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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火花

无尽暑假

  

还坐在回城的大巴上时,雨就下了起来,睡了一觉后反而越下越大。我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原本以为是在以前的梦境里见过类似的场景,后来才想起这已经是我经历的第二遍暑假了。

可不是所有的事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啊。我看了眼高曜文,他仍在睡,但从睡脸看起来,他一直在做噩梦。据我所知,高曜文之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对哪个女生动过心思,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对刘觅的告白,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就惨遭对方面无表情的拒绝,而且还是在烟火大会这样热闹又浪漫的场合,不管是谁都要难过一阵子,更别说是性格内向的高曜文了。

这要怪我吗?不能怪我吧?我只是想挽救吴边的性命,而且我事先也不知道高曜文……

不管怎么安慰自己,我还是无法不对高曜文抱有愧疚之心,即使我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午后,雨好歹停了,阳光也重新火辣了起来。我们九个人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两排,各有各的心事,硬要说最轻松的一个,那就是阿七了。他依旧穿着7号背心,一脸刚睡醒后的轻松愉快,坐在高曜文的旁边。

但即使是脑子里全是肌肉的阿七,也察觉到了高曜文的不对劲。高曜文睡了将近五个小时,可当他睁开眼睛时,仍旧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满满的负能量,坐在他身边的阿七应该最能感受得到。

“高曜文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阿七给我发来了消息。

我对他采取这样的方法向我发问感到有些惊讶,原来阿七也不是那种满脑子肌肉的粗人,他也有细致的一面。但是,又选择找我问……

我想到昨天高曜文对我说的话,说不定阿七也觉得我和高曜文关系适中呢。

“他好像失恋了。”我没透露刘觅的名字,不想再惹出别的事来。

阿七看了我的信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伸手揽过高曜文,拍了拍的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高曜文一直在消沉,而另一边刘觅,却无动于衷,好像烟火大会上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想最令高曜文感到难过的可能就是这点了。平时的刘觅肯定不是这样的,即使真的拒绝,也会考虑一段时间之后,才郑重地向对方道歉。要怪只能怪高曜文时运不济,每挑中好的时机。

这不是又怪我了吗?我闭上眼睛。

昨晚烟火大会结束后,我在散场的人群中找到了高曜文。别人都是笑容满面地向外走,只有他低着头站在角落不动弹。

我跑到他身边,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发出的沉沉死气。

“她怎么说。”

高曜文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我回想了一想刚刚看到的刘觅的表情,应该是说了不多的话。

滚、去死、做梦……一个又一个残酷的词在我脑子里炸开,就像一个个烟火。

“她说,‘你完全比不过他’……”高曜文突然小声说道。

“啊……”这比我刚刚的猜测要更残酷。此刻,除了安慰的话,我想不出可以再说什么。

对一个当了两三年朋友,鼓足勇气向自己告白的人说出这种话的刘觅,此刻正坐在同一个位置上,保持着和来时一样的姿势,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向窗外凝视着,只不过她身边的人不再是张宇荫,而换成了李忆。王涵菡、张宇荫、陈飞三人再依次坐下。这到底是偶然呢,还是张宇荫故意想要避开刘觅呢。

我向张宇荫他们三人所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回忆着上一个暑假,得知真相后的张宇荫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王涵菡和陈飞的。好像是,这样?我试着模仿了一下,结果却发现吴边正盯着我看。

“你有病?”他问。

我没搭理他,摆好表情,重新坐好。

“事到如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他们自己啦。”吴边压低声音对我说。

他指的应该是上次看到王涵菡和陈飞的事。这件事虽然也困扰着我,甚至可以说是万恶之源一般的存在,可这也只是我面前的阻碍之一。为了扭转吴边死掉的未来,我究竟还要再做些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雨又哗啦啦地下了起来,由于没有带伞,和大家告别,从大巴上下来后,我和李忆一路小跑赶到公交站台。明明之前已经把相同的事经历过一次了,我却仍然逃不过淋雨的命运,或许我这样粗心大意的人,根本不适合进行这种轮回吧,要找也应该找李忆这样的……

我看了眼身边的李忆,她正在用纸巾擦脸,发梢不断有水滴下来。

“真累啊。”她小声嘀咕着。

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后,我们俩合拍地一起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车摇摇晃晃地开了一段路后,李忆的头突然抵在了我的肩膀上。

“借我靠一下。”她说。

“哦……好……”我不知所措,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只能保持原来的动作端坐在座位上。李忆的脑袋轻飘飘的,靠在我的肩膀上也毫无感觉。我尽力把眼球转向左下角,试着看眼李忆的表情,但只能看见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还没干,很快,我T恤的肩膀部分已经湿透了。

“大家都不好过呀。”我小声嘀咕着。

“是吗。”李忆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她的语气。那究竟是无奈的感叹,还是意料之外的疑问呢?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左手抓住李忆的右手,冰凉冰凉的。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捏了一下作为回应。公交到站后,她松开手,像是调动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一样,站起身来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下了车。

那天晚上,李忆就因为发烧而倒下了。我洗了把澡后打着伞去探望她,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被被子紧紧裹住。

“我好久没发过烧了。”她说。

“好像是。”我清楚地记得,在我之前经历的那个暑假里,李忆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晚饭后还到我家来串门,把买来的贝壳装饰品送给了我妈妈。

“那边,”她吃力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纸袋子,“那里面有个小玩意儿,你带回去吧,我买来想送给你妈妈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先躺好。”

她没有照我说的做,而是继续把手悬在空中,像是在等待什么。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握了上去,大概两秒后,李忆抽走自己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睡了,你先回去吧。别忘了东西。”

我从纸袋里找出了那个熟悉的贝壳饰品,是一只海獭。在我的记忆里,这只贝壳海獭的后脚那里有点小瑕疵……

我凑过去一看,这是一只小巧、可爱、精致的脚,没一点瑕疵。

无论经历多少次,未来永远是未知的。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我带着贝壳海獭离开李忆的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而我,也多少能体会到一点刘觅的感受了。

我在聊天群里告诉大家李忆的病没有大碍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要我好好照顾她。

“那当然了!!!”我特地多按了三个感叹号。

过了会儿,阿七给我打来了电话。

“两天后有空吗?”

果然。虽然李忆的病估计好不干净,但两天后的这个活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错过的。

“有。”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装作毫不知情,回答道。

“WWW的演唱会,去吗?我拿到票了。”

“真的!?”我照着自己当时的反应又演了一遍,但期待和兴奋是真的,“我去我去!”

“好。这次我们男生自己私下办个活动,看场演唱会也算是给高曜文打打气。”

“对啊。”还可以这样。看来即使发生了一些波动,未来的事也不是百分之百会发生改变。之前一次高曜文没有对刘觅告白,但我们也还是去看了演唱会。

“那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不管多少次,WWW的演唱会总是看不够的,更何况是去现场。

挂了电话后,我看了眼日历。WWW乐队的演唱会在7月31日,是7月的最后一天,暑假也过了一半。距离吴边的死,还剩整整2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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