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的过程并不顺利，太长时间的冷战和不见面已经扭曲了我对她的认知，我没办法再同过去一样判断少女的心思。
似乎无论我想怎么开口说明事情，一切的结果导向都是方灵雁离别时那充满愤恨的脸。
这就是做师傅的失格，如果我不去从头开始理清楚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大抵是没法和她再说话了。
这次他的冥想很快就结束了，内心变得没有那么多可以付诸实践的思考。
夏均缓缓睁开了眼，双眸已经带着一丝紫色的神韵，他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漠不关心，只有提到徒弟时才能让他产生心情这个东西。
如果是以前，他也许会闲暇之余到山顶去画点好看的画，到工坊铸一把耐用的剑，或者缝制一些独特的衣服满足自己天马行空的设计感。
但是现在对这些都没有感觉了，回望自身，那个叫夏均的仙人在天地里是多么短暂又渺小的存在。
至于徒弟……不过是万千凡人中的几个例子罢了，我大可以与寰宇齐平，为什么我会要浪费时间烦恼怎么和徒弟聊天这种事情呢？
我只要保持平常心完成赌约，然后飞升不就结束了吗？期待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意义吗？
“又来了，又来了，你不会真的要变成木头人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心魔一如往常跳了出来。
“你又出来做什么？”我撇过头不去看他。
“我只是来看我们的神仙大人，是不是要悟出什么怒斩徒弟的大道理咯。”心魔调侃的说着。
他的诞生完全来自我的内心灰暗的地方，所以我在想什么他都可以知道，看得出问这种话是明知故问。
“时至今日，你还记得你曾经为什么会动了收徒的念头吗？”心魔撑着下巴，用极其欠揍的嘲讽语气说着。
---既然注定忘情成仙，我为什么要收徒徒增烦恼？
我记不清原因了，我只是记得几个朦胧的画面。
收第一个徒弟的时候，是在大雪纷飞的夜里。
那时候的太行山的院子是个废弃的老庙，不知道供着那位神仙。
我坐在里面用废弃的布匹生着火，年幼的方灵雁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
“你要我说几次？我不是这里的仙人，我只是个路过的修行者。”当时的夏均和现在长相一般无二，但神情稚嫩许多。
“我知道，都是仙人对我的考验，但是我诚信已决，今天一定要拜进仙人你门下。”少女全身冻的瑟瑟发抖，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只有外面一件单薄的袍子提供少许遮挡。
在寒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虽然她的眼中带着惊惧，但绝不退让。
“淦，遇见神经病了＼(`Δ’)／，我就不该把你捡上山。”我摸着额头。
“仙人说是，那便是。”少女居然憨厚的笑了出来，她难道觉得我在夸奖她吗？
我只是看她被一些黑衣人追杀，掉进了山脚迷宫法阵的死劫里，于心不忍捞了她一次而已，结果这娃就和赖上了一样怎么也不肯下山。
我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如果不是她身体太过脆弱我早就动手用法术把她都下山了。
“恳请仙人把我收进门下吧，做弟子也好，书童也好，甚至做奴婢也无所谓只要仙人教我一点仙法就好！”她毫不犹豫的两腿一弯打算跪倒，但是被我马上用意念撑住了身子。
“干嘛呢？站好了，我再解释一遍我真不是这的仙人。”
“我再问一遍，你就这么不肯下山吗？我可以护送你安全离开，给你吃的穿的，你行行好，别在这烦我行不行。”我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狠话。
少女听完以后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我的一切被夺走了，为了见到仙人你，我已经失去了可以失去的东西，如果仙人你还是执意不待见我，我也只有一死！”少女一言不合就准备撞墙而死。
“救命……”我摸着痛麻的额头，再一次拦住了少女的求死行为。
我感觉今天是我最倒霉的日子，来收拾一下那个人的遗物，结果刚来就被一小姑娘当成了仙人，还动不动就是三跪九叩，寻死觅活的。
估计是自己破解山下所谓的仙人法阵的时候把她吓到了，但那是别人告诉他怎么破解的又不是他想出来的！
他心里很生气，随手做好事也不过是想图个清净，不想被山脚的乱象打扰到，结果反倒好捞来了个喇叭机。
“要不强硬点丢掉吧，远离我这个山头，她爱干嘛干嘛去，眼不见心不烦。”我的面露不善。
但少女还是擦着泪水，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我。
“给我滚！”我一招抬风掌马上要击中这个少女。
但好像有个声音在阻拦着我。
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一个成仙的目的活着，成仙就是断情，所有的秘典都带着失去情感这一副作用。
从小修行这些的我本更加如此，对人命最理想的观念，大抵是别烦就好。
但奇怪的是，似乎我本性并不是这么想，我对于失去感情这件事情感到由衷的……恐惧。
所以我会出手救人，所以我会重视约定，用各种装饰填充着自己日渐空洞的内心。
虽然我从小就答应过那个人一定会成仙，但是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神，真的是我的想法吗？
我其实害怕日渐冰冷的自己，我害怕草菅人命的自己，更害怕没有情感之后伤到爱我的人。
所以我没有打下那一掌，我发现需要人寄托我的感性，不然我的结局就是变成某种成仙机器。
“算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传统修仙呢？有感情又怎么了嘛！那个谁？事先声明我真不是仙人，但你就在这死了也不是个事，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是的，夏均的第一次收徒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念之差诞生的私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