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也在逃命.狗怪比他庞大比他有力速度也更快.他靠着公墓处预设的陷阱稍稍拖延然后又跳入排水沟以掩盖气味.那些浑身磷火的狗怪渐渐消失在视野.除了一头最大最亮的一头.也许是因为陷阱激怒了它也许是汉文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它汉文从城郊逃到乡下从半夜跑到天亮这头狗怪紧追不舍.
太阳升起后汉文决定不再逃跑也不敢再浪费力气逃跑.于是假装力竭放慢步子.果然狗怪加快速度飞扑的身子在稻田落下一个清晰的影子.在狗怪身子到达最高点的时汉文猛身回身右手倒提的木矛顺势送入那张利齿交错的恶口中.
由匕首与木棍合成的等身长矛将狗怪穿个通透.汉文捂着右肩上的抓伤正准备拔出长矛突然闻到一股异味一股炸药的气味.他低头一看发现异味的来源竟然是狗尸.炸药的味道越来越浓同时还有一股骨头烧着的焦味.他迟疑一秒转身就跑刚跑出三步身后的尸体爆炸.
坚实的田梗被炸出一个可以埋下两个成人的深坑.汉文跪坐在数丈外的稻禾中正忍痛拔一块深深嵌入背部肌肉的骨头碎片.方才的爆炸本足以将一个正常人炸成碎片汉文猜背心灵台处那朵绿色雪花又一次保护自己既庆幸又悲哀.庆幸的是保住小命悲哀的是发现自己跟那些鬼怪越来越相似.
忽然他感到一阵心悸忙跳起来朝江岸方向凝神静听.也许只是幻觉但他不敢迟疑顾不上处理伤口匆匆朝江岸走去.
...
柴油正从码头吊机的备用油箱中汩汩流出流到地面时化成大火.这一救命之举来自高逑与任班的通力合作--”任我行”用钢拳打坏油箱而”灵珠子”则在两只小机械手之间放了一次微型闪电.
大火暂时驱走吊机附近的鼠群当柴油顺着地势流下岸时水中的鼠怪也暂时退避.
“烧死总胜过咬死!”居于吊机铁臂最下方的高逑望着同伴喃喃道似在暗示什么.
即便是年纪最小的翠西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众人交流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
“我宁愿淹死!”富安转身似要往江中跳忽然止住动作指着上游高喊:
“回来了船回来了.”
火势将尽时东方之星的缓冲轮胎撞上码头堤岸.凡有些力气的男乘客都跑到船栏上用皮鞋或扫帚阻止鼠群登陆.当耗尽能量的机器护卫也被拖上甲板后东方之星尾部喷出一道白色激流缓缓离岸.
...
船首舱中鲲鹏学子围住李厘的遗体默默掉泪.李厘僵化的身子依旧紧紧抱住控制台.导航触屏上有一道染血的手势手势的终点正是吊机所在的码头.
马良正低头用笔记本上的临时控制台调整东方之星的航向忽然抬起头来.
“怎么处理那女人?”
“我不会原谅一个杀人犯!”林檎咬牙道.
杀害李厘的胖妇人躲在船尾等林檎一行人围近来马上举起手中的枪.
林檎毫不畏惧的走到枪口前冷眼看着这名凶手道:
“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你这种人这条船容不下自己离开.”
胖妇人朝船舱看一眼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大江洪流脸上的肥肉抖起来平举的枪也慢慢放下来.
“我不是有心的我儿子病得很重得快点看医生...”她低头辨解着.
林檎朝近处荒芜的江岸望了一眼毫无表情的道:
“趁着岸上安全赶紧下水以后自求多福你的儿子我们会照顾.”
胖妇人低头瞅瞅手中的枪将它递还给林檎然后转过身准备跳江.
“妈咪妈咪!”
一个病怏怏的小男孩冲出客舱抱住胖妇人的腿.
“姐姐求你了别逼我妈咪下船.”他朝林檎哭诉道.
林檎迟疑身旁的高逑等人也都露出不忍神色.
就在这时众人感到船底上似乎驶过一列火车耳朵嗡嗡作响呼吸也突然变得困难.在众人惊恐的目光立于船沿的胖妇人母子耳鼻眼口同时渗出腥红色的血色右腕上的钻石手表也同时爆炸.
“小心!”
众人见到江水中的动静同时大喊但已经晚了.胖妇人只来及将在宝贝儿子背上推一把马上被洪水中窜出的巨大长吻鱼形水怪咬住双腿拖下去带出一串浑浊的汽泡从此消失不见.
...
水怪袭击后鲲鹏学子先后动用无人机与船载声呐但都没能找到水怪踪迹.为安全故东方之星只得贴岸航行如此花了近两周才到达武汉.因为江岸又一波鼠群船不得不躲到江心结果半夜里水怪再次现身叨走一名放哨的男人.
也许是习惯享用柔软多汁的人类水怪自此每晚出现使得近百人缩在客舱中谁也不敢稍稍靠近船栏.因为再也无法捕鱼林檎等不得不每天趁着清晨上岸寻找粮食.岸上远比水中危险船经过洞庭的时他们再一次登岸准备直接采些无主的稻谷结果遇上一只老虎如果不是有无人机警戒一行五人都要被吞入那头大象般的猛虎肚子中.
遭了这一回惊吓再没人敢上岸看三峡已不远船上人都把裤带勒紧缩在船舱中准备饿着肚子撑到终点.第二天下午东方之星到达荆州眼看再有一天所有的苦难跟恐惧都将离去长江水忽然开始快速上涨没多久滔天洪水袭来没多前原本近在眼前的左右两岸突然消失河道泛滥成无边无际的浑浊大湖.
东方之星的电动浆无法与这样的洪流对抗正在努力靠岸时撞上江中搁浅的一条渔船动弹不得.这要命时候马良通过青鸟无人机成功与三峡附近的一个信号连接.大家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当林檎听到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当场落泪.
“爷爷!”
马良等人知道林檎身份脸上不由一喜.
“小苹果?”电话中传出前总理惊喜的声音.
见同伴一脸诧异林檎脸上露出些羞色.
“爷爷你能不能派船来接我们?”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然后说出一句让众人沉于江底的话.
“三峡已经没了军委为了让群众能够安全退到北面的神农架已经炸掉了大坝.”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前往神农架?”马良用颤音问.
电话那头又一阵沉默.
“军队只会在神农架停留一天明天会继续开往天府.”
“那爷爷你在哪呢?”林檎急问.
“我在飞机上你们朝西边看.”
众人急出舱眺望天边果然见到一架小小的绿色飞机正在向南方飞.
“爷爷你不去四川?”
电话中传一个迟疑的声音:
“大家闹了分歧他们想上山但我觉得海中希望更大所以准备去南海跟航母舰队以及九舟公司的船队汇合...想起来了小苹果你们身上都有佩带那个八角手机对吧...怎么样...有没有用!”
马良等人闻言都将贴身藏好的八卦手机拿出来小心擦拭.
“有用哦我打倒了一头好大好大的怪物!”翠西抢道.
“太好了看来不是特例我没押错...”电话中传来振奋的声音前总理接着又问:
“我看到你们的船真是聪明不过你们得小心那些会飞的怪物.”
听到会飞的鬼怪大家一楞但有一件事情更重要.马良等人期盼的望着林檎.林檎却摇摇头.
“爷爷你保重我们会想办法找到安全的地方.”她忽然又开始流泪.
良久电话中传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小苹果还是这么坚强...不要怪爷爷...对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想要...”
信号消失通话猝然中断林檎放声大哭本有些气恼她不肯开口求救的几人都住口无言.
...
“至少需要两大桶船胶而且得快点水太大船很难撑过今晚.”
一名做过船工的中年乘客检查完动力舱的破口之后如此说.接着他又犯难道: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这种型号的胶?”
马良摇摇头道:
“胶的位置我已搜索出来真正的问题是如何上岸?”
于是大家围到他的笔记本旁上面有一幅周边地形图上面标注着许多绿点都是些五金店与船舶材料店的位置.
天色已晚红日将落浩浩荡荡的洪水大江中曾经为虎作伥的三名男乘客自告奋勇寻找船胶划着小艇往看不到的岸划去.青鸟无人机正在他们头上盘旋但仅仅作为一种心理安慰.
“幸好有这洪水那怪物才没跟上来.”林檎为三名勇士向观士音祈了个福喃喃道.
话落未久伴随着一阵令人难怵的异响划艇翻覆.落水的三个男人拼命拼命回游落后的一名突然沉入水中..
“它回来了.”一个死得逃生身上还着尿味的男人哭着说.
于是林檎等又一次陷入绝望只不过这一次有很更多的人陪着赴死情绪平静许多.近百人挤在客舱中不声不响望着渐渐沉入西岸山脉的太阳回忆已经消失的过去或思考着快要消失的未来.
斜阳照在长江中化为涟涟金光一条青黑色的龙舟从金波中缓缓驶过来.正躺在林檎怀中的小姑娘苗翠西当先跳起来.
“师父是师父!”
...
这是条短龙舟舱中除了四桶船胶外还有一条绑得结结实实的圆滚滚麻袋.离东方之星还有一百米左右时汉文止桨将龙舟停靠在水中一个坚实突出物上.他确切的感觉到水怪正在接近.这种感觉并非第六感或者直觉跟视觉跟听觉也不同与嗅觉有点类似--他知道水怪正在靠近自己但却无法得知具体方位.
他摸了摸左右小腿上的两把军刀接着抱着那条圆滚滚的麻袋翻入江中.东方之星上的人见到汉文自绝生路同时发出惊叫.林檎站在船前不由把手捧在心口.
汉文游到一片水势缓慢的区域等待水怪袭来.他将麻袋挡在身上以抵挡翠西所说的不可见的攻击.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不知彼不知已每战必败.汉文对这水怪几乎一无所知但怀中的麻袋中也藏有水怪一无所知的武器此刻他赌的是孙子所说的”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一半机会救下同学一半机会葬身鱼腹.长江洪水包裹着他恐惧也包裹着他.汉文发现水加强了自己的感知于是深吸一口气让整个人沉到江底.
气尽时水怪袭来.汉文感觉周身的水压突然变得极大胸腔压缩无法呼吸眼球变形似乎马上被压爆耳中也同时响起雷鸣般的轰响.一瞬间他失去了视觉听觉与皮肤的感觉.幸好他还剩下那种特别的感知力于是在水怪鱼雷般撞击身体前拔出腿间双刀捅过去.他捅的并不是水怪而是那只圆滚滚的麻袋.麻袋中刀扭动一阵并发出一些怪响然后不再动弹.
然后他用尽力气将麻袋推向水怪身体则借力上浮.一浮上水面他便拼命向龙舟游去.游出不到一丈身后水柱冲天而起--麻袋中绑得结结实实的犬怪在水怪嘴中爆炸.
...
白鳍豚的尸体随着洪水远去东方之星上大难得生的乘客又哭又叫了一个小时方才消停.汉文始终没有上船他不敢跟人接触直接将龙舟推到登船口然后便转身向西岸游去.
“等一等!”林檎站在船头俯看着波涛中的汉文犹豫道:
“李厘师姐去了大家都很害怕以后也许会碰到更可怕的怪物所以...”
汉文回过头仰视着晚风中乱发飞舞的伊人良久摇头:
“但我也是怪物啊”
话完他重新戴上口罩缓缓朝西岸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