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瑞文啊,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多久?”
彼尔特望着上方那层凹凹凸凸的岩壁问道,明明现在想要看看蔚蓝的天空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重重的叹口气来感叹一下,但是现在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被昏暗的煤油灯所照亮的一个个洞穴就像是一个囚笼一样,但是可笑的是,这个被是作为囚笼的空间居然才能保护他们现在的生命安全,而在洒满了金色阳光和吹拂着舒爽海风的外面对于他们来说则是绝对的死亡禁区。
插在莫里亚特山的鸢尾雏菊花交织在一起的珈利坚国旗就像是太阳一样庇护着他的士兵们,这意味在蔚蓝天空下的一片安全空间又属于他们了。
而他们则必须要退回那些阴暗潮湿的囚笼一般的山洞里面,因为这样才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在之前几年艾欧亚克帝国的军队还在用他强大的军队嚣张的践踏着本该属于被占领国家的领土,而现在,帝国所有的力量都已经退回了黑暗之内,就如同现在这个国家内部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座岛只是整场战争的一小部分,在这座岛上发生的每一幕,都在西线的各个战场上上映着,这些触须支撑着这个庞大但是已经开始倾颓的帝国。
“我不知道……彼尔特,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
瑞文不敢继续往下说下去,其实他也可以说【只要战争一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但是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我们真的,真的……还回的去么?”
彼尔特说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攥紧了手中的一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纸张——那是那个少年兵在临死的时候托他带回去的一张在普通不过的写着对家人思恋的信。
现在除了瑞文和彼尔特之外,其他的少年兵几乎都已经不说话了,他们大概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现状,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靠着努力就可以去改变了,就像你是一个人,你再怎么努力的锻炼自己的拳头,也无法让它击穿那些坦克的装甲一样。
如果有观众的话,他们现在的努力看起来就像是笑话一样,为了那根本没有半点实现可能的东西在努力。
少年兵们掏出家里寄来的或是在临走的时候带出来的一些小东西,他们或许是一个瓶盖,一张照片,一顶帽子,他们每次打退珈利坚的一波进攻就拿出来看看这些东西,就像是跟自己的家人诉说着自己现在的平安一样。
“想开一点……彼尔特。”
瑞文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彼尔特,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在这怎么激励也无法改变他们这些人类无法凭借肉身击穿坦克这个事实。
“至少玛利亚,玛利亚会感谢我们的努力的,我们再坚持一下,我们在这里阻止珈利坚人一天,玛利亚就可以在安全的地方多过一天。”
“………………呐,瑞文,你说我在这里战斗,是为了能够再见到玛利亚,没错吧?”
“嗯,只要想一想结束之后就可以立即回去见玛利亚了,不觉得有些心动吗?”
瑞文看着彼尔特将脸埋入他自己的膝盖中,他的声音有些模糊的从大腿的边缘漏出来。
“但是,为什么我一想见到玛利亚,反而就不能勇敢的去战斗呢……”
“诶?”
突然的,就像一根刺一样,一下子刺在瑞文的心脏中,让他没办法回答。
“我可以为了玛利亚去和别人打架,拿起枪去抵抗那些想要踏上我们国家的珈利坚人,但是同样也是为了想在见到玛利亚……我根本没法全力去战斗,因为勇敢的人——”
他们都死了啊
“彼尔特……”
彼尔特没继续说话,单方面地强行将这个话题终止了下去。
而瑞文也无法反驳,因为彼尔特说的事情,不只是他,对于这座岛上所有的士兵们来说,也许都是同样的。
他们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或许是为了自己的父母,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兄妹,这里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是在拼上自己的一切,就为了想要回到故乡去见到自己的亲人。
但是瑞文也最近发现了这个问题了,虽说自己是为了能够再见到玛利亚才站在这个被铁和血浑浊的战场上的,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玛利亚的身影,他反而无法再勇敢的向着敌人的枪口发起攻击了。
正如彼尔特说的那样,勇敢的人和不幸的人都死了,死掉的人就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可恶……!”
瑞文一拳捶打在一旁的岩壁上,想要将自己心头的疑惑给去除,但是发现这只不过是徒劳而已,对家人的思念而涌现的勇敢和同样因为对家人的思念而涌现的恐惧占据着心脏的两边,拉扯着他们的思维。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在这个随时都会死人的战场,哪怕是一毫秒的犹豫都足以让敌人瞄准你的脑盖并打穿它,但是瑞文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全体,有总司令部给我们的命令。”
突然的,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利剑一样切开洞穴中沉闷的气息,在这个洞穴里面的所有少年兵们抬起头,看着站在洞**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在他们颓废的这几天,这个名叫克洛蒂的少女中尉一直代替着师长的职务,来回跑在他们所在的洞穴和总司令室之间,就像完全不知疲惫一样。
“明天凌晨3点20分,三分之二的装甲师士兵将前往这座庞忒斯加山的左侧山头,记得多带点重火力,在明天早上会有一场针对敌方机场阵地发动的突袭,我们的任务是……嗯?”
克洛蒂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因为她注意到了眼前的情况——少年兵们再确认洞口来的只是什么人之后就又将自己扥脑袋垂了下去,好像对接下来的指令漠不关心,和他们刚来到这座岛上的时候以及刚开始战斗的前几天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在看着她说话的,几乎只有包含瑞文在内的几个人而已。
(果然……还是要说么?)
克洛蒂轻轻吞了一下口水,她的眉毛轻轻的挑了一下,仿佛在做什么决定一样。
“我说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座岛上的?”
“““诶?”””
“为了什么?”
“在这里的人,有多少人有亲人的?”
“诶?”
冷不丁的,少年兵们的觉得自己的反应神经有些跟不上克洛蒂的话题跳跃的节奏,除了瑞文以外,毕竟已经和克洛蒂说过几次话了,对克洛蒂的说话方式有一些了解了。
“还有亲人呆在本土等待自己回去的人,”克洛蒂的蓝色眼眸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把你们的手举起来。”
瑞文第一个举起了手,接着彼尔特是第二个,紧跟着其他的少年兵们也是陆陆续续的举起了他们的手,整个洞穴的少年兵,几乎没有不举手的人,他们举起手的时候捏紧了手中的家物。
“我明白了,我已经相当清楚,那么大家,你们希望自己的亲人能过的怎么样呢?”
“过的……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我想要给在这里的大家纠正一个错误的思维,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家境并不富裕的人对吧?如果你们认为你们的参军仅仅是为了能补贴一点家里的费用让家里过的能轻松一点的话,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克洛蒂用不带温度的声音说着,就像是要敲碎那层少年兵们的梦想组成的玻璃一样。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想回家在看到自己的亲人,每个人都想变成英雄后风风光光的回去,但是在看到现在的状况与自己的理想完全相反的时候,你们的斗志动摇了,没错吧,那么由我来给你们说明一下在你们现在正在颓废着要不要在继续和敌人打下去的时候,其他的地方在做什么。”
“环绕帝国沿海的防御工事已经开始步入完工阶段了,珈利坚的军队一旦突破了我们,接下来他们就能以这座岛为跳板直接攻击帝国的本土,现在帝国正在动员兵力前往海岸防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为了帝国本土的防御争取时间,现在你们所看到的这些惨状发生在你们面前,但是可能明天就会在你们的家人面前上演!”
(克洛蒂……她居然……)
瑞文看的有些入迷,他从来没见过克洛蒂来鼓舞士气的时候,在他的印象中克洛蒂一直是个比较沉默的行动派,是个不怎么喜欢在阵前抛头露面,而是在后方默默地提供支援和作战方案的人,但是这一次,克洛蒂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我也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你们觉的就这么战死在战场上,甚至都不会有人会记住你们的名字对吧?但是你们就是为了这一点在这里战斗么?你们就是为了有人能记住你们的名字,让你们的名字传唱在历史中,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在战斗么?不是这样的对吧?!”
“我们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能够活下去!不只是能够活下去!而且让他们不会见到这一切,让他们不用像我们一样扛着枪走上前线,为了让他们不会死在敌人的子弹下,我们每个人就是为了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理由战斗到现在的不是么?!”
(啊……没错,我不想让玛利亚也像我这样需要扛着该死的枪,和我一样到处躲藏敌人的轰炸和子弹,和我一样需要躲在山洞和战壕中才能活下去……!我希望她能像以往那样在空地上给其他的孩子们念故事的样子……!)
瑞文的牙齿上下紧紧的咬在一起,就像是要咬出血来一样。
“过去的士兵没能做到,所以我们拿着枪代替了他们站在前线,那么我们如果无意义的死掉了,那么谁来替代我们?是我们的父母,是朋友,还是我们兄弟?!”
“我们也无法阻止了,但是我们后面的人还可以阻止,只要我们在这里拖延和杀伤珈利坚的有生力量,他们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在去冲击我我们的本土!【东太洋壁垒】将会把他们牢牢的挡在帝国的外面!现在能决定他们是否具备攻击我们本土力量的因素就在于我们现在做了什么!现在,你们谁还想要听听这份命令内容的么?”
无声的,但是又是同时的,无数以各种姿势瘫在地上的少年兵们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右手向着克洛蒂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就像一只训练完备的正规防卫军一样。
““““帝国万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克洛蒂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这些大声喊着口号的少年兵,他们的眼睛中已经充满了决意,不像是第一次罗恩的说话的时候那么带着复仇的疯狂,他们虽然看起来十分狂热,但是眼睛却是冷静的,这只是他们下定决心后的答复而已,他们已经清楚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好厉害…………克洛蒂真的好厉害……)
瑞文看着台上的克洛蒂,因为不经常用这么大声的声音将话的缘故,而使得她那张光滑如同牛奶般的脸颊上染上了点点潮红,她的身子也因此有些颤抖,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不管是不是在强撑着,她都的确在现在这群少年兵的心中成功成为了新一任的师长。
(我也要……!我也要努力!不光是为了玛利亚,也为了克洛蒂……!)
海潮般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他们的呼声彰显着他们作为站在这个战场上的最年轻的一代的呼声和觉悟。
不过瑞文和其他的少年兵们都不知道,正如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克洛蒂是个头脑冷静的行动派,她并不适合在舞台前进行士气的鼓励,相反她除了对作战方案给出建议外甚至不怎么擅长言语,更别说这是即兴讲话了。
这些所有的话,都是罗恩和卡尔事先写好了,然后克洛蒂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强行背下来的。
半个小时前——
“那么如果我们毫无意义的死掉了…………咳咳!”
在总司令室的一个小隔间,克洛蒂正在反复背诵着罗恩和卡尔写给她的稿子,为了能完整的说出这个克洛蒂不知道已经尝试了多少次了,不过现在依然不是非常流畅。
“没事吧?”
罗恩缓缓的走了进来,将水杯轻轻的放在克洛蒂面前的桌子上,眼前这个金发的少女正在练习战前演说,她不仅仅是单纯的背诵,而且还强制让自己的体态,语气都和罗恩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本来她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
“谢谢总司令阁下。”
克洛蒂在有礼貌的道谢后稍微喝了一口罗恩递过来的水,便是开始继续练习。
“他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冲击我们的本土……!咳咳!”
“稍微休息下吧,作为第一次的练习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罗恩看到眼前因为不适应高音而咳嗽克洛蒂有些心疼的劝道,他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其实你不用这样也行,我完全可以自己去给他们做下动员。”
“不,总司令阁下,现在这个工作只有我来做才会有效……咳咳!现在少年兵的情况比总司令阁下想的还要恶劣,他们刚刚失去身为整支部队主心骨的霍尔特师长,现在必须要有一个主心骨来代替霍尔特师长才行,就算总司令阁下去鼓励了他们,但是也无法改变他们现在没有总指挥官这个事实,为了重振他们的士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一个人作为他们新的【霍尔特师长】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说,你决定来承担这个任务么?”罗恩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你会背上骂名的哦,在战后他们肯定会作为无辜的被卷入的孩子兵来作为一段悲伤的历史被铭记,但是身为师长的你一定会在历史上背负骂名,因为你指挥了他们,并且给他们洗了脑。”
“那就让我来吃下这个罪名不就好了。”
突然的,克洛蒂的脸上双目微闭,两边的嘴角轻轻上扬,冲着罗恩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一瞬间就算是罗恩也惊呆了,他觉得自己看见了天使的笑容,因为在那个看似简单的笑容后面,所有的黑暗仿佛都被挡住了。
“那些孩子们为了自己的家人所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们这样都要被辱骂的话我觉得太不公平了,这个罪就让我来吃下吧,我没有其他的家人,父母都已经不再世上了,我也将死在这里,我的罪名不会拖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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