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斯二人俯身在树后茂密的青草中，隐约之间能看到人影在远处晃动。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寻些什么。
“你确定他们在这里？我们已经找了两个多小时了！”其中一个人说话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嗓子不太清楚。
“我亲手把那辆车射爆的，不会有错。”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说。
“这破鞋磨的我脚疼……就算他们还活着，肯定也早就跑路了，我们找下去也没意义。”
“那倒也是。两个小时，跑出边境不成问题。”
“反正报废的卡车也找到了，这就足够交差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狛斯听见两个人在寻找自己，不免怀疑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关于自己的信息。要是能问出来，或许能答疑解惑。为此，他必须活捉一个人来审问。
“你会用枪吗？”
少女正面朝下趴在地上出神，没有听到狛斯的话。
“喂，我问你会用枪吗。”
狛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少女一惊，轻呼出声来。
“啊？会用！”
“谁在那里！”“快出来！”
狛斯被少女的反应吓了一跳，下一秒两支枪口已经对准了两人所在的方位。
没时间思考，狛斯迅速站起，握紧手枪，依靠大树躲避。
只有一个弹夹，还未确定敌人是否有增援，狛斯不敢开枪。身旁趴着的少女更是吓得不敢动弹，丝毫没有军人的样子，看起来无法依靠。
“你不是士兵吗？你的武器呢？”狛斯皱着眉头问。他表面上冷静，内心已经流了许多冷汗。
“我……我不能用武器。我们约好了的……”
明明是个士兵，却不能用武器，这都哪跟哪儿啊。狛斯咂咂嘴，总之就是这个女人不会成为战力。在认识到这一可悲事实的瞬间，敌人已经举枪逼近狛斯藏身的大树，距离狛斯只有数步之遥，狛斯错过了最佳的射击距离。
“放下武器，举起手走出来！”
“该死！”
这个距离拼个鱼死网破也没有意义。敌人有两把枪，这么近的情况下，不可能射偏。就算能杀死一个人，自己仍旧难逃一死。
狛斯决定投降。仍有未竟事业的他，无论何时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复仇。
“我投降，我投降。”
狛斯把手枪丢出，举起双手，慢慢从树后挪出来。
“不许乱动，转过身去。”
狛斯乖乖照做。他只希望敌人能优待自己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倒霉蛋俘虏，要是能少挨点揍就谢天谢地了。
年纪较小的声音走上来搜身。他的脚步很慢，狛斯能听出来他很紧张。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把别着的刀解下来，又顺着裤腿往下摸，摸出来一把战术军刺。
“哟，我都不知道我裤腿还有一把刀。”狛斯打趣道。
“不许乱讲话，不然崩了你！”敌人慌忙把手枪抵在狛斯后脑勺上。
“好好好，你继续你继续。”
后脑的异物慢慢拿开，狛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间，他听到了草丛的一声异动。那声音只响了一下，十分干脆利落，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声，好像眼镜蛇扑向猎物的一击。狛斯即使背对着这声音，背后也泛起一阵凉意。他来不及多想，右腿向后一勾，狠狠地踹向背后年轻男子的裆部，然后转身，一个漂亮的侧摔把他按倒在地，对着他的肚子就来了两拳。
他急忙抬眼，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发现另一个敌人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他的边上，少女稳稳地站着，轻轻一撩凌乱的发丝。那只惯用手的指关节淌着血，也沾到了一点头发，形成一缕注目的挑染。
“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少女抱歉一笑，用衣服把手上的血擦干净。狛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只听到了一声响。也就是说，少女只出了一拳。
一拳就KO对手，身形单薄的少女，打出的这一拳的毁灭力足以媲美重量级拳王。眼前的少女简直不是人，她是彻头彻尾的妖怪！
狛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她要是不爽自己，给自己脸上来这么一下，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基本还得多一个人。于是他赶紧赔礼道歉：
“我必须说声对不起，我刚才对你有点反应过激。阁下的武艺毫无疑问，配得上军人的称呼。”
“啊，是吗？谢谢你。不过我已经不是军人了，就不要这么叫了吧。”
“那……小姐贵姓？”
“是啊……我得有个名字才行……”
“你没有名字？”狛斯有些奇怪。少女连忙解释：
“不是的，之前的名字我不太喜欢，我想换一个名字。”
“打算彻底舍弃过去的生活是吧。”狛斯会意。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具体叫什么，我的词汇有点匮乏……对了！你能当我的朋友吗？这样你就能帮我起名字了！”
这是什么逻辑，朋友就能给起名字了？不过狛斯没有多想，毕竟能有这么个朋友可太靠谱了，他巴不得俩人能一起行动，这样自己的生命安全就能得到保障。于是他看了看身边的景色，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穿行在树林的感觉，那双纯净的眼眸重新在眼前浮现，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柳儿。”
“六耳？”
狛斯摇摇头，拉过她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柳儿，坚韧却柔软，风草为梳，傲骨茕茕。”
“我听不太懂，但感觉这名字好听极了！”
她轻轻握拳，好像手中拿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独自言语：
“柳儿，柳儿，柳儿，啦啦啦，柳儿……”
低语渐渐变成浅唱，她开心地在草丛间转圈圈，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去了。
“她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狛斯有些无语。本来挺放心的心情，现在忽然又感觉不太靠谱了起来。不过他没功夫管这么多，自己身边的年轻小伙捂着肚子还像只虾米似的在地上爬。
小伙子恐惧地看向狛斯。狛斯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安慰道：
“不要害怕，你没有开枪，我也不会杀你。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撒谎，我保证你安全回去见你的妈妈，好吗？”
见对方没有回应，狛斯又问了一遍，看到他点头，狛斯满意地开问：
“你认识我吗？或者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他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追我？”
“是你开车想要越过边境线的。”
“哦？有趣。你眼神真好使，偏偏就把我发现了。”
“上面急电，说破坏了交通港的特工抢皮卡跑了，临时才加了直升机巡逻。”
“这么说，我还挺能干的。”
“你干了些什么自己还没点数吗？诶呦！别踹我肚子，疼死我了！”
“少跟我废话。你再看一眼这女孩，真的不认识？”
“求你饶我一命，但凡我有一点印象，绝对都告诉你。”
“她说是自己是军人，我还以为是你战友呢。”
“怎么会？扎伊克不收女兵。等等……最近有一批援兵，好像都是女的。不过她们是别的国家来的，而且听说都牺牲了，挺惨烈的。”
“都牺牲了？”
狛斯听到这里，侧眼看了看还在自娱自乐的柳儿，本能地感到有隐情的他，选择在年轻小伙身边坐下。
“你还知道多少？”
“她们是敢死队，给我们殿后的，负责在依塔城里和兰斯的部队打巷战，把他们拖在依塔周围，不让他们进狮子口。然后等我们的部队撤干净之后投『默示录』，把他们全炸了。”
“『默示录』？”
“你路过依塔应该看到了吧，那就是『默示录』炸完之后的样子，方圆百里连渣也不剩，太可怕了，她们肯定也一起死在依塔了。真可惜，听说她们年轻又漂亮，肯定还没嫁人……诶呦！说了不要踹肚子……”
“少在那自作多情了。”狛斯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
“你的情报很有用，按照约定我不会杀你，你战友也还有一口气，你俩搭个伴，天黑之前回家没有问题。你身上的东西我收下了，给你剩个狗牌，被老虎吃了的话还能给你立个带名字的坟，算我仁至义尽了吧。”
“呸，你仁至义尽个狗屁！你个强盗！”
“嗯？肚子不疼了？”
狛斯眉头一皱，小伙赶紧闭上嘴，装作无事发生，内心气得直咬牙。但狛斯已经不能管这么多了。出现在身边的谜团一个接一个，弄懂一个，又跳出来两个，真让人闹不清缘由。
总之，先把自己和柳儿的身世查清楚，大概把记忆中的空白填上，然后再见机行事为好。
“喂——柳儿！该走了——”
“诶！来啦！”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小伙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战友。
“踢得真狠啊，下次遇上你，指定没你好果子吃。话说柳儿这名字，起的还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