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色堇被卖出去。
但是买下了三色堇的人却没有出现。
一天，又两天，买下三色堇的人一直没能出现，接下来买下花的人也没出现。一天十度来访的杰克终于如愿成了我的客人了。
早上，中午，晚上，她一天三度地成为我的客人。而其他买下花的人总不出现，渐渐杰克成为了我唯一的客人。
然后成了常客的她，终于如愿地把我带出了花屋。
“终于能出来了，吉原想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微笑地回答道。客人优先，我还是知道的。
“那么我们一起花市场吧。”
她兴奋地牵着我往外走。发饰，镜子，化妆品，梳子，发簪，衣服，花盆，花肥，植物营养瓶，所有让花变得美丽的东西。
花市场已经去过无数次，可以的话，我想和姐姐一起去门市场。
引路的她笑着。
一会儿欣喜地举起一台老旧的打字机，一会儿高兴地指着一台黄铜色的留声机，没一会儿又蹲在了花肥前面。
“吉原吉原，三色堇要怎么养？浇水就行吗？”
“浇水，就行吧。”
绣球花，我倒是有自信养的很好。三色堇就不清楚了。
“你养花了吗？”
“是啊，吉原要来看看吗。”
什么也没有买的杰克站起身，邀请我道。
“不过等一下，还有事没做。”
一手牵住我的手心，一手欢迎般地展开。
“这里有吉原想要的东西吗？我来买给你。”
她轻飘飘地夸口道：
“还是说有想要做的事，无论是什么，我都能做到。”
一会儿，见我没有回应，她迷惑的低声嘟囔：
“这也不对吗，明明听门市场的大叔说，花最喜欢花市场里的东西和能干的人了。”
原来是在问我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姐姐，现在姐姐已经在我手里了。
其他喜欢的东西……买条缎带吧，茶色带绿色的，或者有绣球花纹样的缎带，系在姐姐的小瓶上作装饰。
“好了，也买到缎带了，我们回——”
杰克兴冲冲地道，却突然停口。发现了什么似的，忽地扭过视线，拉着我跑起来。
“在之前，先做件事吧。”
她说，熟练地把人引进了无人的小巷。
黄昏温暖的色彩里，摆着认真不笑的表情，杰克刨开了面前的大肚子。
小刀上上下下，肉被层层剥开，黄色的脂肪，青色的肠子，和紫色的胃被扯出来。吚呜呜地，抽搐着无法行动的大肚子，嘴里紧吞着白色的断舌，青蛙般的眼睛流下了透明的清液。
接下来就要拿出红色的心了吧，我想。
“好了吗？”
为还在鼓动的红色心脏栽上了刀锋。
“好了。”
她露出笑容，拾起地上的积雪，擦掉皮肤上的溅血。接着，接过让我保管的蓝色夹克，献宝般捡起来了躺在地上的花束。
三色堇的小花束。原来是我的客人，我后知后觉地想。
“接下来我们回家吧。”
杰克把花束递给我，套上蓝夹克，兴奋地朝我伸出手。
把花束还给杰克。
现在三色堇在杰克手上了。这下，我今天的客人也只有杰克了。
月光洒下，雾气笼罩住夜色。
杰克的家里，木柴在炉里噼哩噼哩地烧着。
穿过埋葬姐姐的客厅。
摆着三色堇花盆的卧室里，各种花色的毯子与各式的书共寝着。许多的书在地上，又有很多的书在桌上，在床上。
“要看看吗，这些全部写杰克的。”
她挑挑拣拣出来许多，里面有小说，有漫画，有绘本，还有一本她最喜欢的立体书，兴致勃勃地为我朗诵起它们。
差劲又笨拙的朗读，一个又一个杀人鬼的故事流过去，干巴巴地说起一个又一个的开膛手。我跪坐着，只觉得格外无聊。
她却很开心，枕在我的膝上，高举着书，一边朗读，一边笑。
“你不喜欢吗，那我读些别的吧，吉原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她献宝地翻出了许多书，一排排地摆在我面前。
我不怎么识字，只取走了一本彩色的绘本，她笑眯眯地也选了一本一样的绘本。于是两个人就靠着看起同样的绘本。我看着图画，她顿顿卡卡地读起故事。
她总是在笑，但是把人刨开的时候却不笑呢。
雾气让三步外的人藏起身，夜里的欢乐暂歇，街里寂静的清晨。
杰克把内脏从瘦长个颤抖的腹里扯了出来。
扔进黄色的袋子里，袋子又随手扔在雪上。失去支撑的尸体晃荡着，喉间流出的血画出了直线，长手长脚的瘦长个倒在了墙角。
“好了，结束了，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呢，吉原想去哪里。”
蓝夹克套住了杰克满身的溅血，盖不住的地方她便用积雪擦去。
“还是没有想去的地方吗，那我们回家吧。”
她有些丧气地拉起我的手，但又立刻提振起精神，握着我的手心，走在前面领路。
“我在门那边找到好东西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炫耀地说，献宝地打开了白色的八音盒。
白色盒身随着盖子被掀起的弧度渐渐变得透明，盒子里流出了陌生的旋律，沉静又欢乐的旋律上，既不是裸露着的机芯，也没有旋转的小人，只镂空嵌着一栋黄色的小楼，与一座开满了三色堇的庭院。
美妙的小楼与美好的庭院，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
微抬起手望向手腕上系着的姐姐，茶色夹着绿色的缎带，茶色是姐姐的头发，绿色是姐姐的眼睛。
“谢谢你杰克。”
我装着高兴，收下杰克的八音盒。对客人要温柔，姐姐一定会称赞我吧。
杰克却不高兴。
她丧气地垂下眉头，然后抱住了我。闷在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就像是姐姐一样。
“吉原，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缎带。”
我觉得什么都行，反正温柔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缎带以外，吉原有想要的东西吗，或者我们哪里去玩吧，吉原喜欢哪里？”
她总是问我想要的东西。
但是杰克既不能让姐姐再次开口说话，也没法让我和姐姐仅两个人在一起。花都离不开这条街，只要不离开这条街，我就永远不能只和姐姐两个人。
“我不知道。”
我敷衍道，而杰克仍在抱着我。坐下来的时候，她也跟着躺到了我的膝上。头埋在我的肚子里，她闷声地问我道：
“吉原你喜欢我吗？”
姐姐教过我要如何回答客人。木柴在炉里噼哩噼哩地响起，右手腕上姐姐的小瓶摇曳。
扶着着她的肩膀，我俯身亲吻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