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急性排异反应”医生眉头紧锁道：
“刚才小姐吃过什么东西吗？”
“吃了一些我带的鸡汤，但……那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不应该啊。”白沐锋思绪流转着，努力寻找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你有什么头绪吗？”沐锋转头看向角落里神情复杂的陈书雅，看得她向后挪了挪步。
“不……完全没有征兆，我正想跟你交代学校的事，回过头她就开始咳血了。”
“院方在用药物控制冲击造成的后遗症，以大小姐的身体考虑，宁愿损失一些组织也不会用过高的剂量，可是这种程度是不会引起身体排异反应的。”医生讲完后对着病房扫视了一圈，便对沐锋附耳一言道：
“少爷，这种排异反应更像是中毒， 小姐的命，怕是有人惦记上了啊。”
“嗯……”白沐锋双拳紧握，眉头锁成斗大的川字，他自认不太聪明，但是妹妹性命攸关又造人陷害，步步紧逼到让他难以动弹。
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妹妹，他捏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给我查！不惜一切代价搜查毒素来源！来找白家的茬，我倒要看看是谁！”
……
夜半时分，落叶扑剌剌地在地上划出干枯的声音，虫鸣嘈杂。今夜白家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家的附属医院里，已为白家的夜明珠专门隔离出了一块区域。由保安轮番值班巡逻，无缝隙无死角地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此时，白家可怜的睡美人正昏睡在医院顶层的病房里，身边，只有她最贴身的侍女——鸢。
尽管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但她还是坚持守在大小姐身边。此时她看着床前病恹恹的小姐，不禁想起她初通世事，在孤儿院的故事。在那期初的五年间，世间冷暖早已认得清晰，看的透彻。
没人在乎她的感受，也没人在乎她的死活，人们只关心她的价格和身体。活着，对她来说，就好像是没有赔付的买卖，每个人都可以为了买卖挂上虚伪的笑容，每个人，也都可以为了买卖，争个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当时，仅有八岁的她注意到周围的伙伴越来越少，听院长的说辞，是去了最好的归宿，住着最好的地方，活成了最好的模样。
起初的她深信不疑，因为哪怕有一点好的地方，谁还会再想着回到这里呢？没过多久，自己在院中最好的挚友也要远去了，那位挚友比自己大几岁，脸上时常挂着被她认为是最美丽的笑容，她为挚友送上祝福，真切地为挚友高兴。
可那位年少的挚友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座高不可测的象牙塔，进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那时的鸢，看着挚友穿着最美的嫁衣，站在一辆夸张至极的豪车前，但是车门打开，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白马王子，而是一位打扮得好似吸血鬼一般的龙钟老头……
当院长讪笑着让孩子们给她送上“祝福”，当她呆愣地看着挚友被那枯手揽入车中，当她看到车门关闭后车窗里挚友无力的挣扎……她终于明白，那些好的归宿，那些好的地方，无非是一去不复返的深渊，而她，她们，终究是别人眼中的货物，丝毫没有为人的价值，只有主顾递来的零星碎钞，还有被蹂躏后破碎衣衫的毛角……
至此……鸢的眼里，便失去了光。
不久，她也被一个老人买了下来，她以为自己和挚友一样，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了，不管前方是不是新的地狱，她都别无选择，正因为她一无所有，故而无所畏惧！
然而她的新主人，只是教给她一些难懂的东西，尽管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累，可好在她能吃饱饭，也能睡软软的床，被要求的只是不惜一切代价照顾好一名比她小三岁的小女孩。
当她第一次见那小女孩时，清风凛凛，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舞，双眼宛如两颗晶莹的蓝宝石，一只蝶形发饰在小女孩头上不停地雀跃着，小巧玲珑的身形带动着洁白的公主裙，于风中悠悠旋转，脸上的笑容仿佛那缥缈童话中的公主一般，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此时此刻，这名公主是确实、真切地存在着……
不知不觉，她那无神的眼里慢慢多了泪光。啊，她也好羡慕呢……
“姐姐？你怎么了？”每次想到这里，鸢永远都会下意识地低头向下看去，因为每次她望过去，朦胧间，往昔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小主人，就又会出现在她眼前。那小巧的脸蛋、错愕的样子，似乎在为自己吃惊着、担心着。
“我……我……”无论是现实还是回忆，此时她总会喃喃出这只言片语。那时她紧张个不停，但初次见面她不想就这样让小主人为她那么担心，只得赶紧抬了抬头，收住了自己情绪，提起了裙角微微欠身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请主人多多指教。”
小女孩微笑着点头：“好～请多指教，我叫白晓羽，你叫什么吖？”
“我……没有名字。”鸢微微地抬了抬头，又把余光扫向了那给了她动听名字的小姐。
“唔？那以前别人怎么叫你？”
“白兔、Z种、B子……”
“嗯？”小女孩歪了歪头，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好像都不是人的名字呀，我今天刚学会了几个汉字，里面有个很好听的字，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就叫‘鸢’吧？”
“鸢……”
她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泪点头，她默默念着那个字，那个小姐为她取的名字，让她濒死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那一刻，她觉得，这里，小主人的身边，就是她归宿。
“哎～”她叹出一口气，低头看向少女毫无血色的脸，心如刀绞。长时间的久坐让她的身体渐渐僵硬，她索性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
可就是这一轮的调整，让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见几截玉指轻轻抽动，床上的少女已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只小脚落地，鸢才警觉地回过头，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皎洁的月光下，一头及腰的黑发被风轻轻带起，苍白的小脸，端正的五官，像一个没有好好上色的娃娃，她下床动作我见犹怜，仿佛从一幅画中缓缓脱出，落地褪染成现实。
少女微微颔首，双眸扑朔，背上披挂着远方的月光，将她琉璃架般的小躯体照得微微透亮，茜色的瞳孔收缩，仿佛复苏的野兽，衬着她冰冷的面庞，像是从天堂坠向地狱的天使。
“小……小姐？”鸢试探着问道，可少女没有给她任何回应。那茜色的瞳孔里仿佛不带着一丝情感，这让鸢不由得脊背生寒。
“不对劲！”
她呆愣愣地看着少女缓缓直起自己的身体，鸢从未感受过这种压迫感，这不是一般少女能散发出来的气息，这是……这种感觉……更像是被猛兽盯上般的恐惧。
少女的瞳孔偏移，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床柜上已经几近枯萎的兰花，在鸢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少女抬起手掌抓握了几下后，弹指一挥，就连鸢都没有看清那个动作，旁边的花盘便诡异地炸成了碎片。明明那花盘离她还有好些距离，让鸢始终想不明白这是如何做到的。
少女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重新将那双寒气逼人的瞳孔放在了鸢身上，但鸢觉得，这次的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鸢”，她的眼里流转着复杂与疲惫的神情，盯着鸢的身影露出一抹仿佛劫后余生的笑意：“好久……不见……”
少女似乎还没说完，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双腿一软，直接瘫倒下去。
“小姐！”鸢这时反应过来了，她不再顾及方才的情形有多么危险，在她眼里，小姐永远是那个小姐。
“嘭～”房门应声而开，并迅速涌进几名全副武装的黑衣壮汉。
“组长，发生了什么事？”
鸢轻轻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回被窝，皱着眉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吩咐道：“去，通知白沐锋少爷，调取监控。任何判断，由他来决定吧。”
“是！”
待到第二天天明，白沐锋和医生看着昨晚的监控直皱眉。
“晨，你说那个花盆，有问题？”
“唔，从监控来看，小姐有可能是梦游，但这花……我是真不认识……现在只有等化验科的兄弟解析残骸了。”
被唤做晨的医生跟沐锋一个擦汗一个摩拳擦掌，好像在拆一颗定时炸弹。
“少爷，化验结果出来了。”好巧不巧，这时护士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正好缓解了两人的尴尬。
白医生赶紧接过翻阅起来……
半晌道：“从化验结果来看，所有的物质都不含毒素。”
“找错了吗……”
“不，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东西……可不像是植物能拥有的。”
“什么意思？”
“等等，我想我们找到一些线索了！”白沐锋凑上去盯着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以及白医生那更难看懂的面庞，神情再次紧张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