹如暴风骤雨般自众人身后袭来。

尘埃再次散去,手握黑色机枪,那名“机器人”竟完好无损,就如城墙般牢固地屹立于街道中…

“不可能!不可能!”

“投放烟雾弹!别停!快跑!”

“啊!我被击中了!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医疗兵!医疗兵倒下了!”

“队长!救救我!”

“好多血!我流了好多血!”

烟雾弹在落地的瞬间引爆,散布出比死雾更为浓密的烟雾。同伴的惨叫声近乎无间断地传来。没法再去管伤员了,队长在重重迷雾中狂奔不止,他一手提着突击步枪,另一只手则竭力拨开挡住去路的浓雾……

渐渐觉得“死亡机器”的声音好像已经停息。

呼~

浓雾之中一个身影一跃而出,他扑倒在地,重重地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混蛋还没被打死?敌人究竟有多少?敌人究竟了解我们多少?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怪物?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向身后望去…

浓雾渐渐稀薄……黑影不知所踪。

被机枪打出的弹孔大的夸张,四处散落的断肢、内脏拉出一片片长长的血迹,这一地凄惨的尸体尽显于他的眼中——只有他一人活着逃了出来…

步兵战车为什么没有支援?!

不祥的预感又一次渗入他的脑髓…他再一次猛地转回来。

只见那辆原本是黑色涂装的俄式步兵战车现在已被染成血色…

战车完好无损…只是顶盖被掀开,有半截“东西”被谁硬生生地撕扯出来,凄惨地搭在战车顶上…

看到此情此景,他感到那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应验了。他缓缓踱步,颤颤巍巍地挪向战车,犹如迟暮老人…

待到绕至战车身后,便看到了成堆的尸体…他战友的尸体…被利刃割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就连战地记者都没幸免于难…

坏掉了…他的大脑像是有什么地方坏掉了一样…就如突然扯断的琴弦…

…在迟疑片刻后,他竟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那笑声撕心裂肺、癫狂无比却又悲痛至极!

突然…有某种异物穿过他的腹部刺透而出,他低下头看去…只看到有数把利刃——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我…抓到你了~你们输掉了~”

阴沉而奸邪的声音传来了~就同受话器中传来的一样。

一个瘦如干柴般的怪人出现在男子身后。

“肚子里装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而是二者之间的…癫狂…还差一点啊…”

怪人温柔的将另一只镶满利刃的手抵在男子喉咙前…

“下次一定要寻找到名为绝望的美食,比恐惧更可口啊~”

男子倚着怪人的怀,无力地抬起头。朦胧中他看到了怪人的脸,一张由面具遮住的诡异之脸;同时他也听到了那一生中最后的声音——是脚步声…是无数的脚步声…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自地狱而来。

7.

倒在地上摄像机,以固定的视角静静地将一幅幅恐怖的画面记录下来…

录像播放完毕…会议室内一片沉寂…

“诸位…已经看到了…录像中的内容…”

“我们暂且称这些黑衣人为‘面具’,他们自6月那次袭击事件以来便疯狂地杀害人类,危险程度以远超吞灵者。”

“织田先生,关于‘面具’我们了解多少?”

某位代表员问道。

“我们只知道他们并非人类、行动统一、在作战时每人都像军人般各司其职。”

“你为什么说‘面具’危险度远超吞灵者?难道他们不是吞灵者吗?”

针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提问,织田先生仍旧一脸镇静地为他们一一作答。

“先生,我想您可能忘记了,因为就目前看来吞灵者不可能拥有意识,不可能说出人类的话语,更不可能组织出有计划性的进攻,而基于吞灵者生理构造设计而出的‘CSE闪光弹’(Counter-Soul Eater)对他们又起不到任何作用。”

“.……”

“此外我们的新敌人…似乎与吞灵者很友好…因为多数资料表明,他们不会遭到吞灵者的攻击…此外他们看样子还装备有精良的武器,其中应当包括热成像设备乃至爆破武器。”

“他们从何而来?受谁的指示?武器弹药又在何处补给?这都不得而知,当然我们能以有限的情报对他们的身份做出假设——他们极有可能是弃魂者。”

这一系列带有阴谋论色调的话语一经说出,便引得无数“弃魂者”沉下脸,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名为白暮的小鬼轻蔑地“哼”了一下,而织田光玄却依旧面露浅笑。

“等等!织田先生,如果他们是弃魂者的话,就如您所说因为生理构造与吞灵者类似,那么他们应该也会受到CSE弹的影响啊。”

“对!但是~只要佩戴专门的防护装备,就没问题了。”

“不可能,这些专业装备都是各国尖端科技的结晶,怎么可能流入他们的手中?”

“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个“不得而知”啊…听他的语气,言外之意就是“面具”很可能与黑市乃至政府高层人士私通勾结。

“诸位地方代表…”

说着他拿起了手中的档案袋。

“现在‘巴别’的能力减弱,事态越来越紧张了。这袋中所装的便是‘上面’发下来的计划——针对当前状况所制定。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发下复印件,我希望在看完后,各位地方代表能够有效联合各自地区的国际支援部队,排除隔阂,促使‘国际协战’顺利进行下去,以缓解各区压力,毕竟这本就是诸位的职责。另外,请诸位在会议结束后收下各自桌前摆放的小盒子,里面装着最新研制出的子弹,我相信在之后的日子里各位一定会有所需要。”

8.

会议结束后,我竟不巧在电梯中遇到了那两个中国人。

那孩子看了看烛月,又看了看我,略有讥讽之意地感叹:

“羽染先生,自发组织医院撤离行动的大英雄。”

“呃…没有…其实我主要还是依靠搭档(烛月)的力量。”

“嗯…哼~看出来了…”

孩子浅笑了一下。

“?”

“或许经历了些许苦难,但眼神中闪耀的光芒还不够坚定……能否熬过下一关呢?羽染先生…”

“……”

“当穷途末路,无计可施时…有谋无勇的人,该是爆发,还是灭亡呢?”

孩子的话,就像利剑一样,刺透我了施以重重掩饰的内心。

仅仅第一次谋面,没有过度透露信息,这个孩子,竟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我内心最深处一直担忧的那个问题——总能借助他人力量、想出逃生办法的我,当有一天真的无计可施时…该如何是好呢…

一直处于一种“亚自信”或“伪安全”状态的我,在内心深处一直畏惧着那“无计可施”之日的降临。

不过….

不快!真的是令人不快!正如这个臭小鬼之前所说的,如果日本不是法治国度,我早就痛扁他一顿了。

伊果也好,北山桐延也罢,就连这个小孩子都敢含沙射影地讽刺我,这些家伙该不会串通好了吧?

我啊…果然还是擅长和女孩子相处,烛月、风铃、希尔伯小姐,她们从未像这些人这般挖苦、讽刺过我…

“羽染先生、隐明寺小姐~今天真是十分抱歉,本来约定好要带你们去参观的,不过受于特殊情况所限,我没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已是午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我们就得回去了,没想到会议开了这么长时间。

送我们来到机场后,希尔伯小姐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唉,没关系的,希尔伯小姐…我还要感谢你呢,一路为我们引导、摆渡,真是十分辛苦。”

“这也是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那个…希尔伯小姐。”

“嗯?”

心中有个十分在意的问题,我竟忍不住脱口而出。

“请问…你知道有谋无勇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吗?嗯…大概就是指有一定的谋略,却没有什么勇气嘛…”

“只是字面意思嘛…”

“哎?…”

“其实,我还挺期待希尔伯小姐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呢。”

“哈哈…我其实日语还不太好~对于这类词汇不是很了解,不过我觉得,有谋无勇的人,也许只是比较胆小吧?”

“只是胆小嘛…”

“这样的人很聪明,常常能够保全自己性命,但总是缺乏些勇气,以及自断自觉的能力。”

话说到此,希尔伯小姐低头感叹了一下。

“可能在畏惧些什么吧?我想这世上最可怕的不过也就是一死,而死亡对于死者而言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人已经死了,便不会思考、不会痛苦也不会感到幸福,到那时(死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这样看来死亡也不过如此而已…”

停顿了一下,她用手轻撩银色的短发,仿佛再次心怀希望,面带微笑地继续说道:

“所以,如果能够坦然接受死亡,那这世上就根本没有什么可畏惧的。说实在的,人们所恐惧的,并不是死亡所带来的后果,而是死亡将至时,内心痛苦的挣扎…就像那位罗斯福总统所说的‘人们唯一恐惧的便是恐惧本身。’”

希尔伯小姐的意思是,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本身对吧?但是“可怕”终究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啊…其实我说这么多,也搞不懂自己要说什么了,总之就是…羽染先生,我认为有谋无勇者,并不值得批判,因为他们有更多进步的空间。”

沉浸于“发表自己感想”中的希尔伯小姐突然发觉好像说的太多了,于是脸颊有些微红,十指相抵,慌忙解释起来。

“谢谢你…希尔伯小姐。”

“嗯?”

她满脸疑惑地望着我,并不清楚我为何向她道谢…

但是我明白了她话语中的含义~以及…

以及~这位驻守边境区域的可爱小姐…其实心中充满了对这大千世界的无限慨叹,又有千言万语想向他人诉说…可惜,身旁的战友们与她年龄相差甚远,所以她无处释放,无处释放这万千情感。因此,才对我这个主动向她提出疑问的年龄相仿者,畅所欲言。

希尔伯小姐,永远都积极地面对生活,就如你的祖父一般,常带爽朗的笑容。

谢谢你,希尔伯小姐…对于“有谋无勇”者都能待以希望的寄托…就算那个孩子说的是事实,懦弱的我、胆小的我也会加油的,因为我已经和过去不同,绝不会重蹈覆辙!

“那个~羽染先生,飞机快要起飞了,我就不占用您和隐明寺小姐的时间了。”

“嗯..再会了,希尔伯小姐~”

“那个…其实还有件事情想麻烦羽染先生。”

“请讲…”

“可以称呼二位为佑启先生吗和烛月小姐吗?”

“当然…丽莎小姐。”

我望向烛月,她也同意地点了头。

希尔伯小姐,不…该说是丽莎小姐,就如见面时那样,充满活泼、充满希望,就连道别时也依旧面带笑容。

“Auf Wiedersehen~(再见)”

……

“Auf Wiedersehen~”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飞机前时,丽莎小姐再一次笑着向我们告别,这次声音稍小了些,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吧?我转头望去,那真挚的笑容中却隐约透露出些许孤独——是远离亲人、缺少朋友,独立生活了许久的女孩子才特有的吧?

“不作告别吗?”

我小声询问沉默了许久的烛月,性格内向的她终究还是没能主动迈出这一步吗?

丽莎小姐只有19岁,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

对于防卫边界区域的维和部队成员来讲,与我们的相逢与分别,也许一生也只有一次。

下次防卫省召集会议是什么时候?下次到防卫省开会的人还会是我们吗?下次负责接待的人还会是丽莎小姐吗?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

甚至,就连人类文明能否够维持到明天,也没人能够做出预测。

“再见…呃呜!丽莎姐姐~”

令我惊讶...

在最后,烛月竟真的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倒也是,烛月啊…在上周探望那些因你受伤的学生们时,你渐渐地也学会如何和别人相处了吧,只是还需要一定的适应?尽管在向丽莎小姐道别时,好像因为紧张而咬到了舌头,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真的进步了,烛月。

(“就连隐明寺小姐都成长了啊~那羽染先生你呢?”)

我想起了伊果那略有讽刺意味的话语,不禁自问:

“我也有进步的空间吧?”

……

我望向舱门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他是织田光玄先生。一头藏蓝色的短发与一张神秘的笑脸总是显得那么耀眼。

织田先生双手插兜走下舷梯,笑着迎面而来。

“羽染先生,久仰大名。”

“您过奖了,织田先生。”

“绝对没有…羽染先生,您可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啊。”

在听到英雄这个词时,我的内心都为之虚颤…这根本是徒有虚名。

“羽染先生…我来参观一下~嗯~这飞机内部可真是气派啊~大概几个月后,我也会被指派到东北中心防卫区,到时候就能与您再次见面了~”

“那可真是十分荣幸。”

“当然,我对您很感兴趣,有很多话想对您说,倒时可一定要抽出时间与我详谈啊。”

“嗯…是…一定。”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嗯?”

“路上小心吧…雨要下起来了。”

他转过身,望着天空,陷入沉默,我也随之抬头望去。布满浓雾的天空阴沉下来,让夏日的闷热感倍增。

汗水可比雨先行落下了…

“羽染先生,快走吧,我也该回去了。这个时间段应该能够赶在雨下起之前飞回防卫区。”

“好的,劳烦您了。”

我登上飞机,他也转身离去。

阴沉的天空呈现出失落的灰黑色…环绕于天际的浓雾就像在油锅中翻滚的热气般飘忽不定,宛如一片混沌。

“看来会是一场暴雨…多保重吧…”

织田光玄这般说道,身影渐渐消失于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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