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火光渐渐隐去，夜晚的清冷在这寂静中慢慢展露出来。少女平躺在地上，后脑勺枕着明岚脱下来叠好的外套，睡得很熟。
她的确美得令人窒息，原本刀剑般锋利的眉眼在疲惫作用下变得温柔起来，乌黑的长发软软披散在肩后。经受过火海与鏖战，她的发丝微微卷起，裸露在外的肌肤除了烟尘便是伤痕，凌乱的白衣被血污所染，有种神圣之物被摧残的破碎美感。
明岚看得有些发直，当目光落在她浑圆修长的大腿上时，便忙不迭地把视线移开，心里波涛汹涌。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烫，对着正前方黑乎乎的墙瞪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斜着眼偷偷瞄了一下。可就是这一瞄，让他惊讶得整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少女的肌肤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纹路，起初还时隐时现的看不真切，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纹路越发清晰，甚至散发出一层层莹润的银辉，它们像热气一样翻滚蒸腾着，带动四周的空气微微扭曲。在明岚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她身上那些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离谱的是，就连破损严重的衣物都如冰雪凝结般逐渐恢复原貌。
不多时，一切如初，她又变回原先那一尘不染的圣女模样。
这是，古武者的能力？
带着满心疑惑，他又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晚风悄悄拂过，把他的思绪揉碎了推向远方。
皇城街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屠杀？那些杀手们究竟是何方势力？他们的动力又是什么？受谁的指使？
一想到刚才那对惨死在枪下的父子，明岚心里就翻涌起一阵接一阵的难过。虽说他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但……
“嗯……”
低声的嘤咛。他转过头，看见她缓缓地撩起眼皮。
“醒了？”
她点点头，茫然地环顾四周，可下一秒就像电脑突然开机了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右手银光一闪，长枪便警戒地横在胸前。
“他们去哪了？”
“你忘了？那个叫杰斯的家伙朝你扔了个烟雾弹，你就晕了，后来我背着你一路小跑，实在跑不动了才在这儿休息会儿。”
明岚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头枕在地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样啊……我想起来了……”
少女也收回枪，刚要坐下，目光就落在了先前垫在自己脑袋下面的外套上，不禁有些发愣。外套被认认真真叠得又厚又软，让她刚才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丁点儿硌痛。
再看向明岚时，她的目光里已经多了抹异样。
“谢谢你救了我，这份恩情，花翎定会谨记于心。”
“花翎？你是花云前辈的女儿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
“嗯，你知道我父亲？”
明岚当然知道。花云在整个古武界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不仅是银枪门门主，武功高绝盖世，在明面上，他也是华夏商会的会长，人脉手眼通天。
不过明岚不会告诉她，自己是从系统提供的资料库里知道的这些，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他得编造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实不相瞒，我此一行就是奉恩师之命来拜会令尊的。”
花翎急忙问道:“不知阁下尊师是哪位？”
明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家师隐世多年，嘱咐我低调行事，不可告诉外人他老人家的名讳。不过他跟我说过，早年间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这才让我下山拜会，可没想到……”
说到这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花翎点点头，她明白，一些古武者由于各种原因退隐，就是想与前尘往事做个了断，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听他的口吻，他的恩师似乎是父亲的旧相识……
父亲……
望着她眉宇间更为浓重的悲戚，明岚有些不忍，张了张口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道:
“话说，今天那些杀手，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啊？”
“他们都是晨星的人。”
提起“晨星”，花翎的眼里瞬间闪过一团戾气，连声音都咬牙切齿的。
“晨星？”
“就是晨星公司。它是迷城最大的科技公司，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科技力量，跟黑白两道很多势力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有一点，晨星公司跟我们古武界，原本就是死敌。”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迷离似乎回忆起了十分痛苦的事。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古武者靠着底蕴和修炼，还有能力跟强大的科技分庭抗礼。可自从晨星公司创立以后，他们研发出的各种新式技术和武器都在不断挤压着我们的生存空间，也让很多古武界的同袍深感失望。”
“也是啊，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居然还比不上一颗小小的子弹。”
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父亲就创办了华夏商会，为的就是能够进军科技领域，让我们古武者不再受欺负。眼看着小有起色，他们却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花翎无法再说下去了，她情绪激动，只能用力地深呼吸，来掩饰心中那将要爆发的愤怒。
“那些无辜的百姓，银枪门的长老弟子们，还有我父亲……”
长枪猛地前刺，在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一个大窟窿。
明岚低下头，有些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如果早点赶到，说不定能帮上忙。”
“他们人多势众，加上夜晚发动袭击，就算你在，也没办法扭转局面。不怪你的……”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部肌肉僵硬地挤出一个苦笑。
此地不宜久留，晨星的人随时可能发现这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火星子味，好像是从不远处被吹过来的。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天空中隐隐泛起白色，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彻底亮了。
“今晚之后，我们必然会有所行动，接下来要做的事都十分危险。我们就此别过吧……”
“啊？为什么？”
她认真地盯着他，在他干净的眸子里，映着她苍白的脸。
“什么为什么？你救了我的命，这份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只是当务之急是给我父亲，给那些惨死的弟子和百姓们报仇。你就从哪来回哪去吧，别趟这浑水。”
“你错了。”
明岚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下山之时，师父就告诉我，学得本领是为了救济苍生，除暴安良，晨星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师父知道了也一定会支持我。更何况，你我同为古武者，你要做的事，我也绝不能袖手旁观。于公于私，我都没道理不帮你。”
他慷慨激昂一番陈词，花翎沉默了半晌，最后用力点了点头。月光如纱雾般朦胧，他看见她眼角处泛红的水迹。
“你叫什么名字？”
“明岚，日月明，山风岚。”
明……岚……
或许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吧，花翎的神情有些捉摸不定，目光灼灼盯得他忐忑不安。
是哪里说错了么？
“怎么了？”
“哦，没事，这名字……很好听。”
花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笑容明艳了许多。
“大恩不言谢，我们先离开这儿吧。找一个朋友，然后，去商会总部！”
……
“事情办得怎么样？”
大屏幕亮起，男人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一旁的侍女端着果盘和茶水，正捧起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屏幕里的人用力吞了一下口水，神情惶恐不安，犹豫片刻，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把皇城街区全部清洗了一遍，银枪门包括花云在内的古武者都死了，只不过……”
男人刚把葡萄咽下去，侍女正在擦拭他的嘴角。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花云那个女儿跑了。”
男人惬意的瞳孔骤然放大，手中茶杯瞬间粉碎，吓得侍女立马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跑了？你让她跑了？”
他眯缝着眼，不断抽搐的肌肉杀机四伏，声音不大，却由内向外散发出森然寒意。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是属下失职……本来一切顺利，那丫头受了伤，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子，放了个烟雾弹把她救走了……老爷，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她抓回来！”
男人沉重地喘着粗气，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手指关节还是捏得“咔吧”作响。
“杰斯，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用不着你了，赶紧归队，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通话切断，男人看了看小心翼翼跪在地上的侍女，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出去。
“又得跟那些家伙打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