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停泊在湖城海面上的“海上之城”时,云长空仍像在梦中一般。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来不晕船的云长空晕头转向,四个人的旅行只剩三个人回来的事实,云长空总是无法切实地感觉到。
说到三个人,法娜在九科二人离开前被放了出来。与法娜汇合时,法娜已经安静下来,从她充满皱褶的衣服上可以看出,把她与艾莉分开费了相当大力气。
“都是我的错。”
魔导列车上,稳重而少言少语的法娜只是重复了几次这句话。云长空觉得怎么看都是艾莉自己的错,不过看着脸上仍残留着泪痕的塞希尔,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云长空从未比现在更恨自己的不善言辞,他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谢谢。”法娜突然看着云长空这样道谢。
谢谢?法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靠云长空的脑袋是怎么也不明白。
“明明心里也在难受着,而且那么不善言辞,但我看得出云长空先生还在想办法安慰我,谢谢你。”
云长空没吱声。
如果自己也能这么成熟,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云长空握紧着拳头。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自己成熟一点就不会这样了?”就像在云长空脑袋里安了**一样,马奇诺问道。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不要想的那么简单。”马奇诺接着说。“也不要想得那么复杂,还记得我们在楼梯上打架那次吗?”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不提也罢。”马奇诺突然改变了主意似得。与一眼就被看穿的云长空相反,马奇诺脑袋里的东西藏得比地壳都深,捉摸不透。
日落后的湖城是一座不夜之城,别有着一番风味,云长空却无暇欣赏。从刚才马奇诺的发言之后,已经有一会没人说话了,多数乘客在睡觉,再加上魔导列车没有火车的咣当声,周围异常的安静。
到达和清江时,透过还没有被污染的大气,看得到的满天的星星静静放着光芒,在极速飞驶的魔导车上往下看的话,月亮的倒影仿佛在和清江的支流中沿着蜿蜒曲折的河道上奔跑,永远尾随在后。
惶惶的心逐渐沉寂,伴着渐渐均匀的呼吸,筋疲力尽的云长空合上了双眼。
第二日。
有让人放心的马奇诺,科长来九科的频率越来越低,今天又翘了。
浑身上下像灌了铅一样的沉,云长空也只睡了一小会。马奇诺的精力依然和供氧充足的火焰一般,看到坐到会议桌上的云长空和刚刚进门的法娜,举起了手示意。
“你怎么和市长说明这件事儿的?”和法娜招手后马奇诺问道。
“老爷昨晚不在家,似乎是去警备队总部了。”法娜换回了平日的女仆服,即使大街上她也坚持这样穿,敬业程度和某科长根本天壤之别。“目前,还没有告诉他。”
“要拿到文件,告诉市长是最靠谱的方法了吧。”云长空轻晃着沉得抬不起的头。“拜托科长明显不靠谱,他的能耐也就是欺负咱俩了。”
“告诉老爷的话......”
法娜忧心忡忡。
“不管行不行,先告诉他再说啊。”一根筋云长空着急着,不知道法娜在犹豫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是那么简单的,长空。”马奇诺说。“你知道艾莉的名字吧。”
“?”云长空不知道马奇诺想表达什么,不过还是说出了答案。“艾莉·洛连特。”
“市长呢?”马奇诺接着问。
“............”
明显不知道。
已经习惯云长空“什么都不知道”的马奇诺并不意外,他自问自答:“市长的名字是雷因哈德·道朗。”
现在,即使是云长空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两个人的姓氏不一样。
“当然,不是因为艾莉和母亲姓。”马奇诺补充。
接下来是一阵让人不舒服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在这正需要云长空犯些蠢事化解尴尬的时候,他却让人失望了。
似乎没人愿意继续说下去。
由于门窗都已关紧,外面的喧嚣也传不到室内,这安静让三人的心变得更沉。
最终先开口的是少言寡语的法娜。
“大小姐她......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终于说这句话的时候,法娜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事实上市长根本没有妻子,艾莉是他的养女。艾莉的亲生父亲是已故的议员,曾经也是雷因哈德的政敌,麦克格文·洛连特。”
“总是笑着的大小姐一直活在悲伤之中。”似乎提起了非常不愿意想起的事情,法娜的话断断续续。“在家里,不论大小姐和老爷关系怎么好,也无法感受到真正的亲情。而在外面,人们会觉得大小姐必须有市长千金的风范,做好市长女儿该做的事,但他们心中又从未真正地把大小姐当作市长的亲眷。所以,大小姐从未感受到身为大小姐的荣光,却背负着名为大小姐的诅咒。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法娜竭力忍住没让自己哭出来。
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艾莉似乎这么说过啊。
结果是在说她自己啊。
“结果市长就面对着非常尴尬的选择。选择文件的话,人们会说市长对艾莉的爱果然是假的,对政敌的女儿怎么可能真正疼爱。选择艾莉的话,人们又会说市长为了女儿连森特沃的安危都不在乎。所以,不管哪头都是bad end。”马奇诺平静地分析着。
“等等!”
“咚”的一声,云长空突然狠敲了一下桌子。
“我们讨论的不是这种事吧,荣光,诅咒还是人们怎么看待市长的决定,那都是别人的事吧,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要做的只是把艾莉救出来!”
“什么都不思考,你只会添麻烦而已。”马奇诺盯着激动起来的云长空。
“什么都瞻前顾后,那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云长空猛地站起,马奇诺盯着云长空的眼睛变得锐利,火药味突然充斥了整个屋子。
“不要吵了二位,请不要吵了。”
法娜仿佛是哀求着。从艾莉被绑架后,她一直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云长空坐了下来。
“我很抱歉。”
云长空说。
马奇诺沉默不语。
“不论如何,我都要救出大小姐。”稳定了情绪,法娜坚定地说。
“但是我们不能请求市长。”马奇诺强调。
“总会有办法的。”云长空双手张开着按到桌子上,手指因用力而弯曲着。“干脆弄个假的如何,没人知道那文件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想把我们都搭进去,你就那么做吧。别忘了,那个崔斯特简直就是欺骗的大师。我们拙劣的伪造,瞬间就会被发现。”
“那到底怎么办。”云长空坐回到椅子上。
“首先,拿到文件是必要条件,而且拜托市长这个选项基本跳过。拿到文件换回艾莉,接回艾莉后,我们想办法把文件再拿回来放回原处,最好在黑手党得知文件的内容之前,也就是在文件被破译之前拿回来。当然,这些事情一个比一个难,简直不可能。”
实在不是适合普通人云长空的任务。
“所以,由我来去。”马奇诺说。“应该是为了安全起见,文件放在警局总部的档案室,我去把它拿出来,既然漆黑之鸦可以,我就没有说不可能的理由。”
这种事上不要争强好胜啊。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云长空说:“我也去。”
马奇诺用劝阻的眼光看着云长空。
“你以为我是去拿吗,这次是盗窃,是偷。”
“我知道。”
“不用你去。”
“我要去。”
“不许去,你会拖后腿。”
“......”
所以云长空没说出什么,但马奇诺明显感到了抗议。
“好吧,到时候你望风。”
“OK!”
马奇诺感觉任务难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市长那边就麻烦你了,法娜小姐。”
“我要做些什么?”
“市长问起来的话,就请你想办法糊弄过去。”
“欸,这个......要我说谎吗?”
“只能这样了。”
“可是我......”
“我知道这样很让你过意不去,不过眼下只能这样。”
“不,并不是过意不去,为了大小姐我什么都愿意干,只是说谎,我实在不太行,如果老爷真的问起来......”
“说谎有那么难的吗?”超级容易上当的云长空问。
“这样吧。”马奇诺提议。“法娜小姐请试着说说云长空的优点,当然不是真的也可以。”
“我会尽力的。”法娜说着,表现着十分努力的神情。
过了漫长的寂静时光。
“云长空先生,身体非常健康。”
就像完成了什么难度超高的重大任务,法娜的脸颊微微的上扬而鼓起。
马奇诺看着完全帮不上忙只会提升任务难度的二人,陷入了深思。
“不然我们冲进黑手党那直接把艾莉抢回来?”
“你冷静啊马奇诺!”
在马奇诺像沉寂许久的活火山一样爆发之前,云长空拼上命,流了快让人虚脱的汗量,才让他重回冷静。
“那么......”
在云长空咕嘟咕嘟补充水分的时候,马奇诺做好了简单的计划。“法娜小姐,既然你不愿欺骗别人,那就尽可能什么都不要说了。云长空,我们去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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