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顾长逸继续往后翻，后面内容已经没有了。
他又看了一遍日记上的……注释。
串起来了。
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教学楼所以可以照出人的东西被砸掉……
为什么学校这块地方要被废弃……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还有，还有……
……
那个学姐，叫易枝茗。
顾长逸掏出手机，点开安易玲发来的档案最后再作确认。
对……
就是男朋友失踪的那个女生。
似乎一切都串起来了。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没猜错的话——
顾长逸连忙低头，再度看向最后的批注。
“是不是喊你名字你就能听见”后面，是一段混杂难辨的字迹。
顾长逸仔细看向那片奇奇怪怪的字。
……
确实！都是一些字的镜像。
会不会……
试一试！
关掉手电，顾长逸站在挂在门边的试衣镜前，缓缓低头，看向手中的打火机。拇指缓缓地按下，幽暗中，那点火苗蹭地跳起，映亮了顾长逸的眼睛。
他一愣。
试衣镜里，他的身后，晃着一双苍白的小腿。
顾长逸缓缓抬眼，镜子里，那名女生穿着及膝的睡裙，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一条围巾挂在了天花板上的什么东西上，一路探进了她厚厚的头发里，像是被时不时的风推动着，女孩痩小的身躯微微摇晃。
顾长逸的瞳孔不住地颤抖，女孩旁边的上铺，另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靠墙坐在床上，鲜血涂花了她半边校服，在墙上都绽开好大一片，和**墙上的霉斑混在一起，交汇成诡异的涂画。
他想起来之前在大镜子前看到的那些女生。
……
她们原来是在镜后世界自杀的女生吗。
顾长逸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他还是把问题写好，亮在镜子前。
他深吸一口气，打火机的火苗微微摇晃。
“易枝茗。”
“你在吗，易枝茗？”
一阵微凉的风刮了起来，上吊女生的身体摇晃。
“你在吗，易枝茗！”
[在]
镜子里的纸面上，出现了娟秀的小字。
[你在哪]
“我在312寝室。”
顾长逸不假思索地开口，随即他看见眼前镜子的图像扭曲，自己的身躯被一个女孩代替，她用着同样的姿势，把日记本亮在镜子前。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我要想办法把安易玲救出来。你有什么办法吗！”他接着问道，那个穿着米黄色睡裙的女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继续一脸麻木地立着日记本。
[没用的，没有办法救我们出来。]
“那你……”
“咔啦。”
镜子突然碎成三块，顾长逸瞳孔一缩。
穿着米黄色睡裙的易枝茗，变成了一个穿着纯白色睡裙的女生。
她就那么站在碎裂的镜子前，低垂着头，顾长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的头缓缓地抬起，顾长逸看见了那双眼睛……黑得像墨水一样的眼睛，她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长逸。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这个灵薄件的意识体……
“你……好。”
看着顾长逸的嘴唇开合，她歪了歪头，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你……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想——”
“咔啦啦！”
碎玻璃摩擦的声音响起，那三片碎裂的镜子各自伸出一条藕白的诡异手臂，顾长逸吓得连连后退，看见女孩的身影随着镜子的碎裂一点点淡出，紧接着一条又一条试衣模特般的手臂从镜面破出，那面试衣镜已经布满了裂纹。
见鬼！
顾长逸立马打开手电，摁灭打火机，但已经阻止不了那些家伙的出场了，随着不断咔咔作响的手臂胡乱挥舞，那帮家伙的身子也探了出来。
不是吧！
他转身开门，门外的几个人偶刚好伸手进来，顾长逸心里一惊，狠狠把门关上，一时间人偶运动时咔哒咔哒的声响此起彼伏，顾长逸绕过那些手臂，硬生生地把试衣镜从墙上抠下来、狠狠砸在了地上，那些手臂还在试图把试衣镜撑起来，被顾长逸一脚踩下去。
见鬼！现在怎么办！
咔哒。
顾长逸惊恐地扭头，门把手……被转动了。
这个高中的门为了方便老师来查寝，那个装饰用的锁根本锁不上。
门……开了。
顾长逸猛地一脚过去，但是被那只已经伸进来的手卡住了门缝，紧接着脚下的试衣镜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完蛋。
顾长逸收腿纵身一跃，在寝室里长长的桌子上滚过一圈，他狼狈地重新站起，看见三个人偶已经举着试衣镜站了起来，从门外又钻进来两个人偶，充斥耳膜的咔哒咔哒响让顾长逸心里发慌，他一点点后退，试图绕过行动迟缓的他们，但他最后也只是退到了窗前，随着它们晃动着的诡异身躯接近，顾长逸把背贴上了窗户。
就……这样吗。
它们围成了一个圈，绕着顾长逸一点点缩小。
为什么……自己要答应她来这里。
如果自己回绝了她的邀请……
如果自己告诉她，自己其实真的很没用……
是不是她也就不会那么信心满满地领着自己来这里，也就不会……两人都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自己或许就真的……栽在这里了，还附带上了一个女孩。
可……
自己离真相……好像还有那么远……
为什么儿时照片上理应有两个人的地方，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8岁那年的记忆那么不对劲……
为什么……
他无奈地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就……这样吗？
因为自己那时的……莫名其妙的勇气……
他仰头，看着那些一点点逼近的人偶。
自己在发抖。
自己在怕得发抖。
恍惚间，他的眼前浮现起梦里，那截幽暗的老楼梯。
【“总是那么说，可你一直是一个胆小鬼啊，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比我还胆小……哈哈哈哈哈……”】
那道女声……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自己会梦见她。
【“一定，一定……一定要……”】
莫名其妙地，那股悔恨、那股无能为力的愤怒，从心底不知名的地方涌上心头，如同狂潮般，像是要盖过一切。
眼前的光景在晃动，阴暗的寝室好像在旋转，那些扭动着的家伙和莫名其妙的模糊重影分分合合，顾长逸想张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躁动。
啊……这就是被他们控制住的感受吗……
手指就要伸到眼前，他感受着已经探到喉口的压迫感，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真……不甘心啊……
身后灼铁一般的灼痛感突然炸起，他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要找到使用这个钥匙的方法，重新开启C39，然后……来救我。”
他想起女孩消失前说的话。
不想……
不想再尝到那种悔恨的感觉了，对吗。
仿佛脑中的某根弦突然断开，不断颤抖的身体瞬间平静了下来。
我还要……
去救她！
他的目光一凛，起身、迈步，自下而上的一记勾拳，一个人偶被打得飞离地面。抓住来袭的一条手臂，一记过肩摔，顾长逸嘶吼着，踩着躯干拆下了它的手臂。
来吧！
他一把抡圆那只手臂，一个人偶的脑袋被打飞，他顺手抓住另一个家伙的脑袋，硬生生揪了下来，没有头的人偶倒下，被他一脚踢散架。顾长逸的手一紧，把手中的脑袋奋力一砸，精准地打飞了另一个人偶的头，身后最后那个家伙掐住了顾长逸的脖子，一股怪异的力道袭来，顾长逸的喉口一紧，他扔开那条拆下来的手臂，抓住脖颈边的手掌，使劲一拽，两条手臂竟然被他硬生生扯了下来。
他抓住手臂，转身一挥，最后一个人偶的脑袋被打飞，紧接着他俯身，解决了脚下被踩住的人偶。
很好……
顾长逸狠狠喘着粗气，靠在了床铺的爬梯上。
自己做到了。
“啪啦”
嗯？
他伸手向后，抓下来一张焦了一半的咒令。
一张……赵氏护体令？
赵晓莺给他介绍过，所以他认得她家护体令的令首。
这是种可以贴在墙上镇邪，又可以保护贴身者的长时生效的咒令，而在很多时候，也可作为佩戴者针对非实体的攻击手段，比如……单纯加强体术对邪祟之物的镇压能力。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瞳孔一缩。
他突然想起来，进宿舍前，安易玲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
……
原来……如此。
有必要吗……那个家伙……
难不成是怕给了咒令，自己反而会害怕？
感觉被瞧不起了啊。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环顾四周，看着四处散布的手臂和大腿，一时分不清谁更恐怖。
短时间内，应该是恢复不起来了。
那接下来……
嗯？
舌尖有东西在动。
顾长逸连忙伸手，接住了从唇间滑出来的东西。
那把……小小的钥匙。
·
“你觉得人类最原始的情感是什么？”
耳边，安易玲的声音在回响。
像是被什么迷住了心窍，紧紧攥着钥匙，魔怔似的他一步步迈向那扇寝室门。
“是……”
钥匙轻轻松松插入了摆设作用的锁孔。
“恐惧。”
门被推开，白色的光照亮顾长逸茫然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