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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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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赤疯
  • 2019-07-28 01:23
HITGO

  

2001年10月的某个日子

阿富汗的无人山区

某个不存在的时间

树丛繁茂的山区中,夜行动物在其中穿梭,夜莺歌唱着古老的中东民谣,走兽奔走于隐秘的如同阿拉伯昔日热闹市场的灌木丛中,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的牧民吹着六孔的卡瓦拉,苍桑的歌喉吟唱着千年的诗,一串串眼泪凝结的玻璃般落下,刺破了面纱下少女的面庞,鲜血如大洪水般将巨大的建筑拦腰折断,灰尘与火焰冲破撕碎了她单薄的皮肉与骨骼,求一时之快的怒火只引得更多人的血与泪……卡瓦拉吹散得了每夜盘踞在山谷上空的浓雾,却永远吹散不了笼罩在阿拉伯世界上空几千年的黑暗迷烟……一串急促的螺旋桨声将雾与星光搅碎,映照在月光下的,是一架白色的“超级种马”运输直升机,庞大的身体从远处长驱直入陌生的山区腹地,山谷中雷鸣般隆隆作响。

“剑齿虎呼叫福里斯特,剑齿虎呼叫福里斯特,先头渗透部队是否抵达目的地点?回报你们的情况。完毕。”

几串嘈杂的无线电语音打破了“超级种马”机舱里的宁静,安东尼按下耳机按钮回答道:

“福里斯特呼叫剑齿虎,这里是福里斯特,前线指挥部,战斗通讯联接。我们已抵达预定降落空域,正在盘旋,能见度良好,只不过这里刚刚经历大雾天气,湿度超过预先判断……”

她侧过脸,将目光转向小队队员们,上下打量着这些来自三角洲部队的精英分子,这帮家伙已经整装待发,身上的装备挤得哗啦哗啦响,头盔上的夜视仪被一双戴着手套的大手调整着。鼻梁上顶着一副圆框眼镜的小伙子背着电台,他脸上颇为轻松,正攥着一条项坠默念祷告词,至于他手中所持之物,足以让安东尼好奇上一阵子了,在世界上,总有许多东西能够引起你的好奇,或是求知欲,或是死亡……安东尼低下眼睛扫过昏暗的机舱,犀利的高鼻子、暴躁的墨镜红脖子、黑黢黢的厚嘴唇……这个小队真是各路英雄好汉都云集啊,她笑了笑这些长着标签一样脸的家伙们后便朝窗外看去了。

阿富汗山区特有的寒冷带着朦胧的月光钻进机舱,安东尼轻摇着头,仿佛在听摇滚乐,她继续地朝指挥中心发送着报告。

“还记得你们的任务吗福里斯特?”

“由8000米高空空降到指定地点后与先头部队回合并接触各反塔利班政府的武装军阀与部落长老,在达成一致后率领先头部队进攻阿富汗北部代号为学者的城市。”

“很好,那么福里斯特,开始行动吧。”

“悉听尊便。”

安东尼抓过扶手站起身,朝角落里说到:

“阿仕顿中士,行动开始之前……至少让我瞧瞧你带的这帮家伙们都是些什么货色吧?我在海军部队服役,Navy seals可都是通过了上码头训练的硬汉,我可不想看到几个陆军特种部队司令部菜市场一样挑出来老爷们蹲在弹坑里叫妈妈!”

只看机舱中最明亮的角落里,厚嘴唇的黑人中士抱着头盔站起身,他在踱了两步,用洪亮的声音发自那健壮的胸膛,厚重的嘴唇和牙齿把这些单词一枚枚地嘣出口腔:

“小伙子们!把你们的名字都报出来吧,别让专家看笑话咯!”

“麦克斯,他们叫我疯子。”

麦克斯自称是一个德州佬,正经的红脖子高耸的鼻子,粗狂的眉骨压着眼睛,高而宽大的下巴挂在上颚,腮内陷了下去,皮肤赤红的,额头上刻着消除不了的条纹。

“艾利克斯……步枪手。”

艾利克斯红着鼻子,吸着冰冷的空气,八千米的高空真叫人不好受!偏偏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和安东尼对视了一下后,急忙戴上了面罩,这样一来还能叫自己的鼻子和嗓子舒服一些。

“伙计,现在你可离德克萨斯有十万八千里咯,你怎么没把你的脾气也从德克萨斯带来呢?”

眼睛仔善意地推了推艾利克斯,看上去这家伙平时没少用功,透着镜片能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他握着M4突击步枪的护木,活像是一名来自古代、拄着拐棍的大白胡子智叟。

“李,通信员,背着电台四处跑的家伙,很高兴认识你。我之前在简报上了解到了你。”

艾利克斯瞥了一眼安东尼,他贴着李说:

“简报,那是什么玩意儿?无意冒犯,你知道吗?我看见这位女士在直升飞机上时,我的第一感觉是——现在女权主义已经这么牛逼了吗?”

“你可能不了解,她的简报上充满了一些惊人的履历,至于克劳恩中尉所擅长的东西,那可真是鲸鱼肚子里的东西——多到数不过来哩。是吧?”

“一码归一码,我现在很在乎她的水平啊。”

安东尼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头,她低下身子,一对残破的狗牌——被子弹对穿的狗牌甩了出来,她对这两个“怀疑主义者”意味深长地说到:

“嘿小伙子,开过坦克吗?或者说在丛林里开过坦克吗?坐过坠毁的直升机吗?有没有用霰弹枪把自己讨厌的长官打得稀巴烂过?可能你从未考虑过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别人的意见甚至自己的意见都无法影响你的那种想法吧。好好想想,为什么平时的我们总是麻烦上身?多学些东西救救自己,或者相信你身边的每个人。”

安东尼拧开水壶往嘴巴里灌了一口水,这帮来自三角洲部队的家伙们对自己真是一万个不放心,甚至比安东尼不放心他们还要多得多,要不是自己多年的从军经验,还真会被他们给吓到哩。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来夏令营的吗?”

“我看你真的很想很想被踢出去吧?”

眼看杠精对杠精的大战即将爆发,阿仕顿中士不得不当一把和事佬,虽说他自己也不相信安东尼的实力,但上头总不可能安排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和他们一起参加这样的绝密任务。

“安静,阿兵哥!我们现在已经抵达空域,准备好遗言吧小伙子们,过一会儿我就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地踹下去了!”

阿仕顿朝安东尼点了点头,安东尼按下舱门按钮,一股风率先灌进了机舱中,艾利克斯捂住了鼻子,而李则把眼镜收到了胸口的眼镜盒里,习惯性地朝着麦克斯看去。

“嘿,你不是挺厌世的吗?要是你今天死了,你想托我干点什么?”

麦克斯和其他人一样站起身朝着舱门口走去,手揣进胸口口袋思考良久。

“我想托你把这个交给我前妻!”

说着他从胸口口袋里抽出了手并比了个中指。

“可劲儿笑吧该死的女人们!今晚我们干了媒体都不敢跟踪报道的事儿!”

众人戴上厚重的护目镜,而安东尼的耳边响起了《Suffragette City》……野兽、狂人、杀人犯、科学怪人、食人狂、外星人摇滚明星、还有那些留着大胡子的家伙们叫唤着,安东尼终于推开众人。碧蓝色的眼睛透过迷雾看着整个阿富汗的土地。

“哼,我想也是时候了,小伙子们,离我远点,你懂的,但是想要刺激的混蛋们就跟我来吧!”

安东尼扶了扶头和伞包,一阵悠长的深呼吸后,她敏捷地一路小跑,直到舱门板上,安东尼踩在舱门板上的样子,如同一名优秀服跳水运动员踩跳板般,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夜色与薄雾中。

“好吧好吧!胆小鬼们跟上!”

麦克斯不愧是外号疯子的家伙,他“噫哈”地尖叫着紧随其后,一记后空翻离开了舱门。

“嘿伙计,要不要我踹你下去?”

“额……不用了,谢谢,我想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独处!”

艾利克斯在李的胸口打了一下子,向后退了一步,自由落体般走出了机舱。

“现在就剩下咱俩了,还想说点什么?”

李想了想脑子里还有什么,便趴下快速地滑出了机舱。

而阿仕顿,活像个人猿泰山,一跃而出的样子仿佛是要连伞都不开直接落地似得。

李如同一颗坠落的彗星,隔着护目镜看着面前绿豆大小的队友们,脑子里仍旧没有停止思考。

“如果说有什么要说的……大概就是不要把水壶灌得太满吧。”

一小时后——

“有人缺胳膊少腿吗?”

安东尼解开身上的降落伞带,抽出胸前的M9手枪收在胸前,她的拇指拨开保险。手肘朝外抬起,朝四周扫视着。草丛中一阵颤动使得她快速地将枪口直指过去。

“麦克斯。”

M4的枪管探出了草丛,麦克斯的头盔的伪装网上沾满了水汽,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坨海草缠在上面一样。

“该死的,你看起来就像是清洁船工。”

“你也差不多。”

“要比试比试吗?”

“有空可得好好看看你的能耐。”

安东尼收起保险,抬起头将森林上空的星海一览无余。她按住麦克风按钮:

“福里斯特呼叫小队成员,收到请回复,结束。”

“收到。”

几名头顶着不知是伪装网还是绿叶的大兵端着枪踩着细腻的落叶一齐走了出来。

安东尼把目光散落在每个人的脸上,直到她从背后取下一杆带有M68 Reflex sight的Colt Model 727步枪,她握着绑着伪装布的玻璃纤维护木,手套上的磨砂刮着布片沙沙地响。

“安东尼,这里是阿仕顿,大伙跟我跟的很紧。”

“都到齐了嘛,全体都有,向目标地点进发。 ”

众人以三角形缺口队形呈探索姿态向未知的山谷深处进发,李透过圆圆的眼镜片感叹着泛着略略紫光的星空令人窒息的美感,这儿天空仿佛离你有好几百万米高,要是在底特律,你绝对看不到如此美景。

“嘿,很漂亮是不是?”

安东尼拍了拍他的背。

“当初我在越南看到过更漂亮的景色,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拍一些照片带回家去和我的阿拉巴马的朋友好好炫耀一番,但我的中士却跑过来拍着我光溜溜的后背说:这是他妈的越南,宝贝。”

李犹豫地咬了咬嘴唇,脸上一条条绿色的油彩让他的皱纹缩得更明显了。

“耶,这是他妈的阿富汗斯坦……很快这儿就会变成越南那副鬼样子了。”

“说得不错。”

“但我竟然还有一些狗娘养的小期待……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李紧张地摇了摇头,继续着无聊且危险的急行军。山区中的夜晚颇为漫长,每一处角落不但神秘,更是充满了危险和阴谋。落叶所到之处,便是黑暗侵入之地。

“呜呜——呜~”

“真是奇怪的鸟儿,她们鸣叫的样子活像是一个哭丧的寡妇。”

安东尼举起拳实意小队停止前进。又立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这种悲凄的鸣叫。

“别动……”

“怎么了?”

“安静——”

话音未落,安东尼一段小跑翻进了身前干枯的河沟里。

“快进来!”

整支小队迅速且有序地翻进河沟,安静地趴在泥土与落叶混合而成的天然掩体里,安东尼推开武器保险,朝着刚刚一路走来、满是迷雾的小径望去,很快,鸟儿与落叶的声音便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掩盖了。

“趴下!”

安东尼按下身旁艾利克斯的脑袋,自己也向下埋过头,几匹赤红色的骏马在河沟前一跃而起,马蹄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马儿身上的装备哗啦哗啦地晃着,口中的嚼子呼呼作响,安东尼快速地回过身用手中的步枪指着马背上的蒙面客,蒙面客手中马卡洛夫手枪的枪管寒光阵阵,队员们回过头端起武器,紧接着五杆俄制步枪同时指向了众人。

面前谜一样的马背枪客让众人着实吃了一惊,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喋喋不休的誓言。”

安东尼没有放下枪,而是用普什图语一字一句地说着。

“想必是欺人之谈。”

蒙面客同样回复道。

马背上的人点了点头,腾出手摘下了面罩,高耸的鼻梁和方脸伴随着胡渣似乎要告诉这里每个人自己的身份。

“把枪都收起来罢,这些是美国人。不得不说,女人,你很有勇气,欢迎来到阿富汗。”

男人左右看了看,便起手实意。他身旁的士兵一齐放下了武器,咔哒咔哒地收起了保险。

“带我去见部落族长。”

“你们会见到族长的,但是你们得感激——放在以前,踏入我们领地的任何人都会被我们缴械带走,不怀好意的人会被我们驱逐或者杀死,而你们不同,族长需要你们的力量,但可不要以为我对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阿普杜拉,你最好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我的理想很明确,与你们切实不同。”

这个被称作阿普杜拉的大胡子将手中的马卡洛夫手枪收进了腰间,奋力地抽动了马缰,马儿吐着沫子高高地抬起了健壮的身子,马蹄在月光下有力地挥动着,阿普杜拉狂气地笑了笑,普什图语大声地朗诵着诗歌:

“有勇气的异教徒,好生跟着真主指的路——驾!”

两小时后

山路在安东尼的眼前就没有平整且竖直过,她敢打包票,自己的鼻腔里如果没有那些鼻毛,自己早已被浓浓的水汽呛到了。阿普杜拉牵着马提着AKM步枪倒是颇为悠闲,这时候安东尼颇为自己的喘息感到丢脸,过久缺乏锻炼让她很难在这种长途跋涉中坚持下来,不过当安东尼看见大兵们和库尔德小伙子散步闲聊似得赶着路。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她脚底死死地踩着泥地,要是这时候一脚踩到了泥土上的枯树叶子摔倒在这位大兄弟后面,他肯定会对自己的性别好好嘲笑一番。

“你一定因为太久的怠惰而感到疲倦吧?”

“我只关心距离和时间。”

“你在逃避,有些时候贴近自然能让战士更加努力,更加非凡,哪怕没有这些特殊的护甲,库尔德人也能够充分地展现自己超越他人的实力。”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的原因 ”

“美国人——”

阿普杜拉转过身对着安东尼,他微抬手臂对着山顶:

“我不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而对其他远方到来的人身上发火。除了你们美国的士兵,我们曾迎接过许多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知道,也许美国政府希望和我们达成友谊,我们和塔利班不一样,我们会与异教徒对话,但是我们,至少你和我……现在不会是朋友。”

“我们只是存在共同的利益,看在其他人的份上,这个话题应该终结了,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安东尼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喘息,阿普杜拉说的都很正确,至少他们现在不是朋友,普什图族人是一个尚武民族,当他们没有意识到美国人的实力之前,他们是不会尊重自己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之前那些话语在族长面前说出来。至于目的地,我认为你们非常善于坚持,这也就是为什么美国会选出你们作为优秀战士的原音。”

阿普杜拉压制着对安东尼的不满。至于原因,他能说出很多——异教徒、女性、美国人、入侵者等等可以打在她身上的标签,安东尼能够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但她仍旧感受得到阿普杜拉内心的真挚与热情,在她看来,阿普杜拉与媒体宣传的中东人完全不一样,至少所作所为完全不一样。但是他真的是单手举着AK47骑着骏马在阿富汗驰骋疆场的真汉子。

安东尼突然轻松了许多,她回过头对着大兵们说:

“小伙子们,目的地快到了,别掉队。”

“好的女士。”

艾利克斯试图去拍一拍身旁普什图小伙子的肩膀,但他犹豫了一下,直到小伙子主动拍了拍他,艾利克斯才放下犹豫。

“这里……就是我们的部落了我们族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我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只有放牧与朴素的劳动才能修养普什图族人与自然的平和,祖先的教育,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希望你能够记住今天你所看到的,以及未来在你身边发生的一切,这样你就明白我们族人对着正义与自由的向往不是空谈。”

随着阿普杜拉的指引,一行人来到了村口。其实不必阿普杜拉特意地指引,安东尼也能看见林子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一名牧羊人赶着一群山羊走过村口,那牧羊人面对外来的美军很是害羞,但当阿普杜拉向他问好示意时,这位老人也热情地笑脸相迎。

“你们总是如此吗?”

“什么?”

“总是这么热情?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村落很小,贫穷落后。但人们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几乎都是有过交情的朋友,我们之间如同兄弟,我曾去过现代的大城市,那里发达而富足,但是人们之间却猜忌得很……”

“那么,我想是可以理解了。”

“很高兴你能理解,我的朋友。”

“嘿,刚刚你是说——朋友?”

“拜托,请忘记它吧。”

阿普杜拉白了白眼,仰天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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