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河，一条自横断山脉发源来的天然河流。
洁净上游流经瑷阳城城区，为全瑷阳城居民提供干净水源和生活用水。
丰壤下游流过瑷阳城西郊的肥沃草甸，滋养渔业，养活了瑷阳城一众老少渔夫。
最后如“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的浪子一般，一路向西，注入长江，为瑷阳城打通了连接全国的水道商路，养活了大大小小的船商船贩。
靠倒卖丝绸制品发家的汤老板就是瑷阳城船商之中的佼佼者。
毫不夸张地说，瑷阳城富人身上穿着的衣物布料，有一半都是经由他的船队从江南提货，运进瑷阳城地段最好的店铺倒手贩卖。
甚至自营家庭店铺，靠给平民订做平价衣服谋生的裁缝小贩，大都也是从汤老板这里，用相对低廉的价格进的丝绸边角料。
从陆离搜集的商业情报来看，汤老板的真实身价难以估量。
汤老板名下的大小资产，对于陆离这个从穷乡僻壤中举进京的穷小子来说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文数字。
但有道是“富贵不能移！贫贱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陆离他虽然很穷，却也无论如何不能在气势上输给那个倒卖私盐的汤老板。
为了拿到闹市区的临街商铺，陆离必须展现出一介朝廷官员该有的官威。
哪怕他只是莲儿公主帮他提携的九品芝麻官，哪怕汤老板那个私盐贩子王老板的身份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属实。
“没错……就是那艘船，和官府画像上画着的一模一样。”
陆离说，对着他自己在蜡黄纸上绘制的楼船简笔画，找到了汤老板停靠在舒河内港的华丽小楼船。
要说那船从外表看来真是又大又华贵。
擎天木筑的龙骨，大乔木制的船板，船板之上是一串二层小木楼，和三张白如刀刃的折骨“中国帆”。
楼船船体结构前轻后重，船头高耸，像一只将要从水面跃起的水鸟。
不同游鱼形状的河船，这是大型海上楼船才有船体结构。
船屋之楣雕刻着通透船身的木雕花纹，虽因距离较远看不清细节，却也能隐隐感到其上雕工的精湛。
根据陆离搜集来的可靠消息，不喜欢上岸的汤老板大部分时间都宅在船舱批阅账本。
现在时至午后，正是账目汇总，经商纳货之人一天之中最忙的时刻。
只要点子不背，运气不错，陆离和芸茗必定能在这艘小楼船上与汤老板见面。
不过在那之前，陆离得先为涉世未深的芸茗做些准备工作。
免得芸茗进了船舱之后表现的过于紧张，让自己这个已经辞去账房先生职务的前官员的狐假虎威的样子在汤老板面前露了馅。
“芸茗你听我说，咱们两个虽是不折不扣的穷人，但等下进了汤老板的船舱，芸茗和我必须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万一在气势上被汤老板看扁了，索要商铺的事情可就悬了。”
陆离说，如求婚一般半跪下来，边对一脸呆萌模样的芸茗苦口婆心，边抓着芸茗嫩如葱芯的小手一顿乱摇，摇的芸茗像大商铺门口负责博人眼球的彩衣真人不倒翁一样左摆右摇。
“陆先生说的妾身都懂，不过‘高高在上’……是个什么样子啊？”
芸茗说，歪着脑袋对陆离脱口而出的名词表示疑惑。
“啊，对呦，芸茗这种温顺性格的小丫头理解不了‘高高在上’也是正常。”
陆离说，攥起空心拳一左一右轻轻敲着脑袋，思索应该怎么跟性格谦虚的芸茗表述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状态。
“所谓‘高高在上’嘛，说白了就是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脸从头到尾都要摆出一个严肃认真的表情，遇见感兴趣的话题不要挑眉，看见新鲜的物件也不要眨眼睛，还有就是……”
“陆……陆先生，您能慢点说嘛，妾身感觉妾身的CPU都快烧掉了。”
被陆离说得眼珠都变成“转圈圈”形状的芸茗抱着脑袋弱弱吐槽了句，一头如瀑布般流淌的银发，也在舒河河风吹拂之下跟着芸茗的烦恼缓缓摇摆起来。
陆先生的滔滔不绝虽然听起来既全面又有道理，但芸茗的性格确实很难在短时间内理解这种既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的感觉。
然而眼看自己和芸茗都已经站在舒河内港，丝绸商汤老板的楼船之前了，现在提什么“打道回府”可就太窝囊了。
但是……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芸茗瞬间理解“高高在上”的含义呢？
哦！有了！
陆离灵机一动，重又抓起芸茗的手兴致勃勃地对芸茗说。
“芸茗你上午不是和莲儿公主逛了一会儿街吗？莲儿公主的样子就是所谓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等下进了楼船你学着她的样子就好了！”
“哦！妾身明白了！”
芸茗说，虽然隐隐感觉自己的这般反应和在背后说莲儿公主坏话没啥分别。
但为了陆先生和商铺，芸茗一时间也管不了这么多，立刻学着李莲儿的样子挺起胸膛，昂起下巴摆出个标致的傲慢之姿，看的陆离连连拍手叫好。
“小路子，你看本宫和那李莲儿有几分相似。”
芸茗说，嘴里学着莲儿公主的语气，手也捏出个标准的兰花指。
“啊这……太有内味了，芸茗，真的太有莲儿公主那副欠揍雌小鬼的感觉了！这下肯定没问题了！来！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去找汤老板。”
“切~谁要挽着你这个小账房先生的胳膊啊，本宫可丢不起那人。”
芸茗说着翘起足跟，一脸嫌弃地拒绝了陆离的手，自己手拎木盒，迈着T台走秀演员一般的步伐往汤老板的楼船慢步走近。
居高临下的气场让跟在身后的陆离反倒有了几分“芸茗小跟班”的意韵。
而在给汤老板手下的伙计出示过尚书省盐部官牌，进来楼船船舱，同身披白莽华服，脸型别致，皮肤异常黝黑牙齿却白的锃光瓦亮的汤老板本人打了个照面之后。
陆离就更像是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慌慌忙忙跟在芸茗大姐头身后撑场面用的弟中之弟了。
“汤汤汤汤汤汤……汤老板！你是……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