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道交横空中，锁住了仓皇的月色。夜在火树银花的夹缝里蔓延，西柚与布娃娃之间，氛围如爆竹似的。
噼，啪。
“出招吧，孩子。”
她轻蔑地看着布娃娃的化身，那个女孩。爆炸的火光从她背后涌出来，她不为所动。
“你这……破坏了裁缝世界的魔鬼！”
女孩以居合之态，从腰间拔出剪刀，平举向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西柚手执卷尺，一甩便是数米，按下锁定的推钮，鞭刃即握手中。
“无名小卒，”她说，“也敢攀上做衣服的王座么？”
“我是有名字的，”布娃娃说，“我的名字是蕾娜，蕾娜·格温。”
“哦？虽然我很佩服你捏他的勇气，但在裁缝世界，实力才是一切。”
“那么，吃我一剪吧！”
蕾娜奔突上来。
西柚眉头一皱，脚踏地面，“荧煌枢”瞬间崩解，地块被切割粉碎，一切变成混沌。只有精神的道路横在二人中央，散发着微微荧光。
对方正顺着那道路冲来。西柚高举卷尺鞭刃，亦作应战姿。
“呀啊啊啊啊啊——”
“嗬！”
刀光剑影转瞬即灭。
……
以上为西柚的想象画面。
布娃娃蕾娜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握着两根毛衣针，显得人畜无害。
她自己站在怪物商店前，用食指戳着自己的脸，仰望天空，显得人畜无害。
这大概就是争斗前的宁静。
“那么，比赛要开始咯？我们说说规则吧。”蕾娜说。
“等等，”西柚摆出“stop”的手势道，“就这样开始比赛也太突然了些，我想……”
她装作犹豫的样子。
“请你先帮我做一件衣服啦，你看我这件，都穿了好久。如果开始比赛了，我就不好意思请你做啦。”
“唔？”对方一愣，“好呀，我给你做。”
西柚友好地笑笑，偷偷在其中掺了一丝得意。《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面前这手握毛衣针的女孩，她的本领价值多少件手织毛衣？西柚很想知道。
对方给她量了尺寸。
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里是怪物商店，她从怪物商店借的是卷尺，没错。可对方用卷尺贴上她皮肤时，似乎让她感到一种少女特有的柔软亲和的感觉，与她用尺子时的那般刚直完全不同——
对方用的是皮尺，她借的钢尺。
做衣服的鬼才地位基本奠定。
……
“好啦！”蕾娜说，“快换上快换上。”
游戏里出成品的速度很快。
西柚接来一套很有维多利亚风情的连衣裙，有钟一样的裙撑，宽大袖口，最后还披上小斗篷，戴上纱帽。
照照店里的镜子，整个她都仿佛高贵了起来。
“西柚真漂亮。”
店外有个声音传来，西柚扭头一看，什巧站在柜台前望她。
“诶，是衣服好看啦……走线真的完美，设计也超强的，我见过相似的衣服里，好看的元素都配齐了。”
这些话刚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地狱门口。能做出这衣服的裁缝选手，布娃娃蕾娜，已经准备好开始同她的比赛。
“完了，我可以弃权吗……”
“所以西柚姐姐！”蕾娜说，“让比赛开始吧！记得友谊第一噢。”
没办法，西柚只能点头。
背水一战了！
……
她回到会所的时候，大家都在。
“长草……”潍马趴在桌子上，“来点有趣的东西吧，最好是……诶！西柚！啊？这衣服！
“什么什么？”千彩放下手里的牌说。
“好看。”拾音道。
“诶，嘿……好看吧？”西柚尴尬笑笑。
“是谁做的？西柚你自己做的吗！”
“是布娃娃做的哦。”
“布娃娃好厉害！”“天呐！”
在大家都夸赞声中，西柚试图揩去脸上的汗。如果这时候，告诉大家自己正同布娃娃进行裁缝比赛，恐怕已经失去了先手权……
但是最后还是说了。
“诶？？”潍马张大嘴巴。
拾音挪到西柚身边，围着她转，也许是已经开始欣赏蕾娜的作品了……
“我绝对不会穿西柚做的衣服！”千彩红着脸说。
“……我做的东西也不会有多奇怪吧。”
总之，一大段未来可期或不可期的评委见面会聊天后，西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服装设计这种主观的比拼，评委意见当然是决定性的。更何况她和布娃娃做的衣服，本来就要给参评的所有人穿……
西柚再打量镜子里穿了这衣服的自己，无可避免地发现了这对手的恐怖之处。对方是AI，设计便是集合历史流派之精华，制作过程更不用说，不可能出现任何失误。
西柚一时没有灵感，便打开抽屉，上次的画作出现在眼前。
女仆装……
做这个的话，肯定会被骂加羞耻度方面的差评吧。
等等，对哦！她邪魅一笑。反正都赢不了，何必不借此机会……
可她不能输。
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自己在和AI竞争。作为一名画师，这种面临淘汰的感觉极其强烈。
她不可以输，至少不能随便输。这是对曾经饭碗的敬意，也是对她喜爱之物的敬意。
她闭着眼取出稿纸，想到布娃娃女孩可爱的脸，但她暂时是敌人。真正的BOSS是谁，或许已和开头发生了反转。
她需要灵感，她知道灵感在哪里。神奇饮料出现在手边。
迎击吧，奶茶人！
思维开始运转。
在制作方面要保持精密，不能出错，在此之上才有叫板AI的权利，她会努力。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设计，AI的创作逻辑是学习吸收模仿，它的素材来自所有人类曾经画过的设计图，最后再计算人的偏好，选出最好的合成图。
如果要论曾经有过的流派与画风，她一定难敌AI精密的计算——她自己画过的东西也可能被学去。求生之道在于创新——
现场去开辟一个超前的、AI尚且无法理解的流派！
“啊……”西柚抓了抓头发，“好难下笔……”
她画了几笔，便将整张纸折起来送进废纸篓。
她忽然抬头：“旁白先生。”
「何事？」
“这个世界会被AI占据吗？这里是AI的骗局吗？”
「……没有这种事，你在想什么。」
“抱歉，但……”
「你心中尚有从那边带来的敌意或警惕么。」
“……”
「没关系，我打包票不会，因为平和是共生之道。这里的大家，不管是玩家也好，NPC也好，都很喜欢你呐。」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这里，一定是友人的地界。」
西柚低下头。
“抱歉……我多疑了。”
旁白歇息了。
她终于沉下心来做。数小时后，几套衣服出炉。她审视一遍，心想，若是从前的她，肯定丝毫无法理解这些设计。
想是蕾娜那边也做好了。
……
会所热闹起来。
“对不起，西柚姐姐，”拾音一边仔细摸着身上蕾娜做的古风裙子，一边说，“我有时候挺，念旧。所以……”
“没关系啦，选你喜欢的就好了。”西柚笑着说。她见蕾娜离得近，便伸手弹了下她的呆毛。
“呀。”蕾娜抱头。
“……哼。”千彩穿着西柚做的、极不对称的撞色拼接布片衣，抱胸站着，“花里胡哨的。”
“所以你确定投西柚一票咯？”
“……嗯。”她小声说。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衣服……很喜欢呢。”伊莎低头看着自己，同样穿着西柚做的服装。
“本来计划只有露脐和右腿大腿面，”西柚小声自语，“没想到错误估算了一些数据……”
不过，几乎是狂想般的创新，效果竟然误打误撞地不错。
“我好像不能拒绝这个。”潍马戴着兜帽，全身散发出嘻哈精神。然而这是蕾娜做的，虽然主题现代，可总体还是经典得保守了些。
现在西柚和蕾娜各得两票，决胜票落在了什巧身上。
“我弃权，”对方说，“两边都很好。”
“诶！”大家惊成一团，“没有更喜欢的么？”
“我个人的习惯是不拒涓流……毕竟我以后要做的事也和设计有关，总要有些海纳百川的性子。”什巧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那——”伊莎说，“双方平局咯。”
“鼓掌！”潍马笑着说。
大家融成一团，今天的会所也很开心。
……
静谧的晚上。
“西柚姐姐很厉害！”蕾娜说，“不光做的衣服是我没见过的，喝的饮料也是我没喝过的。”
西柚举着奶茶杯说：“这个么？尝一口吧。”
“嗯！——好喝！”
“你想喝的话，我随时都能给你带噢。”
“好呀！不过，真有点不好意思……我来做衣服吧！”
“嗯？”
“给你，也给大家做衣服！被别人喂了饮料，也要帮助别人才行！”
西柚想了想，给大家做衣服？会不会有点像……
奶茶换衣服，要是放在原本世界，似乎就是花钱买皮肤。但这里的奶茶是不要钱的，用随便能刷很多杯的东西去让别人一直辛苦做事，或许有点……
“你想的话，给大家做衣服这种事情，当然可以啦。不过，我可不是在用奶茶雇佣你哦，想喝就找我吧。至于衣服，我有空也会一起做的。”西柚说。
“一起加油呀！我还要学更多东西。”
西柚迟疑两秒，然后笑：“嗯！——呆毛又翘起来了。”
“呀。”
她伸手去弹呆毛。
一晃一晃的。
双手抱头的布娃娃女孩。
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