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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胡笳

君不见神凰将燎原于梧桐之上

  

胡笳悠悠。

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的呼唤。

天很高,苍蓝一片,偶有几朵白云悄悄地飘过。

远处是群山,群山披着银白的装束。

其实已是秋季了。

打过了第一场霜。

羊要避霜。

于是隐隐约约能瞧见的人影都不见了。

他们大抵是去了哪个沟,那里青草丰茂,还有源自高山的寒泉。

又能听见一声嘹亮的胡笳响。

许是哪家的牧羊娃儿起了兴。

嘹亮。

或许是浑厚。

或许是沧桑。

草原永远能与荒凉二字沾边,即便······如今依旧是青山绿水的模样,但再过一二月,大多数草场便要发黄,荒芜了。

得等来年。

今年的冬天或许不会好过。

实在太冷了,羊会受不了。

人也是。

······

老人推开门,北风糊了老人一脸。

他无奈地笑了笑,脸上的褶皱稍稍拧巴拧巴,他看向自己的羊。

哼,昨晚又冻死了一只,是一只老羊。

很老的羊。

当年还是个精壮的家伙。

堪称羊王,如今也死了。

唉。

老人叹了口气。

死了也好,就没有忧愁了。

但他不禁一愣。

话不能这么说。

羊儿们会有忧愁吗······他不清楚,但平日里总是吃草,喝水,在草地上睡一觉。

晚些时候便被那只同样年老的狗儿嘶哑嚎叫着赶回家里。

会有愁绪吗?

吃了睡,睡了吃,应当没烦恼才是。

老人旋即觉得自己失心疯,想太多。

也是。

他考虑羊做什么。

他该考虑自己的。

呼······

迎着北风,老人朝手心哈出一口白白的雾气。

今年当真是太冷了······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时候,那时的他仍旧意气风发。

如今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可要他说来如今的生活苦了些,却并非不能接受的。

对。

他本不该是草原的子民。

但如今的他深深扎根于这片辽阔而悠远的大地。

一时要放弃这条老狗和这群羊······

老人怪舍不得的。

老狗是一条藏獒。

“嗷。”

老狗伸出舌头,舔了舔老人的手背,它早已失去年轻时的锐气,变得懒惰而疲惫,但老狗始终会遵从老人的指令。

毋庸置疑。

“别去了,你歇一歇。”

老人笑道,老狗只得原地趴下了。

浑浊的目光更显悲戚。

“走了。”

老人朝屋内道了别,耸了耸肩。

没人会送他,除了这条老狗和······哦,时间还太早了。

死去的羊要尽快地从羊圈里抬走才是。

······

北风呼啸,老人骑上了马。

这是他养的第三种动物哩。

羊,藏獒,马。

马倒是很年轻。

前些日子数百里开外的那户将这批马儿带到了此处,这马儿是刺头,他们无法驯服它。

而那户又只认得老人,无奈之下只好奔袭数百里来探望他。

顺带把刺头儿带来让他看看。

“哦,性子烈,行,我试试。”

老人说得轻描淡写。

他翻身,跨上了马。

的确是烈马。

仅仅是感到背上有人,便狂躁了许多。

直至老人眼神忽地凌厉了一瞬,口中怒叱,烈马竟是安静了下来。

“送你了,你能让它平静,就送你。”

“好。”

老人接受了那户的好意。

默默地回过身,入了屋。

再出屋时。

老人的手里多出一副陈旧的马鞍。

当年来草原时带过来的······原来还有用得到的机会。

不知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骑马的记忆是否有所退步,皆是从马上摔落便成笑话了。

老人的嘴角难得勾勒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骑上烈马,扬鞭,今日起他就能骑着马牧羊了,也算是好事,可以省去些许力气。

但牧羊总归是累人的活······老人看向草原。

远处胡笳阵阵,他的家里摆着一把马头琴,但他不会弹,空中有神俊苍鹰掠过群山连绵。

老人闭上眼,风中的肃杀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刀,划过他布满褶皱的脸。

老了。

真的老了,他想。

渐渐与世无争了。

嘿!

老人不知为何唾骂起来。

但想到不过是浪费力气,他又苦笑连连了。

其实羊群不需要他看着的。

他在草原上有至交的好友。

但······

生活总要仪式感,这是他身为人的象征。

不过仪式感再如何珍贵也不如家里那个小家伙呢,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吧?

自那一日起,已经过去整整六年了,真快。

老人宽慰地捋了捋胡须,于此下定了决定。

归去罢。

······

她醒来时其实很早。

并非无情的北风吹醒了朦胧的梦。

她一直醒得早。

但无论她睁开双眸时天有多黑,那温暖的背影都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嘟了嘟嘴。

今日依旧只有老狗懒懒地趴在门口,或许是北风大,老狗在屋内。

她听见了屋外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狗狗叔。”

她轻唤道。

老狗倏地便跳起来了。

她的声音仿佛有某种神气的力量。

老狗低低地咆哮一声。

它凑过去,俯下身子。

“谢谢。”

它让她将光秃秃的脚丫子踩在自己的背上,地上凉,它可不想让她的脚丫子冻坏,而后生一场大病。

她得过病。

那会儿可将老人老狗都吓坏了。

她快速地将一身厚实的却有些破旧的衣裙穿戴整齐。

嘿咻,她伸了个小小的懒腰,左顾右盼。

果然父亲又出门了······

今天父亲怎么没有等她呢。

她有些幽怨。

她年纪尚小,但或许是童年过得苦,她很成熟。

其实她知道父亲是养父啦,这还是她从黑狼叔口中套出来的,父亲倒也承认了这件事。

人小鬼大或许可以说她呢,她自满地笑了笑,跑去烧热水啦。

父亲出门早,肯定还没吃早饭吧,今早她打算做得稍硬核些。

炒米奶茶配羊肉包子,足够他们吃饱啦。

其实明日里难得这么吃一回,但今日天气突如其来地变得冷了,她觉得应该吃点热的。

父亲说,生活总要有仪式感,她愿意听父亲的话。

虽然不是很明白。

仪式感是什么呢?

不管啦。

再慢些父亲都回来了。

她要趁着天蒙蒙亮开始好好准备哩。

啊,水开了,呜呜呜的。

······

老人推门而入,顿觉香味扑鼻。

那丫头不知何时起了床,笑盈盈地坐在桌边看着老人。

老人还以一个浅浅的淡淡的微笑。

“起了?”

放下包裹,他看向丰盛的早点。

“都是你做的?”

“对,厉害吧。”

“厉害。”

老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我家丫头最厉害,快吃吧,冷了不好。”

谈笑间,老人从包裹里摸出一块血淋淋的肉丢给了一旁的老狗。

她注视着这一切,眼中流露出几分莫名的色彩。

“父亲,这是今年第几只了。”

老人愣了愣,旋即轻笑出声:

“吃吧。”

羊肉包子很香,放凉了定会失去其美味,这些琐事······吃罢再与她详细聊罢,她的心思总是太通透,太成熟。

又太简单。

她认得的唯一的人······是他。

“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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