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伊醒来时，她定的十点钟闹钟还没有响。雪过天晴，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洒下，在被子上印出金色的纹路。
夕伊发觉身上有些奇怪的触感，她掀开棉被的一角，发现小梦魔正在被窝里面好像树袋熊一般缠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小梦魔没有把她那些非人的特典隐藏起来，黑色的尾巴与翅膀就在她的身上随意耷拉着。明明自从上次夕伊握着小梦魔的尾巴逼问过她后，她一直都不肯再把尾巴漏出来的。
夕伊揉揉眼睛，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随之而来的是像洪水一样涌上的疑问。询问余堇的事、还说自己是“不是这一侧的人”的夏目鳰，还有称她为“魔女”并感到恐惧的小梦魔……夕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其中各种各样的问题。
熟睡中的小梦魔仍没有松开抱着夕伊的双手的意思。如果现在起床，一定会吵醒她吧——因此夕伊决定直接叫醒她，反正正好有事要问。
而今早，似乎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摸小梦魔尾巴的机会。看上去油光锃亮的黑色尾巴，实际上触感却是毛茸茸的，手感好得不得了。上次没磨沟的夕伊食髓知味，想着这次可不能轻易放她走。
小梦魔的翅膀颤抖了下。是做了什么梦吗？还是她在梦里感受到了夕伊的坏心眼？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快醒了的迹象——夕伊不再犹豫，稍微用力，一下握住了小梦魔的尾巴。
尾巴上柔软的细毛给了夕伊的掌心极其舒适的反馈，让夕伊欲罢不能；而与此同时，它的主人则尖叫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
“早上好呀，小梦。”
“早上好个头啦——快松手啦！！”
瞬间搞清楚状况的小梦魔坐起身，泪眼汪汪地看着夕伊，一副“我做错了什么嘛”的面孔。那样子本应让夕伊不忍心继续下去，但这次夕伊对摸尾巴的欲望盖过了她其实没多少的温柔，所以小梦魔的委屈模样反而激起了她小小的施虐欲。
“哦？这样会很难受吗？”
夕伊装作关心一样问道，与此同时向着尾巴根部的方向撸了下去。
“呀！！！不……不要啦！”小梦魔悲鸣着，“人家什么都会讲的，不要再，不要再往下摸了！”
说起来，就连睡觉也一直穿着那身JK制服的小梦魔，尾巴到底是怎么从裙子里伸出来的呢？难道裙子上有个洞吗？然而对此感到好奇的夕伊，以现在的姿势并不能看见小梦魔的背后。
“不得不说，你的尾巴摸起来真的很舒服。”
“你想，想，想对人家做什么？！”
夕伊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着——然后略一使劲，将尾巴拉向自己的方向。
“别——别那么粗暴啦——会疼的！！”
夕伊本想让她把背转过来好让自己看清楚尾巴根，但小梦魔却借着力飘到了空中一下挣脱了夕伊的魔掌。
夕伊呆呆地看着扇着翅膀的小梦魔：“……原来你会飞的？”
“不然夕伊以为人家的翅膀是用来干什么的嘛！真是的！再这样不经人家同意就玩弄人家那个地方的话，以后就不给夕伊做饭了哦！”
小梦魔在空中鼓着脸颊抱怨着。
失去了尾巴掌控权的夕伊，只能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好啦，我也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谁叫小梦的尾巴那么让人上瘾呢。”
夕伊的无心之语让小梦魔秀目圆睁，涨红了脸：“不……不要突然说那种话啦！”
“我只是在说实话。”
“人家，人家知道了……”不知为何弱气了许多的小梦魔别过脸去，“……人家去做饭咯。”
然后，小梦魔如同体操运动员一样轻盈地落地，走出了卧室，留下夕伊一个人在卧室愣愣地想：原来这家伙也会感到害羞啊。
自从小梦魔第一晚闯入夕伊的卧室以后，她便心安理得地和夕伊睡在了一张床上。而绝大部分时候（其实总共也没几天），小梦魔都会起的比夕伊早很多。于是在夕伊起床后，都能看到桌上为她摆好了简洁却营养丰富的早餐——热牛奶和面包或是各种粥类和油条，搭配上火候恰到好处的煎蛋。
而今天则是加了荷包蛋的素汤面。
“趁热吃喔。”已经收起了翅膀和尾巴的小梦魔，笑着看着走出卧室的夕伊，“面条泡久了，会好像那个放置久了一样萎掉呢。”
夕伊懒得吐槽她一如既往的黄段子，只是过去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现在没事了？”
“没事……？”小梦魔重复了一遍，“夕伊是说，人家尾……尾巴的事情嘛？人家没有原谅夕伊哦！下不为例！”
“不是说那个。”夕伊一边说一遍坐上餐桌，心里想着虽然没说，但这事也不能下不为例。
“那是指什么……？”
小梦魔并不像在装傻，但夕伊也不会就此放弃追问。
“昨晚，你说的’魔女’——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那个词的小梦魔的笑容凝固了。明明已经停了的雪，现在好似又在她的头顶飘了下来——虽然不能读心，夕伊也能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恐惧也好、担忧也好，真是辛苦她了……但夕伊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口喝着面条。
“那……原来，不是梦呢。”小梦魔的声音有些颤抖，“夕伊……你真的跟魔女合作了吗？”
“没有。”虽然夕伊并不太明白什么叫“合作”，但思来想去她与夏目鳰也远称不上这种关系，因此她果断地否认了。
“那，夕伊……不会杀了我吧？”
……这是在说什么啊。夕伊皱着眉想要指责小梦魔，却发觉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害怕。她是认真地在问自己会不会对她图谋不轨。
“怎么可能。“夕伊尽最大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坚决，”永远不会。就凭小梦做的面条这么好吃，我也不会做那种事。”
这是真心话。她究竟是怎么把普普通通的素面烧的这么可口的？
小梦魔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走近餐桌，坐到了夕伊旁边：“夕伊，那个……魔女，跟你讲了你什么？”
“她问了我余堇的事情。”
“没有……提过我……提过人家吧？”
夕伊摇摇头否认。虽然并不算完全没有……但夏目鳰最后的话语并没有恶意吧？夕伊决定隐瞒那句话。
“太好了……”小梦魔长舒了一口气，“昨天人家还以为要死了呢……”
“为什么你总是再说’死’？”
“因为……那可是’魔女’啊。”小梦魔的样子好像夕伊在问“为什么人被杀就会死”一样。
“'魔女’怎么了吗？”但就算小梦魔觉得理所当然，夕伊还是不能理解——但她似乎找到了鸡同鸭讲的原因所在，“……小梦，我是人类，不要拿你的’常识’来考虑我。”
“……唔。”小梦魔轻咬住了下嘴唇，思考着夕伊说的话。
“举例来讲的话……人类会本能地害怕从高处坠落，那是刻在DNA里的。但是鸟——“夕伊忽然想到了更好的例子，”——但是会飞的你们却不会害怕高空，不是吗？所以我对小梦你讲，我有恐高症，你也不能理解吧？”
“人家不是不是懂这个……”小梦魔仍然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恐惧，“是不懂’魔女’对于人家，该怎么用人类的感受比喻……”
怎么会找不到呢？人害怕的东西多到夕伊难以枚举——像某种爬行动物一样的绳状物、许多条腿看上去就有毒的节肢动物或者是灵长类动物死后留下的残骸等等，对这些的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就比如，我也很怕蜘蛛和没有腿的虫子……”夕伊说到这脑中便浮现出了影像，正在吃饭的她赶忙把那些恶心的想法驱散掉。
“那……”但小梦魔似乎仍没有理解，“人类，怕死吗……？”
“归根结底……害怕那些危险的东西，本质上都是在怕死吧？”
不过，不怕死却害怕虫子的人也不是没有……夕伊想起了一个一会就要见面的美女警察。
最后，小梦魔给出了答案：“这样的话……魔女就是梦魔的死。”
“我懂了……”夕伊替小梦魔解释道，“因为’魔女’对你们来说很危险，就好像毒蛇一样，所以才害怕吗？”
但是有必要怕成那样吗？毕竟，对人类来说，毒蛇既没法沟通、也无法预测其行为，因此才会害怕，这害怕除去“死”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未知”；而夏目鳰……如果除去昨晚的异常，她看上去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怕生少女啊。
然而，小梦魔却满脸诧异地看着夕伊，使劲地摇了摇头：“毒蛇？不是那样的——梦魔并不会自然死亡，对人家来说，魔女就是’死亡’本身啊。与其说人家会被她杀，倒不如说……魔女存在的意义，就是消灭所有像人家一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夏目鳰有没有提到她吗？等等……糟了。不该再去想这件事的——夕伊赶忙想要收回这个想法，但却为时已晚。
小梦魔的眼神里，突然多可满溢而出的慌张。她走过来，在距离夕伊极近的位置，紧紧地盯着夕伊的眼睛——
“夕伊刚才……果然对我撒谎了吧……”她的声音里除去恐惧，还有极其强烈的失望，“夕伊，是不是真的与魔女合作了？还是说……
——夕伊，就是魔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