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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记一

医者粮心

  

(袁仲稻包中的书本,记录了他的行记)

十月十一,晴空万里,略冷。

依我们的速度,还能在寒月中旬到京城,只愿快些。

但眼下有个大问题:日已过半,若走去下个县城,怕是要看到月亮了。

白荷似乎不在意这事,她是个随欲而安的人。所以,当我问她要不租个车时,她轻描淡写地来了句:

“无所谓啦。”

然后问我能不能直接坐到京城。

天哪,离京城还有千八百里,试问哪个车夫敢跑这么远?哪匹大马能撑这么久?哪辆马车可离老家这么远?

她这话显得在家宅了十五年似的。

最后,我们坐上了一辆满载稻草的车,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它便宜。

书友,你体会过仰视天空的感觉吗?在这秋高气爽的时候?我就有幸体会到了:明亮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没有一缕风。没有东西可供它比拟,因为它是蓝得那么单纯。间或有树枝挡住,却又立刻突现,犹如眨眼间的眼皮,只带来短暂的黑暗。

躺在稻草上,躺在禾的身体上,它们在唠叨着,唠叨着站在这样的天空下时的日子。松软的稻草,呜呼,真不错。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我以为是树叶响,抬头看时,发现是白荷在拿着硬笔写着什么。仔细看去,她是在画画,画一杆稻草。她为什么这么做?我得问问。

“你在做什么呢?”

“练画技。”她沉迷于此,声音也像是被占用了。

突然,车停了,我回头一看,到县城门了。

于是拉她下车,进城。

但我仍对南白荷抱有疑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家?这又会画画又会医术的,家里得怎样?像这种,与我一样算秘密的问题,估计是不能直接问的。

路过一个小山村,村中环境不错,有山三面环绕,碧水漾过乡间。秋风长鸣,枫林悉悉作响。可村中不见人烟熙攘,往来之人,面有菜色。

我对此十分惊异:不应该呀,北方常年风调雨顺,百姓少说也可攒下几库余粮。就算有大涝大旱,理当可保一季温饱。怎么会如此凄凉?

有如此疑问的不只有我,南白荷也是如此。但她的行动力比我强——她直接去问一个老人:“老人家,请问这村里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荒凉?”

“咳,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遭天谴了!”他神情却有些疯癫。

“不要与他纠缠了,白荷。”我叫住她道“遭天谴就是个无稽之谈。如果真有天谴,那人们早就全逃离此地了。”

但为了搞清原因,我毕竟是问了几个人,而他们的矛头全都指向一个本地的粮商:“张地主他不是人!俺们辛辛苦苦种下的东西,他说强收就强收了。名义上的三七分全是假的!一九分还差不多嘞!”

我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张地主,可有什么人常来他家?”

“常见几个穿着一样花纹衣裳的人来往,不知是官还是商。”

“什么花纹?”

“麦穗的。”

我大概心中有谱了:禾粮粟山的伟大成就之一,就是在整个九方范围内,大量地从农村中收购粮食并加以调配与销售。而现在,八成是这个地主因为贪财,从村中剥削了更多粮食加以贩卖。这已经违反了禾粮粟山的规定,换言之,我可以管。

反正我们也吃了好几天的地瓜,这回算是找到债主了,不管不行啊。

当晚,我们下榻县城,我对南白荷说:“这事,我必须得管,不然饥民们去吃大户,会使粮会的工作更麻烦。”

“原来你不是为了救他们?”她惊讶的回应道。

“多少有这方面的因素,”我答道“但绝非主要目的。”

她不再说话。

沉默良久,白荷重又言道:

“你打算怎样处理这事?”

“找当地粮会的负责人。”

“他会替你解决这事吗?”

“会的,毕竟。”我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言道“我是隆平粮会的二公子。”

“哦。”

“反应这么平淡?你不应该实名羡慕吗。”

“有什么呀,我还是南山宗长老孙女呢。”她一脸冷淡。

次日,我向她嘱托道:“我在这有些事要办,所以咱们可能得在这停留两天。成么?”

“成,不过,什么事啊?”

“小事,别管了,也是舟车劳顿,你在旅馆内歇两天吧。”

“行...行吧。”

我没告诉她自己是要带人干仗去的。

那天,我去了当地的粮会。说真的,因为这里是富饶的粮产地,所以说他们忙的顾不上贴近底层劳动者也不算是个勉强的理由。但是,不能为不是不作为的原因。

我在商会亮出了自己的腰牌,确认了身份,然后开始了以下的对话:

“双庄村的张地主,是什么人啊?”

“噢,公子爷,他是咱这排得上个名次的卖家,今年他是粮交的最早的人。”

“只是今年?”

“去年也是,实际上他蝉联了三年了。”

“你可知麦收有时,他交的是什么粮?”

“新粮。”

“新粮?”

“对,新粮。”

“那你解释解释双庄村那些饿得脸绿的佃户,解释解释粮仓里那‘新’收的泛着味的粮食!”

“这...那是他们收的少!”

“嗯,然后,粮食怎么解释?”

“旧粮和新粮混在一块了,沾了点味。”

“自圆其说了是吧,欺负我年少不知事是吧。我要没点能力能来这找茬?我也不谈什么证据了,我这都有,但我就是来闹的,就是来惹祸的。明天你叫上几个壮实点的,随我下乡,我且把那地主闹一闹。一定要来,不然等着回家喝西北风吧,不仅限于你。”

我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出粮会,踏着落日余辉回到旅馆。独留下掌柜原地凌乱。

当第一颗明星在天空中睁开眼睛时,我正和白荷在路边的饭馆里吃晚饭。至少吃的不再是地瓜了,也喝起了白面鸡蛋汤。不过她似乎有点嫌这白面鸡蛋汤味淡。

“这味,嗯,有辣椒吗。”她打算向小二讯问。

“别再吃辣了,白荷。”

“不吃辣怎么办啊,它味道这么淡。”她盯着汤发呆。

“加点盐。”我向店家要来了点盐。

日落后的繁星映在天上,今夜无月,使小城里的一切变得灰暗。城里熄灯早,街巷中灰暗一片。我们步行在其中,要不是白荷非要去城外大河边遛弯,我们早在旅馆中歇息了,不至于黑灯瞎火的走夜路。

“好暗呀。”她冲着一棵树说道。

“你和谁说话呢?”

“你啊。”她还在对树说。

“我在这。”我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感到好笑。

“啊啊,是你吗。”她转过身来,竭力辨认着,甚至伸出手来触摸着我的双臂,以确定是我。

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的长发拂过手上:“在这呢,我在这。”

“哦哦,你在这。”她确认了我的位置,又抱怨太黑了,不知路怎么走。

“是,你要跟紧我,我来找路。”我话音未落,却见她用双手揉了揉眼睛,又闭眼,似是静心凝神。在开眼,眼中却射出两道白光,直直的照在她所注视的地方。

“什...什么操作?”我看向她,带着茫然。

“一点实用的法术罢了。怎么了?”

“这...有点厉害。还有什么操作?”

“唔,给你来个更厉害的。”言罢,她抬头注视天空,似乎在集中精神想什么。一会儿,一幅巨大的月亮映在天上。细看,似乎还有人影在活动(微信登陆图片)。

“怎么样,厉害吧。”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养过几年真气罢了。”

次日清早,她还未醒,我便着衣出门,提早赶到粮会门口,掌柜早已叫精壮汉子等候多时。一见我上前,便堆笑迎道:“少爷,可吃了?”

“吃了”(波澜不惊)

“少爷啊,这张地主是我们在这的一个大卖家,要是把他闹了,怕是生意.....”

一听此话,我便笑呵呵地转身对他说道:“谁说我要闹地主了?”

“啊,少爷您昨天...”

“说了吗?”

“没...没说。”

“对,我是隆平粮会二公子,今天路过这里,要去拜访大卖家以示友好。对不对?”

“对!”他们杂然相应。

“走,上路!”

这一行人自田间地头上走来,为首的老成少年骑着马——不必说是我了;身后跟着几个精壮汉子,另有一个掌柜,跑得踉踉跄跄跟在后面。我们离张地主的宅院不过五百步了。

却是叫掌柜送去呈辞,张地主迎头来接。恭笑道:“袁公子莅临寒舍,可教此屋蓬荜生辉。”

“不必寒暄了,张员外。”我下马,还礼答道。

“啊,是是是,袁公子可进屋说话。”

我便随他进了屋,说实在的,我并没有想好怎样处理这事,到目前为止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掌柜的确提醒了我:与一个大卖家闹掰,的确不算好事。所以,我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把问题放在明面上来谈。

“张员外,”我落座,不等人家上茶便开口问道“前段时间我路过此地,看到当地民不聊生,虽不至于大灾饿死人,但也是民众面有菜色,可问怎么回事?”

“袁公子有所不知”他正色言道“今年气候不好,收成差了一点。”

“就这?”

“就这。”

“一个村的人民,几年下来,连点余粮都没有,你觉得正常吗?”

“正常,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我压着火:“张员外,据我所知,你和你的佃户的契约,按照规定,应是三七开。可人家说,你一九开,怎么回事?”

“没,没有的事!这大粮会的规矩,谁敢违反?还想不想赚钱了?”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一个女人来哭喊:“张员外你不是人!俺儿子才八岁,他昨天活活饿死了!”家丁欲赶,可我叫随从拦住,笑着问他道:“员外,解释解释,这少的一半人不会都是饿死的吧?”

员外脸上很难看,有那么一瞬,我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恼羞成怒的火气。所以我打算给他个台阶下,我先是故意激到:“员外,这饿死人孩子,怎样也得少个几十年阴德吧。”

“是是。”

“那你看,你损了阴德,我们伤了口碑,除了一堆臭钱外,得到点什么?”

“额....”

“不如这样,我们组织一批钱,名义上你全出,实际我们出一半你出一半,这样,救一下你在乡里的口评。也好...”我没往下说,因为这是句狠话。

“这...”现在他的面部表情极度丰富,时而气愤时而无奈,时而失落时而不忍,这得是在心里打翻了十瓶五味瓶。就丢点钱,至于吗?

我不再言语,其实我可以叫消息发酵,让舆论逼他做出选择,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看他似乎快要下定决心,我推波助澜:“员外,你也不想让这事被‘他’知道吧。”

“他?”张员外脸上露出疑惑。

“你不认识理所当然,”我故作严肃,夹带着一种信仰与敬畏答道“你不需要知道别的,只要知道,这个大人物呢动动手指就能让你,或我,以最不好的方式,滚出禾粮栗山。地位啊财产啊,全部没有,懂吧。并且(停顿)他可是很‘无聊’的”

“懂...懂”他被吓到了,我暗自窃喜。实际上哪有什么大人物,这就是我胡诌的,虽卑鄙,但管用。

“好了,就这么着吧,”我以这句话结尾“不要去问掌柜了,他要能听说到‘他’,那‘他’就不是‘他’了。所以,成交?”

“成...成交....”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没给他机会:“那就好了 ,我以后会留在京城,有什么是到那找我。希望你恪守诚信的品格。”言罢,拂身离去,留下掌柜道别。

我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去到村口一趟,如我所料,村民们都在这谈论着我。但我没想到,有老太太竟说我是“老神仙下凡”“狐妖娘娘转世”诸如此类离谱传言。但他们说就说吧,我办完事就要走的。

“乡亲们!”我在马上,举着双手呼喊道“饥荒的事已经解决了,张地主已经被我治服帖了。我叫他为你们弄来粮食,出钱解决村中的白事并给予补偿。他要是不听,你们就去京城找我——找城南街34号!明天上午钱粮到位!”

我喊完就走了。

这不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体验了一把黑恶势力的快感罢了。

当日下午,我们继续向京城赶去,不过奇怪的是,有个老头(也就是那个迷信的老头)一直在我们身后跟着,邋邋遢遢,衣衫褴褛的。

但百合跟我说,他觉得这老头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他还能爆衣升空,释放雷霆万钧吗?

(行记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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