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波罗的海边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的利亚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拉下。
——温斯顿·邱吉尔 旧历1946
I.
七月五日,加纳,格林尼治标准时间十六时二十二分。
高度六千八百米。在被云海点缀着的印度洋上空,陡然出现的小小影子在广袤的洋面上化作难以分辨的黑点。向下俯视时,可以让人感觉到自身同整个大洋相比是如此的渺小。洋面上一些闪亮漂浮的岛屿,是巨大的宇宙残骸——尤尼乌斯七号的内层土地结构和高强度碳素合金交叠而成的庞大断层。
自“黄金海岸”加纳国际机场出发,这架“沉默鱼鹰”已经沿着西非海岸航行了四十五分钟。
“沉默鱼鹰”的设计,师承自旧时代“V22型鱼鹰运输机”,是一种被分类为“倾转旋翼机”的民用载人运输机。在全长十二点二米,翼展二十一点八三米的天蓝色无反光身躯上,书有“维特·特斯拉联合工业公司”的白色标志。不负其“沉默”之名号,这架运输机虽有比一般直升机还要大上一圈的旋翼,所发出的噪音却只有和家用洗衣机的噪声同样大小。拥有无反光低可视度涂装、用于最小化雷达截面的隐形构造和可发射干扰电波的电子战装备,这种对于隐秘性有着出色保证的飞机一直是那些既希望能够在空中飞行,又想隔绝一切外界打搅的富豪的最爱。自然,这一架编号为PVX-32的“沉默鱼鹰”,也是划归到地球圈能源大亨“维特·特斯拉工业”旗下的私人运输机。
预定上,这架飞机应该是从加纳起飞,并将会在南非的开普敦国际机场降落。但实际上,在飞行二十分钟之后,这架临时起飞的私人飞机就立刻启动了干扰模式,绕开国际航线反其道而折回之,正在秘密飞向前塞内加尔首府,现北非洲工业联合组织的议事堂所在地——达喀尔。
“上次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快忘记这座城市的模样了。”
坐在机长席上,麦格斯·列文琴科夫上校缓缓地吐出丹纳曼雪茄略带坚果气味,灰蓝色的烟雾。顿时,整个驾驶舱便里弥漫起淡淡的烟味。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艾莉安轻声叹了一口气,身体不自觉的靠近旁边借着午后阳光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看着整备清单的队长。和脚下的翡翠蓝海面形成鲜明对比,她那深湖蓝色的双眼却显得像是蒙上阴云的深渊。
“看到这样的海洋,不应该感到开心点吗。’’
‘’嗯…海很漂亮,但也不总是令人高兴。’’
海水在阳光下从亮蓝变幻到绛紫,宁静而安详的海面,无来由地吹来让人感到冰凉刺骨的气息。带着血腥气息的海风咸味波动神经,让艾莉安从脑髓深处感到一阵疼痛。她的全身都好似被冷气所包裹。
有些东西,果然仅仅靠药物和时间就想冲淡,还过于勉强。
她反射性地伸手,用力按住头部。明知并非外伤引起的痛楚只能依靠意志忍耐。敏感的神经还是要求自己至少是敷衍地作出这样的动作。
‘’放松点。’’
从肩膀上传来熟悉手掌的温度。就和当时把自己带离那个地方时的感觉一样。传达到心底温暖的感觉。淡淡的雪茄烟味钻入鼻腔。虽然驾驶舱相当狭小,烟雾久久不散,但是艾莉安却意外不讨厌这味道。和药水,火药或消毒液不同,烟叶静静燃烧的气息如同在夜间走道的阴影里忽闪忽灭的火光一样,让时常感到冰冷的自己毫不犹疑地靠近和攀附上去。
“想一点别的事情。’’
‘’是。”
艾莉安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艾莉安身上,让她那本来就半白的淡蓝色头发显得更加透明。发梢即使是试着熨烫,过不了几天便会恢复自然的微卷。齐耳的淡蓝色短发在背光中勾勒出她的脸庞微显坚硬的线条。
“缺乏女孩子的气息,无论是从身材上还是性格上来说都是这样。”负责情报工作的管制员菲斯特莉卡·诺伊卡曾经对艾莉安作出略带尖刻的评论:“她呀,前不凸,后不翘。硬要是说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只能是什么地方都能钻进去这一点啦。”
的确,常年穿着标准的灰色作业服,梳着齐耳的短发,沉默寡言,缺乏表情。她所有的外在装束和其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位冷峻的少年。旁人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也大多不会想将这种种特征,联系到今年才刚满十七岁的女孩身上。只有她长而微卷的睫毛和那深邃如同冰湖,好似能将灵魂吸走的深湖蓝色双眸,才能给她带来稍许或许是女性独有的柔美气息。
艾莉安低下头,继续进行航道的手动修正。遍及头颅的阵痛渐渐退去,但太阳穴依旧隐隐作痛。她只能用手指按住太阳穴,继续等这一阵的头痛过去。
“怎么……” 麦克斯刚想说些什么,抬头看到艾莉安按在头上,满是创口贴的手指之后,他居然一时想不到可说的话。“还好吗?”停了一会,他问。
“是闪回反应的逆流。我想过一会就好了。”
“身体的状况一定要及时汇报。”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或许该换一种对话方式。麦克斯长呼了一口气,把耳机摘了下来。将飞机切换到自动驾驶,站起身,把一只手搭在艾莉安的肩膀上。
“少尉,我现在将飞机的控制转到你这里。经过塞内加尔港口区境线之前交给你来驾驶,可以吗?”
“是。”艾莉安郑重地点头。肩膀上传来的暖意和触感即使远离,她依然感到很舒服。她一边回答,一边将驾驶系统切换到副驾驶座的操控面板上。
“沉默鱼鹰”上的乘客除了担任驾驶及护卫的麦克斯·列文琴科夫上校、艾莉安·安德森少尉之外还有四人。其中坐在后舱的三人中,两人是来自“维特·特斯拉工业”的财务会计,另外坐在靠舷窗的沙发上的一人,是“特斯拉工业”的商务总裁——安科维奇·特斯拉。而坐在前舱空中吧台一边,戴着墨镜,正品尝着一小杯威士忌的灰发男子,则是雷克斯·德·拉尔夫博士。
“列文琴科夫上校,请坐。”
看到麦克斯走进来,雷克斯招呼道。
于是麦格斯挑了吧台对面的一个凳子坐下来。
“ Sir. Ser。”
“叫我博士就好。”
雷克斯·德·拉尔夫年长麦克斯十五岁,现今已有七十高龄。但单从外表上看,雷克斯反倒显得比麦克斯年轻个二十六、七岁。这部分归因于雷克斯的基因。据他所说,他有着相比一般调整者更长的端粒,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大可以活到两百一十岁。”当然,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则仅是因为他不蓄胡的缘故——暗红色的皮质西装配上金色的领带,垂到脖子后面的灰色头发仔细梳好,脸上仅留颌下一小撮的胡须。如此一幅新潮的打扮,再配上金边的墨镜,粗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事业有成,风流倜傥的年轻商人。
他把酒杯里的冰块晃得叮当直响。像是夸耀自己成功的装扮。
不知底细的人若是看了说不定会被唬住。麦格斯回应道。雷克斯并未对这番礼节性的称赞作出什么回礼,径直将话锋一转。
“那个孩子,虽然还很年轻,但是非常能干呐。”
雷克斯将把杯子放了下来,推到了一边。
“你是说安德森少尉吗?”
“是。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无法表露感情的人,多半在真正紧急的情况下不能冷静处理问题,在实战中是不可靠的。”
“我想她只是不善言辞,和我说的话还算挺多。”
上校苦笑了一声,“肯定还需要时间。”
“听说你拒绝了委员会的晋升委任?虽然你的年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于战时政策来说,调到后方总比现在这样要好一点吧?”
“让你失望了。如果继续晋升,那样可就不能继续开MS了。”
雷克斯点了点头。
“有所牵挂是好事。如果一无所有,在战争中会失去自我,被空虚吞噬。战争女神最爱失去内心的游魂。我可不想那么早就被死者牵引去另一个世界。”
列文琴科夫坐了下来。将雪茄搁在吧台的烟灰缸上。“我想这是有用的经验。这是无数失去心智而离我而去的牺牲者教会我的。”
“受益匪浅。我也希望我们足够幸运,离战争这老巫婆远远的。”
“博士以审计局的身份过来,是司法委员会委托的吧。是司法委员会......不,应该是情报局组织的‘凡尔纳一号’事件调查团吧。”
“算是这样吧。总得有能受得了夹板气的人来跑腿,制度才能逐渐稳固。”
“听起来不好受啊。”列文琴科夫听罢,苦笑了几声。“夹在制度化的官僚和无证搜查官之间的活性剂......换句话说,是因为这两边都跑不开吗。”
“终端机的人我们一直都无法理解。能够使用这个身份,也是托委托人和司法委员会的关系。追根溯源是以私交而论的工作。不过,要追查后勤的动向,审计局是可靠的后援。因为司法委员会和监察官的关系,我侥幸从军队的管道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我国的新锐舰‘公正号’在进行光轮推进机构的测试时,意外脱离了试验宙域。而且巡逻部队内部也流传着拉格朗日一点宇宙港被‘不明部队’占领的传闻。就和‘凡尔纳一号’同样,两者是假他人之手的误导性犯罪的可能性比较大。新型舰下落不明,本该让国防委员会出动。但不巧现在是第二轮格陵兰框架谈判的关键时刻,各委员会的大量精力,都放在维持宇宙势力平衡的游说上。”
“是指......拉格朗日一点这件事背后,有我们一直追查的武装集团的情报这件事吧。分割很巧妙。”
“消息很灵通嘛。就算脱下将官服,我看你也该完全不会为薪水问题发愁。”
“不成器的推测而已。还好不是日趋功能主义者的社会,能容许我这样的人在边缘挣扎。我对自己的长处还有点自知之明。军官之间的交情,也是托和‘监察官’的另一种关系相连。不过就情报的流向而言,我看连‘监察官’内部都进行了情报封锁,看来是有人想借此想绕过‘大会议’。”
雷克斯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很敏锐的推测。就现在看来,可以说是原本为了预防独断的双重机构,在面对问题时的弹性被利用了。”
“听上去像是对黄道同盟党的批判呐,博士。”
“抱歉,如果听起来是在批判军队的话,让你不快,我道歉。‘没有根据的批判是无根草’是我的信条,请你别往心里去。”
雷克斯向他举起酒杯,仪式性的举杯后,两人将里面的深棕色液体吸得只剩下杯底薄薄的一层。
“不用在意。只是不召集大会议,批判的对象难道不该是建制派的不作为吗?”
列文琴科夫放下酒杯,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革制的雪茄盒。
“博士的爱好,我记得是维斯帕吧。”
“那么久之前的一面之缘,你还放在心上。上校的记忆力,我当真佩服。”
雷克斯伸手接过雪茄盒。“真是抱歉,阔别多年,见面居然先谈这些烦心事。”
“工作即人生。”
“你也该戒烟了。” 雷克斯将雪茄盒放进皮衣内衬的口袋。“实不相瞒,我戒烟挺久了。因为贝氏症的缘故。可见我们这些调整者,到头来也跨不过生老病死四门。”
列文琴科夫听了这话,沉默不语。他将椅子转到一边,望着机舱舷窗外的海面。
“凡尔纳一号的事件,大概所见的也就是官方声明那一套吧。因为几乎没有人员的伤亡,对于群众也不算好听的故事......想来也真是有趣。”
他顿了顿。“偏离军队的管道,能得到的内部信息现在也仅限于此。拉格朗日一点的事件,就我所知也已流传数个版本。”
“若果真如情报所言,那么造船工业局的负责人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雷克斯沉默了几秒,旋即挑起眉毛,暗暗笑了笑。
“嗯……这可说不准,说不定已经跑到茫茫宇宙的哪个角落,改名换姓过着富豪般的度假生活也不一定呐。”
他自言自语道。
“也就是说,他们绕过了‘终端机'的监视?”麦格斯若有所思。
“毕竟'终端机'也不可轻易信任。他们的理念也一直和我们有所冲突。同样是拥有广阔人脉的情报机构,先做出一点动作试探一下终端机或许是比较妥当的做法......”
雷克斯用手指捻着垂到耳旁的灰发,“名义上,特斯拉工业是南美合众国和欧亚联合共有的大型联合企业;实际上,特斯拉工业早在大萧条之后不久,就已经秘密被我国收购。但是经过市场筛选生存下来的企业,如今则成为了能源争端的马前卒。”
“从八十年代初期就已经进行了数轮谈判,如今快到二十多次,经手的人物也换了几批。长期以来,本国对于谈判要求所做争论而造成的裂痕该如何修补,如今也无从谈起。我也并未指望这一次谈判能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
“唔。那么这一次......背后是评议会......不,是三十三人议会的意思吗?是指太阳能竞争的事情?”
“激进派别打算利用这种竞争关系,借再兴起的能源纷争介入非洲的地缘政治,是这样吗?”
“这就是我们得弄明白的事情了。”
雷克斯喃喃自语。
“真矛盾。上校,难道你此刻不是在被死者所牵引吗。”
“在那个任务结束之前,我是不会退出的。博士。”
麦格斯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在窗框边按了几个按钮,顿时,茶色的舷窗变色成透明的原样,阳光洒进座舱,阳光照亮了狭长机舱的地板。
“那个任务啊......”
雷克斯的一头灰发也在阳光下宛若燃烧起来。
“是吗......原来如此。”
II.
高度:海拔三万六千公里。
地球同步静止轨道,大西洋联邦浮空要塞“科诺洛斯”,某机密坐标。
墙上“精确国际”铯原子钟的电子表盘跳动了几下,表示分钟的红色数字随之从六跳换成七。时间是格林尼治标准时间七月五日午后十六时四十七分,大西洋联邦东部标准时间(AEST)七月四日晚间二十时四十七分。这一刻,史托克·卢修斯少将正把一块方糖丢到他面前的咖啡杯里。
“你接着说,戈林上尉。那是怎样的驾驶员?”
一头铁灰色长发的金斯特·杰利尔德参谋次官一边把自己的那份清咖啡送入喉咙,一边用深绿色的单眼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利克·戈林上尉。
“呃,我说,是一个老手。”震荡过的脑袋仍然嗡嗡作响,戈林费力地从沙发上抬起头。
杰利尔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棱角分明的线条,这是他无意识间抿紧嘴唇的缘故。
“老手?能解释得再清楚点吗?”卢修斯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搅动着杯子中的深褐色液体。
“少将。”戈林舔了舔嘴唇。“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我听说卢修斯少将是技术开发局的主管,是这样的吗?”
“没错。”
“那我就没有必要跟你在军方机密通讯规则上大费周章地讲解了!简单来说,我们驾驶的每一架机体,都有着存储战斗数据的黑匣子。这个黑匣子一式两份,一份存储在机体头部的中央处理系统内,是视频文件;另一份是机体驾驶舱内,是纯数据文本。你们开发部门接受的数据,大概也就是这两类吧?”
“是的,一份用于编撰程序,一份用于实战分析。”
“对,黑匣子是机体的灵魂,机体的所有实战数据都存储在那里。当机体被击破的时候,黑匣子里的数据也会立刻被传送到附近的机体内保存起来——但问题就在这里。那架机体如果是单纯地想击坠我们,按他的驾驶技术,我也不一定能活着跟你说话啦!但是,如果只是想让我们停止行动,一般的机师仅仅会破坏动力系统及武器。这个驾驶员精妙的地方就在于,包括马特小队在内,所有机体都被破坏了头部,黑匣子无一例外均遭到了损坏。其破坏力可谓恰到好处。”戈林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
“——我是这么推断的,敌机对我方的情报有着非常详细地了解,特意攻击搭载视频记录功能的头部黑匣子的同时,不击破我们以免触发数据传输系统。这使得了解敌机的人仅限于和他交手的少数驾驶员,并且仅仅凭借数据资料,对敌机的还原也不会充分。可以看出,对方精通驾驶的同时,也对情报保护和破坏颇有研究。能够作出这样子举动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军方人士,是一个老兵。”
“也有可能是特别训练过的特种部队。”杰利尔德仔细听完之后作出了如此回答——“当然,是不曝光的暗处部队也说不定。”
“哦?MS特种部队?这可是比较新兴的战术编制啊!”
“联邦调查局能够缩小调查范围了。”杰利尔德接过卢修斯的话。
卢修斯少将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难道说搜查令已经下发了吗?”
“很困难。若果被联邦调查局定性为一般性的骚乱,大概不会下发搜查的通知吧。更加紧急的事情牵涉到凡尔纳一号自身的警备系统——凡尔纳一号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博物馆主塔金·史蒂芬森还没有被找到吗?”
“报告倒是发到这里来了。据说这个该死的收藏家四个月前就搬离凡尔纳一号,现在的塔金博物馆早就划归当地政府管辖。”
“该死的塞南……”
年轻的少将放下杯子,无奈地叹气。
“在我们的航线上出现指向性机雷……明明是预定之外的行动,我们的航线应该处于隐秘的状态下的。”
“可能是为了封锁港口,特地设下的陷阱也说不定。”杰利尔德说。“不过,这一带也曾经是海盗泛滥的是非之地。五年前的宇宙开发热中,和海盗的交战也遗留下不少未被排除的诡雷。想要把这次袭击,归到我们奇怪的霉运头上,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罢了。”
“嗯……不管怎么说都太巧合了。虽然损害不大,但是推进器的损害依然很让人伤脑筋。算了,我们的维修作业还要持续多久?”
“恐怕至少要延误二十个小时。”杰利尔德回答道。“新型舰的整备如果......”
“戈林上尉,今天麻烦你了。”卢修斯少将大口地喝掉了面前杯子里的咖啡。
“不…哪里…”
“今后本舰可能会接连遇到这样的突**况。你已经从休假中恢复驾驶员身份,可以编入这艘船的航空战力吗?”
“听从您的指示,少将阁下。”
“很好。你可以离开了。参谋次官也是,我想静一静。”
“好的,我会持续同参谋本部联络。”
“拜托了。”
新型机、高速、军人出身的驾驶员、特种部队。卢修斯少将重复念着这几个关键字,
他把这几个词不断地拆开并起,却仍然找不出头绪。
在航路上遇到机雷的可能性,几乎为兆分之一,却恰好被自己撞上。这似乎意味着“原核号”连隐秘状态下的航路似乎都在他人掌握之中。
他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点开了航宙用的航海地图。
如参谋次官所说,凡尔纳一号周边的宙域,的确处于宇宙开发事业中频受海盗袭扰的狭长地带。这一带离拉格朗日五点颇有距离,距离地球又不算遥远。加上和地球圈隔了一段窄而浓厚的碎石地带,若是未铲除的海盗势力存在于航海图都未测定完成的碎石区内,那只能说这艘船今天实在是船运不佳。
“嗯?指向性机雷的精度会有那么高?”他突然想到。“而且,MS的机动性,电子干扰的能力,新型高速机体……”
躲在碎石带的海盗居然能造出这样的东西?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凡尔纳一号出现如此闹剧,然而自己却诉苦无门。若果是船运的背时,那么这上天的安排,未免太过于凑巧。直觉虽然告诉他,在无数的巧合之间,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但是他却依然感到这丝缕的联系之上,依然笼罩着让人无法接近的雾障。
只要用心思考下去,头顶便好似有被眼睛注视的异样感,浑身难受的他猛地把头顶的军帽摘下来,对面前的航宙地图使劲地挠着头发。
III.
旋翼卷起的风,即使离地面还有数十公尺,也会让地表的人被吹得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夕阳渐渐沉没在海平线的尽头,只留下橘红色残光的天际,成了“沉默鱼鹰”最好的背景。在低沉的轰鸣声中,“沉默鱼鹰”那棱角分明的身躯挡住了依旧昏红的天空,使得从地面观察它的人只能看到闪动着几盏绿色导航灯的黑色剪影。
采用了MS的关节技术,四枚起落架以柔软的方式缓缓自分割开的装甲之间伸出。实心橡胶轮胎在触地的一刻启动了内部的球状阻尼器,将触及地面那一瞬间的反冲向各个方向抵消。
格林尼治时间傍晚六点十分,“沉默鱼鹰”的顶盖机翼顺时针旋转,收起自己的两基旋翼,平稳、优雅地降落在达喀尔市中心的一栋乳白色建筑物顶楼。这幢错层式的建筑物呈东西方向延展,西翼高于东翼四十个楼层。使得东翼的顶层拥有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平坦区域。楼顶占地五百二十平方米,靠近进入西翼大楼的接驳处有一片占地二百米的人工湖。湖水内因为含有较多的嗜盐菌类,使得里面的水呈现出仿若达喀尔著名景观“玫瑰湖”般的粉红色。由于气流的变化,湖面泛起粉红色的波浪,让里面漂浮着的几盏浮球灯不住地摇晃起来。
率先走下舷梯的是“特斯拉工业”的商务总监安科维奇,后面紧跟着负责护卫工作的麦克斯和艾莉安。再后面是提着铅合金制手提箱的两位财务会计,最后走下舷梯的才是雷克斯·德·拉尔夫。他在出门的一刻才把遮盖半个脸的墨镜摘下,夹在西装的口袋里。
“安科维奇·特斯拉。我是特斯拉工业的商务总监。这两位是财务会计,另外两位是公司旗下安保公司的安保人员,负责我方行程的安全。”
“幸会。我是莫甘实业的理事,伽麦尔·阿卜杜拉·阿巴斯。”
安科维奇·特斯拉是一个典型的高加索男子。深陷的眼窝,凌厉的茶色双瞳和棱角分明,宛如铜铸雕像的面容,一如此人不苟言笑的风格,按麦克斯的看法,他和艾莉安站在一起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看似如出一辙的冷漠。
实际上,安科维奇要比艾莉安还要多一分具有东欧特色的热血气息。
前来迎接的人,则是谈判另一方的主角——伽麦尔·阿卜杜拉·阿巴斯。其人年约五十有余,和麦克斯的年龄略为接近。他将修剪整齐的头发一律向后梳理,只看脸的上半部分,大多数人会认为,此人不过年方而立之年;但由于他遵循传统蓄有长须,那蓄满下巴、灰杂斑白的胡须很快就暴露了他年过五十大关的真相。他身材高大,面显古铜色,穿着一身精干的白色西装,修饰出和安科维奇不同,一位典型的阿拉伯男子的威仪。这份威仪自然与他身份相称:莫甘实业的总干事、泛穆斯林评议会里的头号商业议员、北非太阳能发电业的先驱——这些响当当的称号,仅非他一人莫属。
当看到雷克斯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伽麦尔立刻眯起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故作严肃地问道:“雷克斯先生……你是特斯拉工业的董事会成员?”
“没错。”
“我认为你应该……怎么说呢?应该长得更加’南美’一点。”伽麦尔象征性地抹了一下脸。
这句话意指:“特斯拉工业是一家南美工业,它的董事会成员应当也是一位南美裔的人才对。”实际上,在全球快速融合的现在,这句话只是略显陈腐的家族企业观罢了,伽麦尔其人,也并非不了解特斯拉工业的系谱。因此,这一句话立刻让在场的人都笑出了声。
“啊,这张脸的确挺让人困扰的。是这样:我父母都是北美移民。在第二次南北战争快要爆发的时候,一家人才搬到南美居住。自然,父母给的这张北美人的脸也让我经历了不少东西,从收藏价值来看,我觉得还是留着比较好。”当然,雷克斯的回答更加活络了两拨人的气氛。这个见面时的玩笑,在缓和气氛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让两方不同背景,文化和出身的人很快谈到了一起。“即使国境线的影响越来越淡了,也不能让我们就站在这个天台谈生意哪。”
“说的也是,虽然达喀尔夏天的晚风很舒服,但是我们还是比较喜欢带空调的会议室。”
“虽然匆忙了点,但是依然可以腾出空余的会议室。请走这边。”
即使从整体上来看,这座莫甘实业的大厦应当被归类于“错层式建筑”,实际上,这幢高楼的设计,不如被称为“双塔式建筑”更加合理。直到两拨人走近大楼的西翼时,才发现这两栋楼并非连为整体,而是自中间分离出一大块,以五道钢化玻璃为主体的天桥相连接。据伽麦尔的介绍,这是因为这栋楼接近达喀尔海岸,又是市内最高建筑之一,为了能让吹自海上的风不对如此高楼造成损害,以延长楼层寿命,才特意设计成中间洞开的结构,就为了能将风压分流。
“五道天桥的设计也经过了计算,也是为了能够打乱吹过的风。这个设计会对楼房造成不必要损耗的风经由这几座天桥进行干扰,化为无害的微风。当然,为什么会有五座而不是三座、四座或是一座,设计师也给出过很多不同的解释。我们泛穆斯林评议会的成员经常会说,这是伊斯兰教中’五功’的一种象征。”
傍晚的天空逐渐黯淡下来,混杂了玫瑰红,绛紫和天空灰蓝的阳光在达喀尔的天空上留下太阳那红色的爪印,让只有几盏微光灯的天桥整个浸泡在这种红紫色的晚霞之中。“实际上,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在地平线的另一边了,这片天空的晚霞,不过是太阳在地球另一面的璨光,经由大气折射到曲面的另一边来。许多人都知道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但是夕阳这种现象,实际上是因地球曲率和大气共同作用下产生,堪称世上最大的 ‘海市蜃楼’景观。”从这些言辞中,伽麦尔向他人展现出,他并不是一个非常严肃而寡言的人。
他似乎很乐意介绍这幢由泛穆斯林评议会出资修建的地标建筑。从建筑风格来看,这幢大楼和旧世的穆斯林建筑相去甚远,在艾莉安看来,这栋楼最具特征的一点,仅仅是它纯白,一体化的外墙而已。被麦克斯问及自己的看法时,她只回了一句“好漂亮的白色。”
艾莉安丝毫没有在意伽麦尔的对这栋楼各个方面的介绍,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很容易就找到了比这幢高楼更具存在感的建筑物。
莫甘实业的地标楼坐落于达喀尔滨海港内圈,距离市中心尚有近三十公里,从这里看去,这幢高六百三十一点七五米,占地也有近千平米的巨大建筑物,已经可以作为达喀尔的象征,自此一处便可俯瞰全市才是。但众人投向市内的目光很快便会被一个更加散发出存在感的高楼所遮挡,使任何在天桥上以水平方向移动视线的访客,都会不自主地被那个建筑所吸引。
“那个是……反中子干扰塔?”
自成一体的结构,如同本来就巨大的太阳蒸汽式发电系统的导流管一样,如同地上自然生出的纯白石笋,径直没有限制地生长一样。在白色塔体的基部、中部、顶部分别有一片、三片、五片巨大的环。“好像把土星的光环搬到地球上来一样。”艾莉安如此评价。“那是力场发生器吗?比传说中的更加漂亮呐。”
利用特殊晶体制成的力场发生器,有着共振之后和大气奇特的辉光现象。力场发生器是能够将塔内材料所产生,用于抵消中子干扰素效果的力场,利用增益效应逐层放大的器具。发生器制成环状,也是为了获得最大的覆盖率。本来,中子干扰调解器(又称反中子干扰器)的作用是能够使得MS、核弹级别的小型物体拥有搭载核动力引擎的能力,其作用范围极度狭小。为了重建地表的核能产业以应对环境危机,配合“去中子干扰化”能源支援计划的实施,PLANT的科技人员终于想出利用旧世纪无线播报塔的构造,广域散布足以对消一定区域干扰的方法,那就是世间技术之结晶——“反中子干扰塔”。
“那个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反中子干扰塔。”伽麦尔说。“全高八百一十六点三米,据说,是为了再现旧世纪的中东、北非地区第一高塔,世界第三高塔’哈里发塔’的雄姿所特意挑选的高度。同时,这座塔也是现在北非地区的第一高塔,世界第二高塔,仅次于位于东亚共和国的’北京塔’。 ”
“是想要再现’哈里发的荣光’吗?”雷克斯自问道。
“哈里发的荣光”是旧世纪中末期,以沙特阿拉伯为中心的中东-北非联合的一系列快速崛起的总称。石油业的蓬勃发达,亚非欧三大陆的石油、资源通航所缔造的商业帝国的联合,在旧世纪末期保持了近百年的辉煌。当然,这也只是石油业让位给核能前的回光返照。
不过,当中子干扰器遍布地球之后,一度控制世界的核能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一时间地球圈各国被迫回到旧世纪中期的石油工业模式。而围绕一路开发而来,本来就相当稀缺的石油资源,中东地区成为了世界各国武力争夺的对象,不仅整个中东地区在重组战争中被连年的炮火夷为废墟,作为所谓“极端宗教组织温床”的圣地麦加,也在核弹的烟云中消失殆尽。“哈里发的荣光”从此在历史的烟尘中烟消云散。
但近年来,进入宇宙纪元之后,历史却奇迹般地回归到重组战争之前。在大萧条开始之后,北非依靠着先进的太阳能工业和重建后几乎为处女地的广阔市场再度崛起,在在开发运动中一边依靠石油资源,一边依靠太阳能发电业,借了大萧条清洗世界经济的浪潮再度归来,雷克斯也很能理解伽麦尔所言“哈里发荣光的再临”之意。
“达喀尔曾被奉为宇宙纪元的圣城,一方面是因为它在大萧条之后创造了商业领域新的奇迹,另一方面,是因为它再次成为了我等阿拉伯穆斯林的再兴之地。从此,在北非的各国在经济上形成联合,近年来大有和欧亚、东共两国三分天下之势呐。“
伽麦尔单手叉腰,凝视着远处的哈里发塔。在红色的晚霞中,他的脸也被镀上了一层暗红,将它那肤色暗沉的脸点缀得发亮,一如他澎湃的心情。
而艾莉安却注意到他腰间悬挂的物品。那是一把刀。金色环柄的弯刀。
“半月刀?”
“啊,你说这个啊。”
“是武器吗?”
艾莉安也随身佩戴军刀,所以自然想到了这方面的用途。可是她却注意到,那把刀并不锋利,而且刀片上装饰从兵器学的角度上来讲,也略显繁复,并不利于实战。
“不是,我们不会为了提防他人而佩戴伤人的武器,这把刀根本没有开刃。”伽麦尔说着抽出腰间的半月刀。那是一把碳钢打制的弯刀,匕首大小,上面有精致的镀金棕榈树刻纹,和一些阿拉伯书画。“嗯……神护佑神的仆从。”她试着把阿拉伯文翻译出来。
“是收藏品吧?”雷克斯问道。
“不、不,这不是收藏品,这应该是一种象征吧。”
“象征?我听说伊斯兰教里面没有偶像崇拜。”
“那恐怕你是会错意了。”伽麦尔说。“这不是拟造神的象征物,而是精神的象征,或者用你们的话说,是族徽。”他把弯刀摊在手上,轻轻地顺着没有开刃的刀锋抚摸过去。“在这里,每个家族都会用一种信物作为象征,把家族的精神传递下去。这种习俗,说来也是进入宇宙纪元之后才出现的吧……因为宗教已经覆灭,在动乱中保存具有同样精神的人,只能用最古老的寄托方法,将家族的信物一代代保存下去,传到这里,应该是第五代了吧。”
伽麦尔祖姓阿巴斯,也是重组战争中,自中东流亡到北非的实业家族。虽然世间的融合仍然在快速进行,各国之间也逐渐没有了本质上的区别,这些一小部分阿拉伯人却在宗教消亡之后依旧保留着信仰,并将这种信仰和自身的血统视为荣耀传递下去。从伽麦尔本人不说通用语世界语,执着地讲着阿拉伯语这一点,便可看出泛穆斯林评议会中阿拉伯穆斯林一族近乎顽固的自我保存精神。
“但是,若不加控制,这一种精神,也会变成民族主义和极端主义的温床。现在的人们已经可以指出旧世纪中极端宗教组织的罪恶,这一种根植于宗教、感情和种族内部的精神,无论多么伟大,一旦错误地使用,将会具有绝大的破坏力。”
“雷克斯先生,泛穆斯林评议会并不是一个国家,这点你是清楚的。在重组战争之后,能够将失散于世界各地,变为世界三等公民的阿拉伯穆斯林聚集起来,为了同样的梦想而联合,并且创造出这样的奇迹,这一种精神我认为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从贴近阿拉伯传统衣着的袍式白色西装,还是腰间悬挂的半月刀,伽麦尔这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逆着世界融合的洪流而上的他,是阿拉伯世界的少数派吗?或者说,在阿拉伯世界荣光褪去之后,这样的人就是依靠着代代传承的意志和胸中的野望,重建达喀尔仿若昔日迪拜的辉煌呢?艾莉安淡淡地感觉到。“这个人是一个充满意志的野心家。”她很快做出了这样直觉性的论断。
“我们到了。”
这间屋子位于大楼西翼八十二层。由三面整块落地窗作为向外的墙壁。屋子很大,让艾莉安觉得有些空洞。脚下的地毯出奇地柔软,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虽然长久不用,桌子却依旧一尘不染,足以见得房间主人的用心。“这不是一个阿拉伯式的传统房间,因为评议会的客人都是圈内的人士,大抵会喜欢自己的东西,本来想给你们见识一下我们的风格,最终却还是选了一个没什么特色的房间,还请见谅。”
说着,伽麦尔示意雷克斯一行人入座。
IV.
数十米深的地下,是经过三年改造而成的达喀尔滨海港口的指挥中枢。让人想到蚂蚁窝,抑或是蜂巢的基地构架方式,是借助海港将地下工事和防波堤相互串联,构建出海陆防一体的框架结构。自旧世代开始层层堆加的防波堤,一度被认为是北非军阀为了对抗联合势力,秘密藏匿战舰的海底军港。
自然,这不过是仅存在于人们口耳相传之中的谣言而已。巨大的海底沟渠虽然有着足以容纳宇宙战舰的身躯,可战舰若是藏身其中,必然会因为海水的腐蚀而面临几乎损毁的命运。传言中的“海底的基地”,实际上不过是诱导海流的纯工学构架。
沿达喀尔海岸绵延数百公里,宛如迷宫一般的导流沟渠相互串绕,成为了除达喀尔海滩之外,潜水爱好者眼里的另一奇观。达喀尔滨海港百分之八十的海岸线,均用作商业往来,将深度平均的海滩部分改造成深水港,部分开发成人工陆地,仅此一处,旁观者便能将“黄金之都”达喀尔数十年来建设制度的完善和工业实力的优异窥知一二。
旧世纪的“棕榈岛”,也因得到绵长海底沟渠所构造的地基而得到再现。被称为“棕榈港”的船坞,是达喀尔滨海港口所延伸到海中最长的一块。距离海岸线直线距离为一百二十公里,共计八条“棕榈叶”的岛屿状港口,就好像是防波堤犬牙交错的达喀尔海岸在海中延伸出去的一座半岛。
最后一抹夕阳也消失在如同深蓝宝石缝合而成的,夜的幕布背后,从空中俯瞰“棕榈港”,其上八个巨型深水港内船只、高楼和指挥塔的华光,将每一片“棕榈叶”都点缀得流光溢彩,宛若金色的棕榈叶,漂浮在夜色中呈现迷人黑蓝色的海波之中。
西非海岸与此相衬的海岸警卫系统,自九年前“哈里发塔”竣工之后就一直得到升级。在岸边装备大量应对中子干扰环境下的电子预警及战术EWAC系统后,达喀尔城不仅在海岸上配备了大量自中子干扰以来就不被使用的镭射制导导弹,让中、近程的导弹发射台构成了反击阵列;沿着海面的的海波发电场向下,拖曳式声纳纵横联结,构成了覆盖千平方公里的声纳监测网。
有信奉旧世纪学说的学者喜欢把这种副产物叫做“局地制导”,诚然,恢复旧世纪已经成熟的战斗系统,是具有怀古心和对MS抱有成见的人常有的心态,甚至构建这系统的工程师,也有或许是旧世纪学说信徒的传言。总而言之,达喀尔的海岸防御系统,是建立在新型电子战斗系统的有限支援下,利用中、近制导武器、战斗机、滨海战斗舰构成反击体系,雷达、声纳、热源感应器构成探测体系,MS构成最终防御线的三位一体结构。
但时至今日,由于MS攻击技术的长足发展和粒子定向能武器在MS平台的广泛化使用,旧世代存活下来的弹道武器在拥有强大装甲和粒子炮的MS面前并不具备相当的优势,这种体系的设计,本意是依赖于进行“提前发现并提前打击搭载MS的母舰”。在不算久远的时光中,海岸防御系统刚落成时的常时巡查,似乎已经变成龟缩在对外宣传和威吓编织出的保护伞下,陷入沉睡的制度。
“没有人会傻到用MS进攻达喀尔港口!”正因普通MS无法进行超长距离移动这一短板,设计这个防御体系的官员在系统完工时曾经如此夸下海口,“在敌人的母舰接近领海之前,海岸防卫系统完全有能力把它们炸上天!”
因此,具有旧时代风味的防御系统,其日常的警备工作自然全权交给了旧式的空军和海军部队。防卫部队内的原MS驾驶员,不是卸甲归田,就是被分配到监测海底的职务。这令那些在两次大战中战功累累的机师们非常沮丧。一方面是因为防御在宣传上过于完善,使得日常监测缺乏用武之地而显得实在太过无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声纳所处的防波堤、导流渠密集的滩头,地形实在是过于复杂,因此日常的巡逻也成了走迷宫般苦痛的差事。光这两点,达喀尔市政府没少收到来自退役军官的抱怨信。
此刻是格林尼治标准时间晚间六时五十五分,大部分的军官不是在进行货船的指挥调度,就是在军官食堂用餐。此刻是一天之中,三次声纳分析室中人员最少的时间之一。声纳室位于“棕榈港”一枚“叶片”的下方,陆上一层,海底三层,是一间占地不超过二百平方米的小楼。此时,分析室里只有十五个人,其中还有七人过五分钟就可以换班。
今天的夜空依旧晴朗,透过窗外就能望见夜幕下港口缤纷的灯光,分析师和监听师们在轻松的气氛中,互相说笑着,讨论着各自的家常。晚餐将临的快意笼罩着小小的分析室。
“听说了吗?欧亚联邦正在进行海军的动员呢!”
这一句话立刻让几位海军老兵得到了插话的机会。
“唉,想当年,我们和联合军一起,在维多利亚进行夺回作战……”
几个年轻的分析师立刻发出嘘声。
这个故事他们已经听过不下百遍。开发出ms的联合军水中部队,配合陆上的部队,在非洲中部的维多利亚宇宙港,和zaft军进行了三次惨烈的争夺战。最终,地球联合军夺回了开展当初即遭到强夺的质量加速器“巧手”,并借此重夺了宇宙战场的主动权。
“和宇宙鬼子的ms交战”,“将调整者赶回了宇宙”这样的故事中承载了老兵的黄金岁月,但年轻的战士都没有经历过。他们的脑海里满是“地球复兴”的澎湃激情,因此听到老人们的故事,心中总是混杂着激动、好奇和一丝嫉妒和悔恨。“为什么我没有参加过这样的会战呢?”被年轻的血液所驱使,他们一方面恨不得自己能够摘下耳机,坐在ms的驾驶室里,一方面却讨厌老兵的光辉经历,而故意在他们回顾过去的时候打岔起哄。
“上校又开始啦!”
“能不能换一个故事啊,都听过多少遍了,难不成你在战争中就参加了这一次战斗不成?”
“好啦好啦,我不讲总行了吧……”被称作上校的军官,是这里的分析主任。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自己深蓝色的海军军装,端起了盘子里的三明治。
“那你们讲,欧亚联邦为啥要动员海军啊?——你管我吃什么?”他话还没说完便大吼起来,因为在他说话的当口,旁边的副席正在笑个不停。“老船长,你又在工作时间吃东西啦!”
在众人的笑声之中,刚才正在读新闻的年轻士官只能加大音量。
“据说要打仗啦!听说在直布罗陀港口,有船只遭到了宇宙人的袭击呐!”
“什么?宇宙人?”
“啊,我也有听说,据说发生了小规模的摩擦,但看起来,欧亚是想要把中心转到直布罗陀来呢……”
“还别说,听说拉格朗日一点的宇宙港,也被来路不明的人攻破了呐……”
“真的假的?他们要发动降下作战了?”
“你可别听他胡说,是不是海盗还说不定呢……”
“呸,原来只是臭海盗而已啊……”
“说到海盗……”坐在声纳席上的一位年轻监听师转过了头,用非常神秘的语气问到。“听没听说过,最近出现了幽灵船啊?”
“哪年哪月的事情啦!这种段子已经被三流小说讲腻了!”
“我是说真的啊!”那位士官故作严肃的神色。“听卡潘塔利亚基地里的同行说,有不会被声纳探测到的幽灵船,会突然出现在夜晚的港口。船上的人也好,ms也好,都是夜一样的黑色,据说,那是因为他们是大战中没能从潜艇上逃脱,被失控的反应炉灼烧,活活闷死在船舱里的亡魂……”
“诶呀,请不要一本正经地开这种玩笑。”
“这种烂段子,你说得还好像真的一样。”
“太逊了,现在连三流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好冷,我们吃饭去吧。”
坐在最靠墙边的一台声纳仪前的士官,是上个月新来的学员。他脸色苍白,戴着眼镜,听了这个故事之后,说话抖抖索索。
“阿勒夫,你看看你,又把菜鸟给吓着了!”一位老兵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刚才讲故事的士官,转脸朝向那个新兵。“你也是,这种东西也会给吓到。快给我好好工作!”
“不是……刚才他说的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人在呼气的声音呐!”
那个新兵依旧战战兢兢地回答,立刻引发了所有人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阿勒夫最近讲故事的功夫越来越有长进啦!哈哈哈…”
“小家伙又被吓到了……真行,你是没看过恐怖小说吗?这样可不行啊,以后要是上了真的战场该怎么办啊……”
上校笑得被嘴巴里的三明治渣呛到,咳嗽了好一阵。
“有人…咳……有人在背后呼气……我也好冷啊,怎么办……”
新兵听到上校故意模仿自己的玩笑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机,突然叫了起来。
“可……不信你们过来听,真的是呼吸的声音啊……”
“我赌五块,是你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旁边的一位监听师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下,一手抓下那个新兵的耳机,戴在自己头上。“你输定了……”他玩笑还没说完,居然也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巴不再说话了。
“你输……呃?的确……天哪!这是什么声音?”他猛地扔掉头上的耳机,像是那是一条咬人的蛇一样。然后他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使劲用手抹掉头上的冷汗。
“妈的,又疯了一个。”上校猛地把盘子掼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感到有些好笑,也有些不快。他觉得自己像是第一天上船,面对着一群手足无措的下属。往日船长的威严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是时候给他们做个榜样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工作?于是他大步流星地从高处的指挥台上走下来,一边拿过桌子上滑落到一旁的耳机,一边狠瞪阿勒夫一眼。
听了几秒钟之后,上校也皱起了眉头。
这个新手的耳朵并没有出问题,只不过他的描述能力不太好。耳机里的确有一种怪声,若是草率一听,的确像是人呼吸的声音,但是略有不同,从里面能够听到细细的滋滋声,异常微小的杂音被粗重的“呼吸声”掩盖,他眯起眼听了好一会,直起身子命令道。
“是不是电波干扰?”
一旁的几名分析师立刻忙碌起来。“不,没有电波干扰的迹象。”
“确定吗?”
“很肯定。”
上校的眼睛里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把这个耳机里的声音接到声纹分析那里去。”
旁边的人迅速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闹鬼了,有人在想。更多的人是因为看到了上校严肃的脸色,不敢再嘻闹下去。
很快,声纹被投影到了分析室的大屏幕上。
“不是潜水艇,不是船,也不是鱼群……因为没有金属节流开闭的声音,也不应该是其他的水下器材……好奇怪的声音啊……”
“会不会是’鳞片外装’的声音?”
“不是,声纹明显不对,鳞片外装的声音要更加有节奏。”
“搞笑了,不会真的是幽灵吧……”有人暗笑起来。
“有点熟悉,但太不可能了。”一位老兵站起身来说道。“我见过这种声纹,虽然有些不一样,但是整体还是挺相似的。这是磁流体潜艇的声音。”
“磁流体潜艇?”
“磁流体潜艇,或者叫超导磁流体潜艇……是旧世纪冷战时期的试验科目,是一种利用电磁力推进的潜艇,理论上可以完全静音、高速地航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种潜艇从来都没有人造出来过!能够获得超导效应的金属,很大一部分都被投入到质量加速器的建设之中。即使是这样,质量加速器的建设也一直相当缓慢;再者,运作目前试验型磁流体推进的潜艇,体积都会不可避免地过分肥大化。还有,你看我们的数据库,如果是造出来过的潜艇,连旧世代的型号都在这里啊!达喀尔的数据库和联合国的军备库是共享的,如果这里面都查不到,那就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
“就我而言,知道能静音航行的航具就只有这东西一个啦!”
“谁会用世上不存在的技术所造的东西航行啊?”
上校拍起了桌子,把纸盘子都震掉到了地上。
“分析组!照射声纳,把它的位置投影到屏幕上。”
“没用啊!”
“还没做就别急着嚷嚷!”
“刚才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声纳定位不起作用啊!”说着,分析组赌气似的,再一次打出照射声纳。
众人看着声纳的波纹在屏幕上缓缓移动,然后突然消失了,就好像本身不曾存在过一样。
“它在发射相消波!”一名有经验的声纳师看着屏幕惊叫道。他解释道,这是旧世纪末期,从重组战争中的潜艇战中推广而来的战术。声纳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探测到了从声纳室发送的声波,同时发射了反相位的声波,以此对消掉了声纳的效果。
“那换成热能投影试试看!”
很快,投影就被显示在分析室的屏幕上。那是一片只比周围水温稍高的一块斑点,据测算不过一个储物箱的大小。众人盯着这块淡蓝色的斑点看了好一会,都猜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把报告汇总,告诉指挥部派人下去看一看是什么东西。”上校命令之后,又加了一句。“最好是水中型的ms,要小心一点。”
V.
虽然是人形的机械,按理讲应当比不过专为举起重物特化过的起重机,但依旧可以当作百人份的力气使用。在装卸小型船只时,这些运动灵活的MS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这也是民用化风潮”所带来的好处之一。
地球联合曾经在军工复合体财阀Logos的协助下,开发过数种水中战用的ms,可惜都在连年的战争之中遭到损毁,留下的机体由于整备无法共通,陆续在统合整备计划中遭到退役拆解的处分。剩下的机体都是由通用短剑为基础,加装耐压装甲、浮沉箱和水压推进器等装备之后的“海军陆战队版本”。这些机体不仅用于本国海军部队,还作为通用机体出口海外。塞内加尔就订购了十五台海用短剑(短剑M型),用于近海防卫使用。但在反中子干扰塔建成之后,达喀尔港驻扎的ms之地位,已经大幅让位给基于旧世纪雷达装备的近海防御系统,因此这些机体不是被拆成零件备用,就是被用作搬运货物的巨型苦力。
“棕榈港”的塔台得到了声纳探测部的消息之后,立刻派遣了三架“短剑m”入海,抵达指定地点进行排查。
水是战场天然的干扰素。在夜晚的水下,能见度极低。为了不惊动港口,特意没有派遣照明直升机随同排查,不得不说是一种失误。三架短剑m只能用自身携带的强光探照灯在水中摸瞎般前进,虽然机体有着水流推进器,但是依然是以吨来计算的金属庞然大物,坐在只有仪表盘昏暗光线的驾驶舱内,感受着接近沉没的水压压迫感,令短剑m的驾驶员初阵驾驶的新鲜感迅速消退,换成渗透驾驶服的紧张感,海水般渗透自己的躯体。
“什么破玩意……”
目标点的热投影面积极小,对于形成三角包围编队的ms来说,好比潜水员找一块掉入海底的手表。寻找目标的困难自然无需赘言,加之海水带来的压迫感,让驾驶员紧握操作杆的手感到重力和水压相互作用的顿重感。在无线电里小声埋怨道的驾驶员,三百六十度地转动ms的头部,在相对于自身来说太过庞大的海港内搜索起来。
“可千万别告诉我是深水炸弹什么的……”僚机的声音传来,让身为队长的杜林中尉胃中一阵翻涌。
“闭嘴,继续找。”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能让我们开着ms出来闲逛,上头也真是没事干……”
声纳里只传来触碰到礁石的沙沙声。“谁设计的这些该死的沟渠……”一边怒骂这海港的设计师,杜林操纵机体伸出手,拨着突起的沟渠边缘缓慢移动庞大的身躯。
机体在移动到一块足有ms大小的沟渠墙内部的时候,杜林突然感到机体被什么东西绞住了。
沟渠很深,因此被海水冲刷的大量废弃零件最终都会被导流沟渠吃到肚子里去。他极其不耐地用探照灯向脚下照去,期待着发现一条沉船的钩锚,或者是其他一些废旧的零件。可是他却从显示器里看到了一块深色的礁石。它宛若附在海底的一条鳐鱼,有着棱角分明的尖锐突起。“这东西是人造的?”杜林感觉这并不是一块自然的礁石,“难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ms残骸吗?”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勾住短剑m左腿的绞索便以极快地速度向后收回,机体大幅失去平衡。Ms是不会溺水的,但一旦在水中失去平衡,重量巨大的ms想要快速机动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驾驶机体的人,在机体突然在水中失去平衡的一瞬间,都会感到宛如自己溺水一般的恐惧,很容易丧失反应时间。“怎么……”探照灯的灯光偏离目标,在水中胡乱照射。深水之中,强光也不会传播得很远。不能确认僚机在何方,加上自己突然的晃动,杜林不由得在心中暗叫出声。
勾住短剑m左腿的并非是废弃的零件,而是一条宛若章鱼腕足一般,拥有强大力量的蛇形鞭。短剑m全开了节流阀,挣扎着想要逃离。背后的水压喷射器激起泡沫的浪涌,更让杜林的视线模糊起来。他当即切离了自机的左腿单元,但是那时对方的腕足已经放开短剑m的左腿,从后方整个卷住了机体,将短剑m拦腰拖入水底。
这一切发生在两秒之中,杜林迅速按下了紧急声波联络器,却没有收到回音。那是因为位于胸口的声波发信器被蛇形鞭缠绕,将发射口刚好堵住的缘故。脚下的ms那贝壳一样的脑袋迅速上浮、张开,露出里面凶恶的金色双瞳。从肩侧盾牌一样的机构中抽出一把热能匕首,一手将短剑m用压倒性的蛮力拉到身边。“会死掉!”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杜林迅速丢掉了手持的鱼雷叉发射器,从袖口弹出光束剑。监测到在水中,光束剑被自动设定成停机模式,只有接近对方的一瞬间,才会对目标产生伤害。但他即使用军刀贴近了背后机体贝壳一样的暗色装甲表面,光束仍然处于扩散状态而不曾发挥功效。没有时间容得杜林再细想下去,对方的电热刀从上自下剖开短剑m的驾驶舱。他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被高热的军刀连带ms的装甲一起被一劈为二,随即碳化成无用的焦灰。在幽暗的海水中,失去驾驶员,被开膛破肚的短剑m被扔到一边,逐渐下沉的过程中,从驾驶座的大口之中流出的碎片,就好像是人体支离破碎的内脏一般,在海水间散落开来。
GAT-707EB[禁断漩涡·破碎者]再一次放下贝壳一样的背甲,变成宛若魔鬼鱼一般的高速航行姿态后返身离去。利用藏在机体内部的发信器向另外几架机体发出情报,暗藏在沟渠内的另外两架[禁断漩涡·破碎者]也如法炮制,吐出了将人拉入死亡之渊的蛇信,在短剑m徒劳的挣扎下手起刀落,顿时,另外两架因为长机失去信号而焦灼不安,胡乱游动的短剑m也成了蓝色魔鬼鱼们的刀下冤魂。
处理掉最后一架短剑m的尸体,[禁断漩涡·破碎者]统一收起自己的手足,将蛇形鞭装在尾部,以紧贴着沟渠底部挪动的方式,慢慢离开了“棕榈港”。
同时,在水中速度较之空气快三倍多的超声通讯连响两声,水中的魔鬼向着远处的几架机体发出了讯号。
GAT-X909A[深渊之蓝]那宛若潜艇的身姿缓缓移动起来,在靠近达喀尔滨海港的海底缆线区停下脚步,进一步加深了深度,让机体几乎贴着海底的流沙和碎石前进,激起一团团灰尘的云雾。[深渊之蓝]在机体底部挂载了名为[处刑者]的大型对舰刀,刀柄的护手向外弹出,内藏的破甲者军刀露出毒牙,深深插入沟底,随着机体的移动迅速一割,几乎是在同时,三条连续到制导导弹雷达的电缆被无声地切断。
躲藏在离海岸最远一端,“叶片”下潜藏着的如墨黑暗之中,一艘潜水舰静静地欣赏过这耗时不长的插曲。随后,它便无声地驱动起来。
这艘潜水舰有着规则到奇异的外形。除去那鲨鱼脑袋一样用来减低水阻的舰首让它看上去像是一枚反向移动的雪茄以外,这艘潜艇近乎是一个完美的扁球体。它那全长二百三十二米,充满着流线体美感的圆润身躯,此刻正沉默着在水中迅速移动。
在这艘潜水母舰上,的确应用了幻象化粒子作为媒介,搭载以幻象化粒子发生器为基础,架设磁流体推进装置驱动的MMHD系统。应用磁流体推进作为移动方式的母舰,理论上可以以无声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实际操作中,幻象化粒子在排斥水分子,令其晶格以超导模式排列起来之后,内部的电磁场会偶然发生击穿现象,因此母舰在移动过程中要间歇性驱动磁场带动幻象化力场,让力场内的水绕舰身环流。但即使如此,此舰还是不时会发生水中放电的诡异现象。这也使得船只并非完全静音而会发出类似于叹息的环流音。自然,这种声音很容易被误判为地壳的移动。
像是深海的冤魂一般发出哀沉的一声叹息之后,这艘潜艇便迅速离开了“棕榈港”,从岛屿的另外一侧绕过港口,航进了达喀尔滨海港的控制范围之内。
III.
“当然,理论上这桩生意已经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就已经谈妥,这一次只是按照约定做最后的确认……话说回来,诸位今天难道是住在达喀尔市区吗?“
“并非如此,我们在结束之后会飞往沙特,我们已经在沙特的皇家酒店定好了位置……”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艾莉安的目光一直落在伽麦尔座位后的一面墙上。靠门的那扇墙是实木打造,在正中挂着一面墨绿色的旗帜。上面依然是用阿拉伯文书写文书:“神必宽容。”
雷克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一边将手提箱放到桌子上,一边轻描淡写地问到。
“神必宽容?”
“以真主圣名。”伽麦尔说,“不同出身,信仰,种族,文化的人都能坐在这张桌子上,这是因为神教我们宽容的缘故。”
“自旧世代的宗教因为’证据01’的出现而破灭之后,即使是在旧世纪末期日渐极端化的一些宗教,终于也回到了原点。”
“实际上,现在持有将宗教作为精神武器,妄图复兴旧世代宗教国昌盛时代的极端主义分子,也依旧存在于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伽麦尔像是被人戳痛了一般,沉痛地回答道。“存在于泛穆斯林评议会之间的死硬派势力,据说也有来自极端势力的支持,想要脱离旧世纪宗教所走的邪道,旗帜上所写的这句话也成了评议会的宪法之一,不过,想要真正摆脱利用精神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势力的束缚,恐怕评议会依旧需要多加努力才行。”
雷克斯点了点头。
“言归正传,按照和贵公司今年三月份所签署的备忘录,我方将购下,并于一周内接收莫甘实业所属,位于地日轨道上的太阳能发电卫星’阿波罗三号’的控制权。”
安科维奇将文件越过桌子,递给另一面的伽麦尔。
“我能确认双方的条件吗?”伽麦尔问到。
“可以。”没等安科维奇开口,雷克斯点头说道。“您先请。”
“按照合约,贵方的出价是三十八亿八千万地球币。是以什么形式支付?”
“一部分是黄金和钻石。硬通货。”
安科维奇示意两位财务打开桌子上的手提箱。
“共计五亿五千万。按照现在金融体系,可以维持至少三十年对黄金汇率不跌。”这里是买下控制权的黄金,这两位是我方的会计,可以协助清点。”
“当面清点就不必了,会后清点吧。那么,剩下的三十三亿三千万呢?”
“用矿石支付。”雷克斯说道。“我方以矿石资源换取太阳能资源。矿石来自月球,主要是用于冶炼新型合金的稀有金属。年产量九千七百万吨,我们对于产值有着相当的保证,划归特斯拉工业旗下的开采业者,其中就有月面第二大的矿产基地恩底米翁。”
伽麦尔皱起了眉头:“可我听说,拉格朗日一点已经被……”
“不必担心。这是基于不确定因素——现在有谁能证明拉格朗日一点丧失了运送货物的能力呢?况且,运费在我方,我们公司完全可以让运输舰队不走利萨如航线,这样就可以绕过拉格朗日一点。”
虽然伽麦尔的表情仍带有少许的疑虑,但还是就此放过。“嗯,如果是这样的话…”
“而且,只要能够保证我方在阿波罗三号控制区内的轨道控制权,以及阿波罗三号的发电、输电权利,我方可以追加来自小行星带、火星圈和木星圈,包括氦3在内的稀有资源……甚至——我们还可以经由月面商务,提供往返火星和木星的船团。我想这样应该足够买下阿波罗三号的运行权了。”
来自特斯拉工业的一方可谓开出了足以称上“天价“的筹码。这让坐在旁边的麦克斯在心中暗自抽了一口凉气。仅仅是一个年限将至的轨道发电卫星,光是来自月球的稀有矿土就足以覆盖绝大部分的费用。加上足以买下当地一块最好水库用地的现钱,这份生意对方已然没有拒绝之理。“但是,连火星和木星船团都摆到台面上……未免太过招摇了吧…”
火星船团和木星船团是地球圈至外太阳系最大的两家商务运输公司。一家发展自废物商工会的火星开发财团,另一家则起源自乔治·格伦的木星探查事业部。这两家公司均承担了外太阳系开发和稀有矿产,特别是目前正是研究热点的核聚变燃料——氦3的开采和运输,取得公司的部分股权,已是各国间炙手可热的宝物,而雷克斯则开出“船团的运输权”作为筹码,按常理来讲,对方应该早就忙着签署合约才对。
但是伽麦尔虽然挑起眉毛,显示出惊奇的表情,却丝毫不为所动。这不由得使麦克斯暗暗担心,一下子甩出如此多的优惠,只为了一个破旧的卫星,对方会不会暗起疑心,从而撕毁条约或是大口加价?
“在签署之前,我还想确认一下贵方的条件是?”
“从直布罗陀海峡开始,到苏伊士运河为止。沿北非的地中海航道的安全。”
“嗯…”
伽麦尔微微地向后耸了耸身子,这是抗拒的表现。伽麦尔的小动作均被安科维奇看在眼里。于是,他试图尽量消除伽麦尔的抗拒感。
“也就是说,半个地中海的航道安全。这一点靠着沙特的舰队还是能够办到的。”
“我们的航道很安全。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对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这个问题让他很不快。
“是这样,我方必须确认……”雷克斯向前探出身子,一个指头压在桌面上。“必须确认矿石不被非法势力掠夺。依你所言,潜伏在沙漠和海底的可不止是宜人的动物,还有暗藏于世界阴影处,想要借各种资源达成己愿的疯狂掠夺者——若果以和平商谈带来的成果,被满脑子极端思想的教主挪为己用,并最终对各方有害的话,那对双方的进展都不会有好处吧。”
“嗯…虽然这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但是正如我所说,泛穆斯林评议会内,依旧存在有被少数派左右的毒瘤……他们攀附上希望平庸地发展的投机分子,并且一直对舰队的护航指手画脚。想要说服安居在沙特腹地的那群人,依旧还是一件很让人头痛的事情。”伽麦尔罕见地露出困扰的表情。
“是想追加条件吗?从评议会的角度来看,如果因为一桩生意而擅自出动护卫,不仅会将我们的合约暴露,而且恐怕会遭到欧亚联合的压制也说不定,他可能是出于这个考虑。”安科维奇向雷克斯使了个眼色。“真是个谨慎的家伙。不如先听他的条件。”
“那么……”
“如果特斯拉工业能够答应追加的条件,那我向评议会也有个交代。”
“请讲。”
伽麦尔靠向椅背,似乎在用力绷紧身体。他白色的西装被身体扯得笔挺。在吊灯的照射下更像是一尊神像。
“我方需要……有关反中子干扰的技术。”
“贵方不是已经有反中子干扰塔来保证达喀尔的繁荣了吗?”雷克斯作出苦笑的表情。“还有,特斯拉工业并不是设计局。就算是这样也无所谓吗?”
“虽然不想让双方尴尬,但是…我们也有商业渠道。”伽麦尔的回应,暗指了泛穆斯林评议会手中,也掌握特斯拉工业人员流向的机密。“你我都是明白人,卫星设计局所操控的企业会说这种话吗?”
“我们的确能依靠和卫星设计局的关系。”想要掩盖反倒显得多余,雷克斯听到这话,居然一秒也没有停顿。
“但特斯拉工业依旧不属于卫星设计局。即使是作为代理人,我们也有责任需要确认反中子干扰技术被限制用于民用。但这样一说,拟似反中子干扰器也可以辅助民用级别的核电站建设。
“不过并不能有效缓解电磁干扰。”麦克斯暗想。
雷克斯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执意于利用我方的代理联系,向卫星设计局购买所谓正统的反中子干扰技术,我希望你能够阐述清楚技术的用途。”
“失去老旧化的阿波罗三号,虽然以良好的价格进行了资源的互换,但是我方将在短时间内丧失掉北非的电力供应权。自然,我方需要一种替代品接替太阳能发电业。因此,评议会内在通过决议的时候,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要求能够在广范围发展核电技术。像我们这样主张通过商业联合的人虽然不处于少数,但若果执意以此为缘由,重启核电项目的硬派分子和我们有不愉快,整个评议会的效率就会大幅下降。”
“而评议会的举动,会直接关系到双方的进展,往小的说,这样反倒会妨碍我们的护航,而…”
伽麦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赔礼道,“代表议会的人,也要考虑到今后对议会稳定性的控制才行哪。”
雷克斯大幅向后仰头,像是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如果我不能保证完成你的要求呢?”
“那恕我们无法完成合约了。”
安科维奇的脸迅速僵硬起来。让他不自主地在心中暗自抱怨自己的上司。“这简直是在捣乱呐!若果不提船团这档子破事,对方也不会抱着蛇吞象的念头反手大宰一笔。这份合约应该早就签完,现在都已经在握手留念啦!这下倒好,不说这份生意都临近告吹,还间接地把自己母国的技术、机密都推入窘境,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紧张起来的气氛间,双方都在打量着彼此,作出各自寻心思的模样,暗中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是想要低头?还是感到为难?是不想继续?还是握手言和?鼻翼的抖动也好,手指的揉搓也罢,这些小动作都在对方的眼睛里晃来晃起,短暂的几十秒沉寂间,双方的大脑却仍然在不停地算计着。
看到雷克斯一幅非常为难的样子恰到好处地摆在脸上。“这是相当正常的反应…”伽麦尔不禁暗笑起来。“从第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怕是个仗着公司财大气粗,想要为所欲为的主?说是所谓’顶头上司不做事’,可能就是指这种人吧。”只要自己再摆出强硬的姿态,拖长谈判的时间——
“哼。”
雷克斯突然从椅子上坐起,猛地敲了一下桌子,将双方都吓了一跳。他冷笑一声,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更让伽麦尔略显急不可耐地想要听到下文。
“嗯?”
“伽麦尔先生,我需要你保证三点:一,只接受我方专门派遣的技术人员;二,不将反中子技术泄漏给任何其他机构;三,在三日内派出舰队沿北非海岸进行护航。只要这三点你能同意,我很愿意用反中子干扰技术来换取两个公司的长远发展。”
安科维奇撇了撇嘴。“见鬼。”他暗骂道。随即转向麦克斯。和他预计得相反,麦克斯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他属下的两名会计拧起了嘴巴,惊异地瞪大了双眼。这个回复太过于刺激性,以至于伽麦尔都愣了几秒。
“我如何确认?”
“我方在三日内会将技术人员和资料一并送达,刚好是沙特舰队进入南地中海的期限内。”
雷克斯从公文包里抽出合同,顺着桌滑到伽麦尔手边。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合同,我已经签字了,现在就等你的签字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伽麦尔也无法推辞。按照备忘录的合约,这一桩生意已经在数月之前敲定了命运,现在只不过是价格略有抬高而已。不仅是莫甘实业,连泛穆斯林评议会都能从中得到大量好处。他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钢笔,在合同上签下大名,并将它的副本递还给雷克斯。
VI.
坐在一旁的艾莉安突然站起身,走到麦克斯身旁,俯下身子。
“队长,我们的通讯遭到了干扰。”
麦克斯匆匆向四周扫了一眼。雷克斯、安科维奇和伽麦尔正在互相交换合约。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谈话之后,他向窗外看去,反中子干扰塔依旧在夜幕下闪着萤光。“反中子干扰塔还在运转,能确认是不是这栋楼的问题?”
“我已经确认过了,队长,从几秒钟前开始就有接到通讯不畅的报告,到现在整个通讯都被覆盖了。在通讯断绝之前,我还向这栋楼的安保中心提取了通讯布局,可是,看起来通讯不是被切断,而是被外界屏蔽了。”
艾莉安补充道,“有可能是指向性的电子干扰,但从强度上来看,恐怕全城都已经被波及了。”
麦克斯尝试重启胸前的纽扣通讯器,没有回声。
“的确如此。”
“队长,要不要准备离开?”话音刚落,艾莉安手腕上的电脑屏幕就停止了运作。她立刻皱起了眉毛。
“是ECM武器的效果吗?”
“不至于连移动电脑都没法使用。”
麦格斯的右手按在腰间的手枪枪套上,大拇指顶开了保险。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很抱歉,伽麦尔先生,从现在开始,请允许我们负责您的安全……”
“你说什么?我现在不是很安全嘛……”伽麦尔刚刚将手从安科维奇的右手间抽回,丝毫不在乎地回答,似乎对此有一些不快。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伽麦尔隐约察觉到麦格斯语气的变化。他立刻警觉起来,但依然扫视着房间,喃喃自语“可是......有什么不安全的?”
“所有人趴下!”艾莉安突然大喊一声,同时狠狠用脚踢向桌子。吃了一脚的桌子虽然沉重,但还是不情愿地向后一滑,伽麦尔正站在桌边,脚下没有站稳就被桌子撞到了腰,顺势倒在地板上。与此同时,麦克斯上前一步将身旁的安科维奇按倒在地上,雷克斯也察觉有异,迅速向门口方向卧倒。
办公室的门被突然炸开。强烈的冲击波将房间里的陈设震得东倒西歪。
“该死,这是穿甲炸药!”雷克斯回头看着玻璃墙面破开的大洞,破口大骂。“真是一群没教养的家伙!”
门上安装的爆破装置,很明显是为了攻破复合装甲设计的装药方式。两段式的结构在不仅保持了强烈的面冲击波,更在爆炸瞬间射出具有强烈指向性的金属射流,在零点几秒之内就由门**出,刺穿了房间另一端的防弹玻璃。若果当时有人站在门口,一定会被高热的金属射流刺穿。
“这爆破是谁教的?这么没轻没重的!”麦克斯用手撑地站起来,抬手对着门外扣动了手枪的扳机。一个人应声倒下,却立刻换来多人份密集的火力压制。安科维奇身旁的一名会计肩膀被击中,向后仰倒在地,另一个人则从地上捡起公文包,展开里面的防弹板,当作防弹盾来用。
“带着阿巴斯干事躲到墙面那里去!”雷克斯只能暂时用桌子作掩护,爬到房间惟一的一面墙边站起来,这面墙就是房门所在的地方,从门外向**击会有九十度的死角,只要对方还没有冲进来,还能拖延几秒钟的时间。与此同时,他不忘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
窗外响起直升机的声音,雷克斯顿时想起窗子上的大洞。
“他们想夹击我们!”听到门外的人用阿拉伯语相互传令,他立刻改用俄语向着麦克斯高喊。“检查这里的情况!”
“状况良好。”艾莉安代替麦克斯回答道。同时,她回手一枪打断了一个想从门边冲进来的人的持械手,又朝那人的喉咙上补了一枪。
“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伽麦尔手握着公文包,斜靠着墙面朝着身边的秘书大叫着:“能够联系上保安部吗......”
“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再说吧,阿巴斯先生!”雷克斯从地上捡起第二个公文包,把它扔向刚刚抛出一枚袖珍烟雾弹的安科维奇。“打开它!”
安科维奇从房间地板的另一端翻滚过来,趴在斜倒的桌子背后。钢化玻璃制的桌子并不能很好地抵挡雨点般的子弹,他一边挪动位置,一边打开了金属公文包的夹层。抽屉一样打开的公文包弹出四把折叠型的压制性微型冲锋枪,他把艾莉安拉过来,将冲锋枪塞到她的手上。
“弹药有限,省着点打!”
安科维奇举起另一把冲锋枪的同时将公文包踢到伽麦尔脚边,随即配合艾莉安的射击,用猛烈的一梭子子弹组成了交叉弹幕。
在炸开门后的一瞬间,麦克斯突然起身的一枪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让门外的人忘记了自己应当率先冲进房间压制的规则,反倒对会议室里面的人持有枪械这一情况震惊不已。
又过了几秒钟后,从短暂的震慑中反应过来的几个人才冲进满是烟雾的房间。其中一个立刻遭到了房间中心和墙面处两条火线的夹击,另外一个则突然丢下枪,像是被蜂螫了一样蹦起来,捂着脸倒在地上。
“这东西真好用。”雷克斯垂下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型激光致盲器发挥了功效,高功率的激光能在数微秒之内烧毁敌人的视网膜。雷克斯用这个小道具很快让另外的两个人停止了攻击,让他们被交叉的弹幕扫倒。
“快,打开保险和自动瞄准装置,会用吗?”雷克斯一边戴上自己的墨镜,一边把脚边的微型冲锋枪递给身后的伽麦尔。
“会用,我在北非军中服役过。”
“看来今天开会的人都会点枪法。”雷克斯开玩笑地说,“你确定会用?这可是特斯拉工业的新型号。”
伽麦尔起手用几发点射回答了他。“看上去不错,可是特斯拉工业一向号称以顾客优先,下一次得记得把说明书一并送上。”
“我可不希望有下一次了。”雷克斯朝门口探去。“你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了?越来越近了是不是?那些个笨蛋用开门的炸药在窗子上开了个洞,大小足够让火箭弹进来。虽然袭击者不太可能用那么大威力的火器,但我还是不想没拿到东西就挨上一发火箭弹。麦克斯,把包踢过来……对…”他转向伽麦尔,“收好合同,对,把它放到包里……”
“安科维奇!把枪上的自动瞄准设备打开!”麦克斯在烟雾中喊道,“一口气冲出去!”
几十秒钟后,门外的枪声停止了,只剩下全副武装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没弹药了。”麦格斯一边抱怨着一边蹲下身,检查一位倒在地上的攻击者尸体。
这些人的制服上没有任何标记,但可以看出是统一的样式。一体化的防弹背心、夜视仪、三合一瞄具等装备被统合在前额的瞄准镜上,头盔连着面罩之余,后摆一直延伸到脖子后面,几乎遮到后背。
“是最新式的试验装备。看这个探测器,是仿黑塞光学公司90款的先行版本…都是最顶级的家伙!”
“算我们走运,他们估计没猜到我们带了冲锋枪,也没有想到这里有pmc的保安人员。如果是普通的保镖,身上只带着手枪和防弹板的话,**掉的就是我们了。”雷克斯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过,有了面罩,他们都还用护目镜遮着脸……而且,这个型号的护目镜,好奇怪啊。”
艾莉安蹲下身,伸手摘下其中一人的护目镜。令她更加疑惑的是,护目镜一直和头盔和胸部防弹背心连续在一起,她不得不抽出腰间的军刀将一体化的部件撬开。
在看到了死去的袭击者那失去光彩的眼睛的一刻,艾莉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枪倒是各种都有,从外观上来看类似欧亚联邦系的枪居多,不过有的上面有德文的印记,也有英文、中文和阿拉伯文,还有世界语的铭文,想从枪的来源判断他们的身份也不太容易。”安科维奇一边絮叨着,一边悻悻地给了倒在地上的人一人一脚。
“见鬼,而且还用的是无壳装弹!”
“混蛋,真是见鬼!”伽麦尔愤怒地将对方的一把步枪砸在墙上。“看不出来吗?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看看他们的头盔就知道了!这种蒙面头盔的设计,是仿造了古阿拉伯帝国骑兵的式样!”
“评议会内部的暗杀者?”雷克斯站起身。“这个房间应该已经被检查过,没有窃听装置。评议会知道这次会谈吗?”
“这是莫甘实业的私人事务,可谁知道他们会从什么渠道截获了我们的信息!这些家伙,他们是寄生在评议会里的虫子,跑得比谁都快,耳朵伸得比谁都长!”
“这件事明明是对评议会有好处啊,真让人想不通。”麦克斯卸下对方步枪的弹夹,想试试看能不能将它装在自己的枪上。
“他们和评议会名义上没有半点关系,评议会内部拥护政教合一化的硬派分子,却能利用各种渠道找到臭味相投的雇佣兵。虽然从器材本身看不出身份,但合起来看就一清二楚了:这些人为了保持武器来源的隐秘性,会使用来源模糊的武器和装备,但他们是极具象征性的武装分子,注重形象甚于武器的实用度。会把头盔故作成这个样子,只有’护国冲锋队’之流的旧世代恐怖主义的残渣,才会把自己打扮成真主仆从的鬼样子,他们简直玷污了主的圣名!”
“时代的洪流在淘净一切事物的同时,总会留下顽固的残渣的。”
雷克斯伏下身,用激光发射器切开一具尸体上裹着的黑色军服。他用拇指撮开军服的夹层,将布片的内面翻开来。“象征性的话就好找很多了,比如纹身或是纹字……比如这个。”
他把那人军服背面的花纹翻开,拼在一起。
“这是阿拉伯语吧……荣耀普照我主,惩罚地上一切异教徒,回归尘土。”
“这是什么教的誓词?”
“一定是不入流的雇佣军,教义都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了。”伽麦尔不屑地啐了一口。“荣耀普照我主……后一句应该是赐大地以生机,愿我能以凡间昌盛荣耀护佑我的真主,这是’哈里发荣光’时代的开拓者誓词。至于后面的那一堆话,都是各个武装组织自己加上去的教义。”
“如果真是极端分子,那我们可不能就此认为我们已经安全了。看他们都用上穿甲弹药来爆破,都是些不看到我们的尸体不罢休的家伙。”雷克斯催促道。“虽然解决了想要闯进房间的这几只杂鱼,外面的直升机可不会等我们。”
“从这里去停机坪?不行,过天桥的时候会被击中的!那里是防护最脆弱的地方!”
“那总之也得先移动起来,不要待在一个地方不动。”麦克斯捡起地上的一把突击步枪,
“艾莉安,停止检查,我们得用别的方法出去!”
艾莉安正蹲在另一具尸体的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的瞳膜。突然听到麦克斯的叫声,这把她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条件反射地握紧手上的军刀,全身不自主地紧绷起来。
“是!”
“你一个人能先到底楼去吗?楼下两层有运货电梯,即使电源被切断也能继续运转,到底楼把机体开上来!”
“用ms离开?”
“视情况可能需要用MS进行突围。”
“是!”
目送艾莉安消失在电梯门口的背影,麦克斯稍稍放松了肩膀上的力道。
“电梯到地层要多长时间?”
“设计上是四十五秒。”伽麦尔回答道。“从这里下去用四十五秒,通过大堂要一分钟,到底层仓库又需要一分钟,如果袭击者还有后续部队的话,我们得用这点弹药撑上两分四十五秒。”
一行人开始沿着走廊往大楼深处走去。雷克斯向前看了看,伽麦尔和安科维奇三人走在一起,他故意放慢脚步,让负责后卫的麦克斯跟上来。凑到他的耳边说道。
“你是故意让她先走的吧。”
“如果她在的话,会让她有后顾之忧而不能发挥全力。”麦克斯回答。
“还真是辛苦呢。”雷克斯吐出一句让人没有头绪的话,从鼻子里呼了一口气。
“泛穆斯林评议会的目标,为什么会是是本地区最大实业者和评议会的出资人呢……”
雷克斯急促地叹了口气。“活着回去之后,我再跟你谈这个事情吧。”
VII.
被震波席卷的大堂一片狼藉。墙上、地板上都留下了尖锐的穿刺痕迹,那是金属射流在空中扩散,化作无数高热的枝桠刺入墙壁所留下的抓痕。一路奔跑过大堂的时候,艾莉安暗自数了数,爆破大堂的时候,那些人至少用了二十枚穿甲高爆炸药。大堂里的工作人员或是被震碎了内脏倒在地上,或是被金属射流穿刺,或者是受到了震荡而不省人事。碎片混杂着倒在地上的人体,让艾莉安一阵作呕。
敌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局势。可为了争取时间,艾莉安也顾不得小心地缓慢推进,在大厅的废墟内奔跑起来。
那个人的眼睛。
艾莉安又感到头痛了。不管是大厅里的凄惨景象,还是刚才袭击者凶恶的作风,都给她一种非常难受的压迫感,好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摇摇头,试图忘记刚才看到的东西。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作出了错误的推断。艾莉安这样说服自己。
前面穿着保安制服的三个人从大堂的另一端走来。一阵恶寒伴随同样的压迫感传来。这三个人是假扮成莫甘实业员工的袭击者!艾莉安不假思索,当即举起冲锋枪,一梭子扫射过去。
看到自己举起枪的一刻,那三个人迅速分散,其中一人同时举起手中的手枪。艾莉安感到右手一麻。
子弹击中了自己手握的冲锋枪,强大的冲击力不由得让她扔掉了手上的枪。暗自咬牙,艾莉安找了一扇最近的门,试图找另外一条通向地下机库的路。
对方虽然有三个人,但都只有手枪。按一人三个弹夹来算,不过一人二十一发子弹。自己又在移动之中,对方不一定能够瞄准自己,只要拉开了五十米,手枪就是低杀伤力的废物。艾莉安以折线向门口冲去,却看到其中一人在连开几枪之后扔掉了手上的手枪,侧身按住警棍的护套向自己快速冲来。那个人的跑步的速度比她快上不少,很快就抓到了艾莉安。在这名保安顺势甩出警棍的同时,艾莉安就地翻滚,避开了扫向自己太阳穴的一击。
艾莉安几乎可以确定,这三个人绝对不是保安。金属制警棍的威力巨大,一般的保安只会用它来攻击对方的关节和手足,第一击就充满杀机地攻击自己的太阳穴,只能说明这个人是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艾莉安越发感到难以形容的恐惧。对方用阿拉伯语大叫着继续逼近,但他散发出的感觉,和伽麦尔给她的感觉并不一样。他们反射神经的敏锐程度,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生理理论来解释了。不是阿拉伯人,或许也不是地球人,这样子灵敏、强势而迅速的动作......
艾莉安为自己的推断而吃惊。以至于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警棍狠狠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将刚刚缝合的伤口再次撕裂,令人眩晕的刺痛袭来,艾莉安被这一击打了个踉跄。
“咳……”
思考被疼痛打断,她凭借反应躲过连续的数击,抽出空档将腰间的军刀抽出。反手握住军刀,在对方大幅挥舞棍棒的同时,向袭击者的膝关节踢出一脚,随即狠狠将军刀侧面刺入袭击者的身体。
剩下的一人从两个方向包抄而来,艾莉安只能推开失去动作的保安以抵挡一面的射击,同时甩手将军刀飞出。又是一人被军刀刺中右眼,捂着脸连滚带爬地跑开,离自己最远的最后一人似乎被自己的攻击吓阻,只是远远地继续威吓射击了几发子弹之后,不知道退却到哪个角落去了。
心跳得好快。是刚才搏斗的后遗症吗?
艾莉安·安德森用左手狠狠压住疼痛的额头,继续向大厅通道的尽头奔去。
高达C.E.88镇魂歌计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等我穿上小裙子你们就完蛋啦》、《好感度破亿的病娇缠上我了》、《无尽宇宙探索指南》、《我穿越到了全是女生的世界》、《我穿越到全是女孩子的世界》、《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