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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一 Illuminate

神权与地下室

  

(写作番外读作正篇,该篇发生的时间是在还未写到的章节{巴别未至(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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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与床同大的豪华大理石桌,而上面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低沉的男音在大厅中回荡,那是充满着睿智与满足的低吟。即使在没有任何旁人的时候,男人依旧坐得笔挺,握着羽毛笔的手不断地挥动着,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

接着,笔停下了,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被持握在空中,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油灯的火焰在夜间的微风下发出细微的晃动声。

“唉……”

良久,叹了一口气,男人像是放弃了一般将手中的笔插回到笔座中。把面前的纸张移到一旁,伸出手拿起放在宽阔大桌上寥寥无几的物件之一,一个雕刻着文字的石碑。

抚摸着石碑,男人的眼神仿佛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将自己刚刚挂念的事情排出内心。

石碑上写着的是十条规则,被人们所熟知的世界的规则,魔法的规则。

“啊,感谢您赐予我们光芒,众神。”男人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语。

这些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规则从他的眼前一遍遍地掠过,像是要把文字吸入自己的眼中一样,男人在每一行间认真地扫视,仿佛这都是他的孩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因为这是他所撰写的,他所宣传的,因他的学校传播到全世界的理论。他是纸槿花王国魔法学院的现任院长,三百年间最负盛名的院长。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规则的第一条上:

魔法体系无矛盾。

毕竟世界是由魔法构筑的,魔法是源自神明的。

完美无瑕。

抚摸着迷你石碑的男人露出了不符合他气质的微笑。

魔法学院建立三百年间,在一步步的建立起魔法规则的轮廓时,为了证明构思的魔法规则的正确性,也需要对这些推论进行证明。

男人的表情回到了一个院长应当具有的深邃和严肃。

问题就出在这里,十个规则已经有六条经过了严格的证明,可是这十条规则中的掌上明珠,也就是第一条规则的证明——在数百年内竟无人成功。

但是男人并不心急,自私的说,他已经拥有足够让他就此度过一生甚至流芳百世的成就。在他还在大众视野内的时期能够多解决一个问题当然更好,不过,他也不是仅凭运气就走到了这一步。事实上,他本人不仅拥有无出其右的魔法造诣,同时他也非常热衷于探究世界的真理。甚至十条定理中有两条就是他亲自推理出的证明。

想到这里,年过半百的男人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好像又获得了让自己再次燃烧的火种。每当投入对魔法的研究工作时,男人就会展现出旁人难以窥见的只属于他的热情。

就在男人放下石碑,准备继续拿起羽毛笔的时候。

门被扣响了。

男人皱了皱眉。

这时候知道他还在院长室工作的只有他的助手,但是他的助手从来不会在他专心致志于魔法的时候打扰他,哪怕是院长忘记了与预约的客人会面,更不用说双月高高挂在天空顶端的时候。

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进来。”男人也没有停下手,依旧抽出了蘸好墨水的羽毛笔。

“先……先生……很抱……”

“什么事,说吧。”虽然握着笔,但是男人没有任何思路,不耐烦地打断了助手的话。

助手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语言,同时发出了抽出纸张的声音。

男人还是放下了笔,回过头看着有些紧张的助手:“嗯?信?”

“是、是的!”助手把一小张纸从宽大的纸筒中抽出来,“这封信的署名是……”

“嗯?”

“署名是……”

有资格在这个时候还打扰到自己的信,男人已经打消了一切不悦,甚至反而开始兴奋,“是谁不重要,告诉我,是为了证明魔法的十条原则而来信的吗?”

“是、是的,”助手回答道,“确实是关于您的十条原则,但是……”

“快!快拿给我看看!”还没等助手的话说完,男人因为激动而皱紧了眉头,同时向助手伸手讨要信纸。

助手踌躇了片刻,还是先递出了信纸,“其实……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男人因为助手的反常感到不悦,“怎么,难道你也会因为那些为了名利寄来的毫无逻辑的鬼话而摸不着头脑?难道你没有先替我好好读一遍吗?”

“不!不是这样的,先生!”助手慌张地辩解,“我已经为您读过了,这封信说的是……说的是……”

“是?是什么?!”

“——您的魔法十条原则的第一条是错误的。”

“什么?!”男人怒中带笑,维持着作为一个学者的最低底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无名小辈敢对第一条原则指手画脚。”

翻开信纸,男人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认真地阅读。

接着,男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不消数秒,男人把信纸放回桌上。这封信的内容就是如此短小。短小到需要让人放下信纸再好好地思考信中所说的内容。

接着男人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光芒,像是理解了什么,他靠在豪华的椅背上思考着。然后,他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从他的脊背渐渐地往上爬行着。

半晌。男人终于有了动作,先是把信狠狠地揉成了一团,扔进了身旁的竹篮内。然后再次静静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助手甚至都不敢抬头,紧紧地盯着地面。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这个世界还真是充满了恶意。”男人的声音细若游丝,他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你……”

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男人正在叫他,助手打了个激灵,“是!是……您说什么?”

“……”

然而男人又闭上了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终于,下定了决心,男人显得愈发憔悴,“你,从来没有读过这封信,知道吗?”

“是的,我明白。”作为院长助手的人立刻理解了男人话语中的含义。

“对于刚才打断你的话我很抱歉,能再告诉我这封信的署名是谁吗。”男人接着说道。唯有这一刻,似乎又成为了一个谦逊之人,但是在这份谦逊之中好像失去了什么。

“弥,先生,署名是弥……从、从阿泰泽神殿寄来。”

男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接着大声地笑了出来。

是嘛,原来真的是这样吗!身为原作者的她向我提出了意见,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啊?!在我对未来的一切充满希望的时候,在世界蓬勃发展的时候!

他懊恼地撕开了桌上的稿纸,拿起了石碑,狠狠地向地上砸去。石碑碎裂的声音从深夜间唯一明亮的房间传出,响彻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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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sent

“呼、哈哈。”坐在圆环中的神明忽然轻声地笑了出来,露出了泛着邪气的笑容。

抱着反正也看惯了的想法,日十只是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拿出装在袋子里的炸鸡。

没错,炸鸡。

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贡品还没有厌倦,但是在第二次论战结束的几天之后,神明突然唐突地向他提了一个要求。要求的内容是:和她下五子棋,如果输了的话,就要让她读取一次自己的记忆。

你不是全知全能的吗,为什么还要费劲得到我的允许,日十问道。

然后神明回答,正因为是全知全能所以才要对自己设下限制,否则的话世界的一切都显得空虚无趣了,只不过有时候限制也会显得比较麻烦。毕竟,限制这个词本身就和全知全能有些冲突。

我总觉得你好像在骗我,这么说着,他还是答应了。

最后日十 一次都没有赢过。

因为少女每次都要求走先手。即使是不怎么玩五子棋的日十也知道,先手的黑棋在五子棋中是必胜的——即使在进行了禁手之后,黑棋仍然是必胜。现在,不仅没有禁手,还对上一个能力极限未知的神明。

反正从结果看,无非是神明找了个读取日十记忆的借口。但是令日十出乎意料的是,神明读取的记忆统统用在了这个方面——每次一种,从日十的记忆中重造那个世界的食物。

而且也会分给日十一份,在这地步上日十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除了每天选取的新种类之外,神明也会经常复制之前得到的记忆中中意的那些。比如最近,名为神的少女就爱上了炸鸡。

神会胖吗?

日十对自己最近思维的偏向感到了疑惑。难道自己已经彻底抹消了对面前神明的芥蒂?还是自己单纯的已经在这个环境里感到了适应呢?

还是紧张一些好吧,在心里这么提醒着自己,日十苦笑着。

与其说是沉醉在虚无的甜蜜中,不如说是被异常包围,反倒让日十变得迟钝。人类就是矛盾的集合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拜托你发出的神诏完……”日十向少女搭话。

还没等日十说完,神明点了点头,“嗯。”

要好好地等别人说完话再发表意见,这句深藏在每个人心中的规则似乎面前的神明并不太在意。日十叹了口气,心想既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话,干脆就不要让我开口算了。

“否,允许阁下开口就已经是一种平等的表达。另外、如果只有我开口的话,作为神、太没尊严了。”

“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尊严了!”

“额外让神殿帮我送出了一封信,别的已经传达完了。”少女岔开了话题,白皙的双手握着炸翅根,食用油让她的指尖看起来有些闪亮,像是抹了透明的指甲油。

“信?什么信?”

“随随便便套话可不好哟。”

“再给你推荐一个好吃的,说出来的话就告诉你名字。”

“……”于是少女犹豫了,即使手握炸鸡吃着碗里的,思维却能准确地权衡利弊想着锅里的,不愧是全知全能的神。“好。”

然后少女一边吃鸡翅,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向日十传达自己要求神殿向纸槿花王国魔法学院转告的事。信将要交给一个中年男人,他是学院的院长,内容是有关他推测出的魔法十条规则之中的第一条。

第一条的内容是:魔法理论无矛盾性。

日十苦笑着,他已经猜到少女寄出去的信会产生的后果了。表面上看是高洁无比,连非信徒看见一眼都会立刻理解何为神性的神明,其实是内心利己主义,同时为了自己的乐趣而毫无掩饰地展露自己的恶意的浓稠恶意集合体。除此之外,还带有她自己毫不在意的恶魔属性和施虐倾向。

不出意料,神亲自送出的这封信里利用一个证明打破了这条规则。

前提:有一个魔法用来检测别的魔法,被检测的魔法如果本身会发光,那么检测魔法不发光,反之则发光。

情景:那么,用这个魔法判断它本身。

“阁下理解了吗?”

“别急,让我想想……”

接着,日十的视线被神明身边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少女身边的鸡骨头越来越多,都用奇特的方法堆在了起来。第一根骨头放在地上,第二根骨头的一端放在第一根骨头的上面,另一端放在地上,重复了一圈之后,新的骨头开始每一端都搭在不同的骨头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螺旋上升的圆环。

真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给阁下一个提示、把魔法拆分成输入,运行和输出。”少女舔了舔手指,在拿起下一个鸡翅之前说道。

“……”抬起右手托住脑袋,在地上盘坐着的日十皱紧了眉头。

输入的是一个魔法,运行时判断输入的魔法是否会发光,发光则“自身不发光”,不发光则“自身发光”。那么把这个魔法作用于自身,它会怎么样?

“喔,原来是这样。”

被检测的魔法如果被判断为会发光,那么检测魔法就不发光。被检测的魔法如果被判断为不会发光,那么检测魔法就发光。可是被检测的魔法和检测魔法不同步发光又有什么问题呢?

鸡骨头构成的环越堆越高,已经变成了一个散发着鸡肉香气的高塔。

神明用舌头从口中推出一根骨头的尖端,伸手抓住它并抽出来,那上面已经一点肉都不剩,“举个例子,‘我所说的话是假话。’”

日十感觉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神明,“呃嗯……”

“笨!”

一根鸡骨头从白环内飞出,准确地砸在日十的头上。

“噗,疼……”这下的力道之重,几乎把日十砸蒙了。

稍微缓过神来的日十看到有些恼怒的少女,只好低下头去寻找鸡骨头。可是骨头不见了,环视了周围一圈,还站起来检查了是否掉在衣服上。日十还是没有找到那根砸向自己的鸡骨头。

“在这里哦。”少女饶有兴致地看日十忙活了半天才说道。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来回晃动的骨头,这种行为也算是神明恶质的体现吧。

虽然不知道这根骨头是不是刚才砸向自己的,日十还是只能叹口气重新坐好。静静等待着神明重新开口。

“执行判断和被判断的魔法都是同一个魔法,但是出现了不同的结果。这就是矛盾。”

日十点了点头:“也就是‘我所说的话是假话’。如果这句话是假话,这句话就是真话;如果这句话是真话,那么这句话是假话。如果这个魔法不发光,那么这个魔法发光;如果这个魔法发光,那么这个魔法不发光。”

“虽然还是不合格,但是姑且表扬一下阁下吧。”

“即使是在正式文件以及释放魔法时使用的神语也逃不开这个逻辑陷阱,还记得桑德克洛笔记中创造出食物的文字吗,那正是‘神语’,很可惜呢,我的语言也不能避免矛盾的出现。越是表达力强大的语句,越不能避免矛盾出现。”

“好了,已经、解释完了,阁下该履行承诺了。”

“嗯?”日十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们在进行这个话题之前提到的事情,他要用一个食物的名称来交换少女的情报。

“我想想……那就,薯片吧。”

“呵姆……薯片……”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啊,日十叹了一口气,继续拿起身边已经凉透了的炸鸡。

说真的,不是日十不喜欢吃贡品,只是因为它们都被转化成了炸鸡。这时候日十已经开始怀疑告诉她这么多垃圾食品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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