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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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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赤疯
  • 2019-07-28 01:23
HITGO

  

2001年10月的某个日子

阿富汗普什图族人乡村

踏在石子路上走着,顺着望去的,是普什图族人村子的尽头,捧着一罐罐羊奶的少女侧过头看见身着奇装异服的美国士兵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催促身边的孩子一同走过最后的主干道并试图避开美军士兵,她皮制的鞋子在石头路上塔塔地走过,仿若敲打着一种木质的乐器。

在一座座朴素的泥砖房子后,一座半入地式的屋子映入眼帘,黯红色的瓦片使这座建筑如此与众不同,它就像是一座沉到了地底的城堡,门口由两名强壮的士兵把守,正当阿普杜拉引着安东尼一行人靠近房屋时,两名守卫将手中的装着三棱刺刀的西蒙诺夫交叉在了一起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阿普杜拉,你知道的,我们不会让这些外族人进入族长的领域,族长正在把斋,至于这些充满威胁的外人,他们甚至不应该出现在村子里,这是规矩,阿普杜拉。”

表情还是初见时的冷漠,卫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东尼,随着视线的挪动,手臂上的美国国旗映入眼帘,便将食指滑到了机上,但仍旧保持着枪管的直立。他虽默不作声,但那满脸细碎的伤痕却仿佛在呐喊着……他透过自己发黄的眼珠洞穿了凝固的空气,脑海中不断地打量着面前的一行异乡人。龟裂服嘴唇颤动着,似乎诉说着一段难以启齿的往事。

“这是族长请来的专家,他们能帮助我们去处理塔利班组织,尽管你如此的不屑,但是我们仍旧需要他们。”

阿普杜拉吞了口水,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美国人,他是一个有原则的普什图族人,但无论如何这是族长的意思,他在履行这个部族的意志,他在保护自己部族的权利,与其说和这帮家伙相互猜忌,倒不如互相利用。

“警卫队长,我想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甚是了解……价值。”

“那你便可知晓我的意思了,现在我……或者说是我们,需要的就是价值。我不在乎他们有什么过往,凡事要向前看,让我们进去。”

“我们对抗塔利班需要的是武器和装备,还有资金——不是这几个由女人带领的士兵!”

安东尼十分激动地推开阿普杜拉,言辞激烈地反驳着卫兵:

“我告诉你:你们就是需要我们!而且我很负责地告诉你没有我们你们的行动将注定失败,这就是事实我的好伙计,美军主力部队正在集结,只要族长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进军并且一举推翻塔利班对你们的控制!”

“如果你们现在就死掉呢?该死的美国佬!”

“美国人你不应该胡乱插嘴!”

正当场面即将失控时,镶嵌着金属框架的木门被打开,一个瘦削的孩子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闪耀着一种非凡的光芒,游走在门前众人的身上,不过片刻,他便用一种极其学究的语气说教道:

“今日只是族长如往日般把斋,几时不到,便如此吵闹,岂是清净之地所为之事?阿普杜拉,你应当教育你的客人,而帕瓦什你则应当遵守规定,保持谦逊,否则将有损部族守护者的声望。”

阿普杜拉拍了拍安东尼,低下头轻生道:

“打扰了族长的清净地……我愿代客受罚。”

卫兵几乎同时低下了头。

“请我同罪……”

“罢了,罢了,今日情况非常,族长我引安东尼去屋内洽谈,尔等便在门外等待片刻,阿普杜拉,切记不要亏待客人,水果点心万不了少了。”

阿普杜拉与帕瓦什低下头说到:

“是,是的。”

“的确如此……”

“那么,请进吧,美国人。”

那孩子对安东尼点了点头道。

“稍等,我要履行一下我的本职工作——美国人,把你的武器都留下来。”

帕瓦什指了指门前的桌子,然后他的视角转到了安东尼的身上,安东尼点了点头,将胸前的贝雷塔手枪和Colt Model 727步枪抽出弹匣平整地放在了桌面上,紧接着她把身上的所有弹匣与投掷物也安置完毕,最后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匕首,反手一扎,笔直地立在了桌面上。

“就是这些了,我想族长大人不会太过焦急罢。”

“不要多话美国人,快点去便是了!”

守卫的坏脾气在美国怕是会丢掉他能得到的所有安保工作。

小孩朝着安东尼晴空般笑了笑,示意她放轻松,便用纤细的手臂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安东尼低下身子深入而去,黑暗的入口吸收着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以此保持着自己未知的永恒。扑面而来的,不是她在越南中经历的那种属于深处洞口的潮湿与异味,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清爽纯洁气息,冷空气流入鼻腔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整包清凉牌薄荷糖后又喝了几口薄荷味的碳酸饮料。疏通了她几乎凝固的鼻腔。

随着脚步声在狭长洞口中的回荡,涌动了斑点般的的亮光显露了出来,石砖搭建成的墙壁充满了古老的气息,墙壁上的一个个狭小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内摆放着不知燃烧了几个世纪的蜡烛,凝固的蜡油如同风化的石块般覆盖在墙壁上,随着时间的蹉跎而变得黯淡无光,悬挂的布包中,一丝丝来着香料的药香圈进胸膛,路的尽头,声声吟唱不绝如缕,这一切让安东尼如此着迷,这绝对是在现代的大都会中寻不到的清净与安定,这是信仰的秘密,也是人对自然的遵从与向往,若世世代代生活于此,就是贫穷也不会有那么多抱怨吧?

又是一扇门,不过这面被摩挲得十分光滑的石墙却丝毫没有破旧的感觉,要知道,在阿富汗去采集这种巨大的石块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更别提把它制作成大门并塞进地底下了。

“要推开它吗?”

“如你所愿。”

简短的对话给了安东尼不小的压力,天知道石头大门后面又会是什么样子。安东尼攥了攥拳头,指骨节掰得噼啪响,她伸出手掌猛地一推,想象中笨重万分的石门像是抹了油一样轻巧顺滑,之是轻轻的力就让它打开了。

“令人惊讶,仅此而已。”

石门后的路上都铺着一条极长的地毯,路的两边则摆放着高矮粗细不一的白色蜡烛,设计者似乎想造成地下空间的缺氧,但事实并非如此,空气仍旧清新且冰凉,这使得安东尼能够继续走下去。

安东尼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条羊肠小径上,她的每一步都渗透着自己曾经作为一名游击手的细心,她充分地让鞋底去接触古老的地面,避免稍不留神踢翻了燃烧的蜡烛,在自己看来,这些蜡烛上的火焰就像是每个活着的人跳跃的精神,没有了火焰,人将什么都不是,安东尼的耳中仿佛环绕起了几千年的音调,在她面前那面如同阿富汗山区一样神秘的纱巾遮挡住了矮小的洞口,那孩子与她说:

“你一人去吧,族长在一个月之前就说有人会来……”

安东尼不愿注视那孩子的双眼,尽管是极其昏暗的环境中仍旧如此。

她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安东尼不急不慢地摘下头盔,低下身钻进了那神秘的屋子里去了。

安东尼捧着头盔,脚下慢慢地踱着,与外面狭窄的通道不同,这间屋子就像是宽阔的大厅,容得下一桌盛大的聚会,两侧的蜡烛仍旧在燃烧,棚顶上用浸了油的树枝捆着宽大的、来自鹰的羽毛,明亮的地面与昏暗的天空和外面刚好反过来,也许这儿的主人想把自己与时间分割开来,把生命与时间的流逝放在两个不同的容器中,人将是不死不灭的……

一切的尽头,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他干枯的身体蜷缩在一张柔软的羊皮毯子上,安东尼吞了口水,没有继续前进下去。

又不止过去了多久,老者缓慢地抬起头,脖颈发出了黄铜蒸汽机器发动般的声音,他似乎一直谦虚地低着头颅,将自己的双目紧闭,头脑中一次次随着如风般的骏马闯进每一个与现实不同的精神世界。

“来,与我对坐罢。”

“谢……谢谢。”

打上一次战争结束后,安东尼从未如此不安过,她扭捏地放下姿态,尽量不让身上的装备发出碰撞的声音,待她坐定,恭敬地向老者低下头后,老人低沉却如同洪雷般的声音缓慢地走进了安东尼的耳孔……

“我……从很远外,甚至是在高处的天空中……便听见了你的声音,一开始我认为你只不过是普通的女人,但我从你的身上……我看不见,但是我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同时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矛盾,称你作孩子为之过早……或许我该唤作你……一名士兵。”

老者睁着他泛白的双眼“打量”了安东尼一会儿后,笑了起来,脸颊随着笑容龟裂开来,对老者的反应,安东尼颇为不解,而她却无从谈起。

“生前品德高尚的人,死后被人们深深怀念,

那些没有善行的人,只得生前死后两茫然。

即使是敌人来求和,也应该不记前嫌,

宽宥胜于报复,仁慈能以德报怨。汝等为战争而来,但绝不为一点的和平而战……恕我直言,踏入阿富汗的的外族一直如此,而我在此,有必要说明。”

“所言极是,从历史上来看,您所居住的土地多灾多难,冒犯一句。你们为什么从来不考虑离开呢?”

老者不假思索,仿佛曾有许多人提问过类似的问题一样:

“我不会因为这些冒犯而发怒,人们很少会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情,只会做他们认为简单的事。然后后悔。我这样的一头老山羊已经撞不动人啦——但是我们绝不离开故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族人能在几百年的历史中光辉依旧,文化依旧……我们深受祖先的思想教导,熟知我们的语言,我们更加懂得……语言——这一模因的要义,我们将独一无二的文化与语言相融合,只要将宗教和精神渗透进每一个族人的内心……抓住他们的弱点,将战争与和平掌握在一个天平之中,我们的语言不再丢失,我们的民族将永远活跃下去,你们美国人,非常懂得运用这一点,谁掌握了今天,谁就掌握了未来,就掌握了历史和文明……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不远万里来此合作的原因。”

老者颤抖着手,拿起面前的金属茶壶,往安东尼面前的杯子里倒入了深色的液体。

“喝下她,你就能领略这种精神……你就能理解,战争对这里的毁灭与创造,不然,士兵终究不能成为一名战士……”

“为什么我要去喝这种东西呢?”

“你知道,我们需要的是战士,不是没有用的兵器。更何况,自然馈赠的饮料百益无害。”

不知是老人的诱惑还是安东尼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丝毫没有犹豫地喝下了杯中的浓茶,一股浓烈的苦味与涩味打进了她的头脑,这种疯狂的味道更像是一种药物……安东尼几乎炸了毛,紧接着一种眩晕感扑面而来。

她看见红色与热浪扑面而来,倒塌的房屋、击毁的装甲上躺着被烤熟的人,天上的直升机与战斗机在坠毁,脚下的钢筋在融化,天空中的炙热在冷却,最后,老者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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