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杰买了四个肉包，转身小心的跳下台阶，分了两个给姜遥。两人绕过结冰的路面，从街道返回到并不怎么滑的沥青路。
天空阴沉的好像一块滴水的抹布，寒风凛冽的吹拂着。张杰把脖子缩进围巾，咬了一口包子，这才向姜瑶问道，“今天晚上，真的不来了？”
姜瑶一边咳嗽，一边点头。
张杰长长的哈了一口气，看着半晌才散去的白雾，又问道，“昨晚消失的苹果，你知道被谁拿了吗？”
“嗯？”姜瑶回头看向张杰，一脸诧异，嗓音有些哑，“你知道了？”
“不知道。”张杰故意翘着舌头说话，歪过头好笑的看着姜瑶，“明明今天晚上就可以知道了，你偏偏不来了。”
姜瑶又咳嗽了两声，低下头继续吃包子，地面上晶莹的冰面反射出奇异的光，两人越走越快，周围的风景倒退的十分迅速，枯萎的行道树，陆续亮起的街灯，在视线尽头压到地面的乌云，都让姜瑶十分不适。姜瑶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发烫，脑袋疼得不行的此时此刻，却清晰的听到张杰的声音。
“你知道【边缘人】吗？”
2
晚自习的时候，张杰到的有些晚，今天是圣诞节，可学校并没有放假，也不可能给高三学生置办什么活动。
刚到座位上铺开资料戴上耳机，便听到刘雅安叫自己的名字。张杰取下耳机转过头去。刘雅安指了指她前面的空座位，皱了皱眉。
“感冒加剧，输液去了。”张杰这才注意到刘雅安的桌子上摆了两杯奶茶。
刘雅安抿着嘴点了点头，指着桌上一杯奶茶笑道，道，“给你了。”
张杰一边起身过去接，一边问道，“什么味的？”
“柠檬汁...他请多久的假？”
“不知道，估计就今晚。”张杰耸了耸肩，坐回了位置。
教室灯光并不亮，冷意尚未被说话的学生们驱散开，而那杯柠檬汁是温热的。张杰回头时发现刘雅安又低头看书了，低垂眼睑，脸上有一片浅浅的阴影。
张杰咬了咬吸管，戴上耳机开始做题。
他做的是物理题，做得很快，做一题对一次答案，回过神时已经八点十五了，而他觉得心烦意乱，于是撤掉耳机，丢开笔，抬起头审视这个教室。
老师坐在讲台上面玩着手机，大家纷纷埋着头。
是习以为常，看惯了的景色，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共享一个氛围，那氛围腻得很，好像裹上大衣外冷内热的烦躁感。如果不是柠檬汁冷冰冰的感觉，他反而觉得手下的仅由前提，逻辑和论述组成的物理，反而真切些。
张杰露出笑意，再低头，便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星期三的平安夜是外语晚自习。
因为是小语种班，外语课要走班上课，半数以上的学生离开了教室，所以班上空出了大片的空座位。
英语班的同学各自看书做题，偶尔有小声的交谈声，略显冷清，与想象中的平安夜的景象完全不符。
姜遥进入教室的时候是七点三十二，迟到了两分钟。老师还没到。张杰向姜遥招了招手。姜遥便走了过去。
张杰的座位在教室的侧面，本来就不是很显眼，可张杰还是环顾四周，偷偷摸摸，低声的对姜遥说道，“书包。”
“嗯？”姜遥老实的将书包翻到正面。
“放低一点。”
于是姜遥有些不耐烦的将包拉低到与桌子平齐的高度，这才看到张杰迅速的双手捧着个苹果丢到了姜遥的书包里面，然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拍了下手，还顺便帮姜瑶把书包的拉链拉上了。
“因为我只有两个了，所以…”张杰轻声说道，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姜遥笑。
姜遥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抱着书包回了自己的桌位。
明明英语老师也迟到了，教室里面却安静的异常，连小声的交谈声都不存在。
姜遥从包里取出耳机带上开始做题，一会却听到教室里面喧闹了起来，以为是老师来了的姜遥取下耳机，却看到是不远处张杰那边在闹。
于是姜遥回头问刘雅安道，“怎么了？”
刘雅安笑道，“他们发现张杰的抽屉里有个苹果，于是说要给他分了。”
“这帮家伙…咳咳…”姜遥一激动就有些咳嗽，却还是笑道，“一个苹果那么多人怎么分。”
“不知道诶…”
姜遥便回头看过去，发现大家笑着闹着跟张杰要苹果，张杰也老实的交上了苹果，可是那么多人却只有一个苹果，便有人提议不如找刀子大家分了这个苹果，于是大家纷纷响应。班上的大家都笑着掺和。
那个苹果便被人用饮水机里的水稍微洗了洗，大家四处找刀子，打算一人切一小块全班分掉。
“怎么可能够…”刘雅安好笑的说道。
姜遥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包里还有个苹果，下意识的想要取出来，但他并没有。
这时那边的张杰笑着四处问大家有没有水果刀。
怎么可能有嘛。
姜遥手放在包上，回头对刘雅安道，“你的刀呢？”
“我哪有刀。”
“前段时间我还看到过。”姜遥比划道，“就是蓝色的那个。”
“那是尺子，白痴。”刘雅安乐不可支的笑道。
恰好张杰问到了这边，大家也纷纷表示没有水果刀。
旁边有人说道，“不如大家一人咬一口吧。”
然后就是全班的嘘声，和笑骂声。
因为洗好苹果之后，找不到切苹果的东西，那个苹果便被摆在了桌子上面。
大家闹了一阵又消停下来，仅剩讲台上面的那个湿的的苹果散发出耀眼的红光。
然后，人们又恢复平常，纷纷干起自己的事情…
突然，有人诧异的叫道，“苹果呢？”
大家便抬头，发现讲台上空无一物，苹果已经不在了。
苹果呢？
姜遥吓了一跳，左手取掉耳机，审视前面惊叫的同学，不由得咳嗽起来。这时大家才各自确认苹果已经不在了。便有人不断询问，苹果去哪儿了。
有人拿了吗？
可是教室里面没有人承认自己拿了苹果，也没有谁看到别人拿了苹果。
会有这样的事么，在自习的班级里面，有人悄悄拿了讲台上的苹果，可是全班竟然没有人发现？
不太可能吧。
姜遥想了想，因为自己在专心做题，印象中好像知道别人起身去上过厕所，也听到了门被拉开关上发出的“吱呀”的声音，可是再抬头时苹果已经不在了。
姜遥咽了下口水，回头发现张杰也一脸惊奇的说道，“卧槽，我的苹果呢！”
刘雅安被逗笑了，道，“苹果就是不喜欢你才自己跑掉了。”
张杰无奈的摊手，和旁边的同学激动的讨论着苹果的下落。
当然也有人跑到讲台上去确认苹果有没有掉下去，可是，没有苹果的身影。
又喧闹了一会，没有人知道苹果的下落，苹果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姜遥突然觉得有一点不寒而栗，伸手进书包紧紧的握住了那个苹果。
张杰这时起身去上了厕所。
…
仔细的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张杰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自己的卷子。
他长吁了一口气，今夜是星期四，空座位被法语班的学生填满。此刻教室里面安静不下来，吵吵闹闹的，后排的男生似乎在玩三国杀，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笑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意什么，烦躁，不安。
这两个词很类似，区别在于前者自己是趋向于采取某种态度方式去改变现状的。这么仔细一想，自己果然是在为什么事深深的不安着吧，他停止胡思乱想，像想通了一般，埋头继续做题。
晚自习后，收好东西，因为今晚不用等姜遥，所以张杰几乎是铃声结束便起身打算回家。然后再一次被刘雅安叫住。
该怎么描述刘雅安的神色呢。
自下向上看的眼神，刘海快要遮住像月牙一样的眼睛了，嘴角弯出恰到好处的角度。可是，那好像并不是在笑。
因为刘雅安“有话要说”，所以张杰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背着包在教室门口等着刘雅安。
下了第二节晚自习的现在，走读生要回家，可是住校生还需要在教室里面自习第三节晚自习到十一点。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一节晚自习非常好逃，只要不是班主任巡逻的那几个晚上，跟记名字的同学打声招呼就好。
所以一会之后住校生刘雅安便走出来，对走读生张杰道，“走吧，去食堂，我请客。”
张杰耸耸肩，拿出手机打开铃声，顺便确认了一下没有未读短信。
两人一同下了楼，从操场第一阶梯走向第二阶梯，绕着路向宿舍区后面的食堂走去。
到了灯光幽暗，几乎没有人走的第二阶梯，刘雅安才开口道，“给你说一个故事？”
张杰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眯起了眼睛，意识到自己正往眉间持续的用着力，自己不是紧张，他觉得，顿了顿，他才道，“你说。”
天空没有星星，却广袤的延伸到看不见的彼方。
下午所见的乌云，此刻更加浓密了，明明是更加浓密了，可是却让人觉得天空更加清晰了。
“我...”
“你喜欢姜遥。”张杰插嘴，打断了刘雅安的话。
他顿了顿，看着刘雅安微微睁大的眼睛，还有并没有说出话来却还是张着的嘴，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呢？张杰往前微微探了探身子，认真的看着刘雅安的眼睛。
“嗯，就是这样对吧？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的说什么纯情故事了。”
刘雅安似乎有些恼怒，她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开始说话时，两人就停下了脚步，此刻张杰站在略下面些的阶梯，他本来抬着头直视刘雅安的，此刻也低下头来，“你找我，不是想说这个？”
刘雅安忍了忍，没忍住，把书包拉到身前，用尽力气向张杰砸过去，然后转身就走。
张杰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行动，无论是迈步追过去，还是喊些什么，他都做不到。
他闭上眼深呼吸，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打开包看看里面是什么。如果只是几本作业，就放回教室；如果有手机之类的东西，就只能想办法联系她的室友了。
拉开拉链，两本笔记本前，有一张粉红色的信封。
他取了出来，看向正面，那里有收信人姓名和落款。
的确，是他意料之中的姓名。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操场，和天际云端垂落下来的光，他把信小心翼翼的放回原来的位置，拉上拉链，向教室走去。
得给姜遥打个电话，他想。
3
姜遥到家之后，瘫倒在沙发上，又莫名的觉得冷，将客厅的暖炉拖到沙发旁，整个人缩到里面，才给老班打电话请假。
老实说并不想吃东西，但是理智告诉自己绝对还是要吃点什么。姜遥趴在桌面挣扎了半天，才起身去厨房。
本来就是觉得家里没有人在，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挺可怜的，才选择住校。但是住校之后生病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回了家里。
姜遥自己嘲弄着好笑的自己，没有动给父母打电话的念头。
煮了一碗面，姜遥用手机连上客厅的音响，放着收藏夹里的英文歌。音乐放到一半，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张杰的短信。
——你老妈在家没
姜遥叹了口气，回到
——在，勿念，明早换你带早餐。
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姜遥轻笑一下，放下手机，趴着继续听歌。
还不想睡觉，但很累，没有再做一张卷子的打算。
振动。
——不带，你应该早点睡，明天六点爬起来去给我买那家小笼包。
姜遥愣了愣，飞快的打字。
——滚蛋，记得给我买清淡点的。
回复完，姜遥满足的把手机丢在一旁，决心不再理...
客厅的窗户是关紧了的，所以应该没有风，可哪怕脸颊滚烫，燥热熏着眼睛扩散开，背后还是有凉意侵入衣物。
姜遥想起下午时，那时走到分开的十字路拐角两人还没散，去咖啡店一人点了杯特调咖啡，混着没吃完的包子痛饮起来。
不过姜遥倒了两包糖，甜甜的热咖啡配着肉包，让人舒服得很。
按照张杰那尿性，估计就不吃东西，回家休息一下，又匆匆去上晚自习了吧。那他肯定下了晚自习又饿得不行，到处找吃的。
干脆叫他给自己带点夜宵吧，两人一起吃点东西。姜遥如是想到。
最近被月考压的太紧，自己莫名其妙的感冒。他连晚饭都不会好好吃，肯定也会出问题。
不过上次一起在家里吃宵夜，还是是高一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都没有学习的意图。在意的总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聊得来，也愿意牺牲睡眠，换来大把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
两人在二楼阳台对坐，吃着烧烤，还有因为兴奋而不顾后果提上来的一箱啤酒。
说的大概是各自创作小说的事，交换着偶然想到的梗，聊着些没营养的东西。那是夏夜，两人无心睡眠，燥热的玻璃房间中，喝着苦涩的啤酒，冲着掀起浪潮的夜空，吐露着各自的幻想。
夏夜是浪漫的，云朵会聚成潮，回应凝视它的人们。砰，砰，砰，随着心跳，鼓点一般的节奏响起来，带动着什么东西，红色狂潮一波一波的涌过来，就是那粘稠的涟漪，晃荡心绪，让人躁动不已。
姜遥说，我们联手写部小说吧。
有风，所以玻璃房外的花儿乱动，所以有异香，拨撩着少年们的心。
姜遥说，你看过那种行文分两个线索，有两个主角，交错着平行写两个主角的故事的小说没。
张杰点头，我读过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很震撼，书中从未提及他两见面甚至谈论想象到对方，但就是分明的让人知道，他两紧缚在一起，他两人才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姜遥喝一口啤酒，道，对，类似的我还读过村上春树的《1Q84》。读到一半，世界观和男女主角之间的羁绊才被摊出来。我看书评，有人说，他读这本小说的方式，是将奇数章节全部读完，才去读偶数章节。
张杰笑道，只读一个人的故事？
姜遥点头。
张杰眯了眯酸涩的眼睛，需要认真思考时他便会皱眉头。他道，你是说，我们分工合作，来写一部这样的小说？一人写一个主角视角？
对！姜遥扬起嘴角，轻笑。
张杰摇头，不实际，他们虽然采用这种形式写作，但他们故事早已经确定了，最终两个故事会融合为一个的。两个故事之间的羁绊，才是小说看点。我们两个人写不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故事的。
姜遥说，不对，可以的。只要我们共同制作一个大纲，然后共用一个故事，完美的分成两条线，分工明确，我们就能完成。这个计划的好玩之处，本身就在剧情能共享，创作却相互独立。
张杰想了想，不发一言的，唏哩呼噜的吃了一串鸡皮。
张杰道，没有能使两个作家合作的理由，所以才没有这样的先例。
听好了。姜遥说，我们不是作家，我们不过是两个连兴趣爱好也不敢对大家说，认真创作却得不到任何反馈的无聊之人罢了。所以，要怎么玩都是咱们的自由，我们得共享什么，才不会害怕，才能在黑暗中走下去。
把彼此当做代替太阳的东西，以此把黑夜当成白天？张杰笑着问道。
姜遥歪了歪头，举杯示意张杰。
张杰只是笑，却也举杯干了。
后来一件酒他们只喝了三瓶，就各自昏沉沉的睡去，但第二日，俱开始为计划动工。
那是最好的日子，因为还不用被胁迫着去做什么，自己也是发自内心的有所向往……
再惊醒时已经是半夜了，姜遥感觉自己的脑袋和喉咙都痛得不行。墙上的钟指向的一点半。姜遥懊恼的骂了一声，拿起手机来，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
张杰和关系好的同班女生刘雅安的。
要回电话也不可能现在回吧，两人都是下晚自习后打的，估计都是打算问问自己的病情。姜遥甩甩脑袋，暗自期望他们不要因为自己没接电话而担心起来。
姜遥起身关了暖炉和房间里的灯，回了房间上床睡觉，躺下后发现了QQ也有未读消息。是刘雅安的。
但没什么内容，估计那家伙是有什么事找自己，先发的QQ再打的电话。
算了，明天再问。姜遥这么想着，便要入睡...
但睡不着，明显发烧了，特别难受。姜遥强忍着去客厅吃了退烧药，然后再回床上躺着。
那一刻，突然有些委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委屈，姜遥都不知道。或许只是觉得特别难受，为自己运气不佳身体不好而气馁吧。但说实话，姜遥有想到老妈。
如果下午告诉她自己生病了，或许她会连夜回家的吧，但没必要吧，没必要为这种小事让她回家。
姜遥设了明早的闹钟，但估计自己没什么希望起得来去上课了。想了想，姜遥又给张杰发了短信，说自己状态不怎样，让他明早给班主任说一声，自己事先请过假了，他就告诉班主任他早上去不了就行。
发了短信，闭上眼睛。
长振动。
姜遥笑出声来...
张杰先是质问姜遥为什么刚才不接电话，再反复确认了姜遥的身体状况。姜遥直接打断他，道，“为啥半夜两点了还不睡？”
张杰道，“在做卷子，马上睡觉了。”
“嗯。”
姜遥感叹，“吃得消么？”
“嗯。”
张杰，“你不会没休息，还在打dota吧？”
“哈哈，没有。”
“嗯……”
“做得天利三十八套？”
“嗯。”
“睡吧。”
“嗯。”
...
4
第二日，星期五早晨，张杰和几个同学一起站在走廊上，靠着栏杆吃糯米饭。
人都陆陆续续的到教室，刘雅安进教室放好书包后，提着包子和豆浆出来，在张杰面前顿了顿，走到走廊拐角去了。张杰明白她的意思，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两人靠墙，刘雅安语气平静的说道，“昨晚，不好意思。”
张杰露出被吓到的表情，一时间没有收得住。
刘雅安似乎因此又不太愉快，皱眉，“怎么？”
“啊……”张杰回过神来，“不是，有点吃惊。因为，嗯，好像我不太明白你道歉的原因。”
她撇撇嘴，“没，我是喜欢那家伙，想找你商量来着。但你一副不爽的样子，我就生气了。”
“我没不爽吧？”
“是吗？”刘雅安露出笑意。
“那这有什么好气的，我还以为怎么惹到你了。”张杰重新开始扒饭的动作。
刘雅安没接话，低头吃东西。
过去几个同学后，刘雅安低着头，东西吃得很慢。她道，“你会帮我。”
她用的是陈述句的语调。
“可以。”
他回答了她。
通道人流量增大又减小，光影交界线从走廊那边推到这边，后来铃声响了，这个拐角和走廊都安静下来，趋于一种静谧。
中午放学，刘雅安和张杰一同去探望姜遥。
“感冒而已，带我去探病，真的靠谱？”刘雅安吐槽。
张杰似乎想了一会，才答，“怎么不行？又不是你一个人，而且你们不是本身关系就挺好么，哪怕你没那些小心思，去看看他也合适的嘛”
“不过，你居然知道他家在哪啊。”
“嗯，去玩过。”
“明明感觉你们是最近才熟络起来的，关系真好啊～”
张杰扬了扬嘴角，“话说，你知道那家伙的兴趣？”
“打dota。”刘雅安点头。
“哈哈。”张杰笑，“除了这个。”
“什么嘛？”
“写作。”
“哦……是诶，那家伙好像是挺喜欢写东西，每次作文课，他都用各种材料想法设法的写小说。”
“可惜都写的挺丑，小说可不能用来对付应试作文。”
“还好吧。”刘雅安道，“我差不多都看过，写的可以的，可能老黄也是喜欢的，上次才会叫他念他的小说。”
“我反而觉得老黄的意思是对我们说，【你们感受一下这是什么鬼！】”
“哈哈，不过哈，那时他念到一半就放学了，都没人有心思听，他尴尬的看一眼老黄又飞快的念完，笑死我了。”
张杰也笑，“他自己写过很多东西，你去跟他要了看吧。”
“好～”刘雅安止住笑意，声音有点嗲。
姜遥家住的离学校并不远，走到小区门口时，刘雅安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有些踌躇。
张杰侧身看着她，冲她轻笑，“仔细想一想吧。他虚弱的时候，无助的很。有个可爱的萌妹子特别关心他，还上门照顾他，等他身体一好，你在他家当面表白，他会挡得住？”
刘雅安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没有搭话。
“不谢谢我？”
“明明你昨晚一副不爽的样子？”
“难道我现在不是在帮你？”
“我不安得很。”刘雅安皱眉回头，“也隐隐约约觉得你有些讨厌了。”
张杰再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
因为张杰给姜遥发过信息，所以姜遥已经在守着开门了。两人进门之后，刘雅安从张杰背后探出身来打招呼，姜遥扬了扬眉毛，笑出来了。
张杰并没有告诉姜遥自己会来，不然姜遥不会现在才反身在鞋柜里给自己找拖鞋。刘雅安这么想，稍微有些慌。
“你老妈呢？”张杰道。
“有事出门了”姜遥如是说道。
“哦，那刚好。”张杰径自去了厨房，道，“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午饭。”
姜遥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刘雅安。刘雅安笑了笑，摆了摆手。
姜遥坐在沙发旁的矮凳子上，道，“你们也没吃饭？”
刘雅安点头，“张杰说，你肯定也没吃。”
“嗯，我才起。”姜遥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想起什么来的样子说道，“啊，饮水机里有热水，喝点什么吧，咖啡还是茶？”
刘雅安撇了撇嘴，笑道，“咖啡吧，在哪？我自己来。”
姜遥指了指桌角，懒散的坐着凳子，靠着沙发。
张杰从厨房探出头来，“东西还挺多，火锅吃吗？”
“好～”姜遥笑道。
刘雅安也点头，最后拿了一袋蜂蜜柚子茶去饮水机那里了。
姜遥看着她接水，冲泡，一动不动。
刘雅安还顺便给姜遥接了杯水，道，“你别看我了，明明是我来看你的。这样吧，你还是躺床上吧，我陪你说说话，等着他弄点吃的。”
随后姜遥也老实的起身往房间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了。
“嗯？”刘雅安出声。
“啊，我房间乱得很，不太好意思让你看到。”姜遥有些尴尬。
刘雅安微微点了点头，露出意味复杂的表情，道，“看来我反而给你造成麻烦了。”
“别这样说啊。”姜遥急了，“咳咳。”
刘雅安这才释怀的笑，“逗你的。不要怕，我不说出去。”
姜遥无奈的摇摇脑袋，回房间躺下了。刘雅安坐在一旁。
房间里很暖和，刘雅安也紧张得很。
如若平时，姜遥肯定要调笑一番，但此刻完全没有力气了，也懒得去深究些什么。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随意的等着饭。
刘雅安于是问起道，“你和张杰什么时候关系混这么好了？以前可没见你们一起玩。”
“啊，是吗。”
“嗯，感觉你们应该是不搭调的两类人吧。”
“是吗。”
“...你怎么老是说是吗？”
“哈哈...其实我和那家伙高一就同班了，以前关系就挺好的了，只是吵过一次架，僵了很久，最近和解了。”
“诶~”刘雅安很好奇的样子，“你这样说，意思是，你们僵持了一年多？”
“对”，姜遥侧过头，“你很好奇？”
刘雅安点点头，姜遥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道，“再帮我倒杯水吧？”
然后帮姜遥倒水的刘雅安在客厅看到厨房的门是开着的，她想了想，跑过去向里看了一眼，张杰正在洗菜，她轻轻地把厨房的推门关上，回了姜遥的卧室。
姜遥坐起来喝了点水，靠着床沿说道，“我们熟识主要是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
“高一的时候，我们发现彼此都非常热衷于写小说。对，不是读，而是写。甚至我们都开始尝试在一些网站发表自己的东西了。”
“但是你懂的，高一学生写出来的东西，又有什么意思？我们没有什么专业知识，也并没有所谓的“天赋”，我们甚至连自己在写东西这件事本身都不敢提出来，更别说把东西拿给别人看了。就算投到小说网站，也没有评论，空有两位数的点击量而已，连那个数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刘雅安眼睛微微张大了些，姜遥看出来了，他微微笑起来，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体会，我们发现彼此都在想写小说时那种欣喜。啊，这家伙也在干同样的事情，他肯定能明白的！大概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开始看彼此的小说，推心置腹的给出中肯的意见。”
“你晓得不，有些东西，你不跟任何人说，好像世界都不知道你这个秘密，不是你不想说，是你说不出口，但这不是因为你有错，相反，你明白自己正确无比，有问题的一定是嘲笑你的这个世界本身。但这还是意味着你和世界本身格格不入，但是，但是，有一个家伙懂你，他和你一样！”
刘雅安笑道，“我实在想不出张杰那种面瘫男，是会坐在家里安安静静写小说的人。”
“对吧？”姜遥道，“我们怀抱着不被认同的某种东西，一同步入了这个世界的阴暗之处——的感觉。”
“中二病。”刘雅安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
姜遥没在意，继续说道，“所以我和他开始一直呆在一起，在不断交换着各种段子各种梗和小说的创意时。我们突然想到，我们可以合作共写一部小说。只要分工明确，我们就可以完美的完成一部胜于自己本身实力的作品。更关键的是，两个人做的话，我们会更有动力吧，我们那时是这么想的。”
“啊...”刘雅安道，“也就是说失败了？”
“对。”姜遥又喝了口水，道，“小说没有完成，我中途放弃了。他对我说，果然同一个梦想不应该两个人来背，有人绝对会背叛的。”
“背叛？”
“嗯，因为他还在前行，我选择放弃。所以是我的背叛。”
“于是生气吵架，冷战了一年？”
“嗯。”
“那你们和解了也就意味着...”刘雅安急急忙忙的开口，却被厨房传来的张杰的声音打断了，他似乎叫刘雅安过去帮忙。
刘雅安顿了顿，把那句“意味着你们现在要继续写那一部小说了？”给吞下肚子，起身去了厨房。
姜遥看着她走出房间，低下了头，摊开右手，审视起来，又摇了摇苦笑起来。
之后三人围坐一起开心的吃火锅，张杰熟悉的打开客厅的音响，接上自己的手机放着歌。两人给姜遥准备了个碟子，刘雅安贴心的给姜遥夹着菜。闲聊的话题难得离开了学校，可两人聊的是卡夫卡和马尔克斯什么的，刘雅安没说上什么话。
她心想，这两个家伙，许是真的在追逐着什么，因为害怕嘲笑和嘲讽，所以谁也没有告诉，但也因此不甘，顶住孤独，全神贯注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姜遥星期五是整日的假，午饭后，刘雅安和张杰收拾整理了下，也就离开了。
下了楼之后，张杰问道，“聊得开心吗？”
“还好。”
“今天晚自习你不上，来这里的话。那家伙就十拿九稳了。”
“哦。”
“不骗你。”
“我不会来的。”
“啧，逃一次课都不敢么。”张杰皱眉。
“啊，嗯。”刘雅安歪了歪头，昨天夜里到此刻，第一次认真的直视了一次张杰。
张杰也回头看她，注意到她拿着个苹果。
她也顺着张杰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苹果，道，“姜遥给我的，他说他感冒吃不了。”
...
5
这是第二个请假的晚自习，姜遥下楼输完液，将就吃了碗粉，看着已经空了的钱包，开始思考要么明天就回去上课，要么就只能给老妈打电话了。
他叹了口气，心情不太好，回到家瘫软在沙发上，过了半晌，打开了暖炉，又把音响线插上手机放起了音乐。同时取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电脑点开了存有自己写的东西的文件夹，名叫“记忆库”
里面全部都是doc后缀的文件，姜遥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习惯于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敲进电脑，所使用的电脑已经更换过三次了，但这些数据，永远留在自己所有的手机、mp4、U盘里，一直保存下来，直到现在。
初二时候，姜遥想到了一个穿越梗，每天夜里都端坐在泛着微弱荧光的屏幕面前，构筑自己理想的世界，沉迷于幻想之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尝试创作小说。
那时候写的东西，在如今看来幼稚不堪，可当时自己还是一章一章的全部上传到了起点。那是不可磨灭的黑历史，让姜遥至今痛苦不已。但正如现在回首，觉得当初的自己无比稚嫩一般。自己此刻费尽心力所写下的东西，怕是日后看来，也觉得废话连篇，无病呻吟吧。
然而创作并非竞技，小说的魅力，本就在于提供予别人不寻常的【体验】。换句话说，哪有什么功利性的目的，姜遥之所以不断的写作，无非是想要倾述自己的内心罢了。
所以即使被绝大的“羞耻”感所包围，姜遥还是沉住气，慢慢翻看着自己所写过的东西。怀念着记忆中那些不寻常的自己。
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点开了一个并非他所写的word文档，那是张杰前段时间传给他的。
姜遥点开，花了很久又看了一遍。
还是稚嫩的文笔，很多写法都很奇怪，很有网文的风格，用词也套用了很多网络用语。但是构思很赞，老实说，这篇小说的剧情很棒，完全契合姜遥的三观，跌宕的情节大概张杰也考虑了很久很久吧。
姜遥眯着眼，用手撑着烫热的脸。
其实当初两人闹翻，是因为张杰放弃不写了，并非是不同意合作，而是两人已经合作动工写了十多章的内容了，张杰却没有再继续了。姜遥内心酸楚，谈不上恼怒，复杂的很。
张杰退出这个计划，姜遥下晚自习后带一杯咖啡回家，在深夜自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零零碎碎的写。大纲还在，姜遥却写不下去了，他做不到，遂同样放弃了。
姜遥烦躁无比，却无法和张杰谈，因为张杰没有解释的意思。
而很久之后，升入高三。张杰却很突兀的给姜遥传了一个word文档，在一天的深夜。姜遥竟有些隐隐的期待，点开之后，花了小半个小时，读完了一个新奇漂亮的故事。
什么意思？
姜遥觉得，这意味着张杰当初所放弃的，不是写作和创作本身，毕竟他如今还在继续。
好，明白。无论有怎么样的辛酸苦楚，造成过怎样的心理阴影。但唯独写作这件事本身，我们同样的无法割舍。我无法原谅你，但是我理解你。
那篇小说的确文笔欠佳，但故事内容却胜过那些投稿三流杂志，发表些千篇一律套路的小说好太多。姜遥明白，张杰独自写出来的东西，的确是胜过当初只知道互相交换创意和梗，却每每烂尾的两人的产物厉害。姜遥客观的回复了很长一段书评，赞赏了张杰的作品。两人再次交好。
...
而这一夜，姜遥不用上自习，同样不想写卷子，他点开了很久以前共写的那个残篇文档，反反复复的看，自己试图再往上面加点什么，但写了又删写了又删。无可奈何，写那个东西的自己，也早就消失了。
所以自己已经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想对谁，来分享什么。
今天这样一个疲惫不堪，两小时用一包抽纸的夜晚。姜遥自己坐在家中，背上还渗着丝丝凉意，唯有手边的板蓝根稍稍有些暖意。生病了所以逃离宿舍，回到老妈不在的家里，故作伤感的回忆起过去的事情，真是孤独的很。
倘若平常，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当真是码字的好时机。
但今天，把手放在键盘上，一个字也敲不出来。哪怕是想登QQ发一条求安慰的说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
时间慢慢流逝，他慢慢焦躁起来。
他想，我为毛这样烦躁？我该做的不过是好好休息，待感冒缓解，再全身心的投入备考。着哪里值得矫情，又哪里来的机会给自己胡思乱想？
这是害怕，他觉得。
“太久没有思考过我在意的东西了，学得头昏脑涨的高三，本来不应该给自己这样的余裕，来直面自己。”姜遥想了半天，一字一句的将想法说出来，给自己打气，他道，“这是个好机会。”
姜遥起身穿衣服，给自己裹上厚厚的一层，拿上手机钥匙出了门，往学校方向去。他先给张杰发了短信，让他下课去奶茶吧找碰面，又理智的先去超市买了一包抽纸，丢在背包里。
6
直至下晚自习时，张杰来找到姜遥，姜遥推给他一杯热的柠檬汁。两人一同出了店，错过人流之后再一同回学校，向学校的下操场走去。
“喂，我明白【边缘人】是什么了”姜遥道。
张杰挑挑眉毛，没搭话。
姜遥慢慢的说道，“我有这种感觉，生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们，构成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圈子，大家都处在圈子里面，但圈子又有不同程度的重叠，各种各样的圈子重叠在一起，也把一个人的定位框得越来越小，这些圈子的交集，就是一个人精准的定位。所谓的边缘人，即，没有交集，或者说，交集是空集。”
“有意思。”张杰笑了。
“你说呢？”
“嗯，我的想法没有你这个比喻好，如果照你这样说的话，可以构思一个短篇了。”
“但我们现在谈的，不应该是小说吧？”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审视着彼此，沉默了下来。
“那天晚上消失的苹果。”姜遥道，“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告诉我。这个边缘人，不就是你给的提示吗？”
张杰抱起手来，轻轻笑起来。
姜遥道，“那个苹果没有被任何人偷，只不过有人找到了刀子，大家一起欢乐的把它分食了而已。那天我带着耳机做题，完全没注意，肯定有人和我一样。而当我们诧异时，分食苹果的人们有人带头，也就有人接应的开起了玩笑，装作不知道苹果的下落，做出一副苹果好像被什么人偷了的样子。既然大部分人愿意配合，我们当然也想不到那些家伙实在演戏，也真的被【消失的苹果】吓到了。”
张杰耸耸肩，不置可否。
“但你是知道他们把苹果吃了的，可你没有参与他们，去要那一小块苹果。也没有在时候揭穿他们。你不属于任何一方，你是边缘人。”
半晌，张杰笑了，“对，你也是。”
姜遥有些僵，想笑却笑不出来，“你的意思是？”
“我们都是一样的吧？”张杰认真起来，眉间簇在一起，“总是隔得远远的，比起融入什么地方，更擅长观察，而且以此为趣。”
“所以呢？”
“我们是一类人。”
“是啊，我问你，所以呢？”
两人都僵住，各自拼命措辞，下操场没有人，夜空依旧明亮得很，但辽远的天境，却没有星星，只是一团团浓密而孤单的云。
“啧”姜遥的声音。
“喂，你这个**！”姜遥迈了一步，贴近张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吼道，“总是高高在上的，自以为与众不同，和谁都划开界限。拜托，你是要成仙啊？我忍你一年多了，管你到底是过于自傲还是过于自卑，那样极端的保护着自己有什么意义吗？”
“啊？”张杰没怎么用力就推开了姜遥，“你乱发什么火？”
“找你算账。”姜遥退后一步，单手撑着额头继续说道，“那时候你说要放弃，留下我一个人继续写那个残篇，不肯留给我理由。不就是你的自我意识过重吗，你对自己不满意，觉得自己可能会拖后腿，所以一言不发的退出，自己拼命写拼命写，等到自己觉得自己可以了，再来找我和解，想要再次重新开始。”
“你想的可真美啊！”姜遥吼道。
“我没有！”张杰也生气了，“我不是自我意识过重，我们不可能完成那个长篇的，放弃本来就是明智之举，你的确是独自坚持了，骗自己什么为梦想永不放弃，那又怎样呢？你怎么也没有完成呢？”
“我的梦想本来就不是完成那部小说！小说我可以一个人写！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一个人去做！比起小说，我更重视和你一起创作这件事本身！”
张杰愣住了。
姜遥道，“之所以说我们背负了共同的梦想，并非是那小说本身啊，我们都明白，那东西发表不了，甚至没有读者，只是我们自己的玩物罢了。可是...可是我们两沉浸在创作本身，做着喜欢的事情，逃离孤独，这不是我们的快乐吗？拥有同伴，驱散黑暗，才让我可以自如的行走在黑夜。”
说罢，姜遥直视着张杰的眼睛，“听懂没有。你这个什么都逃避，什么都不明白的胆小鬼。”
良久的沉默，张杰道，“好，是我错。”
姜遥用舌头顶住下齿，发泄无处可使的力气，他缓缓点头。
星云笼罩住他们所在的位置，以他两所在的位置为圆心，世界有弧度的塌下下去，万事万物俱静，风吹开密集的云朵，让月光洒落，浪潮一般的波及到这里。
张杰的脸被逐渐打亮了，他开口道叫了一声姜遥的名字，然后说道，“我...”
“喂！”姜遥打断道，“你若有歉意，明白是自己错了，那就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自虐了。刻意把自己从班集体里分割出来也好，对我类似于赎罪的行为也好，忽略喜欢自己的女生也好。”
这样说完，姜遥注意到张杰挑了挑眉毛，于是姜遥深呼吸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刘雅安喜欢你吗？”
张杰楞了一下，缓缓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一瞬的功夫，月光消褪，两人重置于黑暗，对面站在下操场没有灯光的地方。
姜遥已经头疼欲裂了，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艰难的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姜遥想起中午和刘雅安的对话。
姜遥早就知道刘雅安喜欢张杰了，中午顺口就问了近况，刘雅安露出不安的表情，说，昨夜她想要表白，但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了，本来是没说出口的，但不巧的是自己书包里的表白信被张杰看到了，那家伙却还小心翼翼的把信放回自己的书包，打算装作自己没发现的样子。
回想起来，姜遥不由得一阵难受，夜风冷冰冰的，吹得姜遥眼泪的出来了。
而此时，张杰还站到下操场，双拳紧握，低着头，一言不发。
至此，姜遥忍不住了，他说了一夜违心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回家的路上，一个人，失声痛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