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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炼者的梦

宙源战纪

  

午饭时间很快过去了,洛克尔从莉莉安家里出来后便准备回家,他的身后是两姐妹和几个照顾她们的仆人。

早上,他与莉莉安聊完正事后,妹妹莉莉丝硬是要拉着他去家里玩。不过好在洛克尔上午也没有工作,他便和往常一样受邀后去拜访了她们的小型宅邸,而这一待就是整个上午。

“就走了吗?”莉莉安在他临走前这么说道,语气虽然平静但充满了不舍,失落的眼神直望向洛克尔宽大的后背。

“嗯,我下午要去冒险者工会当临时考核员,抱歉不能陪你了。”他回头答道。

中午时期的海滨小镇是十分冷清的,洛克尔走在街上,好一会才能碰上一个人,而一般都是刚刚做完工的渔民或冒险者,他们的身上都带有不同种类的疲惫,但都有相同的目的—赶快回家,去和自己重要的人一同享受这短暂的午休时光。

他走过一间简朴的石砖房屋,它的门户微掩,缝隙中隐隐约约传来大人与孩童间欢快的交谈声。洛克尔听不太清楚内容,但他清楚,那是他早已失去的名为“家人”的羁绊。

想到这,他的心不由得会抽动一下。

洛克尔接着走,路过一家商铺,商铺的架栏正在逐一被店主收回房中,店主站在门外,面色凝重地盯着架栏上早上卖剩下的物品挠了挠头。接着,她的丈夫慢慢从门后走到她的身边,轻声细语地说要帮她的忙,并安抚她已经卖的很好了。

洛克尔看到这场景后笑了笑,他知道,那是他不久以后也会拥有的东西。

他也明白,「托伐利克镇」的中午之所以冷清,只是因为居民们把平日里和他人共同分享的温暖与美好短时间内藏起来留给自己重要的人罢了。

小镇冷清的外表下是滚烫的心,而过了这段期间小镇便会再次热闹起来、幸福起来。

但即便是这般美好的氛围,也无法彻底治愈他的伤痕累累的心。有时还会适得其反,让些许邪恶的嫉妒产生,嫉妒和过去的记忆狼狈为奸,一同给他的心蒙上厚厚的阴霾。

洛克尔把门打开,踏进房门后把剑靠在床头柜一旁,而后躺在了床上,准备和往常一样小睡一会儿。

但他没有闭眼,脑海中刚刚被温馨场景激起的波澜迟迟没有散去,水面底下,是过去的记忆,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痛苦磨难。

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异变,床头柜上突然多出了一具破碎的相框,里面是张三口之家的合照。空气中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股浓郁的酒臭味,熏的他头疼。与此同时,他右侧的白墙上,一团张牙舞爪的扭曲影子正在从中慢慢浮现。

洛克尔随后脱离了现实,在往事的回忆里开始上下沉浮。

“你他妈的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男人暴怒的叫喊声回荡在整个房屋中。

“我叫你不要走!!!!!!”

墙上的影子举起酒瓶,用力地向女人的头上砸去,蜡烛上的火焰猛的摇晃了一下!!

玻璃爆裂的声音随后响起,碎片和碎肉在空中飞舞。巨大的冲击造成的眩晕感使女人不由向后倒退几步,她的眼中满是惊恐,看着那个目眦尽裂的暴怒男人逐渐把酒瓶再一次举了起来。

又是一记重砸,更多的鲜血从她的头上爆开,剧烈的疼痛使她的咽喉发出最后一声惨烈的尖叫后,倒在了地上,随后,她眼中的光芒逐渐褪去。

少年洛克尔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混沌的场景,他的手紧攥着母亲给他盖上的棉被,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心脏处传来一股凌人的闷痛。

他的双眼盯着男人手上破碎的酒瓶,酒瓶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向地面落去后,汇集成了一条血河。

洛克尔的视线和灵魂被那条河牵引,两者顺着河流的流动方向一同前行。在河流的末端,在幽暗的烛光下,他看清楚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脸。

“妈。。。。妈??”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男人手中的酒瓶突然间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接着,洛克尔胸口的闷痛突然向全身蔓延开来,使他的大脑突然恢复了正常。

泪水涌出之际,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绝望喊声。

“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天给予人们悲剧从来不需要理由,也从来不会推迟,反而会让人猝不及防。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破碎殆尽。

洛克尔出生于一个商人家庭,父母谈不上富裕,但也可以给予他一个充实美满的生活。

母亲是个清秀朴实的女人,她每天给一家三口打理日常,照顾伙食,常常做出一大锅饭菜。而土豆烧牛肉则是她的拿手之作,也是洛克尔的最爱。但令洛克尔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每天在睡前轻柔的亲吻,那是他进入快速梦乡的奇妙魔咒。

父亲在洛克尔的心中则有点陌生。因为经商的原因时不时要出差,所以几周不会在家。但他仍然心系家庭,常常以书信表达自己的爱意与思念之情,回家时还不会忘记给妻子和孩子带来精美的礼物。

但这充实美满的生活在他12岁的时候就逐渐走向了黑暗。

从某一天开始,父亲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出差的频率也越来越少。淡淡的酒臭味也不知何时在家中突然出现了,母亲做出饭菜的种类也变得少了,两人整天开始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你是不是也该振作起来了。。。。”

“振作?我怎么振作的起来?一切都毁了,我已经被他们赶了出去!!!!没有希望了!!。。。。现在人人都觉得我是个骗子!!是个贪婪成性的蛆虫!!!我。。我明明没有干出那些事!!!!”

“我和儿子都相信你,但事已至此,只能自认倒霉!!生活还是要继续啊,你这样颓废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靠我一个人做工也养不活三个人啊!!!”

“我。。。我除了经商。。。什么都不会啊!!!!”

“不会就去学啊!!!整天在这喝酒算什么!!!”

“。。。。。。”

“你。。。。和他们一样!!!都只会责怪我!!!!我这么累,这么难受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你。。你现在还反过来骂我!!!!白。。白眼狼!!!”

而后便是激烈的争吵和东西碎裂的声响,这时洛克尔便会躲进自己的房间,盯着天花板发呆,然后一个人慢慢睡去。

这种日子又持续了一年,有一次清晨,母亲突然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朦胧中,洛克尔被拉上了马车,清醒过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空气格外的湿润,还有一股咸味。

他向马车外面一看,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大湖”,大湖一眼望不到尽头,蔚蓝色的水面向天边延展开来,在远端似乎与蓝天接壤。数不清的巨大船只停泊在港口,密密麻麻的人在甲板和港湾的木板上走来走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别的景象他也记不太清了,这里的街区构造和原本家那边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的人们似乎很喜欢鱼。

路旁的小店摆满了鱼,每个居民的屋子前都会曝晒出一些鱼干,人们的手中或多或少的都会拿着一两个和捕鱼有关的工具,甚至有些下半身是鱼的美丽女性在大湖里游泳。

之后,马车在一个简陋的石砖屋子前停了下来。母亲轻声告诉他,这是他们的新家,而爸爸则从聪明的商人变成了勇敢的水手。

在「托伐利克镇」的生活比往常要艰苦的多,以前洛克尔拥有自己房间,但如今这个一室一厅的布局只能让他和母亲一同入睡,而父亲则睡窄小的沙发。

自己一直讨厌的魔法学校也不用去上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和母亲去码头进行搬运工作。

日复一日,年仅14岁的他练出了健硕的肌肉,原本白嫩的皮肤也变成了小麦色,脸颊两侧因海风的侵蚀而永久性的多出了一片腮红。

父亲作为水手,变化和洛克尔则差不多。但他比洛克尔辛苦的多,出海取代经商变成了日常。

他和往常一样有时会几周回不了家,但不一样的是他出海期间无法往家里寄去书信了,这让洛克尔更加寂寞了。好不容易回家带来的“礼物”,也是洛克尔吃腻的小型海鱼。

生活虽然比往常艰苦,但看起来还是逐渐在走向正轨,洛克尔时常这么想,脸上也恢复了一部分都精气神。

直到洛克尔的父亲和他身边的水手一样染上赌瘾后,一切就再也无回到正轨的可能了。

一开始是抱着侥幸心理去试试,瞒着老婆孩子去小赌,一次偶然中了大奖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人贪婪,麻木,自欺欺人,投机取巧的阴暗本性开始在洛克尔父亲的心中生根发芽,不断汲取着他心中的善念和理智的同时,用新长出的带有荆刺的枝条紧紧缠住了他的灵魂和肉体。

它在他的耳旁用勾人魂魄的语气轻声低语道。

“输了,就是运气不好,不管怎样,尽管花钱去赌吧!!反正赢了以后可以赚回来!!赢了,那么就用赚的钱去赌下一把吧!!!”

“什么?这样对老婆孩子是不负责任的?哎呀,赌博不也另一种形式的赚钱吗?只要赢了就可以发大财不是吗?你满载而归的时候!!老婆孩子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而且,你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是吗。”

“那。。。那就赌最后一次吧。。。”

深夜里,镇上的每个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但在黑暗中,还有一丝尚存的烛火光芒正在从一间简陋的石砖屋中射出,里面传来男人的愤怒的叫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莎莉亚!!”

“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女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冲他叫喊。“克劳斯,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酒瘾没有戒掉就算了!!我就在心里给自己妥协,就视作这是你一种发泄劳累的方式吧!!!但是你竟然偷偷在外面赌博!!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女人抬起手臂,上面缠满了绷带。

“真是令我没有想到啊,你竟然借敢去借威廉特那些黑帮的钱去偿还赌债。。。。然后用他们的钱去接着赌!!也难怪这几天你骗我说出海不回家!!毕竟他们一个个都在找你呢!!拜你所赐,找不到你的他们只好拿我和洛克尔开刀了!!!”

“我被打一顿。。。就算了。。。可是。。。可是啊!!!”女人眼中流下了无助的泪水。“洛克尔被他们看上了啊!!!!他们要拐走洛克尔啊!!!!!!他们说。。。他们说要拿我的儿子来抵债啊!!!!”

听完后这一切后,男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在不住的颤抖。酒瓶从他的手中滚出,撞到他身后的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现在,我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人。必须尽到保护好自己儿子的责任!!”女人平静的说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你这个祸害,和我的儿子逃走!!!”

男人突然回过神,拿起酒瓶后猛的站了起来,用愤怒的眼神刺向女人的坚定的脸。

“你。。。你敢走!!!!!你。。你不准你丢下我!!!洛克尔也是我的儿子!!!”

“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了。”

说着,女人把皮革包拉上拉链,准备向蜷缩在床上的洛克尔走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男人的嘴角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无理取闹的暴怒帮他把紧握酒瓶的手抬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砸下去吧。”

“你他妈的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男人暴怒的叫喊声回荡在整个房屋中。

“我叫你不要走!!!!!!”

墙上的影子举起酒瓶,用力向女人的头上挥去。。。。

「啪———!!!!!!」

那一晚,是洛克尔人生的转折点。

这意味着,属于他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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