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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千与千寻续

  

正当千寻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时,大浴池里却发生一件可怕的事。

水蒸气弥漫了整个浴池,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但在这白色中,却能听见女人惊恐的求救声。

【不要,不要过来!有人……有人来救救我!】原本应在服侍客人的侍女此刻却不住倒退着:血色从她脸上尽褪去,瞳孔极力睁大,整齐的头发也乱七八糟,一双手在胸前胡乱挥舞着。

白雾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只能看见它在不断地逼近侍女,沉重的脚步声拖沓着,还有液体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黑影一边逼近,一边用低沉的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水…在哪里…】

浴池里的变动惊来了许多人,池中的水气渐渐散去,黑影的真实面貌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是一个丑陋的存在:庞大的身躯大部分却是透明的,肚子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光秃秃并且有许多凹陷;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珠不停转动着;如乌龟一般爬行的它,一直都从张开的大嘴巴里滴下黏稠的液体。

侍女踩上了一滩水,滑倒在了地上,却无力再站起来,只能看着庞然大物渐渐逼近,眼泪浸湿了她的脸,【救救我……拜托。】她恐惧的声音在空中颤抖,却没有人愿意看向她求助的眼神。

【可恶,你这个怪物!】从人群中冲出来了一个手拿木棍的女子,她飘舞的衣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人们惊奇地望着用木棍不断敲打黑影身体的小玲,心里滋生了一种自卑以及悔恨的感觉。

汤婆婆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只见她横眉竖眼,生气地站在楼梯上,说:【一群没骨气的废物!谁制止了它,我就答应谁一个要求!】

男人们面面相觑,显然是被说动了,刚想冲上去时,庞然大物又说话了【你想妨碍我吗?…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它越来越激动,眼睛飞快地转动着,逼近了小玲。

【不要过来,滚开!】小玲乱了阵脚,木棍在空中乱挥着,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庞然大物站在小玲面前,小玲却软了手脚,瘫在地上。

【不可原谅!】不明生物张开了大嘴,向小玲扑去。

【小玲!】霎那间,小玲觉得听见了很熟悉的声音;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小玲推了开去,脑海里似乎有段记忆和刚才那个少女的背影重叠了。【…千。】

【好难过,…无法呼吸。】千寻在庞然大物的身体里不断下沉,眼睛无法睁开,双手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无法听从自己的命令。千寻想着想着,渐渐堕入了黑暗。

小玲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汤屋里像风卷过了一般,满地狼藉。已经不见了庞然大物的身影,小玲想着那个眼神痛苦的女孩,心里好像丢了一块。

汤婆婆站在玻璃前,望着庞然大物与千寻一起消失在河的一端,久久不说话;昏暗的灯光给她满是皱纹的脸打上了阴影。许久,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说【那个,应该是……】

千寻在庞然大物的身体里渐渐下沉,直至她的身体撞上坚硬。【好温暖。】千寻的手放在坚硬上,她整个人都略微放松。突然,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千寻紧闭的眼里,她拼命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发光体;它发出的光是那么的弱,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噬,但它又是那么努力地在发光,让人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千寻缓慢地伸出手,触到了那光芒。顿时,潮水般的记忆铺天盖地得向千寻袭来。千寻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好像羽毛一般。这才发现她浮在半空中。千寻四处张望,却惊呼出声——

那是一座青翠的山,虽然不怎么高大但却格外的有生机:山上是茂密的树林,成片成片地接连在一起,其中有些年龄的树笔直地插向天空;偶尔在那葱茏中能看到一些无忧奔跑的动物,涓涓流淌的溪流。整个山看起来是那么的静谧、和谐。千寻也不觉露出了笑容。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变了。

蔚蓝的天空如今阴沉沉的,一丝风都没有;原本那么美丽的树林现在只剩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树墩,上面圆圆的年轮却记录了一棵树短暂的一生。不能再见动物们奔跑的身影,仅有的,不过也是浑身漆黑的乌鸦罢了。河流如迟暮的老人一般,泛着浑浊的颜色,慢慢走向枯竭的尽头。一切都显得那么萧瑟,但在那早已贫瘠的土地上,却依然摆放着许多机器,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千寻不得不蒙起耳朵。

望着那巨大的反差,千寻的心仿佛有人在揪一般;她痛苦地俯下身,几乎不能呼吸,眼泪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在她脸上肆意,但千寻只能不停喃喃道【不要…不要再这样做了…拜托。】

正当千寻不能自己时,阴霾的天空中突然传来生气的声音:【可恶的人类,竟敢私自窥探我的记忆?!】霎那间,一股不可抗拒力扯着千寻离开了那令人难过的地方。

雨后清新的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香味,太阳光暖暖的洒在树叶上,在草地上形成许多阴影;湍急的河水撞击光滑的岩石时,溅起一个个泠泠的水花,偶尔新鲜的活鱼跃出水面时,密集的鳞片反射出炫目的光芒。一阵微风吹过,其中还夹带着女孩激烈的咳嗽声。

千寻蜷缩在草地上,痛苦地咳嗽,仿佛这样就能稍稍驱赶心中的难受。

风传来了小鸟悦耳的鸣叫,庞然大物盯了一会儿千寻后,转身便想离开。

【等一下!】女孩略显沙哑的声音阻止了离去的步伐,黑影惊讶的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少女,眼里满是惊讶。【请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恢复原貌?】

庞然大物先是愣了一愣,随后逼近千寻,直盯着她的眼睛说【愚蠢的人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千寻的身体在发抖,庞然大物注意到了这点,眼睛眯了起来。千寻像是为了使颤抖停止下来,用力攥紧了手,看向黑影不再残暴的脸,说【但是,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经受那份痛苦了。】说到这里,千寻坚定的眼神愈加明显。

庞然大物直直地看着千寻,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丑陋的模样,它叹了一口气,说【正如你所看到的,现在的我狼狈不堪…一个原因是你的同类的行为,】说到这里,庞然大物像是想起了不好的记忆,痛苦地闭上了眼,良久,才继续说道【但是,只要找到琥珀主,我就还有一丝希望。】

刹那间,千寻的眼睛睁大,她的声音也激动起来【你说,琥珀主?!】

被千寻激烈反应吓了一跳的黑影,过了许久才怔怔地说:【是的,琥珀主是我寄居那条河的主人。】黑影的眼神暗淡下去【但是不久前,琥珀川突然枯竭,我失去了生命的动力——水,便再也无法……】

千寻看着黑影落寞而难过的表情,说【我来找琥珀主!】

黑影吃惊地说:【你?!】看着千寻坚定而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黑影也更加认真【可以拜托你吗,人类?】

【嗯!】千寻清脆的声音在风中传播,清楚得传到了黑影的耳里。

黑影在原地坐了下来,便与千寻在同一视线高度了。阳光在千寻头上不均匀的漾开,如给她撒上了一道光圈;黑影看着千寻,突然感觉阳光有些刺眼,便微微眯上了一点。【人类,你的名字?】

千寻一下子吃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千寻,荻野千寻。】

【千…寻。】黑影悄悄点了点头。听到黑影叫了自己的名字,千寻弯了眼睛大声道【是!】

【你的名字呢?】

黑影将目光放远,穿过了千寻,视线仿佛没有交点【名字?…我没有那种东西。你还不走吗?】

千寻转过身,说【那我出发了。再见…山神。】

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河水流淌的声音如在弹奏弦琴一般;山神看着千寻渐渐变小的背影,喃喃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样眼神的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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