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麦拉米大人，您就不要在这里继续取笑吾了……麦拉米·奈伦法的继承方式——实际上是完全不存在任何规律可言的全宇宙任意个体的随机选择……每一个具备低等以上智慧的生物都有可能会获得这个资格……像是大人您和您的父亲这种，两任麦拉米·奈伦法灵魂的拥有人之间存在血缘关系这种情况，从造物主创造出『麦拉米·奈伦法』以来，就未曾出现过啊。』
粗重嘶哑的声音有些絮絮叨叨的感觉，这让斋藤秘酒不禁心说『高斯格罗斯这老家伙真是年纪大了……说起话来就和学校门口晒太阳的那些老爷爷一样』。
『……这些事情，你不跟我说清楚的话，我怎么会知道嘛。』
斋藤秘酒摊了摊肩膀。
『毕竟我成为那个所谓的『麦拉米·奈伦法』，也不过才脸个月的时间而已。』
『原来如此。没有像您好好说明情况，倒是吾等龙族的唐突了。』
深黄色的龙眼上下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它的主人在轻轻点头。
说到这里，巨龙高斯格罗斯突然止住了话头，眼睛里也流露出些微不解与疑惑的情绪来。
『话虽如此，但……麦拉米大人，你在获得『麦拉米·奈伦法』伟大灵魂资格的时候，难道没有顺便拥有『麦拉米·奈伦法』所持有的海量知识么？』
『喔……你说的是这个么……』
斋藤秘酒歪头想了一会儿，方才跑到书桌前从放在上面的一本不厚不薄的书里抽出一张纸来。
他将这张纸展开，然后又用手将其使劲抖了两下——
下一刻，被斋藤秘酒拿在手里的，便是一张颜色深灰、表面光滑的粗长石柱了。
『名字是叫——《龙语法典万条解》……嗯，这些笔画深浅不一的古怪文字就是所谓的『龙语』了吧。明明在两个月以前我从未见过这类文字，但是现在却能够毫不费力地解读它们……这应该便是『麦拉米·奈伦法』所持有的知识之一吧？』
『纳尼？！《龙语法典万条解》……而且还是用灰烬石作为基材镌刻的实体版……嗯，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高斯格罗斯的声音里多了些疑惑，硕大的龙眼也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被厚重的眼皮所覆盖，似乎是在闭目思考。
『高斯格罗斯……有什么不对么？』
斋藤秘酒硬装作语气平静地回问了一句，但是他眼中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来。
如果自己作为『麦拉米·奈伦法』的资格上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这龙族大法官的工作是不是就应该换成其他更有资格的人来执行呢？
『麦拉米·奈伦法』的名号虽然响亮，但是实质上的好处却不怎么多。没法强化身体，也不能增长智商，长生不老、时空穿梭、瞬间移动什么的更是没有，想要成为魔法师也需要等到三十岁才行……
硬要说好处的话……也就是通晓了一门外语、熟记了一族法律……仅此而已。
而坏处却是显而易见的——难得的双休日要被平白占去一整天，这一天内他需要连续十二个小时不间断地处理那些麻烦的要死、思维回路也与人类完全不正常的龙族事务。从早到晚简直累得快要虚脱！
甚至在除休息日之外的其他时间，他也有可能因为龙族内部突然爆发的紧急事务而被抓去紧急加班……无偿的那种！
收益和支出完全不成比例好么……
比起高斯格罗斯所说的『拥有伟大灵魂』，倒不如换成『签了严苛卖身契』来说更加符合标准。
『意料之外的情况，不过。这对麦拉米大人您实行职责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请您勿要忧虑……』
但是，高斯格罗斯并没有像斋藤秘酒所希望的那样对他作为『麦拉米·奈伦法』的资格表示质疑。相反，这头牢笼甚至还出言安抚，让秘酒不要把他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真是没办法……』
斋藤秘酒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一旁。
虽然被拉壮丁去做这种得不到任何报酬的工作，确实是很令人讨厌没错了……但是没办法，那些老龙们确实需要自己去处理事务以及裁定纠纷。
而且，替毫无节操丢下工作跑路的老爹『擦屁股』什么的……姑且也能算是身为他亲儿子的义务吧。
『又要开始连续十二个小时的高密度工作了……高斯格罗斯，多给我准备浓茶和甜品……接下来我的裁决公平与否，就全靠这些东西的提神作用了。』
他如是说。
『当然，吾等族人已准备万全。只等待麦拉米大人你亲临而已。』
接下来的事，便是不怎么重要的收尾工作了——
高斯格罗斯使用龙语法术修复屋顶上的窟窿，斋藤秘酒在冰箱上贴好便条提醒自己的墓上大人记得将里面的食物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随后……高斯格罗斯呼唤出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送阵来，斋藤秘酒踏入魔法阵的中心，只依稀的功夫，他的身体便在原地消失，连同屋顶上的那颗硕大的龙头一起。
………………
『督·泽尔！DZ1034世界的吞噬巨龙。』
『坎卑迪耳库斯！DZ1034世界的知识巨龙。』
『万年之前的仇恨，绵延至今。』
『数以亿计的灵魂，上请裁决。』
『麦拉米大人……』
『麦拉米大人……』
位列龙族法庭审判席的八只最为年长的巨龙齐声长啸……声波与龙语魔法所产生的光与热相互缠绕，形成了犹如夏日祭烟火般炫彩夺目的视觉效果以及势如雷霆的震耳轰鸣。
『你们……可以稍微安静下么么么？！！』
斋藤秘酒用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但即便这样，那些穿透性倍强的龙啸声也让他那严重缺乏睡眠的恼人疼痛欲裂，
『失礼了，麦拉米大人。』
罢了不朽巨龙同时向秘酒的位子轻轻颔首，同时也按照秘酒所说的那样压低声音。
『吾等只是利用高位龙语的威势向督·泽尔以及坎卑迪耳库斯施压压力而已。这算是至高法庭上固有的裁决流程之一了，由于麦拉米大人您的龙语使用尚不成熟，所以一过程就由吾等陪审代劳了。』
位于斋藤秘酒左手边的卡车大小的老龙伸了伸脖子，向他做出解释。
『越俎代庖，请您谅解。』
位于斋藤秘酒右手边的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界的巨大龙头也微微震动，说出一句短而有力的话来。
『……奇怪，之前至高法庭裁决的时候，分明没有这个『施压』流程的嘛……』
斋藤秘酒嘀咕了一句，随即便抬起头来，向排在自己左右两侧的八只巨龙点了点头。
『嗯……情况我了解。』
……这八只存世时间最长的宇宙龙族，乃是龙之始祖安都威英的八个孩子——长子巴赫雷姆，次子尼克睨科尼，三子亲王斯卡哈，四子奥冰时古多瓦，五子雷弗斯，六子帮罗般若，七子魁诶，八子阿什塔纳脑。
其中，长子、三子、五子、七子属于宇宙龙族中最为接近造物主本源的至高龙族。
次子、四子、六子、八子则是宇宙龙族中体型最大、对物理法则的运用最为熟稔的世界龙族。
不过和地球文明一样，这两个几十亿年来不相上下的第一序列龙族之间的关系，可是在算不上太好。
两族见面一言不合便动手开打的场面实在是屡见不鲜，而唯一能够让他们稳稳当当坐在一张桌子旁交谈的地方，便是这由『麦拉米·奈伦法』所主持的龙族法庭了。
而所谓的陪审席八龙，自然而然也分成了两拨，相当于人类法庭的原告方辩护人与被告方辩护人。
眼下的所谓DZ1034世界的两只巨龙间的所谓『仇恨冲突』，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至高龙族与世界龙族之间的名利纠葛而已。
这些事情在《龙语法典万条解》里自然史只字未提，但是那位年龄同样久远难测的『麦拉米·奈伦法的咨询人』——高斯格罗斯，这条老龙在三个周以前向斋藤秘酒说过这件事。
他在龙族里的地位很高，属于为数不多的能够在两大第一序列龙族之间保持中立的非第一序列龙族之一。
至于他的种族嘛……姑且能够算是至高龙的亚种，翻译成人类所能够看懂的文字就是『湮灭龙』这三个字了。
能力是控制宇宙中名为『存在感』的这一属性的强弱，除此之外也精通威力不俗的龙语魔法，堪称战力强大。
介绍人物也好，指明势力双方和他们之间相处的状态也好，这还真是一件颇费口舌的勾当，但是高斯格罗斯嘶胡满擅长做这种事的。
斋藤秘酒可不擅长……
他用是值得指节有规律地在脑门上敲打了几下，又胡乱想了些与眼下纠纷稍微有些关系的事情，但是因为脑袋缺乏休息的缘故，他费尽心思地在脑子里整理了半天也没能整理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具体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个样子的？』
他问道。
脸没有向左转，也没有向右转……这也就意味着他是在同时征询巴赫雷姆和尼克睨科尼两方的意见。
『具体情况？麦拉米大人，所有的情况都已经展示在您的眼前了。』
巴赫雷姆的声音里略微带了些疑问，得益于巨龙们所拥有远超人类的高级智慧，他将这种疑问表现得颇具善意。
『督·泽尔与坎卑迪耳库斯，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经炽热得想要咬断对方的脖子！』
『……呀，所以说，我想知道——导致他们两人……阿布，两龙之间互生嫌隙的导火索，或者说起因，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件呢？』
斋藤秘酒的心中生出些憋闷的愤怒来，至于原因嘛……尼克睨科尼对与他所提问题做出的回答，应该足以说明这一切。
『起因？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谁会去关心它们呢？麦拉米大人，督·泽尔与坎卑迪耳库斯谁对谁错、相应的裁决办法，应该已经在大人您的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了吧。』
『……』
嗯……
斋藤秘酒眯了下眼睛，然后便拿起桌上的咖啡，全数倒进嘴里。
没错，就是这样。
这些所谓智商个顶个五百以上的宇宙龙族——他们的意识里完全就不具备『导致纠纷发生的具体事务』这一概念。
只有依靠智慧和创造力做出的推理，才是趋近真理的唯一路径。
这是句出自于龙之始祖安都威英的名言，从龙族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的第一刻开始，就被他们视为贯彻生命的至理名言并严加遵守……
对于这些生命要么无限要么奇长无比的龙族来说，这个『至理名言』也许没什么问题。
但对于当了一辈子人类的斋藤秘酒而言，凭他的思维和智商，根本不可能真的适应的了这句话。
『所以说啊……』
他捂着脑袋，高声叹出口气来。
『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做了一辈子人类的家伙去做巨龙们的老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