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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瓦良耐之夜(四)

乡下骑士与魔法侍从

  

4.

几乎在生死时刻,那把飞刀把绞刑架上的“仙德薇儿公主”救了下来。而“公主”本人被吓得差点失禁,腿肚子一软坐在地上哭起来。

秩序在瓦良耐刚被建立不到两个月,虽然经历战役,但这六百号人对于正规军队来说,仍然是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营地里起了火,这些袭营者带来的干草中放了熏物,所以烟雾弥散,在这营中没人看得清火势大小。于是大部分士兵顿时就混乱起来。

杜费拉克子爵凭借经验,第一时间判断并不是大股部队,他高声问道。

“发生了生么事?哨兵在哪儿?”

“哨兵给干掉了!”

子爵张望一会儿,四周都是乱糟糟的士兵,大多数人在熏烟中分辨敌我,冷静下来打水灭火的人少之又少。

“派人先站在哨岗上去,能看清一点是一点。剩下所有能听得懂我说话的人,立马去水井边上打水灭火,赶快!”

约有四分之一的人在这时照他说的去做。

“——杜费拉克子爵。”

台上的安特费瑞小姐没时间再为杜费拉克子爵的诡计恼火,现在大敌当前——那投掷飞镖的家伙不知从哪儿跃上了营台,另有两个黑衣分子站在了他那一边。缇奥娜确定杜费拉克子爵正在发号施令,于是反而跟子爵派过来架住她的士兵默契地站在一起。

台子上除了那个哭泣的妓女,正好形成了三对三。

缇奥娜一点不客气地迈步冲了上去,正对上为首的兜帽男子。她冲锋的步子猛地站住,然后突然挥动手腕,大剑有背后出现,向前方大范围内斩出了一个大弧线。

“哇喔!”

对方首领显然没料到敌手有这样的腰力。不过眼看身体就要被拦腰斩断,他机敏地向后一让,髋部刚好脱离大剑的范围;同时向右侧躲去——他看出来缇奥娜并未用力到老。果然借惯性回摆跟上直刺的攻击也再次落空,男人反而借这招的空隙被他拉近了距离。

“该轮到我了!”

却不想这人蹬蹬两步急进,全无用剑挥砍的意思。也就意味着有更加高效精准的手法解决战斗?

“别开玩笑了!”

缇奥娜再度发力,凌厉的眼神将那家伙惊了一跳。要知道他这两秒不过是稍稍控制了下重心便向前急奔,而挥舞大剑的女人除去刺空的一秒,想要在剩下的一步之内摆平一秒劣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尼恰也会保留两分小心,这是他能在上次以及上上次战役中活下来的原因。

“授首吧骑士!”

他左臂抬起,一柄短剑飞快的向缇奥娜柔软的脖子平直掠去。

“——呲啦。”

短剑划破头盔下沿,在对方面部制造了一道伤痕。尼恰知道这一击没能致命,他余光向下,顿时知道自己处境不妙。

原来之前刺空的骑士小姐没有恢复重心的打算,而是顺着出剑方向右侧倾倒,利用重力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同时没忘记朝对方下盘一勾——

“噢?不!”

尼恰毫无办法,极为难看地脸朝下摔趴在地。

“——赫米托,那不是王女!”

下巴砸在地上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两排牙齿差点被这一下震碎。即使如此,正对那穿着公主盔甲的妓女,尼恰还是立马给同伴一个信号。然后,连忙就地一滚——鬼知道会有有几把剑打算给他一个透心凉。

“用不着您说俺也看得出来。”

他翻过身来,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尼恰正好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在台上拖开,这一拖就是十几米。

“是你!谢谢,米利安,但赫米托呢?”

“死了,他和叛党抱成一团跌下台去,救不了了。”

“你的对手呢?”

“被我劈碎了脑壳。”

那个被称作米利安的资深士兵指着手上的长柄斧说道。

“好,很好,一换二!那我们现在还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顿了一下。台下混乱已经初步停歇,但还是隔三差五站成了一片。哨岗上他们没留人,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剩下的都在休息区藏匿,还有人

“——快他娘的跑啊!”

顾不上落在边上的兜帽和围巾,尼恰和士兵米利安拔腿冲向营台没人的边缘。

……

“杜费拉克子爵大人!”

刚重新占领哨岗的瓦良耐营地兵士,向子爵大喊。

“你在说什么?别盯着我!去指挥那些乱成一团的家伙们!”

风声、木头烧焦的兹啪声、被烟熏得呛咳声,全都阻塞在哨岗和杜费拉克之间。

“子爵大人!”

这个熟悉的声音才更加真切。杜费拉克子爵转身一看,是安特费瑞小姐。爵士不知该从哪儿说好,只好念了句她的名字。

“缇奥娜……”

“万幸见到您平安无事,子爵大人。”

“这种虚张声势的袭营,我当然没事。话说你这话该由我说……嗯?你的脸上受伤了?”

子爵才注意到安特费瑞小姐头盔上的破损。

“快摘了头盔处理下伤口,来!我看看。”

“子爵大人,现在还没结束战斗,有人在营地里躲了起来……”

“——十来个人翻不起什么波浪。”

杜费拉克子爵伸手想摸骑士小姐流血的脸颊,动作轻柔。忽然又不自然地缩回手,转头观察营地内的损失——还好除了烧毁了几个住人的帐篷以外辎重损失不大。顺带视线扫过哨岗,一个两个三个……还有一个高点位置怎么还空着?

“杜费拉克子爵!”

今晚杜费拉克觉得自己的名字要被叫烂了,普萨利那场正面决战也没这么撕扯过他的精神。

“什么事?”

他强压下情绪,没露出不耐烦。

“您快看看,营地东南方向来了一支军队,职业军队!”

“职业军队?”

杜费拉克子爵惊疑不定地重复一次,同时深深吸了口气。

之前提到过瓦良耐营地是在一片树林中拓开的训练场,也就是说瓦良耐营墙之外十数米,就是茂密树林,能见度极低。对此,引领一方的杜费拉克子爵,早在两个月前把一千人糅合成军队雏形之时,对周边安全做了充足考虑。

即在方圆数十里以内,在几个要道方向设置“无人关卡”。所谓无人关卡,就是每隔半天在林中“关卡”处派人洒些食物渣滓,吸引鸟类。一旦有不速之客通过,群鸟惊飞,营地哨兵站在高处一目了然。

今天例外。

那些个训练有素的黑衣怪客一早收拾掉了营内哨兵,并且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混乱。

现在不要说观察鸟群,其实借着火光就能感受到入林不到五百米左右的动静,但从容布置显然是来不及了。杜费拉克子爵站在哨塔盯了一小会儿,隐隐之中,那沉重划一的步子让他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他们才是真正的救兵!”

杜费拉克冲着底下正在包扎伤口的安特费瑞喊道。

“我亲爱的骑士小姐!公主被我藏在帐篷的酒桶里面,把她找过来!”

仙德薇儿公主的事,杜费拉克子爵心知肚明,因此不放心交给别人。而安特费瑞小姐……他料想她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职业军队……”

他心思马上回到眼前那片树林,时间刻不容缓——除了谈判之外还要做二手准备。可他哪儿来的准备?退一万步讲,连他也没想到这事紧跟着会到这种地步,底下的士兵又有几个见识高过他呢?

他犹记当年在皮埃尔国王麾下的峥嵘岁月,那才关乎职业军队!只要入营一个礼拜就再没人对你温言细语,行军打仗只不过是一道命令。

“我曾侍奉您……而今这里只有一个人见识过那些。”

杜费拉克不知是否是对国王残存的忠心作祟,这紧要关头他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想要那酒桶中的女孩儿逃走。

而另一个面色残忍的杜费拉克应运而生——他则手持利刃抵在少女脖子上以性命要挟。

“子爵大人,几个俘虏均称是瓦伦西塞溃兵,他们自霜晨河之战溃败,在南逃的路上临时聚集,在听到仙德薇儿王女被俘一事后,今天傍晚偷偷潜到营寨南边发起奇袭。”

汇报的人是他最喜欢的站岗兵,幸亏他没在开头揪着“杜费拉克”这个名字不放,子爵大人得以稍微镇静些,回过头来对待这份迟来的情报。

“你说溃兵?”

他找到了这个词。

或许愚昧的人会借此被引向“恐怕同样是虚张声势”这一惯性思维,但杜费拉克子爵不同,以他曾经历过大型会战的见识——

“既然这些人刚才有机会在营地内大搅一番,为什么要分成两次?”

树林中的脚步声齐齐停止。

杜费拉克子爵仿佛回到了曾经幽蓝城的高墙,他作为队长守最后一班夜。一个个身穿白衣的昂西普蛮族,趁夜色行进在辽阔冰原。蒙在鼓里的前线士兵,大多都在保存热量。直到一个多心眼的队长举起火把向外张望——无边无际的敌军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城下,他毫不犹豫地冲着所辖士兵、整个城池高喊……

(——“弓箭手快上墙!”)

——“弓箭手快下墙!”

他忘了,这里不是幽蓝城。

忘了自己不再是瓦伦西塞军。

也忘了自己也在城墙上这一事实。

铺天盖地的箭雨席卷了营墙上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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