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儿吃着草。
穆孤烟看着羊儿吃着草。
青草是什么味道？甜的？还是苦的？
但应当是香的吧。
雨后的草原有股独特的香气。
这会儿夕阳将至，金色的辉光雨似的落。
中午草草地用馓子解决了一顿饭。
也该饿了。
穆孤烟拍了拍离她最近的小羊。
“咩。”
“咩。”
后一声是她学着羊儿在叫，她学得惟妙惟肖。
小羊许是很喜欢这只软乎乎的小丫头，它主动跪伏在她的身侧，她坐在草地上，依靠着小羊的身子。
她个子小。
小羊大抵不会觉得她重。
应当是如此的，小羊由着她阖眸休息。
它呢，自然要让自己吃得饱饱的。
它吃得好香好香。
青草香，泥土香。
穆孤烟忽地睁开眼，好奇地看着小羊咀嚼的嘴。
好奇心旺盛或许并非好事，她显然不懂这一点。
穆孤烟随手扯下一根草叶。
嚼一嚼，瞬间苦了一张脸。
苦欸。
还有些酸涩。
总之是难吃。
呸呸。
将草叶吐掉，小姑娘抱了抱小羊儿。
还是睡一会儿吧，即便是一小会，等月儿又一次高高地挂在头顶上。
她想着，反正父亲会喊她，黑狼叔会照拂羊群。
她不懂尘世纷扰与险恶。
她爱这片恬静的人世间。
“呼呼。”
或许睡着了，她的呼吸变得低缓。
小羊停下了咀嚼。
它蹭了蹭穆孤烟。
······
人与自然的关系本应当是和睦的，一如他们眼中的她。
这妮子自己不晓得，但老人与黑狼却看得无比的分明。
每回她玩得疲惫了，随意挑了只羊儿当靠垫，沉沉地进入梦乡，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生灵们似乎听到了她的低语，于是纷纷聚集在她的身边。
她是天地的宠儿吗？又或者······她是草原带来的奇迹？
但眼前的一切足以被称为奇迹。
黑狼与老人躲得稍稍有些远了。
“这丫头。”
黑狼摇了摇头，笑道：
“真厉害。”
毕竟能让猎人与猎物相安无事地聚集在她的身边，或许穆孤烟生来就有独特的才能，她的身边汇集着名为草原的小小王国。
嘿。
黑狼瞧见了那只金雕。
这家伙前些日子想偷狼崽，被狼主吓退了。
金雕也瞧见远处的黑狼。
它警惕地瞪起了大眼睛。
“嘘。”
黑狼低呵，金雕相当怂地缩了缩脖子。
但总归是身边还有穆孤烟在，金雕竟是按捺下恐惧，不愿轻易离去了。
它将自己当成守护女孩儿的护卫了。
黑狼嗤笑一声，也由着金雕瞎显摆。
哪里需要它。
“我想带她去城里看看。”
黑狼倏地开口，悠然起身。
老人不得不抬起头。
黑狼生得实在太高。
如山如岳。
“也好。”
本以为会被反对，却不想老人答应得很轻松。
“这附近唯一的城······离中原太远，我记不得了，老家伙，你带着孤烟走一趟吧。”
老人微笑着看向被兽海簇拥的小小的女孩儿。
真好啊。
黑狼记起老人先前说的话。
“你不跟着？你也要回去。”
“不回了。”
老人摇了摇头。
“交给你了。”
言罢，老人不再言语，他默默地看着夕阳。
草原的秋很冷，即便今日的夕阳如梦似幻。
明天大概是个好天气吧，狼群也能捕得到猎，但再过一段时间，等草原的生灵们玩成了大迁徙，狼群的日子会比现在还要不好过，每年冬天都是如此。
······
黑狼忽地看向远处乌压压的一片。
他无奈地摇摇头，这帮家伙是狼主派来寻他的，属实没有必要。
狼主什么都好，就是忒爱操心了些，分明没必要的事儿偏偏兴师动众，黑狼转身迎上前。
老人听得黑狼与狼群嗷呜嗷呜地不知在说什么。
“狼主告知，天色已晚，我不该离开狼群太久。”
黑狼复述给老人听。
“虽说如此，但这群小家伙似乎不这么想，它们凑到丫头那去了，它们玩得可欢。”
于是黑狼黑着脸，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与穆孤烟打成一片的狼崽。
穆孤烟不知何时从梦中醒来，睡眼朦朦胧胧。
“呀，小狼。”
但她迷迷糊糊地抱起了狼崽。
还有狼崽在往她的身上猛蹭。
“好重。”
穆孤烟嘀嘀咕咕道。
真的好重。
明明上一次见小狼们还很小的。
她都六岁了，却还是一副柔弱的模样，无法独挡一面。
她也想快快长大，成为大姑娘哩。
“黑狼叔。”
黑狼朝她走来，眼中怀着些许歉意。
这群小崽子就晓得给这丫头添麻烦。
“别怪它们。”
穆孤烟笑道。
她揉了揉某个小家伙的脑袋，确实记不清谁是谁，狼崽们其实长得差不多，她从未分清。
但都很可爱嘛，等它们长大了，都会变成黑狼叔这般威武了。
就不可爱了。
“黑狼叔要走啦？下次再来玩哦。”
黑狼总觉得穆孤烟有时过分乖巧。
他幽幽一叹。
这算好事吗？
“下次见面不会太久，就在明天。明天记得换身漂亮衣服，你的诞辰······我决定好送你什么了。”
黑狼道。
而穆孤烟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有礼物！
······
穆孤烟与黑云般的狼群道了别。
狼崽的手感挺好的······小姑娘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
她目送黑狼领着狼群，叼着死羊离去。
狼群的家在草原的深处，离这里很远。
“回家吧。”
一如来时的模样，老人将女孩儿抱上了马。
穆孤烟轻轻地点了点头，思绪停留在黑狼叔说要送她礼物，因为她的诞辰要到了。
那父亲会送自己东西吗？父亲的诞辰又是什么时候呢？
过分懂事的女孩儿稍稍嘟起嘴来，小脑瓜在盘算什么？
“父亲，您的诞辰呢？”
她到底没忍住过分旺盛的好奇心，问道。
“过半年，具体的日子······”
原来真的会记不起出生的日子。
老人稍有些惊讶，不禁为此有些懊恼，他真的记性不好了。
“没关系，半年后随便挑一天，我也要给父亲过诞辰的日子，我也要给父亲送礼物。”
女孩儿的笑容与夕阳的光芒交相辉映，显得更为明媚了。
夕阳真的很好。
秋日也很美好。
老人沉默着，而后也轻轻地笑了。
这丫头有心······如此，他或许可以稍微贪心一下。
不如接受丫头的好意，过一次诞辰罢。
不过得等半年呢。
老人计算着日子。
“今晚想吃些什么？难得空闲。”
老人的意思是他来做饭，而且可以吃顿好的。
穆孤烟想起还有剩余的肉与米。
肉是自家的羊。
米是前些日子别处人家送来的，据说是种在田地里的稻子，那人家有门路，给草原上的人们多多少少送了些。
这米煮饭很香。
至少比青草香。
穆孤烟回想起那股酸涩的口感了。
小姑娘浑身一抖，不行不行，今天晚上也要奢侈下。
羊肉焖饭，就吃这个吧，想想就馋。
穆孤烟点好菜，小腿用力夹夹马肚。
快些回去呀。
好饿好饿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