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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樱雪飞舞之时

  

花园广场开出了千朵迎春花,微风和煦,白樱花瓣眷恋地倚靠在女学生柔软的发丝。她们端庄肃静地坐在椅子上,身穿无领衬,外套针织开襟衫,裙子则是黑色的。学园长一袭纯白礼裙,越过女骑士和教师们,缓步走上礼台。

“今天,是代表我阿卡娜女学园的九位学生出发前往圣武大会的日子,我校全体师生齐聚一堂……菲洛米娜、沙利尔、贝尔缇优、菲丽琪塔、亚莲、妃羽裳、罗兰、安德里雅、玛蒂娜,望尔等带着我们衷心的祝福和希望凯旋归来……”

妃羽裳注视着台上的女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居然是她……

初见时,妃羽裳为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慵懒妩媚扰乱心智;再见时,她的妆扮依然大方,乌黑柔顺的秀发盘结在脑后,只用一枚镂空雕花银簪简单装饰,搭配素雅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脱俗。至少,妃羽裳是这么认为。

“墨忧姊妹。”圣·天星喊道,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

闻言,身穿黑色骑士甲胄的女骑士迈开步子,走到九人前面,她墨蓝色的发丝和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摇曳。

“祝福的话我就不赘述了,”墨忧说,“诸位此行由我光月圣骑士团护卫,并不是说我们要和你们同行,若有性命之忧,无法解决的危险,一定要及时发出响箭,沿途圣殿骑士及光月骑士闻信驰援,妮娜大人将在阿布雷斯等候诸位。切记,若不能按期到达,则全作弃权处理。因此,你们不能走宽敞安全的官道,抄近路虽然危险,但是,它能让你们得到锻炼,让你们更加强大。”

云溪补充道:“此行路途遥远,要靠你们自己去走,途中多艰险,不乏实力高强的贪财好色之徒,你们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又涉世未深,路上切莫太过显眼,免得引来麻烦。”

“云溪小姐说到不错,”墨忧颔首道,“而正是出于这重考虑,供你们使用的坐骑并非是纯色,恩,就是不太好看。不过,却也是耐力十足、爆发力不俗的良驹,能稍稍让你们旅途顺畅就好……”

妃羽裳回过神来,却见圣·天星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吓得她慌忙偏过脸,然而耳根子已经变红变烫。

圣·天星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有人喊道:“起立!”

学生们纷纷站了起来,乐团奏响了高昂的乐曲,合唱团唱起了荣光的凯旋圣歌,为踏上征程的人们献上祝福。

缠绕在黑色铁门上的月季的叶子碧绿葱翠,花瓣犹如被保护在大门背后的女子一样,纯白无暇。可是,白色也有着可以染上任何颜色的特性;门外,谁来保护她们呢。

分开两所学校的灰石板道路上,圣卢克蕾西亚的学生们骑在马上,足有三十人之多。

妃羽裳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笑着说道:“学姐,我该走了。”

熙萝妮娅“嗯”了一声,双眼注视妃羽裳,右手抓着左手腕,内心似在苦苦挣扎。

妃羽裳将熙萝妮娅的表情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踌躇片刻,熙萝妮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后把手伸到颈后,解开了链扣,取下了镶嵌金红宝石的金色十字项链。

妃羽裳顿时明白了,熙萝妮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急忙出声,说道:“学姐,不——”

“我帮你戴上好不好?”未等妃羽裳说完,熙萝妮娅便打断了她,她怕妃羽裳拒绝。

她接着又说:“这个,是母亲送给我的成人礼物。羽裳使我认识到自身的不足,甚至,甚至愿意和我这样孤僻的人成为朋友,我很感激。可是这次,这段旅程,我不能和你同去。羽裳,是我珍视的人,我想它跟着你,代替我保护好你,可以么?”

妃羽裳听出熙萝妮娅话语里的恳求,心中暗叹,终是不忍再说“不”字。她走近一步拥抱了不安的人儿,轻声说道:“请学姐亲自为我戴上吧。”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熙萝妮娅身子一僵,却马上恢复如常。她伸手绕到妃羽裳的脖颈后面,撩开头发,将链子扣上。然后紧紧的拥抱了她。

这一走,就要一个多月不能相见了吧。

熙萝妮娅扶着妃羽裳的肩膀松开怀抱。妃羽裳胸前挂着的金色项链,绮丽的金红颜色,比阳光还要明艳几分。

“谢谢你,妃学妹。”熙萝妮娅说。

妃羽裳将项链塞到衣服里面,肌肤和宝石的一面接触,不是冰凉的触感,而是丝丝的温热,却不知那温暖是宝石本身的热量,还是从熙萝妮娅身上带来的残余体温。

“该说谢谢的是我呢,学姐。”妃羽裳眨着眼睛说。她知道熙萝妮娅谢意所指,心中不免感叹,她就是这般温柔的女子啊。

熙萝妮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无意与她争执。黑发的少女囊括在她视线里,金色的眼眸不再是夏阳那般灼热逼人,而是如同春日暖阳那般温情柔和。

“上马吧,我扶你。”

妃羽裳点了下头。

在熙萝妮娅的搀扶下,妃羽裳跨上了比她肩膀还要高上几分的骏马。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骑马了,不过好在这马温驯,只划拉了下马蹄子。

感情再深,也有离别之时。

“出发!”菲洛米娜令道,轻便修身的骑装,风吹起的冰蓝色发丝,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妃羽裳踢了马腹,坐骑慢慢向前走去,她回首看向前来送行的人们,熙萝妮娅恬静脸庞上的柔柔笑意,希儿湿润的眼眶,阿丽莎眼里的鼓舞,云溪……

圣卢克蕾西亚的学生们同行,是学园高层协商决定的。不过,这份考虑是好是坏,只能等时间去证明了。

他们此行需越过横亘在歌莉兰卡王国和米特兰斯王国中间的欧米里斯山,帕特里赫河谷,繁星森林,再穿过奇诺大平原,托勒库萨城,跨过边境线,到达马修亚王国索阿奴边镇,沿着曼尼谢河下行,最后抵达阿布雷斯。总路程两千三百里,沿途山林险道,无人地带居多,数不胜数的飞禽猛兽,实力强悍的亡命之徒,可谓是危险重重。若能顺利走完这一程,从生死线中活过来,亦能收获些什么吧。

广袤翠绿的竹林里,三间竹屋静悄悄地隐在其中,墨竹铺就的屋顶上落了好些枯黄纤细的竹叶,阵风吹过,枯死的叶子也变得精神起来,与风刮下的绿竹叶在空中纠缠起舞。

一枚枯叶脱离了群体,随风摇曳,荡过窗口,进到和它散发着同样气息的房间里。它继续飘着,它看到嫩黄的鲜花从它头上掠过,再看,是一片漆黑。在它快要和“一片漆黑”亲密接触时,它在半空中静止了……

女子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黑瞳,纯粹的黑,深邃的黑。再观她长长铺到竹席上的头发,如同千年的雪,一尘不染的纯白之色。看她身上穿着的衣袍,一片黑色中点缀了几朵白兰,墨而不染,遗世独立。

粗略一看,此人当是老妪无疑了吧。

只是她周身的气场,却不似垂暮之人无从掩藏的寂寥,而是平静,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平和宁静。

存于世,又脱于世。

她将枯叶插在花瓶口,它的上方,却是一朵盛放的金盏菊。

大门处,一名身穿猎骑装的年轻女子正大跨步走来,她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随着她的步子左右摇摆,显得英姿勃勃。

那女子进了门径直走到厨房,放下了路上猎到的野兔,接着她又到东边屋子的房间里挑了一条墨绿色的衬裙穿上,梳理了一路奔波变得凌乱的头发,这才沿着通往正屋的青竹走廊,款步走去。

“师父。”

“过来吧。”白发女子道,说话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衰老垂暮之色,反倒珠圆玉润,清冷凛然,如此也不难想象她的容颜。

她的名字叫千子未夏,访客则是她的大弟子,玉熙宁。

玉熙宁走到千子未夏的前方,跪坐在蒲团上。

插在金盏菊下方的枯竹叶吸引了玉熙宁的目光,她左手托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问道:“怎么不见梨儿。”

她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师妹的影子,平常这时候该准备午饭了。

千子未夏倾身捏起玉熙宁发上的竹叶,微微一笑,说道:“清晨她说今日有贵客来访,此时应在溪流上方二里处的水潭抓鱼罢。”

玉熙宁失笑,“如此,我倒成了客人了。”

千子未夏笑而不语,隽秀的容颜染上了柔和的神采。

“和我说说裳儿吧。”

“裳儿啊,”玉熙宁眨了眨眼睛,“我已经好久好久未见她了,等我算算啊。”说着她竟真掰手指数了起来:“一,二,三……呀!八年,快九年了都!”

千子未夏剜了她一眼,笑骂道:“好了,别不正经的。这么些年也未见你这性子有点儿长进。依我看,裳儿爱哭就是你造成的,当我不在的时候,你定是经常欺负她。”

“……”

“那怎么能说是欺负呢!”玉熙宁板起一张脸,说,“叫宠爱,宠爱……要我说呀,师父、梨儿和我三人中,裳儿最喜欢的肯定是我。”

千子未夏神色淡然,轻飘飘的“哦”了一声,喜欢这事又不是谁大声就算谁的。

“哎,说起喜欢,”玉熙宁忽然变得失落,说道,“师父你就不该放裳儿这小妮子出去的,她这一走呀,就像鸟儿脱了笼,再也不受我们管束了。最让我可气的是,我竟没想到她还有招蜂引蝶的体质,这短短半年,已然惹上了好几个对她有情意的人。”

“……男人?”千子未夏蹙眉,定定地望着不正经的大徒弟。

玉熙宁摆了摆手,“不,女人。她去了那什么全是女孩子的学校,哎,在一片莺莺燕燕的花丛中,好怕她会忘记我这个大师姐啊,师父您说说,怎么办才好?”

“呐,熙宁,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千子未夏撑着下巴,挑眉凝视玉熙宁。

“嗯?!”玉熙宁愣了一愣,“哦,您说。”

“熙宁,尊贵的郡主,哦不,帝姬殿下。你这矫揉造作的言行举止是跟谁学的?”

玉熙宁张口欲言:“当然是——”

“打住!我不背锅。”

“……”玉熙宁嫣红的唇瓣张了又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嗯,师父,我仔细思索了一番,想我自打八岁起就跟在您身边,一直到我二十岁,这个梨儿可以作证!期间我未离开您超过三日。所以,结论就是,随您呀……”

“哦,午饭没你份了。”

“没事儿,我打的兔子——”

“你会做饭?”

“啊!不要……”玉熙宁扑到千子未夏身上,泪眼汪汪地哀嚎,而千子未夏不为所动。

鱼儿在地上扑腾的声音传入玉熙宁耳中,她转过头看去。入眼处,白嫩玲珑的脚趾缝里粘着水草的碎叶,再往上是令人浮想联翩的秀美光洁的小腿……

云梨叫道:“师姐。”

“啊啊,梨儿,来师姐抱抱。”玉熙宁爬起来,不由分说揽云梨入怀。

“师姐,脏……”云溪枕在师姐肩上,鼻翼处萦绕着久违的香气。

“什么话!我的梨儿干净漂亮、香气怡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呢。”玉熙宁不假思索道,还深吸了一口气。

听到师姐的话,云梨顿觉心头颤抖,低低的呢喃了一声。

许久,玉熙宁抱够了,放开了师妹,神色甚是苦恼的说:“师父不让我吃梨儿做的午饭,你快跟她说说,我早上到现在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呀,没饭吃会没精神的。”

云梨扑哧笑了出来,师姐还是那个师姐,一点都没变呢。

不对,她变了,变得更加明媚动人了。

“师姐说笑了,师父如何舍得让你饿着。”

“真的么,那梨儿记得做我那份儿,可不许耍赖,对了,我打了只兔子,在厨房那儿。哎,我去给你帮忙吧。”

云梨笑意愈浓,安抚道:“师姐一路奔波劳累,等着就好,不会太久的。”

“呃,做菜我不太行,切菜肯定可以,梨儿你就答应我嘛。”玉熙宁摇晃着云梨的手臂恳求道。

“那好吧,我的大师姐。”云梨点着头说,就算玉熙宁呆在厨房什么都不做,她心里亦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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