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的时候，林涵予听到楼外响起响亮的口号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耳边飘过。
她这才想起从今天开始所有新生都要跑早操。虽然这并不是硬性要求，也没有人点名，去不去随意，但身为班长总是要以身作则的，第一天就不去，她感觉有些愧疚。
“你愣着干嘛呢？”
锁好门的沈齐文从林涵予身旁走过，来到下一层缓台上回头向她喊道。
“啊，没，没什么。”
林涵予感觉外面的口号声有些耳熟，好像是在故意模仿军训时负责自己班的那位教官的奇特口音。那个教官是南方人，普通话确实不怎么标准，但是个不错的人，那十天军训里一直带着政管班在树荫下训练，大家都没有晒黑。
轻笑一下，林涵予快步跟上沈齐文，和他一起走出了宿舍楼。
“行了，今天就跑到这吧，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上课了。”
前脚刚踏出大门，林涵予就看到一条不怎么长，但却很整齐的队伍停在水泥路上，马路牙子两边还堆着许多书包。队伍正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向队伍说这些什么。那个身影说完，转身要去拿书包的时候，和林涵予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是学委韩新月，她穿了条很短的牛仔短裤，上半身披着白色衬衫，里面是黑色的吊带衫，看起来就是为了锻炼而穿的。
林涵予对韩新月的印象很深，不仅是因为她那和《穆斯林的葬礼》中女主人公一样的名字，更多是因为她和自己竞争过班长的位置。韩新月是个很强势的女性，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失去了班级里大多数男同学的选票，最终只当了个学委。
那也就是说……
林涵予扫视一下队伍，里面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正纷纷随着韩新月的视线转过来，望向她。
“班长？”
韩新月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林涵予，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钉着的标牌，接着问道：
“这不是男生宿舍吗？”
韩新月话音刚落，整个政管班的队伍立时嘈杂起来。
“不是吧，没想到班长喜欢这种男人啊？”
“这不是重点，这才不到半个月就，就留人家宿舍里过夜了啊。”
“没想到班长还挺开放的嘛，平时装乖乖女装得真像啊。”
听到同学的议论声，林涵予的脸就像通了电的铜丝，瞬间变得通红，头顶几乎要冒出烟来。大清早的跟着沈齐文从男生单人宿舍里走出来，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这件事。
与其站在这里发呆被同学们看笑话，不如赶快……
慌乱中，林涵予一把抓住了身旁沈齐文的胳膊，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死死地把沈齐文的手臂抱在胸前，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快，快走。”
沈齐文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这么拖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向教学楼方向走去。
♢
“我完蛋了啦……”
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林涵予用头砸了两下面前的桌子，桌上摆着的书本和笔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最后一排是她自己选的，本来她是打算坐在前排比较显眼的位置，这样站起来点名的时候就能让老师记住自己，而且还能防止上课的时候犯瞌睡。
然而现在，她可没有勇气坐到到同班同学中间了，只好选了根本没人坐的最后一排，其实这和前面没多大区别，甚至比坐在前面更为显眼。
“好恩爱啊，上课都坐在一起。”
“她男朋友是咱们班的吗？叫什么来着……”
“不是吧，你们连沈爷都不知道啊。”
政管班同学们的议论声由传进了林涵予的耳朵里，不过听到沈爷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原本愁眉锁眼的脸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沈爷就是指沈齐文，林涵予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军训的时候他就经常听见男生们在背地里称沈齐文为沈爷，理由是他看起来很凶，即使是敢和教官吵架的男生，在走廊里见了沈齐文也是主动让路的。
“他们好像把咱俩当恋人了？”
很快，沈齐文就用那慢条斯理的语气，把一盆冷水泼在了林涵予的头上。
“别，别说了，我想死。”
“怎么？那么讨厌我？”
“不，不是讨厌你，是……”
林涵予把滚烫的脸颊贴到冰凉的桌面上，这让她稍稍安心下来，睁开眼睛，她看到沈齐文正微微侧头俯瞰她。
从这个角度看，虽然凶，但还挺帅的……不不，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林涵予，老师来了，点名吧。”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涵予抬起头，看到韩新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她朝沈齐文笑笑，然后望向林涵予。
然而林涵予并不能点名，她今天只带着自己这副躯壳，连魂都给丢了。
“那个，名单……”
“……明白了，我带着名单呢，我替你点吧。”
韩新月愣了一下，扭头看看沈齐文，再看看林涵予，马上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转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名单开始点名。
她明白个鬼啊！我昨晚和沈齐文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
林涵予不甘心地用拳头捶起了桌子。
“古斯塔夫说过，谁能给公众提供幻觉，谁就能成为他们的主人。”
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沈齐文突然开口了。
“看到咱俩从男生宿舍出来，马上想到你在我这过夜，马上想到咱俩偷偷合欢，他们的思维只能在这一层面上飞跃。相信你昨天晚上和我初试云雨，可以满足他们的性幻想，所以无论你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信的。自认倒霉吧。”
“《乌合之众》的确是这么写的，但你也不能把公众解释得这么不堪啊……”
“是么？”
沈齐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林涵予完全读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齐文！”
韩新月第一个点的就是沈齐文，沈齐文马上举起手，答了声到。
不对啊，班级名单是按照姓氏拼音首字母排的顺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第一个就喊到沈齐文，怎么着也得先喊到韩新月自己才对吧？
“沈，沈嫂……”
韩新月没能憋住笑，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直接跳过大半张名单，把林涵予续在了沈齐文后面，还给取了个新名。话音刚落，前面马上响起一片哄笑。
“我改主意了，公众就是一群色胚……”
林涵予握紧了拳头，从紧咬着的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看到林涵予这样子，沈齐文轻笑一下，然后张开手掌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笔被震掉在了地上。
“笑个屁笑？”
他突然之间变了脸色，那表情狰狞得仿佛是要吃人的恶鬼，口中吐出的那四个字像是手雷在教室中炸响，连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老师都吓了一跳。
同学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们纷纷把头转回去，收敛了一直看着林涵予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