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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雕其七

凝物语

  

纱翅,一个十分罕见的姓氏。据说是祖上曾经对于捕捉昆虫一类的东西十分拿手,让大将军感到很开心,特意赐下来的具有高贵意义的姓氏。指的是如同薄纱般的羽翼翅膀,人的敏捷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翅膀正在帮助一样。但是这里面同样有着一点坏心眼。纱翅,用薄纱制成的翅膀是永远没有办法飞起来的。这个姓氏的人永远是将军的。带着这个意思。

虽然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再追求那种古老的东西,但是姓氏的束缚依旧存在。纱翅心,如同薄纱一样的翅膀与心,追求自由的象征,不愿意再被束缚的象征。

纱翅心,纱翅小姐,纱翅同学,心同学,心小姐,心,怎么称呼她那个女人都是同样的脸色。在一开始不认识的人看来,这似乎是美好品德的表现。不会因为身份的关系而疏远同学。名字并不是代表远近亲疏的关西,所以在陌生人的眼里,她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但是实际上不是的。她并不是那种不会在意远近的女孩子。实际上不是太过在意,而是因为过于在意,甚至程度超过了正常人的理解,所以才呈现出来一种亲切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走入她的心,也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就像是脱离了关节进行空转的机器一样,看起来是在很好的运作着,但是已经离崩坏不远了。那个不远,指的是零件全部破坏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子的内心彻底承受不住孤寂的时候。

那时候究竟会呈现出怎样的场面呢?把所有的寂寞,孤独,痛苦,全都锁在蝉身上的孩子。如果仅仅能够以后不笑的活下去那可真是上天都要保佑的幸事了。要知道不跟家长交流的小孩子封闭了自己情感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按照故事传说来看,这还有有着极大的副作用,脸上有着一层看不见的蝉壳正在笼罩。就算是如此的限制,那个孩子也永远无法笑了。

如果是更严重的呢?那个纱翅心,压抑了最少十年的情感,完全没有负面作用的压抑,没有人看出来,没有人知晓,把自己的心铸成了高墙的纱翅心。有一天精神崩坏后,那死掉的蝉又会病变成什么东西呢?蝉死掉,意味着什么?

“蝉就是人,人就是蝉。从释义来看,蝉通禅,禅就是思想境界。那个女孩子把自己的思想全部凝聚成了一个蝉。那么那个凝固的蝉死掉了所代表的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

听了我跟贝木的对话记录后,蜥蜴小姐做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蝉在叫,人喧嚣。蝉不叫,人坏掉。那个小姐的命运,灵魂,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个蝉的身上。那个蝉雕与其说是她的寄托,倒不如说是她的半身。是她灵魂的另一面才对。向自己祈求,向自己诉说,把自己当成神来供奉。真是一个了不得家伙呢。她抛弃掉了一切能够抛弃掉的东西。家族,友人,亲情,友情,乃至于爱情,好感,她都没有呢。可怕的家伙。”

从零食袋子里拿出来一根pocky,那只蜥蜴伸出手轻轻的将那个好吃的零食掰成了十分鲜明的两半。一边是裹着一层巧克力的,一边是单纯的核心。而蜥蜴就捏起来那个没有裹着巧克力的一面轻轻的摇了摇,示意这已经是完全分割的个体。

“就像是这根pocky一样,在没有被掰开前,他是一个完全的整体,没有办法分割。不论是巧克力的一面,还是没有巧克力的一面,不论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那都是pocky的一部分。就象是人类一样,不论是好的想法还是坏的想法,那都是人类不可分割的一面。永远没有办法否认的一面。有善就有恶,就算是最好的善人也会有着自己的恶意的一面。这并不说污蔑人类本质一类的,而是确确实实的,没有任何办法反驳的事实。因为事实如此。”

“听你说好像确实啊,正所谓佛陀也会发火不是么?就连圣人都会发火,都会有生气的时候,人类不可能没有生气与郁闷的时候吧?但是那个体育委员大小姐好像真的没生气过。”

“所以说,那个大小姐可不一样。她怎么说好,没有做人类的勇气吧?真是,明明有着那么好的资本,却想要抛弃掉一切成为怪物。怎么说,真是一个没有胆量的大小姐呢。”

蜥蜴把巧克力的一面丢到了嘴里咀嚼着,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娇小的就像是初中女孩子一样的身躯幸福的蜷在了一起,脸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祥和的神色。就像是小动物在啃食食物一样,那种超可爱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有一种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喂食的冲动。

但是,是一个能够驱使怪异的阴阳师。强的可怕的阴阳师。能够徒手杀死怪物的阴阳师。

是专家,是高手,是权威。

这种女孩子能当作正常的女孩子来看么?肯定不可能的。在那地狱一样作战的日子里,还有噩梦般寻找记忆的旅途上,对于这个少女强悍的手段与渊博的知识早就有所预料了。所以当自己的常识开始崩坏的时候,也接受了她的建议,为她的家族开始服务。

名字叫做木下鬼的怪异,是阳明寺明久的式神。是她的使魔。

“想成为人类,就那么不可理解么?为什么那些人这么喜欢抛弃掉一切变成怪物?人类明明是那么的勇敢,那么的强大,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抛弃人类的身份向往怪物的生活?”

听着自己主人的描述,脑子里呈现的是浑浊的色彩。

明明自己不论做什么都想要变成的身份在别人的眼里只是随手抛弃掉的东西?成为怪物就那么值得自豪么?成为自己这种弱小的,没有办法独自存活的,没有人的扶持连自我都没有办法识别的怪物?人类们究竟在想些什么?抛弃自己的身份,那么值得自豪么?

“因为向往啊。”

叼着pocky的少女啃噬着剩下的那节,娇小的脸上是一种莫名的笑容。

“虽然你经常以自己的身份开玩笑,呈现出很自豪的样子,但是我知道的。你多么向往着人类,多么喜欢着人类,多么憧憬着人类,多么……惧怕着人类,那些我都知道。我们好歹是命脉相连的主从,所以我能理解。但是普通人并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怪物究竟有多么悲哀。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怪物正在因为人类的存在而恐惧的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他们也完全无法理解一些怪物哪怕是用极为强烈的手段也要模仿人类姿态的痛苦。嗯,用一个中国的成语来说,就是叶公好龙。他们只是崇尚表面的东西罢了。”

“……”

“单单从描述中就对怪物感到喜欢。喜欢怪物表面上的强大,喜欢怪物的各种各样的能力。不老不死,拥有一切知识,无视物理法则,飞行,徒手召唤火焰与冰块,看起来都是很厉害的东西。而这些只不过要抛弃掉一个很麻烦的肉体罢了。很简单的选择不是么?”

“……”

“想要做到完美的自己,于是向神祈祷,向自己祈祷,向蝉祈祷。祈祷自己的外貌完美无缺,祈祷自己的性格人人喜爱,祈祷着自己的人生没有缺憾。而不是去勇敢的面对一切,不敢踏出一步,也不敢接受别人的帮助。因为别人的想法并不知道,所以感到很害怕,害怕别人不敢帮助自己。但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又做不到什么。所以就祈祷自己强大,希望自己强大,强大的就像是怪物一样。就像是她小时候听到的故事一样,开始向蝉祈祷。如果是你的话,那么你会怎么选择呢?一边是强大的无所畏惧的怪物,一边是弱小的依靠同伴的人类。甚至连自己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都很困难,有着各种各样弱点的人类?”

“……我会选择人类。”

毫不犹豫的回答。理所当然的回答。甚至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此强大的人类,勇于面对一切的人类,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力迸发出无限光彩的人类,能够自由的以最美丽的姿态死亡的人类,难道还会有人放弃人类的姿态么?

“人类的勇气,人类的行为,人面对困难的姿态,永远是最强大的。人类的强大永远不在于工具和其他的什么概念。人类成为这个世界主宰的原因,只是他的心。失去了人类的心,失去了面对一切的情感,那么存活下来的也不是人类,只是行尸走肉罢了。不会有人选择怪物的。因为怪物是弱者,是不敢面对天敌的弱小者。甚至没有办法出现在人面前的弱者。”

“很好的回答呢,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是怪物,而我们是人类。”

阳明寺吃完了所有的零食,抱起小脚躺在沙发上,做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动作。脸上呈现的狡黠的笑容让我有一种转身就跑的感觉。

“我们,是会选择变成怪物的哦?”

少女脸上绽放的笑容有着让人眩晕的色彩,就像是世界都在旋转一样。

“人类,是会抛弃掉一切,成为怪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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