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我和幼女吸血鬼都收起了翅膀，走在玻璃城空无一人的黑暗大街上，一起寻找着恩佐。
幼女吸血鬼走在我的前面……不，现在又落在我后面了。真是个好奇心爆棚的家伙啊……大概是困在历史的世界里，对拥有超越外界三十年科技的玻璃城感到新鲜吧，她总是走着走着就会被其他东西吸引住。
所以……难以启齿……终究……
还是合作了。
恩佐似乎被这个幼女吸血鬼冲出历史世界时爆发的一瞬间力量震昏了，这是她自己说的。因为醒来的时间不确定，所以就算我散发那个波动，他也感应不到。
画面我是想象不出来，但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而这个家伙因为是转化恩佐的上级吸血鬼，所以可以凭借某种联系，感应到他。
好像是在流浪时无意转化的——她这么解释。
不知道真假，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还真是个心眼大得出奇的人，明明当时处在隐匿身份的时期，却还是出于好奇转了一个人类黑魔法师。这也是为什么恩佐没有自然死亡的原因，他甚至连自己怎么变成吸血鬼的都不知道。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上级吸血鬼拥有控制眷属的能力，只要她在，就可以控制住恩佐。而我则是负责对抗武上柔宜，不妨碍到她的计划。
武上柔宜，不说我都有点不记得这个人了，明明今天才被她暴打了一顿。
“为什么——”
在十分钟前，在她说明途中我不经意的问了起来。
“你想回历史世界去？”
“只要在一个地方过得久，就不会认为别的地方是自己的世界了吧？对我来说，这里就像是异世界一样，虽说很新奇，但是我更想回去。你们人类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们人类……”
三年前来到了玻璃城求学。
三年间从来没想过回去。
尽管家里还有妹妹，但是却总是说服不了自己回家。
异世界吗……三年时间说长不长，但是好像真的，真的觉得自己才是自己该呆着的地方。所以，如果黑丝崔莉在这里呆久了，一定也会喜欢上这里的吧？
不……当时我摇了摇头，没有接这话。
“所以，找到恩佐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怎么回到历史的世界去？”
“说的也是……”
幼女吸血鬼低头沉吟了一下，
“现在黑丝正沉睡在历史的世界十五世纪后的部分，所以，暂时信息量还没大到可以击溃她灵魂的地步，可是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睡着睡着去到十五世纪前的部分……”
“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吸血鬼是在十五世纪灭绝的，所以十五世纪之后的历史世界的只是我的记忆世界，我去过的地点不多，时间不长，信息量少，大概就只有一本十万三千页的字典的厚度而已。但是十五世纪之前，世界各地分布的吸血鬼可还很多的……”
分布地点多，人数多，时间长，信息量是十五世纪前的三次方。
很科学的计算方式。
不用详细说明。
只要黑丝崔莉灵魂一旦进入就会被击溃，就是那么简单。
“那家伙，太长时间没睡觉了，你知道吗，如果太长时间不睡觉的话，一旦进入睡眠做梦，那就有可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
不睡眠的危害副作用居然那么大。
真是小看了。
“但是这具身体不能没有灵魂镇守，所以她一旦进入历史世界，除非将她拉出来或者她主动出来，不然我就会被身体束缚住不得离开，更别谈回去了。”
“你……还真是自私，这种时候，你还在想着自己的事。”
“嘛，毕竟我可是无情的吸血鬼小姐，当初还把她当工具来用，你还想我对工具产生什么情感？而且这对你来说不也挺好的吗？把坏姐姐送回历史世界就不会内疚了。我也不用担心你你头脑发热，阻止我回去。”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妄自菲薄，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单止是因为感到她有讽刺我的意思，还因为感觉到——她和黑丝崔莉真的有那么点像姐妹。
为什么……
“总之，先回到那个黑魔法师那，然后我从他身上吸收点力量，将黑丝强行拉出来吧，现在的力量有点弱，你也不想我大半夜跑去吸无辜的人的血吧？”
“吸我的不行吗……”
“你还是留着力量处理我回去之后的事吧。”
而且吸非眷属的吸血鬼的血，对于吸血鬼来说就像是**一样，我才不想被你玷污清誉。
想想就恶心。
幼女吸血鬼边嫌弃地看着，边做出作呕的样子。
嘛，既能削弱恩佐的实力，还能把黑丝崔莉拉回来不得不说确实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就算知道恩佐不是十三氏族的吸血鬼，但是实力摆在那里，我能正面击破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
点头示意明白后，我们就开始一起行动。
并不是没有疑问，而是没时间犹豫了。
如果将常人生活的世界定义为这边，那么黑魔法神术吸血鬼那边就是另一个世界。对于那边的世界，我不熟悉，他们说的无论是真是假，我都没办法验证，只能照单全收，所以也处处陷入被动。
混沌。
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这么希望，大概黑丝崔莉也是吧。所以，不管说什么都要将她拉回这边的世界里来。现在只能希望，黑丝崔莉的这个姐姐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不然后果可能还会更麻烦点。
“喂，人类。”
就是这么想着的时候，幼女吸血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滑板，踩在上面，追到我身旁打断我思考。
“干嘛，吸血鬼。”
“刚看了下黑丝和你这几天的回忆，你好像一开始是抱着帮助迷路的小孩的心态接触她的吧？为什么最后变成掀她裙子了？”
“说什么接触啊，搞得好像我是心怀不轨的可疑人物一样。”
还查看别人的记忆。
吸血鬼就没有隐私这个概念的吗？
而且还挑出这件事来说。
“嗯，当时只是觉得她很拽，想给点颜色她看看而已。”
“为什么不打她一顿？小说到这里都会变成这样的吧？”
“不要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好不好……怎么说这也是你的身体啊。还有，不要太把小说的事当真了。”
好像这个幼女吸血鬼的思想有点偏激。
哪怕一点点都好，先纠正一下吧。
“而且，大前提是帮她，所以要分清楚哪些事是不能做的。”
“呣，如果是男生的话，你就不会那么做了吧？”
“嗯……男生的话敌意可能会更大，和你说吧，我不怎么受同性欢迎。”
“毕竟士可杀，不可辱嘛。”
“就是这样。”
“所以，女可辱，不可杀。”
“绝对没有这么讨厌的谚语！”
这个幼女吸血鬼一直在踩着滑板玩，又喜欢乱说话，不过我还是出于义务吐槽了她一顿。
但现在她没有因为对话而显得高兴，同样也没有因为我指出她的错误而显得不快，老实说，这样和她聊天，会不会给她留下我很花心的印象。
还真是让人头疼的立场。
和黑丝崔莉的敌人搞得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这样算不算背叛啊。
“人类，被你们称作信赖关系的东西……你是怎么看的？”
没把脸转过来，就这么专心致志看着地面，她这么问我。
“怎么看的……”
这个问题该怎么理解呢？
总觉得是有意问得这么模棱两可的。
“不，如果，人类，你觉得只要救了那个人，展示自己无害性，就能博的信任的话，那我就不得不骂你了。越是那样，信赖关系只会越差。”
“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听不懂就说明你脑子很差。你大概连滑板都不会玩吧？”
“因为不会玩滑板而被你说脑子很差这更让我无法接受。”
对话也好，关系也好，毫无进展。
说起来，为什么我们会讨论到这上去。
“你是不是想说，我帮了别人，别人也不一定认为是这样啊？这方面我已经有所体会了……不管哪件事都一样，没个好收场……不过我不会放弃的。虽然是做不到像神那么完美就是。”
在沃克·艾利的住宅就已经被她教育过了，所以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后悔自己做的事了。
每一次后悔，都是对被拯救的人一次伤害。
想想还真是很对的话，那家伙究竟都知道些什么啊——和她经历同一件事，但是她却可以将理解渗透到我这边立场……果然她是个可怕的炼金术师。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这么说吧，人类，你能想象黑丝躲在历史世界，不肯和我交换位置的理由吗？”
“不是因为沉睡分不清现实吗？”
“沉睡是本能，拒绝是意志，两者并没关系。”
“那……完全没有头绪。”
“果然。你对她的理解，不过是这种程度。大概就那个炼金术师才能猜的出个大概，她心里清楚得很。”
“清楚……？”
“清楚自己定位。”
“…………”
和自己无关就不要管——是指这个吗？
要说我的话，别说管了，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了，这意味着我要倒大霉了吗？不过这些都是我自愿的，这一说根本不会对我起到作用。
更何况，黑丝崔莉已经和我认识了。
历史世界的发条。
“你是从黑丝崔莉的记忆才得知到沃克·艾利的事的吗？可不可以从记忆里找到那家伙以前的经历？”
“窥探不了那么多记忆呀，刚窥探到的还都是近期的。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封锁了一些记忆，不想让我看呢。”
“真是不可靠啊，喂。”
“怎么？你也想偷窥？要是你好奇她的隐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用蛮力挖开来看哦。最多只是将她灵魂弄成浆糊而已。”
“……”
真是可怕的提议。
连坏点子都说不上，只能说是恶趣味。
“不过就算不窥探记忆，我也是很了解她的，谁叫我们是双胞胎，是姐妹嘛。”
“姐妹……”
虽然觉得吸血鬼和人类是姐妹很不科学。
但是从医学和伦理学的角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所以就算其他人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是我却十分清楚哦。”
幼女吸血鬼说道，
“每一件事的真实看法，每一个举动背后的真实含义——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毕竟就算是再怎么亲密的人，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把全部秘密都说出来的。像这样毫不费劲地看光她的秘密，这种感觉真是太享受了。”
“…………”
“就像是拥有读心术一样。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她是怎么看你的。”
如果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话，相处起来就会亲密无间，没有误会了吧——吸血鬼幼女总结道。
怎么说呢，总感觉她是在诱惑我。然而，被她这么一说我却不禁有点心动……现在我是吸血鬼，理论上来说根本不需要遵循人类社会的道德。仅靠能力去了解别人虽然感觉上有点肮脏，但是一点点摸索的话，过程又未免太过曲折。
我一开始不就是没看穿她的内心，才让恩佐带走她的吗？
“不过这种单方面的了解，果然还是太不公平了。”
正当我犹豫不决，想着该不该让她告诉我的时候，她却这么说道。
“你那么正直，肯定也不屑干这种事对吧？”
“诶……？不……那个……其实……你听我说——”
“哎呀，一不小心就忘了你的人物属性，差点就想跪下求你倾听了，还好你反应没我想象的那么热情。看来想诱惑你背我走一段路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抱歉，抱歉，这事就当我没说过吧，如果之后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还请你提醒我不要继续说下去。”
“你再稍微努力一下啊！”
至少后面那个计划再努力一下啊！
把手垫在幼女屁股下面，用背部感受幼女胸部青涩的柔软，这种苦差事，根本不需要用条件来交换的啊，难道我还会拒绝一个幼女的请求吗？
这么不相信我，果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黑丝崔莉。
“努力？努力什么？想叫我胸部努力点还是屁股努力点？”
“都不是……”
“那是哪个部位？”
“……”
姐姐总比妹妹早熟色情一点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吗？
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装着糊涂准备继续捉弄朝我的她，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用上了说服般的语气，
“不过啊……假设我真的利用你来了解黑丝崔莉的想法，那么以后我就无法和她相处了吧？”
这么说了。
“哼嗯——？为什么？”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不就成了为了搞好关系而搞好关系了吗？被她知道的话，她肯定会比之前更加不信任我的。”
我讨厌一切有所目的的善意——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有所目的。
善意。
就是不纯。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大概那家伙是不喜欢不纯净的东西的吧。喜欢的是1，而不是1X1。
“只要我不说你不说不就好了？她又不会知道。”
“所以说不是这样的……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给你听。不过，人际关系大概就是靠解开误解巩固起来的吧？如果一次解不开，就解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一百次，总有消除误解的办法的，所以根本不需要用那种能力。”
“……”
刚这么说完，就发现自己被幼女吸血鬼用一股很奇怪的视线盯着。
“……怎么了吗？快跟上带路啊。”
“不……只是觉得你这人就是个莽夫。”
“……”
“彻头彻尾的莽夫。”
她又重复了一遍
莽夫……总觉得听起来很不舒服。
“嘛，的确是不算聪明。不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都把人逼到那种角落了，还说是最好的办法，真是可笑。不过，如果我能力不足，没能成功回到历史的世界你怎么办？”
“不要还没出征就先消磨自己士气啊！怎么办的话……那当然很麻烦啊，这样黑丝崔莉也不能回来了。而且不管你能不能回去历史世界，对我来说都是个问题？”
“嗯？怎么回事？”
“嗯，刚刚没说过吗，虽然一开始是想吸引恩佐并且制服他，但是其实之后要怎么做其实还没有想到。你刚才不是也说让我保存体力应付接下来的事吗？”
“啊啊，我指的是等我回去之后，你要同时面对两个黑魔法师的事……你该不会连这都误会了吧？”
“嗯……！？没有哦。真的。”
真的误会了。
我还以为是指之后，如何解决黑丝崔莉会因为san力不足而暴走甚至死亡的问题。据武上柔宜说，黑丝崔莉暴走起来还将恩佐打得奄奄一息过……嗯？
对了。
我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
“喂，吸血鬼。”
我喊道，
“自从被关押在历史世界之后，除了这次，你还出过来吗？”
“没有。”
立马就回答了。
没有一点延迟。
“想都不用想吗？”
“的确有一次，枷锁松动了点，我尝试冲击过，但是最后还是被加固了，能出来的这次是第一次，所以我才可以那么肯定……怎么了吗？”
“不……”
我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嗅到了不对劲，现在正用目光询问我。
难道她也不知道吗？她不是可以窥探黑丝崔莉的记忆吗，没理由啊……
然后，就是这么简单地感到疑惑，接着下一秒。
突然间明白了。
幼女吸血鬼不知情的原因，她为什么只能窥探到一部分记忆的原因。
没错了。
不是黑丝崔莉封锁了。
而是她记忆被重置了。
本人也不记得的事，幼女吸血鬼也窥探不到。那些黑魔法师肯定不会把自己重置记忆的事给纳入备份记忆里的。所以，这么说来，不就是连这个幼女吸血鬼也不知道剑教对黑丝崔莉做的事了吗？
当我把武上柔宜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幼女吸血鬼听之后——
“不，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口断定。
“虽然进入办法是睡眠，而且它本身也会消耗san力，但是对于那家伙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而且拥有三万点san力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我，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压制她的灵魂的？什么一开始就拥有一生的san力，就连历史的世界都没有记载过。稍微推敲一下都知道不可能吧？按照那个说法，永生的吸血鬼san力就是无限，你觉得有可能吗？”
“…………”
这样的家伙一个也没有。
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稍微计算一下就知道了。
“那家伙的体质就像是海豚。你知道吗？海豚在睡觉的时候依然会保持基本的日常行为。所以她不用躺下睡觉，只要不是处在极度消耗脑力的氛围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恢复san力，根本不会枯竭。”
“……等等，这么说的话，黑丝崔莉不是不需要补充精神力吗？那为什么剑教的人要给她灌注精神力？”
“是想巩固锁住我的那道枷锁吧。换成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两三年前吧，我发现那个枷锁有松动的痕迹，尝试去冲击，几乎快要成功破开的时候，却又被加固住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居然用的是这种手段——嘛，防止成员背叛，隐藏自己恶行反正也是那些人最擅长的事了。”
神教也好，剑教也好——幼女吸血鬼冷哼了一声。
因为害怕幼女吸血鬼会挣脱枷锁，毁掉总部，所以将黑丝崔莉放养在外，为了不让她背叛，所以编出谎言借机重置黑丝崔莉的记忆。看武上柔宜当时的样子，恐怕她和恩佐都不知道吧。他们尝试过不补充精神力，结果那次刚好看到因幼女吸血鬼冲击枷锁而暴走的黑丝崔莉，之后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直到今天，那道枷锁被神憎鬼厌给消除后，这个真相才水落石出。
我和幼女吸血鬼两个并不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对话自然不会谈得上融洽，所以整个过程，她的口吻无处不像在彰显自己聪明一样，这和沃克·艾利倒是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后者的挑衅味道更重一点。
不过就算如此，听完后我还是感到放心了下来——最后的难题，算是解决了。
黑丝崔莉不需要被重置记忆。
恩佐和武上柔宜也不需要强忍住罪恶感进行这项无谓的活动。虽说被删除的记忆已经无法回来，但是至少从今天开始，黑丝崔莉都能记住每一年的事，也不用再被人追捕。
无论对哪一方来说，这都是一个好结果——这才是我追求的，真正的完美结局。
什么啊……原来happyend也不是那么难的嘛。
误会解开就好了。
真相出现就好了。
就是那么简单。
“刚看你突然那么严肃，还以为你察觉到什么异样呢，原来只是这么一件事呀，真是让我失望。”
“只是那么一件事就够了。”
“嗯？”
“你不懂的，我现在的心情。一直以来听到的都是坏消息，现在总算有一个好的了。”
就算没出多少力。
但总算有一次没有因为自己胡来而酿成大祸，感觉是无上的伟绩。
感觉仅仅靠这件事我就能一直活下去。
“这样啊……虽然在你笑的那么恶心的时候泼你冷水很不好，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家伙是历史发条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以后肯定也会有追捕她的其他人出现，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说吗？”
当然是保护她了，我说道。
“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现在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
“嗯……原来如此。那是感情投影吗？”
要说的话，正是如此——尽管是我单方面的感情。对黑丝崔莉来说，就算她觉得麻烦郁闷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其实这里面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的出现，可能我还会因为这件事困扰很久。谢谢你。”
不是虚伪。
原本这个时候，我会因为高二男子的尊严而不甘低头，但这时候我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向她道了一个谢。
“没有啦没有啦~”
幼女吸血鬼摆着手，居然开始谦虚了起来。
“你没有识破我才要谢谢你呢~”
“识破？”
“嗯，要是你全都明白了的话，不就没有我表演的机会了吗？只有感觉被需要才会觉得有存在的意义啊，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开心呢~”
“这样啊，还真是说了句不错的话呢。”
“嘻嘻~”
感觉似乎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正以火箭也跟不上的速度在拉近啊。
原来这家伙也有那么可人的一面吗？还真是看走眼了，刚才对她的态度不应该那么恶劣的。
“话说，你刚才不是说难得有一个好消息吗？”
幼女吸血鬼一脚踢开一直在玩着的滑板，露出纯真的笑容跑到我面前。
动作有点粗鲁，不过看在笑得那么可爱的份上，就当做没看到好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哦~”
“还有一个？”
嗯——重重地点了下头她继续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本小姐要求获得奖励！你奖励了我，我才告诉你~”
啊啊……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说的也是，正好我也觉得光说谢谢有点过意不去……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太过分的话不行哦。”
“不不不，只需要动下身子就可以了，而且还是福利哦~”
“福利啊……真是期待呢。”
“你稍微转过身去，然后蹲下。”
“是这样吗？”
我照着她的话做了。
这个状况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达成的愿望，而且想到福利，隐隐地我心里就浮现“背幼女”三个字……连手都摆出向后迎接的动作了。
挺翘的臀部触感。
青涩的胸部柔软。
幼女不爱走路的设定真是太好了。
“不许转过头来哦~”
“嗯，没问题，上来吧。”
“……好。”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所迟疑，但是我还是履行了承诺，没把头转过去。
先是左肩胛骨下一点的位置，感到有根手指头轻轻点在了上面，然后慢慢地，化开成一片柔软温暖地触感——她的左手已经扶稳了。
所以接下来，就应该是右手。
会以同样的方式放在——
这么想着，突然一只小手臂，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因为是准备背人的姿势，所以头朝下，加上吸血鬼的视力，我看得一清二楚。
红彤彤的，细小的，本应该看不见的手臂出现了。
和沃克·艾利当时打我肚子的方向相反，这只手臂的拳头朝外，而且还抓着一颗跳动着的肉团。
那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丢脸，逊毙了，在夜晚的住宅街的正中央，发出简直像是被变态袭击的女孩子似的惨叫。但是对于这样的我，恐怕没有人会来责备吧——这几天我经历的打斗很多，真的很多，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同像这样毫无防备被人从后面掏出心脏的现在相提并论。
一瞬间被恐惧覆盖而带来的，像是敲钟不断冲击耳膜的心跳声，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是一种奢望——大量的血液从心脏的各条脉管喷射出来。出血量之大让人不禁惊讶小小的心脏居然能储存那么多的血。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啊啊啊啊啊——”
翅膀——痛得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心脏可是吸血鬼治愈能力的源泉哦~”
就算没有责备，但是负责说明的人……不，是吸血鬼，总会有的——狠狠将心脏捏成碎肉，任其掉落在地面后，她终于缓缓抽回了手臂，然后这次，两只手，在翅膀的根部位置。
腰上搭来了一只脚。
不……这个动作——唔！
不用想，背部传来的撕裂感足以证实我还没完全冒出来的恐怖的想法——翅膀被拔掉了。
晕厥。
耳鸣。
画面摇晃。
然后头点到地面，双手捂着胸口的血洞——就以这样丢人的姿势，我跪倒在地。
“啊，差点忘了，现在告诉你好消息吧。”
力气一下子被吸走了。
跟饿不饿没有关系。
跟困不困没有关系。
就是感觉从沃克·艾利血液获得的力量在急剧衰退。
“我想到百分百可以让黑丝出来的办法了哦。”
“你……这家伙。”
想要我背只是随口说说的，仅仅是为了让我疏于防备罢了。
——为了偷袭我。
“所以啊，你这个人真是学不乖啊。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容易就相信人呢？不觉得这种事很害怕吗？”
“呃……唔、唔唔……”
“虽然实力不如前，但我还没落魄到和一个人类卖萌寻求奖励的地步——我可是吸血鬼啊？”
虽然很后悔，但幼女吸血鬼说的没错。
状况已经发生在面前了。而且就算不是偷袭我，我也很可能不是她的对手。虽让她说自己打不过我，但是一个纯种的吸血鬼就算不用硬碰硬，能让我败下来的办法绝对不少。
太愚蠢了。
愚蠢至极。
“但是，你是什么意思啊。就算你现在杀了我，黑丝崔莉也……”
“谁说我要杀你了，这是第二个办法。我是觉得，这才是最佳的方案啊。”
幼女吸血鬼说着走到我前面，扯住我的头发，硬是将我的脸抬起到能看到她的位置。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此时被我激射出的血液弄花了，不复纯真可爱。
有意无意地舔着的洁白犬牙，她笑道，
“刚才我不是问你，黑丝躲在历史世界的理由吗？结果给了那么大的提示你还猜不出来，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提示？”
“说过的咯？沉睡是本能，拒绝是意志……”
她稍作停顿。
“她在躲着你啊。”
“……啊？！”
“因为不想和你共处在同一个世界，她才拒绝回到这里的。”
“……呃。”
我忘了堵住胸口大洞。
思考也停止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就算，最后我们的确不欢而散，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们在赌气闹着玩的？别逗我笑了，人类。”
“…………”
对啊，但是什么？
既然她当时选择让恩佐将我的记忆消除掉，就已经说明有着不想和我再有瓜葛的意思了。我最终在沃克·艾利那里坚定了自己，但是，她却没有啊。她依然是抗拒着我的。那个时候，我用的是最粗暴的方法和她道别，像绝交一样。
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你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做着力所能及帮助他人的小事，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吧。你的帮助对那家伙来说才是一种负担。”
是一种困扰——幼女吸血鬼这么说道。
“那家伙两个月前一直处在富裕的家庭，被人养尊处优般地照顾着，生活过得好不幸福。可当那两个黑魔法师来回收她时，那些拿钱办事的‘家人’却乖乖地将她交了出去，这种情况发生在谁身上都会成为怎么怎么也痊愈不了的伤吧。更何况她是每年都被重置记忆近乎是婴儿一样的存在？”
“……那种事……她可没有向我提起。”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嘛。你觉得她是那种会让别人一起分担痛苦的人吗？”
“…………”
吸血鬼幼女的话又一次让我哑口无言。
没错。
我看到的，至少在闹翻前看到的，都是她乐观开心的一面，耍着小聪明骗冰淇淋，不高兴就撒娇，卖萌让我吐槽。也因为这份天真快乐感染，我才喜欢和她呆一起的感觉。
那些伤心现实的事就要有意被她藏起来一样。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感觉得到，就连被追杀，她也说得轻描淡写。“我很害怕”“为什么会这样”“我无法接受”这种话更是一次都没听过。
……多么迟钝的人啊我是，只顾着从她身上享受快乐。
三个月的炼金术师都不行，两个月的幼女更不可能恢复得过来的。
这种摆在眼前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过呢？
突如其来的真相。
黑丝崔莉不愿出来的原因。
怎么说好呢，因为刺激来得太突然，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调节好自己心态。生不起战斗的热情。
我是个很容易受对方感情影响的人，优柔寡断，态度易变。就连赌气也没有一个幼女坚持得久……这样的人当主角，真是太失败了。如果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那么作者一定是塑造了两个失败的角色。
这么想着，我，挣扎着要起来——这份心情都没有了。
“所以说，受到这样的打击，会拒绝别人的帮忙也不难理解吧？但是你却头一次见面，用那莽夫一样的行为方式告诉了她，世界上还是有人不会放弃她的事。”
“……我的错吗？”
“不，不是你的错哦。不如说你的行为高尚得让我忍不住给你一个吻。”
幼女吸血鬼伸出不知何时变长的指甲划拉了一下我的脸——痒痒的。是皮肤被划破了，血液流下的感觉。
“那时候她是真的有重新相信有人会真心帮自己的。虽然中间出现过那个黑魔法师成功带走你的插曲，但是帮她做手术的炼金术师，在二楼时也有帮她指点迷津哦？”
“沃克……沃克·艾利！？”
“哎，没错。‘如果你自己不想获救，就算是那个伪善也帮不了你’好像是这么说的吧。真是可以洞悉一切的可怕大姐姐呢，我还担心她会不会和你一起行动，不过那么久都没动静，看来她也没有要继续插手的意思。”
洞悉一切。
将初次见面的人的内心完全洞察清楚。
她就是那么恐怖。
慵懒的，站在炼金术巅峰的人。
“不过可惜的是，人类，你太弱了。她才刚刚做好向你敞开心扉的觉悟，你又因为她受伤。那个结果就是，哦豁~觉悟全碎了。”
“……”
自己就是带来灾难的人，所有不顾一切来拯救自己的王子全都会被伤害得体无完肤，而她又无法为他们提供帮助。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没有贡献，存在就是麻烦，却又厚脸皮期望王子们来拯救的自己。
这些王子为她付出太多了，特别是遇到一个不求回报的王子，想学童话故事那样献身嫁给他，也会被拒绝掉吧？
讨厌有所目的的善意，也承受不起无私的恩惠。
自己还没获救就已经被这种沉重的恩惠压得喘不过气，如果获救的话，大概自己会因此死掉吧。
但是她知道王子是不会气馁的，只要她这个麻烦的家伙在，王子就会日复一日斩荆披棘来救她，日复一日地受伤，日复一日的增加自己的罪孽。
所以，她就躲进了没有王子的世界，不愿出来。这样既不用增加王子的麻烦，也不用增加自己的罪孽。
“所、所以，你想把我杀掉还她一个没有我存在的世界，这样她就会出来了对吗？”
把我杀了。
这样的做法，黑丝崔莉会接受吗？
她或许潜意识不希望我存在，但是在外层，她不可能允许的。
“那个家伙可是为了不想我被杀而两次想就义的人。这样做她也不会出来的。”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才说我不会杀你的……我可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比起你，我了解得更多，这种方法的优劣自然分辨得出，所以……我准备用其他的办法——”
“其他……”
来不及疑惑，幼女吸血鬼就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并成手刀，举到太阳穴附近的位置，然后——
狠狠地插了进去，一直到手腕全部陷入自己的头部。血箭飚出好长一段距离，消失在黑夜中。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不要吵，接下来我准备给你看个宝贝。”
……还能说话。
是吸血鬼的缘故吧。
眼睛的神经被手缠住了，此时她的两只眼睛像是被恶魔附身一样，以不规则的方式动着，血夹杂着白色的奇怪液体流了出来，但是依然没有倒下。
“就是这个……”
像是找到了什么似的，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收回那只名为凶器的手掌。并摊开到我面前。那个宝贝的全貌便映入我眼帘——
吸血鬼的珍宝“历史的万年历”。
不需要谁来说明，只是看了第一眼就可以轻松肯定绝不会有第二个的东西。
发着璀璨白光，周围充满了古老沧桑的气息，大概比乒乓球大一点的光球——这是它的型体。
但是有着可以逆光看清物体能力的吸血鬼视力却可以发现它表面还缠绕着一条条错综复杂有着刻度的环状带。随着时间流逝，刻度环状带正一点一点以某种规则转动着。
并非巧夺天工，但我还是有点看呆了。
“很漂亮对吧……不过我可不打算用这个东西做什么好事哦？”
“……”
幼女吸血鬼随手将历史万年历丢开，后者就自动漂浮到她脑袋的上方，就像是天使的光环那样。
“将你杀了，两边的世界对她来说都一样，这样一来，她出不出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但是如果将你打压进历史的世界，情况就不一样了。她一定会被逼出来的。”
幼女吸血鬼这么说道。
“逼出来……”
不是救，而是化身灰狼，去追逐兔子，激起对方的求生欲。把我当催泪弹一样使用。
效果一定很好吧。毕竟她都因为我躲进了历史的世界里了。她的内心深处应该也已经厌恶这边的世界也说不定。
“……黑丝崔莉。”
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因为我的关系，讨厌了整个世界。要是这样的话，这或许是个好办法。
虽然现在说有点迟，而且只是一次性的，但我……可以为你去任何地方。
身子被吸血鬼幼女摆成了十字架的形状——偶像崇拜理论，只要形象于十字架就会有一定的效果，所以这个姿势完成后，我就感觉手脚无法再移动分毫。疼痛的分量已经不足以让我描写，但是这犹如现在情况一样的拘束感，却让我再一次明白自己的无力。
即使如此，能为了黑丝崔莉进入历史世界的话……
“……………………”
不，不行的。
这样子是不行的。
因为沃克·艾利还在这座城市，所以我不能去任何一个地方。我对她许诺过——如果你永远无法离开玻璃城，那我就在这陪你度过余生。我要进入历史世界，这里不就只剩她一个了吗？她完成约定的时候，还怎么杀掉我？
所以，这样是不行的。
这也不是一个好的手段。
“想都……别想。”
“嗯？”
“鬼才要去那种地方。”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不过可惜，这轮不到你做主。”
不知是施了什么法术，我的身子和圣子受刑时一样，被竖了起来。前面四五米远站定的幼女吸血鬼头上，原本那撮金色呆毛现在卷成一条吸管，前端正指我的眉心。
“马上就把你的灵魂吸出来。”
幼女吸血鬼说道。
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气。
“最后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要问的。”
“只限一个哦，就算回答不出来，机会也算用掉。”
“……”
只能一个。
而且还是要她知道的。
把范围缩窄到这种地步，筛选出的选择项根本没有多少个吧。这里面又有什么可以问的吗？
三维尺寸，内衣裤样式，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些她都不会告诉我吧……
那么要问的，果然只能是那个了。
“在过斑马线前，那次对话，有没有被我攻略？”
“嗯……想听真话吗？”
“……”
“有。”
吸血鬼幼女静静说道。
“那最后一次见面说的话也是真心的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呃，啊啊，说的也是……那么就算了吧。”
“不再努力一下吗？”
“不用了……”
反正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那就安心上路吧——”
那支金发呆毛组成的针管，一下子伸长朝我飞速插来，目标直指我的眉心。
动弹不得。
只能静静地看着它逼近。
没有了心脏的吸血鬼，真的太弱了。
想要再最后学着各种动漫里的主人公那样，放声，自信的大笑，但是却没那个力气。但是没这个力气笑也挺不错，我现在的样子，笑出来一定会把整座城市的人吓走的。
意识开始模糊，连强迫头脑维持清醒的力气也开始变得稀薄。
啊……好想睡觉啊。
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吃力，每一口二氧化碳呼出都席卷掉大量体温，眼皮稍微放下一点，想抬回去就变得艰难无比。不知什么时候就连来自身体的警告，抖动，都没有了。大概它把这份余力都分配给现在还能想那么多的大脑了吧。
它也无能为力。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到头来我还是没把自己救下来。
果然不是能出风头的主角，结局也只能这么逊……估计没有人会愿意知道这个主人公的故事吧。
走马灯——并没有。
我的人生还没丰厚到足以形成电影，概括出来的只不过是几个干瘪的词而已。
年轻早逝。
默默无闻。
没有朋友。
无所作为。
这样的人，连我都忍不住想吐槽一句“你怎么还不去死？”。
但是，大概是求生欲吧，事到如今，我却仍然厚着脸皮说服自己，想给自己苟且偷生找借口——
在一个世界呆久了，就不会想到别的世界去了……对吧。
只是展示自己的无害性是不行的……对吧。
沉睡是本能，拒绝才是意识……对吧。
一味选择自己好过的可能性来相信是逃避……对吧。
此时此刻，我脑海能想到的全是这个幼女吸血鬼说的话，而我自己见解一个都没有。它就像一首歌的歌词，一条条播放着。
直到最后一句。
幼女吸血鬼不是出自真心的话——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于是乎，像赌博一样。
“救我……沃克·艾利……”
我挤出声音。
然后再挤出声音，用力朝她大喊，
“救我——！黑丝崔莉！”
“……！”
说完的瞬间，眼前的幼女吸血鬼首先动了。
动的是她的右手。
小小的右手突然抓向了自己那往我眉心激射过来的呆毛吸管，就在我的眉心已经隐约可以感受到那吸管的顶端的时候，止住了它的前进。
然后余光瞄到右前方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十字光点，急速放大。同时耳边响起了一声由弱到强的破空之音。
一支绿光箭矢就像是激光一样，切断了吸管，点中我的左手臂，将后者与我的左肩彻底分割掉，破坏了十字架的体型束缚，我直挺挺地倒回地上。
既然是海豚的睡眠方法，那么就算沉睡在历史世界，那至少有一半意识还是保持清醒的吧。我说的话应该都可以听见。
就是还活着。
意识还在。
就像现在身体更加破烂不堪的我一样——还活着。
所以活着就不能停滞不前。
不拖拉一秒，我就用手前臂当做耙，我一点一点地往前匍匐前进。
不是担心幼女吸血鬼会做什么，不……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做完她想做的事，正假惺惺地和黑丝崔莉意识做斗争吧。所以她不会跑也不会给我补刀的——亲手杀掉我的话一切就没意义了。
所以，我是在和时间做斗争。
要赶在自己所有生命机能停顿前去解决掉这一切。
血液不知道是凝结在血管里还是已经流光了，反正没再往外流，虽然不想这么说，但的确是个好现象，至少不会沾湿路径，让我蹬脚时打滑——快到她脚下了。
回想起刚才她对我的评价。
莽夫。
她是那么称呼我的。
想想也的确如此。
想化解误会，想巩固信赖，光是帮助对方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是不行的，就算不带目的，就算出自真心也一样，那只是强行施恩于人。
是负担。
是包袱。
只有被需要才感到存在的意义，只有有存在意义的两个人才能建立起信赖关系。
我太迟钝，太自私了。
一直在别人身上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却间接剥夺了别人的存在意义。
所以幼女吸血鬼才会说我这样只会把信赖关系搞得越来越糟。
救她十次，还不如让她救你一次。
这才是她想告诉我的道理吧？
她不可能不清楚的——自己双胞胎妹妹的想法。所以她一直在试图分析出我是个怎样的人，并且制定出新方案。所谓的逼出来只是最后的手段，如果我依然选择孤身作战，那我就等于亲手将自己送进历史世界。
我真是个不细心的人，明明她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但是我还是没听出来——
黑丝崔莉是在自卑。
就在我寻求沃克·艾利帮助之后。
她才会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错误念头，不……她没有错，只是我察觉得太晚了。如果我早一点，和她商量事情，寻求她的意见，一起面对难关的话。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幸运的的是，在最后关头，我明白了。
险而又险，像是赌博一样。
但是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匍匐到黑丝崔莉的脚下，我抬起仅剩的一条手臂向上摸索，在经过她的胸部，故意揉了几下，示意我还能挺得住，然后搭上她的肩膀。她此时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我肆意妄为。而我则是像是攀岩一样找到着力点一样，慢慢地，踉跄地，搭着她瘦削的肩膀，重新站了起来。
就如字里意思字表意思，重新站了起来。
然后一秒都没支持住就，把头伏到在她右肩上大声喘气。
“不要……擅自把那么大的期待了施加在……我身上……”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
就算是胸腔隔膜出现了痉挛现象，就算声音开始变得高，变尖，还拉有气泡音，很娘们，但是我还是要向她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才不是什么英雄王子……我没那么高尚……”
没错。
绝对不是希望拯救谁，也不是希望可以一直帮到谁这种高洁的思想驱使我。更加不是因为和神赌气，才装作多管闲事的好人。
“你说的对……帮助你……我是带目的的……”
有所目的的善意。
不是因为想弥补过错，还自己安心。
而是……
那只是……
只是希望，一直帮助别人的自己，最终也能被别人帮助一回。
我的善意从一开始就是那么污浊，带有目的性，这是会跟随我一辈子，无法改变的事实。
是一个残次品。
“但是……如果，如果，你觉得自己配不上真善，如果你觉得真善太过沉重的话，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接受我这虚伪的善意……”
没力气了。
我已经无法站立，完全是靠着腰上不知是谁的一只手臂的支撑。
语言组织也不清晰了。
大限要到了。
不过就这样，把没加工过的语言说出来，肯定才是最有诚意的吧？
“……只要你愿意偶尔回应我这份伪善里面的目的，只要你不介意向这份伪善假装出你很开心的话，那它一定是最适合你的，我们的故事，一定不会比那些乌托邦世界的小说差。相信我……这就是我坚信自己所能带给你的幸福……”
微不足道。
刚好合适。
量身定做的。
幸福。
“回来吧，回到现实世界……只要在玻璃城，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一个地方。”
说完，我把头稍稍收回来一点。
只占据了右半边的主导，现在包含着委屈、倔强、坚强、埋怨、等感情，在我的注视下正悄悄落泪，仿佛在无声地苛责着我的鲁莽的黑丝崔莉的右眼，对着这只右眼，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然后，把头移到她头顶，发着璀璨白光的历史万年历的位置前。
沃克·艾利曾经在大厅处叮嘱我，要用捏巧克力豆的手法去拿那个发光的十字架，当时我还有点疑惑。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这么个原理吧——影子包裹住它就会神憎鬼厌的效果就会发动，让即使会发光的十字架也会破碎……
那么——
我对着那颗悬浮着的光球，张开嘴……一口将它吞下！
咔！
感觉口腔中响过了一声微不可闻的破裂声。
下一秒。
意识彻底溃散了。什么都感知不到。
但是……应该可以的。
就算无法吐出来验证，就算毫无根据，但我也坚信这刚刚从沃克·艾利那回想到的办法绝对有用。不如说，想要获得完美的结局，我就只能一心去这么相信着了。
去相信——
我的黑暗，肯定能战胜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