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利茨起的很早。
因为今天，林曦瑙会从喀拉德回来，为了确保一些事情处于她的掌控之下，她必须要亲自动身迎接。
秋风吹得她手震，最近一些事情就让她感到无从下手。
不管是阿卡塞特再次来到博茨，还是自己的小金库，艾伯戈家族惨遭灭族，都让她感到一丝力不从心。如果在林曦瑙这里还在继续失控的话，她难免不会陷入疯狂。
从小就背负着极大的压力，塞德利茨就没有一个正常的情绪宣泄方式。她的爱意表达向来以畸形与扭曲的方式伤害着她周围的人。
或许现在她的惩罚正在不断逼近。
反抗皇权，亵渎神灵。这些事情她都一一干过，不管是私下包庇异教徒和异乡人，还是对外的扩张与侵略，她的行为都越过了边线。
当林曦瑙的马车出现在她的视野后，她的心便开始跳动起来。
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战争和对自己容貌的不自信，更影响了她的整个行为模式。
她只能等待和忍耐，玛戈带给林曦瑙的话是威胁不假，但是塞德利茨很好奇自己是否有决心去执行这些丧心病狂的惩罚。
毕竟林曦瑙是她唯一的朋友，除了自己妹妹外关系最好的人。
那些廷臣和士兵，以及她的军官，包括玛戈他们。都是想要从她这里拿到薪水和犒赏，所以才会不留余力地帮助自己，因为他们就知道，如果皇帝夺得公国，他们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升职加薪？官方特权？信仰自由？通通都不再存在。
只有林曦瑙没有向她索要过任何东西，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的唯一希望，就是在这里开店。
塞德利茨重新调整呼吸，猩红的眸子在头盔的阴影下闪烁着。
只是当马车前进到一定距离后，她突然发现事情有一丝不妥。
那帘布后的人影变得臃肿，在理清这是因为阳光折射的因素后，她的心开始躁动和愤怒。因为她能够看见，在林曦瑙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长角的山德鲁人。
就在这一刻，她几乎有了立即杀死林曦瑙的想法，但是她也不确定。
万一林曦瑙对面是男人呢？
“陛下？”萨麦尔看着塞德利茨的身体正在发抖，担心自己主子是否着凉的他上前询问，“您如果感到身体不适，可以先回城堡，我们替您……”
不等萨麦尔勋爵说完，塞德利茨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然后……
——
“选侯大人，这么巧啊……”林曦瑙心跳骤停，他就没想到居然迎面撞上了。
塞德利茨没有回话，她看到了林曦瑙对面的那个女人……那个抱着不凋花的死之圣女，琉璃西亚。
“日安，选侯大人。”
“圣女？”塞德利茨突然疑惑了，圣女按理来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和国教的修女不同，塞德利茨知道圣女这份职业与身份背后所负担的责任。
两人对视，塞德利茨轻蔑地望着眼前这个手下败将，为了修行，她曾经在山德鲁的角斗场打过滴血决斗，如果不是当时的山德鲁首领求情，这所谓的死之圣女的头颅也会成为她的战利品之一。
只是现在琉璃西亚自然的微笑，却显得塞德利茨好像才是当年的败者一样。
“你怎么想到来博茨城了。”塞德利茨盘问着。
“她……”
林曦瑙想要抢先回答，但是却被塞德利茨一把打断。
“让圣女自己说。”
琉璃西亚和塞德利茨接触不多，但她就能镇定自若。
“家父有信托我给您。”琉璃西亚从自己的行囊取出信件，毕恭毕敬地递给塞德利茨。塞德利茨看都没看，只是扔给一旁枕戈待命的玛戈。
保持狐疑的眼神，她看不见莲，但是却感觉得到。因为琉璃西亚和林曦瑙的姿势，就像他们身旁还有一个人一样。
塞德利茨无意间与莲对视，在她的视线里，就只看到一盏不凋花。
反复确认自己是否疑心，以及这狭窄的小地方是否还能藏下一个人后，塞德利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欢迎回家。”
——
林曦瑙睡了一个安稳觉。
到最后，塞德利茨也没有对琉璃西亚的存在表达过什么意见。既然她没有喊来几个大汉，估计原本预想的惩罚也不会继续实施了。
当他又一次从清晨醒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其实他对琉璃西亚还有所隐瞒，就像对塞德利茨一样。他赤裸着上身，努力地寻找着无罪之死给他留下的伤口。时至今日他都能感觉得到，被“仇恨无界刀”切割的伤口依然在隐隐作痛。
难道那不止是梦境？
他回忆着，然后被冷汗惊醒。
那是他做的唯一一次梦，一个有迹可循的幻梦。
“那一杀招的纹路，从这里到那里……”林曦瑙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脚踝，沿着想象的曲线上升，直到脖颈处。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被割伤了，有自己看不到的伤口藏匿其中，无形的血液早已溅了一地。
为什么之前他都毫无察觉？他现在只觉得一阵无力，浑身上下都像被千刀万剐一样。
突然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谁？”
“弗兰德莉卡。”弗兰说道，“林先生，选侯大人请您商议要事。”
“……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去。”林曦瑙大口喘气，他感觉有什么流出来了，一些东西从不存在的伤口溅射而出，但是当他想要找寻时，却又无法寻到。
“您没事吗？我听您喘得厉害……”
“我没事。”林曦瑙重复道，“我没事。”
——
疼痛消失了。
林曦瑙对刚刚的阵痛还有一丝回味，他穿上日常的服饰走出房间。
来到了塞德利茨的私人用餐室，林曦瑙反复看向周围，在确信没有什么暗算和阴谋后，才敢向前走去。
塞德利茨没有穿戴盔甲，除了黑色蕾丝连衣裙外，霍亨施陶芬家族特有的金发让她看上去格外醒神，发育良好的胸部，与其身材配合起来更是锦上添花。黑手袋与黑丝，以及在锁骨处的珍贵饰品，很难想象她是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
“来吃饭吧。”塞德利茨面无表情，“这是萨麦尔勋爵领地下圈养的牛，它们肉质在帝国都能称之为上等。”
林曦瑙来到餐桌前，对着塞德利茨坐下了。
“在山德鲁那边的生意谈的怎么样？”
“非常好，那里的首领会带头购买，我们的东西很快就能流行。”林曦瑙说，“不管是止痛剂，致幻剂，还是欢愉药……甚至是一些强化剂。”
林曦瑙切下一块牛排，细细地放进嘴里。
“哦。”塞德利茨想要寻找一些话题，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只能继续板着脸吃着。塞德利茨哼着伦道尔的农夫小曲，林曦瑙哼着故乡的江南谣，场面真是怪异极了。
“对了，艾伯戈家族被灭门了。”塞德利茨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听说了这件事吗？”
——
艾伯戈家族
是伦道尔公国里的新晋贵族。
作为选帝侯的金库，经营着远离海洋的农业生意。
族长的爷爷曾在打鱼时捞到过财宝，家族因此发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