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晴空万里。
心情好好？
不对，见鬼去吧。
高柳从第一节课开始就颓然地倒在了桌上，右脸恐怕都快和课桌黏得抠都抠不下来的程度了。
平日里好好学生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管是同班同学或是老师都一致认为高柳同学学习太过拼命而导致身体不舒服，趴下来歇息也是合情合理的。
将整张脸都埋在胳膊里，高柳的眉头紧紧锁着。
淡蓝色的便利贴，不知从什么地方滑到了高柳的面前。
他不耐烦地抬起了头，捡起了那张便利贴。
【睡觉，不是时间】
这个口气，太熟悉，却总是让人恼火。
他没有回信，皱了皱眉头，又趴在了桌上。
即使在写便利贴时，花栗也没有看过高柳。
从来都是缠着自己的他，却突然不回信。
花栗有些不适应，她悄悄侧目看了高柳一眼。
他的头发很长，被阳光抚慰着，像是规律生长的小草。
男生的头发都是软软的吗？
不经意间，白细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高柳的耳发。
花栗认真地看着他头发的纹理。
没有被高柳发现的心情，就像突然揣起了一个小秘密，花栗的脸颊染上了点点红晕。
她又捡起那张被高柳抛弃的便利贴，又写下了一句话，递到了高柳面前。
听到了丁点儿动静，高柳立刻就抬起了头。
【发生了什么】
高柳转过头看着花栗，她依然面朝黑板，认真地听着课，手中的原子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书写着。
他呼地叹了口气，在便利贴上写下了回信。
【没什么】
花栗的眉梢微微皱起。
【之前，上课很精神】
【那么今天恰好是没精神】
【左手，无名指在翘】
【什么意思】
【高柳撒谎时的小动作】
……
没有再收到回信，花栗又悄悄看了高柳一眼。
高柳从位子上忽然站了起来，高举着右手，朝着讲台上正在挥洒唾沫的数学老师。
“老师，我胃疼，去一趟医务室。”
之后，他也没有再看花栗，径直走出了教室。
两天后，迎来了高一的半期考试。
入学成绩排名第三的花栗和第六的高柳都被分在了第一考室。
坐在最后一排的花栗，在开考前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复习。
却是心里中挂着什么，时不时会抬头。
直到铃声敲响。
花栗缓缓合上了书，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天上有一片云，从东方流动了过来。
柔软的，很像高柳的头发。
今天，高柳没有到校……
……
…………
明明是半期考试，却没有到校，还有这几天花栗难得与自己搭话，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之后一定会后悔。
坐在出租车上的高柳这么懊恼地想着。
他的身上还穿着校服。
是的，他原本是打算去学校的，却在路上临时改变了主意。
人类的好奇推动了进步，正是因为不想再原地拘泥，他才不得不将父亲隐瞒的事情搞清楚。
出租车一路驶向了城外。
明显没走过岔路外通向青松山那条小路的司机不时对着糟糕的路况叫骂
在抵达目的地后，高柳多给了司机五十块，他谄媚地笑着离开了。
“呼！”
高柳深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望去，白天的青松山，异常的有气势。
不符合即将入冬的翠绿景象，崎岖的山道，都没能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背上书包，朝着狭窄的山道坚定地迈开了步伐。
与那晚不同，独自行走的高柳，步伐快了很多，离开了父亲的庇护，那种油然而生的压迫感更加强烈。
越是靠近山顶，压迫感就越是严重。
想好了措辞，到达山顶时，高柳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徒劳，因为早就有下人在寺院门口等候自己了。
莫名其妙的，他被人迎进了寺院。
依然是那晚的路，抵达了正堂。
那名带路的黑衣男什么都没说，就恭敬地倒退了下去。
正堂的门缓缓打开了，走出来的是那名叫六菊的女子。
她朝着高柳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
高柳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冷厉的声音恰从幽暗的正堂里飘了出来。
“进来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高柳踏入了正堂。
在光辉的暗面，那个男人正对着佛像，虔诚地叩拜。
他身边放着一只木盒，高柳看了一眼，立刻感觉到反胃的恶心，急忙调转了视线。
高陵缓缓转过了身来，指了指高柳身前的软垫，示意他坐下说话。
“你知道我要来？”高柳皱眉将话头抛出。
“理所当然。”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你的父亲。”
高柳哑口无言。
事实的确如此，父亲没有告诉他任何事情，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说什么驱魔师的，不要把人当白痴了……”
“既然你这么认为，何不将这话说得有底气一些？”高陵冷嘲。
高柳恼怒地攥紧了拳头，埋着头不肯搭话。
毕竟看到了，那晚，在高陵的手指上的火焰，真真切切，让人不得不信服。
自己只是在做无意义地抵抗罢了。
“拜你所赐，父亲这几天情绪很低落。”
“少年，你抱怨的对象错了，造成现状的人是你才对。”
“什么？”
“呵呵，你难道是忘了？不对吧，在那晚离开前，我明明提醒过你一件事。”
高柳的肩膀抖了一下，手背上暴出了几根突兀的青筋，指骨咔咔作响。
“让你扫兴了真是抱歉，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完全没有要死的迹象。”
高陵诡异地笑了起来，朝着高柳竖起了食指，非常淡然地摇了摇，对他的说法表示不赞同。
“不对不对，我说的是‘你已经死了’，并不是说你即将死去。事实和想象，难道身为高中生的你没有辨别的能力？”
“什么？”高柳好笑地喷了口气，“那你意思是我现在是幽灵不成？”
高陵慢条斯理地摇摇头，开口道：“不对，那我换个说法，你就明白了。”
“嗯……我们把死亡当做一个十分钟的过程，在第一分钟，你出了致命的车祸，第二分钟，你的五脏内服即将碎掉了，还能睁大你的双眼，还能思考，第三分钟，你的内脏全部碎掉，生命功能开始衰竭。此后的七分钟，你的生命将慢慢走向尽头。”
高柳冷哼道：“告诉我这个干嘛。”
“呵呵，我亲爱的侄子，你完全没意识到的东西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高陵站起了身，朝着他步步逼近。
不知为何，高柳紧张地想要躲避，身子却又一次动弹不得。
冰冷的手指挑开了高柳的衣衫，露出了他的胸膛。
高柳低眼看去，猛然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在那些撤掉绷带，本只是有些淤青的地方，竟然全是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在黑色的伤口上早已凝结。
狰狞的现实让他痛苦地呕吐了出来。
高陵蹲在他的身前。
尔后冰冷的声音，就像利剑一样贯穿了高柳的胸膛。
“你正处在那即将死掉的第二分钟，重复的第二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