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的是纵深山脉一角，在王城南部的位置喵。”女佣的猫耳扇了一扇。
“纵深山脉？说起来我在地图上看到过，在王城南边。”雁吾思索着。
“诶是的，离这里大概三四百千臂远的样子，因为涉及到神话的关系所以非常有名。”
“是吗？”
“客人应该是外国人吧？”猫耳少女微笑，“在亘古十二日中，亚尼加斯娅女神击落天空巨龙格劳罗斯的故事是这个国家最经典的传说呢。在那一役中，掉落的巨龙尸体砸平了纵深山脉三分之二的山头呢。”
“啊啊啊是这个啊，我在《欧罗睡前故事》里读过！”雁吾啪地用拳砸掌，“巨龙的尸骨据说形成了新的山体，由此还诞生了崇拜巨龙的宗教呢。”
“对，就是这样。”少女莞尔一笑，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
“请问，客人您有什么烦恼吗？”她稍稍眯了眼，声音幽幽地问。
“啊？”
“通常来说，是不会有人满手是伤还大半夜去贫民区里晃悠的。”
雁吾的呼吸急促起来，对方的眼神并不凌厉，但却看清了他的思绪，他不清楚这代表什么。
“请别误会，我没有打探您秘密的意图，也没那种胆量。”她谦恭地稍微欠身致歉，“只是如果客人需要寻求帮助的话，为其排忧解难也是我们份内的事情喵。”
“……哈。”雁吾深吸了口气，“排忧解难，怎么做？”
“我们小店只能提供食宿，如果客人想要喝好酒的话，我们会领他去这边最好的酒馆，如果客人要买东西，我们会拜托杂货铺的伙计，如果客人想要出行，我们可以为他联系马车。
她刻意地停下一顿，抬头看着雁吾，瞳孔像白天的猫儿一般收成细缝，
“如果客人是有特殊的烦恼需要解决的话，我们会为他指引去‘兽洞’的路。”
“‘兽洞’？”真是个诡异的名字诶。雁吾吐槽。
“嗯，外界通常是这么称呼的，其实就是王城的地下街喵。”少女笑道，“那是个能够实现愿望的地方，即便不是那么平常的愿望也好，都会有人能够为你出力解决……当然了，钱是必备品。”
“这样啊……请问小姐怎么称呼？”雁吾托着下巴思考着。
“吉娜，没有种姓喵！”被问到名字的时候，女佣小姐明显情绪高涨了不少。
“那么吉娜小姐，这种愿望委托绝对是超危险又昂贵说不定还会涉及到人命的非法买卖吧？”
“我想是呢。”猫女微点头。
“这样啊。”
雁吾说，
“那太好了。”
***
贫民窟横向的第三条小巷口前，树荫下，铜墙铁壁的少女蕾娅在玩着踢石子的游戏。
现在时至正午，她已经在贫民窟里呆了三个子时了。
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真是的，搞什么玩意儿……”之前同行的黑发男人抱怨着从巷子里走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啊，住在附近的邻居居然没一个熟悉她的。”
“打听不到吗，亚雷？”蕾娅停下了脚下的小动作，眨巴眨巴眼睛。
“嘛，多少算是有收获，有人说那女孩儿搬进‘兽洞’住了。”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支烟卷——看起来是很高级的货色。
“兽，洞？”蕾娅的脑袋一歪，“这词有特别的意思。”
“没错，有特别的意思。”亚雷用两指捻住烟卷的前端，一个微不足道的火花过后，烟被点燃了，“简单说，就是那个类人种特别多的地下世界。”
边走边说吧。亚雷挥手示意，并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法外之地吗？我听说过，但是从来没去过。”
“请不要摆出那种像小孩子一样跃跃欲试的表情啊，大小姐。”亚雷有些无语，“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对于女孩子来说太危险……好吧，对你来讲或许没什么危险，但也绝不是呆起来很自在的地方啊，光是里面的气氛就很瘆人。”
蕾娅睁大眼睛，一言不发静候下文。
而亚雷则吐了个烟圈：“该怎么形容呢，那是一个……灰得很纯粹的世界，不问种族，不分贫贱，不论男女，只有有能力就能够获得一切的社会，弱者则会连性命都被当做本钱剥夺。这种用简单的规则统治的底盘，对某些人来说恐怕是天堂吧。”
他定了定神，看着走在贫民窟路上，瘦骨嶙峋的孩子们奔跑。
“我难以想象，一个孩子能在那种地方生存……而且居然能得到‘教授’的偷偷接见？”
“或许‘教授’喜欢她。”蕾娅说得很小声。
“真头疼，宁愿和这种住窝棚的贱民接触，都要躲着蕾娅你啊……怎么搞的，那个‘教授’，海因茨家不是有恩于他吗？”
对少女蕾娅·海因茨来说，自称“教授”萨伊拉大公是生命中的贵人——至少家里人都是这么说的，据说如果有了他的帮助，少女今后的人生轨迹都将整个改变。
但是奇怪的是，在蕾娅即将成年，也正是最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教授”却和海因茨家玩起了兜圈子的游戏，根本见不着人。
两天前，家里传来了消息说有人看到疑似“教授”的人物多次着便装出入贫民窟，并与那里的人发生了接触。
“或许‘教授’讨厌我。”少女走着走着，低下了头。
“没有人会因为外表遭到歧视的好吗？再说蕾娅你也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女啊，没人会讨厌你的。”亚雷皱了皱眉。
人不会因为外貌而被区别对待——老实说，这样的话他自己也不相信。但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都很脆弱，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残酷真相的准备。
“或许‘教授’也治不好我。”少女又咕哝着，视线在地面找寻石子。
“哈，说什么丧气话。”
不耐烦地叹息一声，亚雷停下了脚步，把烟从嘴里摘下来，
“‘教授是这个国家第一的聪明人’这种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甚至改变了整个魔导工业的进程，如此传奇的人物，我相信蕾娅的烦恼在他眼前不过是一碟小菜而已……”
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让别人替你强大就可以了吗？海因茨的家训没这么窝囊吧……无论如何，蕾娅你都是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到现在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必感到害怕，大不了你摔倒我还能接住……只要你别吃太多。”
蕾娅无言，铜墙铁壁的长袍里隐隐地动了下，然后她重重点头。
真是好孩子啊。亚雷笑着把烟头扔掉，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少女橙红色的华发。
啪，少女晃着脑袋将那只手击退。
“请别一言不合就碰我。”
“啊呀，摸到逆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