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穿了我的心思。
此时此刻，我沉默许久，迟迟没有回答。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小丫头，穿着整洁的校园制服，肆意绽放其清纯靓丽的模样。随后又闪过她褪去外套的身影，倩丽的身影，校服裙摆来回摇摆，白嫩的大腿光滑细腻，渐渐靠近我的身上。衬衫的纽扣一粒一粒的开解，雪色的肌肤，大片映入我的眼帘。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回想起昨天夜里的光景，她热情似火的靠近我的嘴唇，双眼迷离，吐气如兰。那动情的模样，撩拨着我的心弦，一点一点的诱惑着我主动。我轻轻地贴在她水嫩的香唇，有一股水蜜桃的甜美味道，让我流连忘返，久久难忘。
小丫头就是让我困扰的女人，但是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小女孩，或者女生更为贴切。我脑海中的女人模样，应该是像秦主任那样略显成熟又淡雅，或者像沐婉琳那样让我着迷。而我跟小丫头，往大了说，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且睡到一起去了而已。
“江诚，这就其实更加说明，你已经可以独自一人接触新的生活了。你的生活里已经不必要再去为沐婉琳的死而感到自责了。”
自责吗。
我仰起头来，穿过宛若仙境般的烟雾，看到老太太那张略微褶皱的脸。她冲我和蔼地笑了一下，似乎很欣慰我能够走出阴影。但对我来说，这并不是阴影，而是我与沐婉琳之间最后的一段记忆。如果这一段记忆失去的话，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可以说，如果我走出阴影，那么我和沐婉琳，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是一种被动的断绝关系方式。
如果沐婉琳没有发生意外，那么我现在也就不会满心愧疚，同时深感罪孽。我从来没有因为沐婉琳的死而感到自责，我只是为了她死之后的我，而对她有种愧疚的感觉。我懦弱，怕死，所以一直没有死成。这三年来，每一个夜晚我都在埋怨自己还在活着。酗酒，抽烟，我想过用这种放纵的方式，缩短甚至丧失我的生命。
可是我没有得逞，还在这个世界上有了更多的负担。睡女人，当个混蛋，结果到头来遇见了苏青柠。十八岁的花季少女，在昨夜体验了人生中最珍贵的第一次。在她醒来之后，便要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上的男人究竟有多么的混蛋。
“我睡了一个女高中生。”
说完，我弹了弹烟灰。
……
……
她似乎对我的这段经历很感兴趣。
我看得出来，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成功挑起了她浓厚的兴趣。甚至比我最开始来到这里，听我讲述沐婉琳的事情时，还要浓烈。于是她抽了一口烟，问我：“这个女高中生让你备受困扰？”
“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讲。”
说着，我的目光移向她身后书柜上的黑色时钟。我知道，每次当我看到那个时钟之后，我的神情就会开始慢慢放松，人一旦放松的时候，就会变得坦诚，接着就会兴起睡意。此时我的身子渐渐向后仰去，单人沙发显得无比舒适，像是知性温柔的大姐姐，贴在你的耳边给你讲睡前故事，哄着你的睡眠。
当然，我喜欢睡大姐姐，这是不争的事实。正经人谁听故事呢，正经人都会看大姐姐讲故事，讲着讲着就亲上去，品尝着她柔软舌尖上泛着的草莓味道。然后大姐姐的身子开始滚烫，双臂自觉主动地搂住我的脖子，腰肢不自觉地开始扭动，双腿也开始不安分。
“没关系，你不用本着叙事的逻辑，就说你想说的，你想起来了什么，就说什么。我会帮你的，把你那些琐碎的故事连成线的。”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引导着我。
于是我抽了一口烟，开始讲述起我跟苏青柠遇见的最开始。我说，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沐婉琳离世的场地，只不过三年之后的苏青柠同学，被我狠狠的拽住胳膊，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她和沐婉琳穿着几乎相同的衣服，拿着几乎相同的花朵。发色不同，性格也几乎是完全相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给吸引住了。
“她多大来着，你刚才说过吗？”
“十八岁。”
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继续说，自从这个小丫头进入到我的生活里之后，我就忽然感觉她阴魂不散，无论我走到哪里，仿佛都有她的影子，所有相关的人，所接触的事情，也几乎都和她有关系。甚至就连我们公司的老板，都是她的父亲。然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小，越小越让人感觉压抑，感觉永远都逃不出这个圈子了。
“你想走出什么样的圈子呢？是想走出没有沐婉琳的世界吗？”
“对。没有沐婉琳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一片漆黑。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就是沐婉琳。”
“可是你觉得，你现在还配和沐婉琳在一起吗？”
“不配了。”我没有犹豫，而是继续坚定地说：“但是就算是不配，就算是我不能靠近她了，那我也想找个离她近的地方，哪怕是她看不到我，哪怕是我能看到她，那就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
“那小丫头呢？”
“小丫头……”
“对于小丫头来说，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人，那么她就只会对这个男人满心依赖。你依赖沐婉琳，小丫头依赖你，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所以你为了你的依赖，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依赖了吗？”
空气倏然沉默。
践踏别人的依赖，这句话给了我一阵的冲击。许久的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有没有践踏过别人的依赖，答案一直都是没有。因为我和沐婉琳是双向依赖，她不能没有我，而我不能没有她。我一直都好好守护着我们之间的爱情，一直都有好好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我从来都没有践踏过别人的依赖。
但是苏青柠忽然出现了。
我能够猜得出来，苏青柠交出她的第一次之后，整个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早上送她上学的时候，她会无理取闹，也会忽然一笑。她的眼眸里闪耀过那种憧憬，是对爱情的那种憧憬。许多年前，我在沐婉琳的眼中也看到了这种情愫，就像一团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
“江诚，其实我倒是觉得，你说的苏青柠这个小丫头，或许真的能拯救现在的你。她会依赖你，也是让你忘记自杀的原因。而且你能给她憧憬，让她能够脱离破碎的家庭，寻找生活的希望。所以说，不光是她拯救你，你也在无形之中拯救了她。这是一段很美好的感情。”
老太太说到这里，掐灭了香烟。音乐的声音骤然减淡，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寂。这沉寂宛若丽水的夜晚，远处的海浪声让人如痴如醉，天上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人深感惬意。我缓缓的合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泛着金光的羽翼，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背对着我，身形苗条，腰肢纤细。
我梦到过无数次这个身影，因为我看不清她的脸，所以只能从身材上来判断，她是沐婉琳。在天上的时候，是万丈光芒的天使，是每一个魂灵中意的女子，是我的梦寐以求。但是就在刚才，就在我合上眼睛再次想起这个身影时，我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那身影透着一丝泼辣，还有与众不同的青涩稚嫩。我甚至能幻想她转过头来，冲我露出可爱的虎牙。
对，是苏青柠。
我恍然睁开眼，惊愕地坐了起来，张望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随后说：“我靠，我该不会真的要把沐婉琳给忘了吧！”
老太太又抽出一支香烟，静静点燃，接着说：“我只能用活着的人的观点，给你一丁点的答案。许多在世的人，失恋之后，都会通过下一段开始，来忘记上一段的感情。你能接受一个新欢，绝大部分的原因是，新欢比旧爱好。难道不是吗？”
新欢，旧爱。
我笑了一下，随后重新向后仰去，嘴上来来回回的嘀咕着这两个词，觉得无比陌生。我从来都不觉得，睡了一个女人，就意味着拥有新欢。我也从来都不觉得，女朋友被车撞死，就要注定成为旧爱。当我的魂灵升上天空，重新与她相遇之后，还是会延续在人间的热恋，成为天空中的一段佳话。
老太太似乎见我不再说话，于是起身给我拿了一个毛毯，盖在了我的身上。她坐在我旁边的空座，接着发出一阵倒水的声音，一股茶香肆意钻进我的鼻腔，之后她说：“那个小丫头，你是逃避不了的。仔细想想，你看到她就能想起沐婉琳，那说不定是沐婉琳太想你，所以派了一个人来到凡间，和你相遇呢。她想用那个小丫头，来让你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去爱一个人。这也说不定呢。”
我的眼角逐渐湿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