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个身，尝试以最佳姿态放松入眠，结果无功而返，“哎，感觉怎么都睡不好，是因为那个大姐姐的原因吧。”
时间悠悠，一晃而过，没在半夜停留。
夜诧寂，悄无声息，黑夜是最美的至暗，不但能带走焦虑，也能使他放下过往本该被细数的罪孽。
他有罪，且是大罪...
当他再次睁眼，生物钟已经提醒他该起床。
林可伸手翻进枕下，拿出充电的手机，解锁查看时间。
“比平时姐姐叫我还早半个多小时。”
他挪过眼珠子，忘神隙了缝的灰色窗帘。
厚重帘幕几乎不透光，只能照进一缕清幽黎线。
光如丝如线，切割他的思绪。
他再次解锁手机，点亮设置壁纸。
活泼可爱的少女出现，跃然屏上。
她套了一件纯白色的校园演出服，蓝白领结系住白如雪的颈项。
下身是点缀蓝白星空的纺纱小短裙，颜色多段，有种五彩缤纷的美，青春与活泼的质感粘在周围。
雪白大腿配上一双短系围白袜，略大的纯白运动鞋，完全衬托屏中少女洋溢的甜润气质，俏皮伶俐溢出屏幕。
“嘶！总感觉...差的有点远呐。”乍一看，照片中的女孩与巷口女人差太多。
巷口女人妩媚妖艳，成熟风韵与轻佻举动，简直与照片两个极端。
“我记得这个手机...”
林可试了一下，双击屏幕消除多余功能，然后双指拉扯，想要放大屏幕。
一瞬间，屏幕中的少女被按原比例放大不少，林可赶忙拉进脸部，生平头一次除“找茬游戏”观察这般认真。
女孩留有一头乌黑长发，简单扎高马尾，左侧额颜别了朵点缀用的饰花，突兀青涩俏皮这一大主题。
眼睛圆润可爱，像故意瞪大的，藏了些许不自然。瞳仁偏灰微暗，不如真人来得深幽，少了迷邃质感。
尽管神情天壤之别，不过五官与容貌不会撒谎。
男孩深追名为“阿晴”的歌手，勉强能透过伪象洞悉本质。
“果然是阿晴吧，那个大姐姐...照片是黑色头发，不过多半假发。没想到连性格都是假的，该说真不愧是偶像歌手吗？”
林可扔掉手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真人与银幕前差距过大，还是能感到心空空的荡感，但他很快振作起来。
“不对不对，我喜欢的是她的歌声。”
他双手大力，拍疼脸颊，这下更睡不着，“她的人品再差，再轻佻，又和她的歌没关系。”
“没错，我必须继续保持。”
“否则就太对不起她了。”
男孩的声音铿锵有力，穿透力强，引起前来开门的女人满头困惑。
林清婉呆愣门口，神情诧异，“小可，你醒这么早？”
林可被吓得立马起身，看到握住的门把手，半步已经迈进的林清婉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摸出手机查看时间，没想到半个小时如斜坡溪流，静谧无声，转瞬即逝。
“刚刚。”
“所以小可，你刚刚的继续保持...和对不起‘她’是指...？”
女人狐疑加深，眉头锁住幽戾，乌墨滴进清眸，眼波晕开，浑掉澄澈。
“啊...那个啊。”
“那个是指...”林可慌得不行，面对养大他的姐姐，偏偏不敢说出昨夜偶遇女人，更不敢如实回答。
他找不到心慌意乱的尽头，甚至猜不出说出口的下场。
只是遵从心底的空谷传音，一个劲儿避讳类似的敏感。
他或许早已在不知时中了恶狠的蛊。
腐烂心尖的毒害，撕心裂肺，弥留胸腔，渗入骨肉，刻入基因。
每当质问变得大声，肌肉便开始痉挛，再接下去，冷汗直冒，心肉惊厥恐惧之血，每一次心跳都在滋生胆怯之意。
有时候，一个谎撒出口，或要无数个谎来使其变得圆滑。
一点细微瑕疵都会破坏谎言带来的虚伪美感。那样的谎不堪一击，甚至一眼识破。
“是指高考啊，高考！”
“因为今天起得挺早，想说得好好保持一下早起习惯，否则考不上好的大学，就太对不起姐姐的付出。”
“所以那个‘她’...是指我？”
林清婉愕然，食指指向自己。男孩闭眸点头，不敢与之对视。
心间的愧疚肿胀不止，可他依旧紧闭唇口，在冥冥中坚信着...说出实情只会招来飓风与雷暴，
女人凝成冰的怀疑消融春水，化作一缕欣慰滑落眉梢，落进眼睑，“小可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林清婉露出温婉笑颜，如含苞待放的柠花。
她的笑容尝起来是甜的，醇香厚糯，似秋日贩卖的桂花糕，清淡不腻。
“姐姐不讨厌小可这种决心，不过吧...”她高兴一阵，又想到前日被拒绝的夜。
话锋一转，没任何衔接的撕裂感，“姐姐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小可更多应该劳逸结合，好好睡觉。”
“好。”
今儿的清晨扶光略微，还不到七点，太阳已经露出血红的半边，隐于城市边际的群山连绵，被半阳晒成璀璨的金绿。
再往上，灰白的云也镀了层薄金，稍微远点的被泼了绛紫玫红颜料，五光十色朝人的眼里挤，想要占据一席之地。
驮的空包很重，身体比平日更沉，走两步需要大口呼吸。入喉空气刺啦，刺激心肺，疼了胸腔。
“果然...没睡醒就是这个鬼下场。”
林可保持深呼吸，忍着一口闷在喉咙的低迷，病恹恹进入教室。
或许是来得早，学校比往常更冷清，教室空无一人。
阳光还没来得及入侵翠美校园，盛夏教室撕去五彩薄膜，成了灰白调色相。
“来得早还是有好处。”
“睡觉是妥了。”
林可没犹豫，走进教室座位，拉开椅子一头栽进桌土，生根发芽，想要孕育夜晚没结果的美梦。
倏然，轻俏的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他艰难睁大眼，映入模糊人影，黑白眸子照不清轮廓，只有声音入耳轻柔。
“林可，你现在有空么。”
“我想要请教一下昨天布置的题。”是熟悉的声音...男孩向来好脾气，清晰双眼。他暴力搓掉眼角困倦，终于看清眼前女孩。
“是你啊，安舒然。”
“可以，不过我得醒一下脑。”
林可快速站起来，然后拉开靠窗蓝帘，想要呼吸一口三楼的新鲜空气。
“怎么了？”
“昨天没睡好？”
女孩的关心来得自然，难免多了缕急切，不过被男孩的昏沉带过去，没引起焦虑贩卖。
“是啊，昨天老想着一个人，结果一整晚睡不着。”林可背对坐在浩洋座位的安舒然，重掐眉肉，拼命吐出肺部的懒惰氧分子。
“想着一个人？”
“唔...”纯情少女蓦然红了脸颊，滚烫得像刚出炉的苹果派。
任凭窗帘大开，清风抚颊，始终灭不去心里燥热的欲.火。
都说怀春少女自古多情，任在意的人说了谁，都觉得像描述自己。
安舒然连忙挥动小手散热，生怕男孩发现她的春色怀羞。
“好了。”
“开始吧。”
男孩转过身，绑着大麻花儿尾的女孩已经乖巧拿出题目，等待着“老师”悉心指导。
林老师效率一向很高，智力超群，对于任何数字与理论都有不凡解。
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找到通向正确的便捷路径。
“你教得真好，我觉得李老师可能都没你那么懂我。”安舒然一只手撑在桌面，托着半边肥嫩婴儿颊。
鼓鼓地，眼框挪了位，显得可爱。
“没有，其实是你聪明，或许了换别人，理解不了我这个的思路。李老师更多得考虑普通学生，反倒苦像你这种高材生。”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很合得来嘛。”
安舒然泯然一笑，正好窗户没拢，清晨缕缕阳光倾半，给她的清纯套上金黄滤镜。
那一霎，她美如黄金般璀璨夺目。
“我说林可啊，高考还有两个月了。”
安舒然润干涩唇角，镜框背后的眸子乌黑，隐没侵占，“其实我还很多类似题没弄懂，李老师时间又紧。你要不这个周末空了，来我家指导一下？”
“当然，如果你觉得白忙活，我能付你课时费。”安舒然微微贴近，无形间施加强烈压迫感。
她可没红润眼子，更没羞答动作，文雅稳重，举止间透出大方，对知识的渴求溢出眼框外，写满整张脸。
“啊...这...”
林可的双手无处安放，尝试转玩手中笔，但很快砸掉桌面，砰出尖锐失手声。
他不果断，做不到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猎物初战便摆出弱态，猎手自然乘胜追击，咬住脖子不松开，直至血流成河...“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浪费不了你太多时间，周末两三个小时就好。如果你觉得来回麻烦，我可以派人来接你，专车接送哦。”
资本的实力不必吝啬，该低调时隐秘，该拿出时大方。
安舒然深得其理，父亲那套经商策略早有耳闻，炉火纯青。
“可以？”
“这个，其实我家里...”不难看出，猎物还想拒绝。
如果一个人对交易没心动，那说明你的条件还没落到点子。
安舒然扫着男孩的廉价衬衫，朴素的国产运动鞋，似联想到妙计，“啊，对了。另外的课时费...我会付给你这个数。”
安舒然伸出两只手比作费用，男孩的踌躇果然散没大半，他坚定握住掉落的自动铅笔，下唇一咬，“好吧，我回头考虑一下。”
显然，鱼儿咬勾了...能否让游鱼在挣扎中被拽出温润河床，这就得看垂钓者的功夫与天意。
老天从来不会亏待对一件事执着付出努力的幸运儿，她也始终相信一句话，尽人事...以待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