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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问题啊！”
“呵……呵呵呵呵，”随着少女伸扬起右手，无数的黑色蝴蝶腾空而起，“感谢阁下的信任，那么，还阁下以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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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好……初，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弥。”面前的少女低着头，“我是……”
看到对方凶恶的眼神，少女打了个颤，舌头打结。
“我…是……”
“你就是第十六位魔王？！”面前的男人瞪着少女。
少女顿了一刻，立刻点头如捣蒜。
“啊，够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背靠着地下室冰冷的石墙无力地放下身子，最后坐在地上。
“……”
双手因为紧张而握在胸前的少女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男人，她又左右望了望，然后也跪坐在地上，正对着男人。
“请问！”少女抬起了头，“请问你的名字是！”
“哈？我的名字？这些都无关紧要，你知道现在你的处境吗。告诉我，你在十六王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也……也是呢……”少女听到话中的关键词，肩膀跳动了一下，深深地低下头，“另外十五位王的魔力都是由我提供的。”
话音刚落，匕首从少女右臂和身体之间穿了进去，虽然没有伤到她，却将她结结实实地撞开，紧紧地钉在了石墙上。
“……”
面前这个少女正如男人所猜测的那样，只是为另外的魔王提供魔力，单纯地作为一个牺牲品，消耗品，而非最后保险存在。
“不告诉我名字也没关系的！那个……我们可以聊聊天吗？”衣袖被钉在墙上的少女提出了请求。
“……”
男人吃了一惊，这家伙该说是过于神经大条，还是无所畏惧呢。
握在手里的匕首依然稳稳地插在墙中，刀刃附着的魔法缓慢地融化着墙体。只要此时顺势向任意一侧滑动，就可以切断右臂或者直接斩断她的身体。
“……”
停手吧。他的心中有这么一句话冒了出来。
男人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的内心也几乎到达了极限。
“休息休息如何？如果你的目的只是……杀了我的话……在这之前稍微和我聊聊天吧？”
男人皱了皱眉，“你……”
这么说着，匕首已经由墙中抽了出来。少女被从禁锢中解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太好了！因为……你真的很特别……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哦，所以你的到来我也很清楚。但是！但是你本身的信息却是一片模糊，我一直都在想，你到底是谁呢，在意的不得了……”
“……”
“总之……太好了，最后来到这里竟然就是你，能够面对面地对话也很棒！从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你，还有挨个打败十五王，真是太厉害了！所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嗯……？”少女终于注意到男人的目光。
男人发觉少女的声音停下来，也将自己的目光上移。两人四目相对。
“……！”女孩子炸了毛。“你！你在看哪里啊！”
少女急忙用左手完整的衣袖遮挡住已经被蚀开了一个大洞的连衣裙。在她的连衣裙内没有任何衣物，从破洞处刚好就能瞥见白皙的侧腹和随着她的动作隐隐约约露出的肚脐。
男人露出了微笑。
“好吧，我道歉。作为赔礼就和你聊聊天吧。”
“哎！真的吗！那就先从名字开始吧！”少女喜笑颜开，那个笑容并不自然，但是却能让人感受到由心底而生的期待。“我是十六王中的位列最后一位，第十六王，魔法的掌控者。我叫弥！”
少女开心地放下左手，以右手放在胸前，跪坐着向男人行礼。
男人的视线再次下移。
“哇！无礼！”少女慌忙地遮住自己的身体。
清了清嗓子，男人开口道：“我觉得……作为一个王，你首先要……”
……………………
“呼…啊！”
日十抱着头。似乎有很多很多的内容进入他的脑海，但是又没办法清晰地回忆起来。他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只是单纯地从回忆中苏醒。
“欢迎回来。”神明冲着混乱中的日十笑了笑。
听到少女的声音，日十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室中。可是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刚刚又发生了什么，这样的问题反倒有些暧昧不清。
大概是？……在第二次论战结束后，自己失去了意识？
日十所能回想起的最临近的记忆，就是少女所绽开的笑容，以及扑面而来的杀意（第八章）。
事实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用于传送贡品的魔法阵启动了。
蓝色的光芒渐渐浮现在身后的传送阵上。日十下意识地回过头，此时也并非平日贡品会出现的时候。
那么究竟是……
光芒散去，在传送阵的中央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请好好地注视着我，”背后的少女也同时开口，吸引日十回过头去，“这是，写给你自己的信。”
神明用左手捏着一个黑色的信封。
平静的地下室生活在这一刻结束了。
就在神明说完后。白环中央无数的石柱穿透了地面，争先恐后地朝向神明延伸。还未反应过来的日十慌忙闭上双眼。
然而传到耳边的不是击中身体的声音，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沉重的轰鸣。
“呵……哈哈哈……”
没有看到少女是如何斩断这些石柱的。她的黑色裙装在冲击中飘荡着，周围是齐齐断裂的石柱基座。被斩下的柱体则以不同姿势插在大厅的墙壁上，有的垂直插入石壁，有的砸断了另外的石柱，双双滚落在地上。
整个大厅中弥漫着尘土和血液的甜腻味。
脸上溅上鲜血的神明并没有喘息，她用左手推了一下浮在空中的信封，将其送出了白环。啪地一声，黑色的信封落在日十面前。而另一端通过传送阵来到地下的白色信封就在他的身后。
石柱在刚才的爆发后已经停止了动作。
少女利用自己的力量切断了几乎全部的石柱。除了唯一的一根。
一根细长的石柱直指少女的心口，右手以抓握的姿势抵住了石柱尖端。
虽然在仍然距离身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阻止了石柱前进，但是日十能够看到——石柱其实穿透了她的右手手掌，白皙的手指之间涂上了浓厚的血液。鲜血沿着倾斜的石柱汩汩流淌，将地面也染红了一片。
鲜血依然在流逝，地面上的血泊不断地扩大，同时干涸成深黑色的样子。但是黑色的神明毫不在意。
“阁下相信谁，我，还是桑德克洛？”
少女平静地叙说着。另一边，刺穿少女右手的石柱冒出黑烟，像是被血液腐蚀，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
……………………
“我！想吃那个！”与沉闷的地下室完全不相符的声音传来，甚至让男人觉得有些刺耳。
“不，我拒绝。”
“呜啊啊啊啊……！为什么啊！”
“反正你只要消耗魔力就行了，但是我不吃饭的话会饿死。我能和你在这里进行多久的对话，取决于我还剩多少吃的。”
“是这样吗……”少女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把话说完。等他消耗完所有的备用食物，无论如何都将给出一个交代，一个能结束战争的证明，为此……他需要处理掉十六王的最后一位。
——面前的这个少女。
“好了好了，我会尽量少吃些的。”
“对不起……其实我……没怎么吃过东西，所以想知道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比起这个，果然还是希望你能多和我聊聊天。”
“噢，是嘛。你在这个地下室呆了多久？”
“我想想啊……大概错过了上千次看星星的机会吧？”
“上、千次看星星的机会？”
少女点了点头，“就是每年只有一次的时候，啊！对了，从现在开始算的话，大概就在几周后？那时候能看到一年中最亮的星星喔！”
男人瞥了一眼靠在柱子旁边的少女，没有接话。空旷的地下室内以魔力燃起了一撮火焰，男人伸出双手取暖。之所以消耗魔力来换取热量是为了防止在封闭的环境内一氧化碳中毒。
在矩形石柱下，男人和少女各自靠着一边。刚好就是要扭过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程度。
男人盘腿坐着，晃了晃身边的水壶来确定剩余的水量。旁边的少女则双腿并在一起弯成A字型，双臂抱膝。一瞬间露出了寂寞的眼神。
“我从来没有在离开过这里……我出不去…但是啊，我也没有离开的必要，反正在这里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能亲眼看见星星有点遗憾。”
男人哼了一声。
“既然你是掌管魔力的魔王，突破这个地下室的封印不是什么难事吧？想看星星的话自己出去不就好了。”
“那种事情做不到啦。”少女冲他笑了笑，“你看。”
少女从俯身抱膝的状态直起了腰，双手以掬水的动作在空中向上抬起。然后一颗球体逐渐地显现出来。
“什么……这是！”男人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漂浮在少女面前的暗色球体。
那是一颗又像是液体，又像是固体构成的珠子。中心清澈无比，边缘因为折射看上去就像附了一层外壳一般。
有液体不断地从球体上滴落，然后在空中消失。像是挥发，也像是回到了球体上。
“嗯……这就是神之石。”少女点点头，“很普通吧？”
“原来神之石不是个传说，真是让我吃了一惊。但是这颗石头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这不就是十五王追求的东西吗。”
弥再次挤出一个笑容，“所以…我才没法离开这里……”
男人注视着少女。
意思是，十五王并不知道他们日夜追求的东西就在他们视作牺牲品和魔力储藏库的魔王身上。而魔王不离开这个地下室，也是为了隐藏自己拥有神之石的事实。
“就是依靠着这块石头，我才能够了解地面上的事情。我也很清楚，如果离开这里，我会发生什么。”
“哦？还能预知未来？”
“差不多吧…”弥眨了眨眼，袖口拂过，神之石就从两人的眼前消失了，“基本上呢，要么是让战争扩大，要么就是我一个人对抗十五王的结局。而这些选择，无一例外的会使我会被杀死。”
“即使依靠神之石也不行吗？”
弥摇了摇头：“做不到的，虽然它的力量很强大，但是将武器交给脆弱的人是得不到结果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吧？你甚至连自己的遗憾都不打算去弥补？”男人的语气有些急躁。
“关于你的事情，是有些迷惑啦……要不然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少女再次放松身体，环抱膝盖，侧脸看着男人，“但是大体上还是能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我是……可以看到的。所谓的‘未来’这个东西。所以我觉得，最后能认识亲手结束我这段漫长日子的人，也不错。”
……………………
“这两封信……”日十左手握着黑色的信封，右手握着白色的信封。
神明斩断了石柱的余波使大厅的内壁以及背后的传送阵都开始碎裂，细小的龟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着。
日十的喃喃自语还没说完，蓝色的传送阵就彻底碎裂了，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淡色的光芒像是破碎的半透明玻璃纸漫天飞散。
淡蓝色的碎片大量地飞扬起来，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的碎片覆盖了全部的视野。等注意到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彻底改变了，就像神明常用的黑色空间，但这里是背景是……深蓝色的。
不，这里更像是外界。首先意识到的是不同与地下的空气气味。那是更加新鲜，充满着生命力的清爽冰冷的空气。
太阳挂在天顶，淡淡白色的云层在身下，四周是清净到几乎能拧出水的蓝天。
我在天上？
意识到这点后，重力立即产生了。
日十感受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逐渐加速。心脏疯狂地搏动，几乎要从胸腔中飞跃而出，脑内警钟大作。面前的云层越来越近，大风让眼睛几乎没法睁开，但是日十还是努力在大口呼吸着。
“冷静。”
日十循着声音朝着旁边扭头。那是和他一同向下坠落着的神明。
神明并未看他，只是轻轻一碰，把日十推离了原本的轨道，但也没有离开她太远。
日十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渐渐地笑了出来。
就像沉浸在创作的世界中那样安静。看着神明在风中摇曳的礼裙，感受着从自己身边飞跃而过的云层，日十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某篇小说中从天空中向地面坠落的鲸鱼。
来自地面的棕色小点不断地扩大着。直到这时，日十才看清，那其实就是六边形的巨大石柱。
多亏少女将日十推离原本的坠落轨迹，代替日十的位置。日十左侧的视野一下子被棕色填满，同时一直在他左侧的少女不见了。
是和石柱相撞了……？
这么想着，日十一边小心地不让自己在下落的时候碰到石柱，一边调整身体朝上看去。在视野的边缘，石柱与他的相对速度仍然很快，能看出石柱本身也在以可怕的速度朝上延伸。如果当时接触到石柱的是自己，恐怕自己已经像是被苍蝇拍拍扁的苍蝇一样一命呜呼了。
终于，在自己不稳定的视野中捕捉到了黑色的少女。
神明大人单脚立在石柱顶端，在她的脚下似乎有一个淡蓝色的圆环。接触到圆环的石柱就像撞击在墙壁上的脆弱塑料泡沫，碎屑四散。
她根本不是在离开日十的视野，反而在加速接近。
随着少女与自己的距离再次拉近，石柱终于支撑不住了，整个石柱从顶端裂开，巨大的损毁声在风声的穿梭以及多普勒效应的影响下，发出夹杂着低沉和尖锐的咆哮。
神明用右手抓住停止生长并且开始迸裂的石柱顶端，翻了个身，用未展开法阵的另一只脚在石柱上一踢，顺着石柱的边缘开始下落。很快回到了和日十同一高度。
身边的云层依旧在飞快地划过，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日十看着面前逐渐清晰起来的地面，然而心中并不是将死的惊慌抑或沉默，反倒是无法出口的紧张和兴奋。
在地下室的生活让他的神经都钝化了，这一份砂轮一般的突发事件打磨着日十的生命。他再次感受到了第一次与少女见面时鲜活的感情，就像破开氧化层的镁条在空气中剧烈地燃烧。
绿色的草原，棕色的大地，飞鸟，水塘，叫不上名的动物，好像能闻得到地面的气息。
更多的石柱从地面上升起，像是要绞杀日十一样，螺旋状地从周围加速生长着。数道石柱的汇合点就是自己面前将要经过的路径！比起石柱，日十与神明在天空中小得就像两个毫不起眼的芝麻。
“……”
还没听清少女说了些什么，日十只觉得自己被紧紧地抓住了，视野中的大地、石柱、迎面而来的大风和坠落感统统消失，重力消失了，视觉和听觉也失去了。
正当日十迷惑着想要搞清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这一切又突然回归，一失一得的感官的冲击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失去意识。
扭过头，石柱已经在头顶上相撞，巨大的石柱粉碎了，大段大段的开始朝着他们坠落。
两人贴着地面飞过，日十闻到了青草的香气。
……………………
“听好了，所谓的威灵顿牛排呢，就是用一块牛肉先稍作加工，然后抹上酱汁，之后裹上酥皮烤熟。做好的威灵顿牛排要求有几点：第一，肉的颜色要以淡粉色为佳；第二，肉汁和酱汁不能外露，酥皮应当是完全干燥的；第三，要有整体性，肉和酥皮不能简单地被切分。”
男人回忆着自己曾经世界中的美食，不时咂咂嘴。
弥就坐在他的旁边，这几天只要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总是会聚精会神地听着。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走神了。
“嘿！”
“呀！”弥被男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我……我在听！”
“……”
男人眯起眼睛，想说什么，随即叹了一口气。两个人沉默地互相对视。
“啊，对了。”男人忽然双手合掌，“我记得你说过，利用神之石的话或许能创造出物质来？”
“嗯……确实可以。”
“那我所说的东西你能够还原出来吗？”
“…我明白了，我试试看。但是为了获取更精确的数据，我……”
弥显得有些扭捏。
“我！我需要握着你的手。”
“嗨，什么啊，就是这样而已吗。给。”男人的双眉舒展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少女小心翼翼地握住男人的手，她以两只手环握住对方的手。
“呃……这样就行了吗？”
“嘘，请安静。”
男人尽量装出镇定的表情，注视着少女与自己的手相接的地方。
弥闭上了双眼，从中浮现出了神之石的轮廓，然后它开始转动，在那之下的液体更加快速地滴落和产生。昏暗的地下室内，以弥为中心忽然产生了层层叠叠的法阵。
整个过程也就数秒而已。最终像是发动机熄火那样，在地面延展的豪华法阵一瞬间失去了颜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巧的木盘。
“噢噢！真的可以啊！”男人有些惊喜。
神之石的持有者也瞪大了双眼：“原……原来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做到的呢？好厉害……”
男人从空中接过仍然散发着热气的牛排盘，低头闻了闻。从他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先是惊讶，又是沉醉，最后露出失落。
他伸手撕下一块酥皮扔到嘴里，香气在整个地下室里萦绕。
“……没错，和我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一样……”男人尽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却还是抑制不住发抖的声音。
来自自己世界的无数回忆在他的眼前飘过。男人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掠过他粗糙的脸颊，流过他杂乱的金发。
“对不起！”弥看到男人的反应，一时有些慌张，“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将牛排推到少女的面前，接着起身走向了远处，留下少女一个人看着面前的牛排。
看了一眼反常的男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牛排，弥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也轻轻地从牛排上撕下一块酥皮放到嘴里。
仿佛能看到她的身边开出鲜花那样，少女的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了。她一边点头，一边发出满意的低吟。
惠灵顿牛排最特别的一点在于酥皮和牛肉的结合。酥皮包裹着涂酱的牛肉一起加工当然不只是为了考验厨师的技术水平，当这两者搭配在一起的时候，奇迹就出现了。
酥皮金黄酥脆，里侧涂着调味到刚好咸度的松茸酱，经过最后一道烘烤的程序使牛肉本身的香味充足地传递给了酥皮。此时的酥皮包含了外侧的松脆和内侧因为酱汁浸润而稍稍变软的柔和口感，酥皮本身的面包香味和肉香以及菌类的鲜味搭配在一起。另一方面，牛排也有了面包的香气，无论是酥皮还是牛排，都已经合二为一。
惠灵顿牛排做的如何，只要取下一块酥皮尝尝便见分晓。具有这样完美酥皮的惠灵顿牛排，就可以说是满分作品了。
弥突然站了起来：“我决定了！我要活下去！为了还没吃过的食物！”
然后她又乖乖地坐下了。因为地下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高兴着。
男人依旧背对着她一言不发，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保管得很好的小纸盒，然后抽出了这世界上唯二消耗品中的一支。
那是一根香烟。
柔弱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点燃，他稳住自己的手，让烟头靠近火焰。然而那只手无论如何就是不能随他心意，每当靠近火焰的时候就会没来由地一抖，就错过了。
“啧……”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继续向远处走了好几步，直到在黑暗中回头都很难看清楚少女的距离，他才停下来。
然后终于点着了烟。
忽明忽暗的光点在空中漂浮着。
原本美味的牛排也因为冷却下来的环境变得难以下咽，弥担心地望一眼他，犹豫再三只得继续拿起牛排的一部分。
不久，火光彻底熄灭了。烟燃尽了。
“弥。”
“？”少女抬起头来，看着背对她的那人。
“既然神之石不能得到与我相关的信息，是不是我所做的事情也不能依靠神之石推测。”
“唔……”少女想了想，开口道：“这么说都不准确，但是大体上你的理解没错。其实就算是神之石，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偶尔也会出错，只不过很少会这样。”
男人抽出最后一根烟，丢到弥的面前。
“我只有一个请求，请帮我制作一些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嗯？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好像对人类的身体伤害很大……”少女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男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盯着弥。
“……我知道了。”弥俯身捡起地上的那根烟。
“我会试试想办法让你脱离魔王的诅咒的。尽情地去享受世界吧。”
………………………………
恢复了意识的日十面前是一扇熟悉又陌生的木门。
他正在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推开的第一扇门前，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进入卧室。
日十抬起横放的木栓，进入了这个自己几个月都未曾离开离开的密室。
房间内的灯光好像从未熄灭过，只是比起平时更加冰冷一些。在长桌的中央，一黑一白两个信封正呈V字堆叠着。
日十感觉到一丝违和感，这让他皱起了眉头。
单手摩擦着两封信，黑色和白色的信封在手中不断地更换上下顺序。脑中的两个想法也不断地碰撞。
我应该先开哪一个？
紧紧皱着眉头的日十在长桌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长袍中拿出了翻译水晶。
舒了一口气，他将两封信叠在一起同时撕开。
信上的内容是手写的简体中文……
不仅如此，日十惊讶地看着两张信纸，这两封信的内容竟然是完全一样的！而且信上的字迹怎么看都像是属于他自己的。
见鬼了。
黑色的信封是神明交给他的，而白色的信封是由传送阵送到地下室的。本来以为这两封信可能写着完全相左的内容，结果没想到，这两份信不仅内容完全一样，字迹也是这么“熟悉而陌生”。
信上这么写道：
夜空绮丽，
虽然想说的内容很多，但是还是让我们长话短说吧。
白环是由神明亲手构筑的，它的作用是抽离属于她的魔力，然后转移到其他的地方。神柱系统则是由别人出于某种原因附加在白环体系之外的，我想这应该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
至于如何解除白环，其实也很简单。
其一，这点严格意义上说并不能算解除：神明可以“自由”离开白环，请考虑一下囚笼这个概念是否束缚了自己的思想。哦，点到即止，现在给出提示可不好。
其二，由你完成证明——她是全知全能。
祝十六星指引你的前路。
如上，这就是两封信内全部的内容。
日十对于为何这两封信的内容完全一样还是没有头绪。另外，虽然疑点很多，但是也没有可以挑出毛病的地方。
并且在信中几乎都是日十不知道的内容，这封信就像是一个火把，揭示了日十现在所知内容的更深处。
至于为什么会执着于证明“全知全能”这个概念呢，日十觉得这关系到神明本身。这四个字横亘在正前方，已经成了不得不去跨越的话题了。
好了，既然关键的提示已经入手，只有做做试试看了。
日十笑了笑，抽出了黑色信封中的信纸放到大衣内，推开了通向地下室大厅的大门。
………………………………
“……阁…阁下，还要再来一份吗？”
面前的少女操着生硬的称呼向男人打着招呼。在她手中的是利用神之石生成的一份炸鱼薯条。炸鳕鱼和金黄色的薯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蛋黄酱落在纸盒的一角，已经有几份薯条和鱼肉陷入了蛋黄酱的怀抱。
“不行，语气太柔弱了。”男人毫不客气地从少女手中的纸盒里拿起一块炸鱼肉，抹下一大块蛋黄酱咬下。“你知道，在我们的世界里，魔王通常都是邪恶而强大，冷酷无情的角色。像你这样胆小怕事还没有个性的角色，顶多也就是过场时牺牲的路人。”
炸得金灿灿的鳕鱼肉咬开后，里面就是白色鲜嫩的鱼肉，鳕鱼独有的香味配合蛋黄酱的醇厚口感是绝配。
“鱼肉很棒，完美。下次在用‘阁下’这个称呼的时候记得要再稳重优雅一些。”男人又抽出一根薯条。
虽然男人对她的气质和性格尽是意见，但是少女并没有生气，她笑着看对方一根根地吃着薯条。其实只从年龄上比较，面前这位魔王可是货真价实，活过四位数时间的生命。
但是只能从神之石来理解整个世界运作方法的她，遇到不能通过神之石来理解的人时，令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这种新奇的感觉让她心跳不已。
“怎么了？你不吃吗？你这样的小个子还不多吃点？”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嗯……没事，”少女轻轻摇头，“只是觉得全知全能不过如此。”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句话很有气势。”
“……阁下，不要调侃我了…”少女发现刚才自己那句话掺杂了脱离现实的感想，有些害羞。
“全知全能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少女歪了歪头，“大概是，在你绞尽脑汁考虑问题的时候，我却根本不能理解其中的难度……我想，如果提高与神之石的魔力交换，也许最后就会变得完全不能认同平常人的行为。”
弥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有些害怕。”
“是吗，所以你才不了解神之石的全部作用。发挥出神之石的力量对付剩下的十五王，估计也不会是什么难事。”男人想起来少女在前几天发现神之石可以将别人记忆中的东西补全和复制之后的惊讶。
“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只能依靠神之石，但是越接触神之石，我越感到害怕。从物理上的孤身一人的寂寞逐渐变成了心理上的孤身一人……不，完全接纳神之石就会变得和神无异吧。那就是只存在自己一个神的世界。我不敢去想象这样的世界。”
认真听完少女的话，男人停下的手又拿起了一根薯条，“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算是半神了。我倒是没觉得你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
少女的眼中泛出泪花，她竭力地想要找到什么话来反驳，但是一无所获。“只是因为你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才像个普通人”，这样的话，弥藏在心中，笨拙到无法亲口表达出来。
“噢哟，对不起，我不是打算那你寻开心的。刚才那句话是无心所为。”男人急忙摆了摆手，让少女不要把这话放在心上。
男人继续说着：“换句话说，你害怕自己接纳了神之石后主动拒绝与他人的联系——因为知晓了一切所以不想与虫类交流。”
“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少女急忙摇头。
男人笑了笑，“没事。这就是事实。在我们的世界里，高学历的人面对低学历的人往往也会心怀芥蒂。这个差别无限放大之后，人对于神也许就像低等生物对于人。”
“但是人是没办法和昆虫交流的？”
弥小声插话，句尾变成了不敢肯定的上扬语调。
男人摸了摸下巴，“说得对，至少还存在交流的机会。所以，不试试肯定是不知道的。说不定就连现在的困境也能解决。”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根本没有指望少女与神之石。
距离魔力到达临界值还有两天。那之后被打倒的其余十五王将无可避免地复活。他现在已经有了几个想法，例如，只要尽可能地消耗面前魔王的魔力就行。
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主要问题在于怎样消耗她的魔力。她是以魔力为生命的生物，过量地消耗魔力会杀死她，消耗的量不足则会让十五王获得复活的机会。
到这个份上，他还是无可奈何地询问了少女的意见。
“做不到的，就是这样。”弥给了他答案。实际上她早就用神之石看到了现实可能的走向。
男人皱紧了眉头，接着是第二个提议。
“如果你和我联手再打败一次十五王呢？”
“这个也做不到，一旦十五王联合起来，他们的复苏时间甚至可以压缩到一周以内。”被弥下达了无效宣言。
“就算利用神之石也没办法彻底消灭另外十五王？”
“我们……是十六王啊……”少女露出了伤感的笑容，“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这关乎不能改变的原则。就像是不能拆开的原子核那样，一旦剔除了其中的部分，就再也不是之前的元素了。”
“而且，还会放出能量哦。”为了缓和严肃的气氛，少女说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利用这部分能量的话，大约能够送你回到自己的世界。”
男人没有接话。
“能够使用术式隔绝你和外界的魔法传递吗？”
“做不到。法阵会被高浓度的魔力冲洗和破坏。”
“那反过来囚禁另外的十五王呢？”
“除了你和我，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该死……”
“对不起……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真的很有限。终究是不能突破…用你的语言说，叫做命运（destiny）吧。还是没法突破这个被称作命运的东西。”弥试图让自己笑的开心些。
“……”
通常人所说的命运在这里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因为能预测到未来，因此看到了自己的全部选择都无法避免地导向灭亡。这比起只能做出一次选择的人类还要绝望和深刻，而她只是坐在这里享受着食物，静静等待。
两个人都沉默了。
男人想起来少女与他见面时所说过的话。她很高兴终于见到了在她的一生中与她度过了最快乐时光的人，也是最终亲手结束她生命的人。
烟盒又只剩下了最后两根烟。
一个特别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否是这个与他无关却度过了二十年或许是将来以后一辈子的世界，还是面前这个与他相识不到两周的魔王。
“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请不要将我和整个世界放在天平上比较。”弥像是看透了男人心中所想，语气严厉地打断了他的想法，“另外的十五王无论如何都不值得信任，你们不可能达成合作。”
“嘁……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男人将烟屁股丢在地上，接着连续爆了好几句粗口。
“放弃吧，如果阁下无论如何都想要为我做些什么的话，请允许我提出一个任性的要求。”弥挂着温暖的笑意，“在最后陪我一起看一次夜空吧。”
——“夜空绮丽，这是我唯一想要留下的问候。只要你抬头看见星夜就能想起我。”
………………………………
“好吧，”日十叹了一口气，“如果一定要证明的话，就让我试试吧。”
神明跪坐在圆环中。既没有睁眼，也没有表情。
“首先让我为自己只承认绝对的思维道歉，红字并非是为了证明事实，相反，它的绝对是为了矛盾所服务的。”
“【红字所表述的将会是绝对正确的规则或者内容。】”日十陈述出红字的使用定义。
“如果要说什么是真正的绝对，那就是矛盾这个概念的存在。【你可以离开白环，但是你也无法离开白环。】”
“离开”这个概念本身就很模糊，日十不得不承认现在他正在利用文字的漏洞。但是无论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囚笼”为什么是不能移动的。
问：神能不能创造出一个他自己也无法离开的囚笼。
答：当然可以，只要让囚笼跟着他移动即可。
如此，这个囚笼就只是一个存在的概念，只要让白环永远环绕着自己，跟随自己移动。那么这个问题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解决了。这也是信中提到的提示。
从结果来看，神并没有从囚笼中离开，同时也没有失去自由。
这样的解法是不是重新定义了题目呢？日十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全知全能”的定义是因人而异的，“到底是谁给出了全知全能的定义，我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一件事。即使在论战中也没有告诉过我答案的唯一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才是神。”
日十继续说道，“在绝境中伸出援手的人，在战争中引领胜利的人、就算只是很可爱的人，也统统可以被称作神，不是么。”
“要求以红字证明，‘第二次论战结束后，你确实地杀了我’。”
“【第二次论战结束后，以十六小时计时法计算，当日的你在十二时至十六时不具有生命特征。】”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日十绕着白环走动，用余光看了看端坐着的神明，“我来自没有神的世界，所以在我的世界里，每个人对神和全知全能的标准当然是由他自己来决定。”
“【红字所表述的将会是绝对正确的规则或者内容。】除了全知全能的神还有什么能够仅凭一句话就确认真实的存在？”
所谓的“【因为那是你曾经做过的事情。】”日十并不明白这背后所发生的故事，直觉告诉他这背后还有别的故事。可是那跟他没什么干系。
现在，此刻，他只需要给出答案，离开地下室随波逐流或者得到神明的助力。
不知是日十的错觉还是他的回答勉强到达及格线。似乎有几条细不可见的裂纹从护罩的底部蔓延开。
然而这些裂纹怎么看都不足以让整个白环崩溃。
“轮到你了，”日十站在白环的正前方，伸出了手，“‘【只要阁下需要，我就会回应阁下。】’你可这么说过，别忘了啊。”
处在外界的日十确实穿过了白环，右手在接触护罩时不是记忆中那坚硬又略带柔软的触感，而是一阵酥麻。
等意识到的时候，胳膊就已经轻松地进入了白环内部。
“要求以红字证明，你是全知全能的神。”日十叹了一口气，“所以，这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问题啊！”
“呵……呵呵呵呵，”随着少女伸扬起右手，无数的黑色蝴蝶腾空而起，“【我，是全知全能的神。】感谢阁下的信任，那么，还阁下以幻想。”
随着少女的话，日十感受到回握住自己的一只绵软的小手。
在神明的脚底，宽广的红色法阵展开。白色的雕纹在泉水般流淌着的黑色下完全损毁了，就像投入水中的石灰粉一样消失殆尽。
在日十眨眼的时候环境切换了，再次回到了广袤的草原上。清风和阳光倾盆落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日十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神明大人水平挥动右手，华丽的姬袖随之飞舞。又一批墨色的蝴蝶从少女的身后涌现出来，蝴蝶绕开日十向他的身后飞去，日十就像水流中的石头一样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从自己的两侧飞过的无数蝴蝶。
在日十身后的是一道道拔地而起的巨大石柱。那几乎有数米粗的直径，不，数十米粗的石柱。
就像是刺穿落下生物的木桩陷阱获得了生命一样，不断地朝着他们突进。
蝴蝶构成的黑色涓流噼里啪啦地击打在石柱上，该说是石柱太过脆弱，还是这些蝴蝶太不寻常。那些石柱在黑色的细流中一个接一个地断裂了。但是石柱的产生并没有因此受到阻碍，仍然在以可怕的速度不断冒出，眼看离日十越来越近。
“抓紧。”少女踏了一下地面，脱离了重力的束缚。
待日十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天空中了。和上次的自由落体不同，这次的日十有机会好好感受在空中的感觉。
一次次地和巨大的石柱身差毫厘躲开，但是日十压根没注意朝着自己逼近的石柱，反而享受着阳光、绿草以及擦过自己身体的气流。
就像是第一次乘坐飞机的孩童，又像是初次踏入外国的青年，也像是期待着一段新的相识那样。
越过草原，远方是连绵不断的高山。石柱也随着地质变化成了不同的颜色。日十握着少女的手上感受不到拉力，就像是日十自己也在飞一样，仅仅是跟随着少女的方向。
不同粗细的石柱或从两人身边擦过，或被围绕着少女的黑色蝴蝶击碎。
蝴蝶跟随在两个人的身下，就像是挂载着的导弹。只要少女挥手，就会有一道黑色的轨迹离开身边，化成一束夜空一般璀璨的黑色，命中向他们袭来的石柱。
“哈哈哈，”日十笑了出来，“不愧是神明大人。”
听到日十的话，穿着黑色礼裙的少女瞥了他一眼。
“最后的证明，太胡来了。”
“嗯？怎么了，没人说本人不能做出证明啊？”蝴蝶与石柱的爆炸火光闪烁着，就像烟花照亮了两人的侧身。“还是说我有哪里说的不对？”
“根本就没有对的地方，阁下距离合格差的还远。”少女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恶意的笑容，两人飞行的轨迹也忽然转向正下方，两道石柱在两人的正上方对撞，落下了大块的碎片。
在巨石构成的雨水中闪躲着。
坠落到里面上的巨石砸断了树木，引发了雪崩，敲碎了山脊。
“就像是被世界末日追逐一样啊。”日十看着身后的样子感叹道。
蝴蝶仍然守护在两人的身边，但是随着石柱的追袭，数量在不断地减少着。黑色的轨迹像散花一样飞向各个方向，击中想要从全部方向同时封住两人行动的石柱。
在烟尘中穿出，两人继续向前飞行。
山脉越来越高，石柱的质地也越发苍白，每一根石柱从山麓中打出的时候都拖曳着厚重的雪层，把没有下雪的天空染成了一片雪白。酥松的雪花在不知道究竟有多高的云层间飘扬着，而那些被黑色蝴蝶击中的石柱上携带的雪花被热量融化。一边下着雪，一边下着温暖的雨。这就是现在两人背后的场景。
“谢谢。”少女忽然一反常态地向日十道谢，只是表情依然看不出波动。
“嗯？这些就免了吧，我想要些更实在的报酬啊，神明大人。”日十笑道，“而且，这种话和你的人设完全不搭啊——完全不搭——”
“呵，”神明空出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滑动着，指挥着为数不多的墨色蝴蝶。“请阁下不要得寸进尺，还记得第二次论战么。”
“不——不记得。”
“轻轻地施以外力，就会响起美妙的悲鸣，铃铛就是这样的东西。想让铃铛死去，只要拿走金属球就行，想让铃铛复生，放回金属球就好。”
日十明白铃铛指代的就是他。
“虽然阁下的心轻易就会被人俘获，但是这也不坏。”少女挥出最后一只蝴蝶，“让这个世界的宁静与庸俗纠缠在一起，尽可能地取悦我吧。”
“？”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日十被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直直地朝向雪山山顶。
在山顶的是一座通体雪白，仿佛和雪山融为一体的巨大神殿。无数根粗壮的支柱从陡峭的山腰中伸出，一直延伸到山顶成为了神殿的地基支柱。
若非为了这样面积巨大的神殿，根本不需要这样难以想象制造方法的支柱的。本就不小的山顶被强行从山腰支撑起面积广大的地面。在这之上的神殿本身就更不需要语言去描述了。
那是像奥林匹斯神殿一样的典雅设计，与地球上的不同点基本上体现在大小上。
四方的殿堂巍然立于扩大的地基上，四条不同方向从山底一直铺设到山顶的宽敞石路显示出了神殿的重要性。在神殿的正前方是广阔的平台，这几乎是有数百平方米的广大平台。
在那上方，日十与少女降落了。
“久等了！未来。”少女站在日十前方，面前是像海啸一样不断逼近的石柱群，“【让我亲自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弥，位列十六——真实与矛盾与虚幻的魔王（神明）！】”
少女身边的球体流淌出彩色的液体，在空中挥发殆尽。那之上，围绕着球体的法阵变得更加明亮，蓝色和红色的光芒混合在一起不断扩张，形成了覆盖住整个山顶的墨色护罩。
石柱轰鸣着撞击在护罩上，然而，既没有晃动也没有碎裂，反而无比寂静。它们撞向护罩，接触的时候就会产生一圈圈涟漪悄无声息地融入护罩中。
实际上，击中了护罩的石柱从护罩的另一端钻了出来。
以日十的视点来看，那一个个黑色的端点贴在了护罩上，同时在护罩的对侧也会产生另一个端点。
“很好，就允许你与我对立吧。”化身漆黑的魔王恶意地笑着，“你的悲剧也仅仅如此。”
——第二个相同的护罩展开了，这次是在原先的外层。两层护罩构成了同心球覆盖着整个山峰。
这次，石柱真的如同投入了无尽的虚空中一样无法从另一端钻出了。
“在无限循环的世界中湮灭。”少女平静地说道。
就像是无数面镜子映射出无数个她，两层黑色的护罩间变化出各种各样的角度，形成一个个三角形的棱面。
这让日十想起地球上那些由三角面构成的球体玻璃艺术品。
在那之上每一面都浮现出少女华丽的身姿。侧身的，正面的，仰视的，俯视的，全部映照在遮盖住天空的护罩内。
日十的目光被覆盖了整个天穹的神明的样子吸引。
“碎裂吧。”
寂静的世界忽然变得嘈杂，石柱摩擦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刚刚传来声音的一瞬间，一切都被收束在空中的两层护罩中再度消失了。
于是世界又安静下来。
日十还沉浸在刚才梦幻般的景象中。
“……”
“向你的神献上赞美吧。”此时的少女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而她本人也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白色的石质地板上，微微朝日十露出笑容，“需要我教阁下吗？”
“请。”日十走到少女面前俯身伸手。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他，递出自己的右手，手背朝上搭在日十的掌心上。
“……这不也挺好吗？嗯哼哼哼，依这手的表现，就不再刁难阁下了。”
露出为难的神色，日十苦笑：“弥小姐，我承认你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
少女笑了，“离开地下室之后，阁下、就像是某国的政治家一样。”
“呼吸到新鲜空气让人有些兴奋，神明大人也不例外吧。”
“……我可没觉得哟。”像是在座位上被邀舞的矜持的公主一样，少女依然保持着将手交给日十的姿势。
“难道您不喜欢吗？”
握住日十的手却迟迟没有起身，少女与日十对视，勾起自己的嘴角。
“不……并不讨厌。”
“那就没问题了。”日十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请。……还是说我接下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略带着疲倦的少女笑了出来，“阁下与我的约定还没完成之前，这份镣铐是不会消失的。”
“嗯，是要照你的方法瓦解神权吧，但是把你从白环中解放出来可不在条约内，”日十补充道，“我要为额外服务要求报酬，就算是神明也一样。”
“还是第一次见到对神提要求的人。”
“怎么，这个也不喜欢？”
少女终究并没有借日十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刚刚坐在地上休息时的疲倦就像虚假的演出一样，现在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气势，少女转身走向神殿。黑色花瓣般的长裙随之扬起。
“不，不讨厌。合情合理。”
“居然比刚才的语气要肯定。”日十随着少女向神殿入口走去。
“我收回我的话。很讨厌，请你不要再用这种说法了。”
“那可难办了，我以为神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来着。”
沉默了一瞬间，少女加快了步伐，嗒嗒嗒地登上台阶。
“呵呵呵呵，阁下将要经历的欺骗还多着。”标志性的笑声从日十前方传来。“珍惜你的现在。”
“难道说你还能预测未来？”
“【拒绝回答。】”
“这种地方也用红字。”日十叹了一口气。
两人的面前是高耸的神殿正厅，与其说是台阶，不如说是一层层堆砌起来的白色平台，引导着来到这里的两人。走在整个台阶的正中央，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感。日十对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投下的血本感到震撼。
面前的少女踏在台阶上，黑色的礼裙和长发随着高海拔的风吹动，露出了黑色的长袜和红黑色的高跟鞋。
“呵嗯？”少女察觉到日十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发出疑问。
日十楞了一下，立刻重新迈出脚步，“没什么。”
少女等待日十继续开口，于是默默地继续走着。
“只是弥的锁骨和小腿让我看入迷了。”
“……真失礼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