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明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电视里的女主仍在哭哭啼啼个不停，水晶吊灯的光有些昏暗，让人睡意朦胧。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一边揉眼睛，一边来到门前。
“哪位？”
“明岚，是我。”
是花翎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打开门，花翎正站在外面，还是那一袭圣洁的白衣，可明岚总觉得她哪里变了样子。
“快进来吧。”
关上门，花翎已经倚在沙发靠背上，神情也一点点松弛下来。明岚顺手关上电视，让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闭了嘴。
“现在商会各部都在着手准备，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对晨星公司正式采取行动。在这之前，我得去一些宗门走动走动，尽可能获得他们的支持。”
“支持？难不成，古武界还有反对你们的？”
花翎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古武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团结。各门各派之间明争暗斗，都想成为古武至尊，这心不齐，就很难做到同仇敌忾。
就拿之前跟我们华龙商会结盟的十五家宗门来说，有八家已经反水，宣布与晨星合作。剩下的七家里，有三家保持中立，呈观望态度，只有最后四家愿意继续支持我们。”
说到这儿，她长长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我现在就怕这最后四家也脱离我们，那可真成光杆司令了。我们力量的削弱，即是晨星力量的增强，更何况双方科技水平本来就不在一个档次……”
明岚一直静静听着，见她满面愁容，便有些不忍，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现实就赤裸裸摆在眼前。
“明天我就要以会长的身份，去那几个中立的宗门拜会，看看能不能重新说动他们。你也一起来吧？”
“好啊，只是……我对你说的那些宗门不太了解，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她听后莞尔一笑:“没关系，你不需要做什么，陪着我就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花翎还有些商会的事务要处理，在约定好明早一同出发后便离开了。等她走了，明岚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明岚小兄弟，你现在在哪儿呢？”
龙武那很有辨识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龙武大哥，我在地下三层，301号房。”
“301？你在301？”
短暂的惊讶过后，龙武说自己马上就赶过来，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约摸着能有五分钟的功夫，就听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没错，哪怕垫着厚厚的地毯，那声音依旧听得真切。
打开门，果真是龙武。他没穿白天那件坎肩，而是换了一身正装，这身正装跟他一块儿块儿壮硕的肌肉极为违和，都快要撑破了似的，看得明岚忍俊不禁。
“龙武大哥，你这衣服也太怪了……”
“那你说我能咋办？我总不能穿着那破坎肩去参加仪式吧？不得让人笑话死！”
龙武无奈地耸耸肩，接着把话题转移到青锋上。明岚也不含糊，拔出青锋递给他，让他细细端详。
龙武的目光很快就直了，他瞪大眼睛，手掌轻轻抚摸着修长的刀身，屏息凝神感受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时而惊叹，时而叹气，几乎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老实说，跟龙武这种性情豪爽的武痴打交道，还是蛮舒服的。看起来，他好像只对古武这些东西感兴趣，挺好相处。
明岚正想着，忽然，他看见龙武背上逐渐浮现出一道红色的虚影，那虚影把身子盘在一起，爪子和鳞片都清晰可见，一条条龙须飘摇摆动，尽管眼睛紧闭，却仍旧充满威严。
这类似的情景，他从花翎身上见过，不过她的虚影只有龙形，不具龙威，跟眼前龙武的相比差远了。不仅如此，在这虚影之上还源源不断升腾起热气，连同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再看龙武本人，他的脸颊已经微微涨红，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额角上汗珠密布，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抗衡着。
明岚知道，龙武此时在做的，是跟昨晚花翎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们都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去探查青锋的本源，花翎之所以会失败反噬，是因为她没有龙武这层龙威，压不住青锋的霸道。
希望他能成功吧。
明岚蹑手蹑脚在沙发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龙武，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流逝，龙武的身躯也开始轻微摇晃起来，看上去体力不支。下一刻，他忽然双眼紧闭，喉咙里“咕嘟咕嘟”的就像烧开了水，紧接着张开嘴吐出一口浊气，他背后的红龙虚影也随之溃散。
明岚眼疾手快地抢步上前，一把扶住龙武，看着他从混乱中逐渐清醒，晦暗的目光慢慢恢复明亮。
“还好吗？”
“没……没事。”
龙武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用手抹去脸上的汗珠儿，呼吸沉重而急促。他就像刚从汗蒸室出来一样，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浸透，湿漉漉得一摸一把水。
明岚赶忙给他接了碗水，等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苍白的脸庞才恢复了几分血色。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满眼兴奋地对明岚说道:
“小兄弟，我知道这刀的奥妙了。”
明岚挑了挑眉。
“我刚开始进入的时候，感受到一股非常霸道的力量，就像一堵带刺的墙，要把我拦在外面。我原本以为，这霸道之力便是这刀的内部属性。
可当我强行突破了这堵墙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刀的更深处，竟然蕴含着好几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它们彼此之间来回冲撞，互相倾轧，就像毫无规律可言的乱流。它们极度危险，又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我有感觉，若是不慎被它们碰上，我释放进去的精神力就会当场破碎，遭到反噬。
我只能在确保安全的同时小心接近它们，去感知它们所蕴含的能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卖关子，见明岚一直在认真倾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情绪。”
“啊？”
“没错，是情绪的力量。我能清楚感觉到那些乱流中各自所蕴含的情绪，但我无从破解，或许你可以试试将情绪融入刀法，说不定能够掌控它们。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什么时候这些情绪乱流能够彻底稳定下来，为你所用，这把刀的力量就能得到最大化的释放。”
情绪？
龙武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应该是相当疲倦了，在深深看了眼青锋后便起身告辞。
带好房门，明岚开始细细琢磨龙武刚才说过的话。
将情绪融入刀法……
他伸出右手，试探着轻握住刀柄，想要模仿龙武的样子感知情绪，奈何青锋压根儿不搭理他，任凭他怎么费劲都没用半点儿反应。
要不，换个方法？
他闭上双眼，努力集中注意力，开始绞尽脑汁回忆快乐的事情。
快乐……快乐……我要快乐的……
嗯对，那年他十三岁，天赋异禀，参加全国围棋大赛，一路过关斩将，拿下少年组冠军。他手捧金杯，戴着奖牌，在无数闪光灯下露出笑脸。
可后来呢？后来他被心魔所困，亲手将这金杯打碎，把棋盘棋子封进柜子，痛哭着发下誓言，此生再不碰棋。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
哦还有，十七岁的时候，他带领一群同样心怀梦想的年轻人参加电竞城市赛，他们共同努力，互相扶持，坎坎坷坷打进晋级赛。
后来呢？后来因为他指挥失利，输掉关键的一局，导致全队晋级无望。虽然队友们没说什么，但他羞愧难当，无法消除对自己的诘责，心灰意冷之下将战队解散。
不对，也不是这个。
这些记忆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似乎从未发生在他身上，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酸楚。
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他不敢再回想，赶忙松开刀柄，调整呼吸慢慢恢复正常。
尽管不了解内情的人都把明岚当作古武高手，但他自己心里门儿清，就他那几斤几两，打几个杂兵喽啰行，可要真碰上高手，就像昨晚那魑魅魍魉，十个自己都死透了。
时间不早了，他也有些乏累，关了客厅的灯，走进卧室，把青锋连刀带鞘放在床头柜上。脱了衣服躺下，又横竖睡不着，脑子里都是白天发生的事，说过的话。
恍恍惚惚的，他又看见那两个在小饭馆遇到的杀手，他们的脸在昏暗中不断放大，最后跟魑魅魍魉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惊出他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