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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年你收到的信

  

*

走上这条长长的坡道,微风夹带着阳光吹过,不知何处吹来的花瓣飘落到我头上,我伸手去取下,那花瓣微小而美丽,躺在我的手中。何处又吹来一阵风,将花瓣重新带到了天上,我随之望去,忽而闻到一阵花香。

天气正在逐渐转凉,冬天的气息逐渐浓厚起来。

那天回到家之后,花野就感冒了,于是乎,她现在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我的床上。

我出门去为花野买了一些食物,看她食欲还很旺盛,我便放松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

“好了些吧。”

“那就好。”

“长谷川会觉得麻烦吗?”

“会啊。”

“不会就……诶!为什么会觉得麻烦?”

花野大概没有预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于是我继续说下去。

“因为花野本来就很麻烦,就连刚才的问题都是。”

“对啊,我就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

花野一脸无奈的反击到。果然很麻烦,不过我并不讨厌这一点。

“虽然是这样说,但如果花野你让我帮你擦身体的话,我一点也不会觉得麻烦。”

“我洗过澡了。”

“是吗?那太遗憾了。”

“是,的!”

花野向前出拳,顶在了我的肩膀上。

窗外吹来的风,扬起了窗帘和阳光,那薄纱质的布料随风而摆动。我们向窗外望去,一群飞鸟凌然而过。

我看着那天空,一点渺小的白色渐渐清晰起来,我的视线被那吸引过去,才发现是一支掉落的羽毛,它就这样旋转着飘向我的身边,穿过窗帘与窗户,落到我的身旁。

“这算是幸运吗?”

我一边拿起羽毛一边向花野询问。

“长谷川可能会遇见好事哦。”

“我希望是桃花运。”

“好的,这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可能了。”

“我的运势就这么草率吗?”

“你已经十分幸运了。”

花野突然有些认真,于是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道:

“捡到了一支羽毛?”

“那算什么,你想想,现在你的床上正坐着一位像我这么可爱的女生,还不算幸运吗?”

“果然还是捡到羽毛要更幸运些。”

我没想到花野会突然自夸,然而面对我的玩笑,花野却用掐我胳膊来反击。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呢。”

“我是说那个……花野你可以不要一边笑一边掐我吗?”

“不行,满嘴谎言的长谷川需要惩罚。”

“我有那样过吗?”

“还想狡辩,记得我们大四第一次见面时,长谷川可是完全没认出我呢,还口口声声的说一直想见我。”

“啊,那个是……”

没想到会突然提到这里,我想花野大概早就想这么说了吧。

我思考着,却不知如何回答。

“抱歉,是我说错了,其实能遇见花野这样的女生,不,能遇见花野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了。”

我这样说着,花野缓缓的将手收了回去。

“诶,改的真快啊。那……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之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花野略带羞涩的说,随即又表现出那副对我没辙的表情。

之后花野开始一点点的讲述这段时间我不曾注意到的事,慵懒的时光慢慢流逝着。我将那支羽毛扔出窗外,它就又乘着风飞向了远方,在飞过一个转角后,久久的消失了踪迹,消失在远方的蓝天里。

*

我在这段时光中做的最多的事大概就是深呼吸了,即使大多数时候没有表现出来,也同样会在心底深吸一口气。深呼吸并不只是表面意义上行为,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鼓励,推动与欺骗。我在面对茫茫的人流时,会这样深呼吸,驱散内心的犹豫与厌恶,驱使我迈开脚步。我在面对陌生的同学们时,会这样屏息。因为我总是想逃离,因为我已经学不会融入集体,多年来的学生生涯让我明白并习惯了这样,我也并不讨厌。可如今我想要和花野一同外出,即使我们的空间里仍没有他人存在,但这样就够了,我想和花野一起去各种地方,亦或者制造些深刻的回忆。我意识到,我正不停的接近那属于我的普通。

在冬天阴沉的傍晚,我、花野和幕居,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我们三人难得一同在学校碰面,于是想着去探望一下衫井。上次衫井自杀后,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联系到他的家人,但却没有赶上参加衫井的葬礼。我想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连衫井自杀这个消息都不知道,有些爱凑热闹的,大概也不知道自杀的人是衫井吧。

衫井的坟墓葬在一个毫无特点的地方,和无数的外人埋葬在同一个地方。我想如果衫井生前知道会这样的话,大概会感到厌恶,进而动摇自杀的决心吧。想想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已然无法再对话了,只能将思念寄托于这一方小小的土地,别样的不真实感依旧泛滥在我的心头。

回家的路上,气温已经变得很低了,树叶已经枯黄掉落了,随着一阵强烈的风都被带到了天上,落到了脚边。每一次望见这样的景色,时间的流逝就会突然明晰起来,完全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到冬天了,这样的话离春天也不远了。

回想以前的日子,我似乎从没在乎过什么时间问题,偶尔如果被问到,我便会回答下一个季节。以此延伸到其他许多问题上,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没有特别喜爱过什么事物,很容易产生兴趣,同时也很容易失去兴趣。所以即使我每天都只是不顾明天安逸现在,但我仍然会想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比如会不会下雨?会不会下雪?这类的问题,自然而然,我似乎也在永远期待着下一个季节,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对任何一个季节有什么特殊的感想。

有时候越是期待最后就越会失望,可我终究只是一个天真普通的人,没办法对事物失去兴趣,没办法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最终只是活成了口是心非的样子。

时至今日,那仍将继续的冬天还未消散,然而第一场雪却迟迟仍未到来。

我这样空想着,一旁悄然传来了略带寂寞的声音。

“话说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呢,以前完全没有看出来。”

幕居平淡的说着,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候般,视线仍朝着前方。

我和花野尴尬的对视了一下,只能说确实如此,就连当下的气氛也不同以往了。

“哈哈,也许吧。”

花野这样回答的,缓解气氛。

这种情况,仿佛随时就会产生让人难以应付的局面,下一秒,下一个动作,下一句对话,可能都会触及麻烦的地方。

我们自始至终就这样沿着这条小路向前走,随意闲谈些无聊的事情,弹落粘在发尾上的落叶,然而,那隐藏在这样看似普通的日常下的许多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我和花野没有说什么的必要,想必幕居也不想从我们口中听到那样的话语吧。幕居一直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然而她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刚认识幕居时,我是不是就曾对她偶尔流露出的寂寞的表情所感兴趣呢。我想如今再也不会见到那样的表情了,因为这就是幕居所希望的。但幕居那忍耐寂寞的神态,和我是那样的相似,我才明白,或许就是因为我和幕居在这种地方太像了,我们才无法和对方普通的相处。

“感觉快要下雪了啊,毕竟今天的晚风就已经这么冷了。”

“那是你穿的太少了吧?”

“不过今年的冬天确实挺无聊的,本来冬天雨水就少,今年还整日整日的放晴,气温也降得这么快,完全让人提不起劲呢。”

踏向前方的我们这样聊着天,天空中却忽然落下了几滴雨水。

阴云慢慢的开始布满天空,冬日的黄昏隐没在了天空中,街上的行人也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随着一声响雷,雨点纷沓而至,渐渐地打湿了干燥的地面。我们也在十字路口旁道别,快步回到家里。雨水落下的声音清晰了起来,风儿也变得更加冰凉了。

在我家整理衣装,吹弄头发的花野,让我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温暖。我怎么也没想到和朋友道别后,居然会和女生一起跑回家里,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和我一起躲雨的人。

“花野,用我帮忙吗?”

“嗯?好啊!”

……

“你真的不是只想摸我的头吗?”

“发尾已经吹干了,头顶上需要慢慢的吹呢。”

“你这样只会越吹越乱啊!”

……

那夜的雨没下多久便停了,但只是这样,就足以让世界焕然一新。

*

今天,花野和一些同学出去玩了,于是我只好独自呆在屋里。原本还想着去转转,结果却没什么心情。

屋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落在窗前,我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静静的想着该做些什么。

我吃着些徒有味道的食物,想找些没听过的音乐来听,然而确实没什么意思,每首歌曲都只听了不到一半,便关掉了音乐。

突然想起我有本还没读完的小说,可我却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于是在屋里到处翻找,竟找到了一个许久没有使用的盒子。里面放了许多安定药和其它各种各样的药片,记得当时碍于麻烦又无处可扔,便把所有精神性药物都收在了这个盒子里。看着满盒白花花而不成形状的药片,思绪不禁翻涌,进而感到烦躁。我不知道这混在一起的药物哪些可以使用,哪些是不能掺在一起的,但我还是抓起一把决定服下,我想久违的感受一次咀嚼药片的感觉,即使不会让我的精神沉入梦境,至少也能让我安心下来。但我还是在吃下他们前就放弃了,嘴里突然感到一阵的苦涩,于是抓出几片我认识的文锭,逞强般的吃了下去。当然,我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精神性药物早已不能给我带来安定亢奋的感觉,我深知如此,并且早就知道会这样,世人口中的恶习,似乎并不会为我带来独特的异于他人的快感。我将药盒好好的收拾了一番,便随手扔进了不知名的角落里。

然而直到最后也没找到什么书,反而把身上弄得有些脏。于是我走去卫生间想洗把手,才感受到鼻子有一阵瘙痒,伸手去摸,手上竟染上了血液。站在镜子前,我看着自己的那副模样,还好血没有淌的很厉害,于是开始一点一点的清洗起来。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灯,想找点水喝,才发现床头上掉了许多头发,让我一时有些无奈。

我开始思考起自己之前的行径,自然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答案,只是让自己越发的清醒。

于是只好先去洗个澡,我这才发现天还早,外面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看着水流从我的头发上如麻般的落下,感到心情一阵放松,这时却在那水流中掺进了一滴血液。我伸手去摸,才发现鼻子又在淌血,还好擦过两把后便止住了。

洗过澡后,我端详起自己的样子,一副熟悉的令人恐怖的样子。然而,我却多次觉得这副皮囊下的并不是我,盯着镜子看着时间越长,眼前的自己就会越发的陌生。我好几次在这时想起了蘑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缘由,只是从自己身上感到了一种陌生感,便联想到了那样灰暗的蘑菇。

我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变呢。

直到晚上花野才回来,给我带了不少东西,我告诉花野和朋友玩的时候就不要想着给我买东西了,花野却完全没听进去。

虽然是这样说,但看到花野的笑容,我打心底的感到安心。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饥饿感突然便涌了上来。花野对我有些无奈,于是一边教训我,一边帮我做了碗炒饭。我吃着美味的食物,喝着热水,温暖就这样流进了喉咙里。

“真是的,你要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爱惜我的身体对花野有什么好处吗?”

我故意扯的远点。花野这才从我的话里听出什么似的,害羞的别过头去,小声的说:

“是我表达的不对,你应该更爱护自己,不然的话,什么好处都体会不到了。”

看花野认真的在关心我,我不禁心头一痒,懒散的笑了出来。于是随着内心摸了摸花野的头,花野轻声的说“真是的...”,我却只觉得她实在是可爱极了。

从儿时起,我便会因为他人对我做出的独特行径,而对那人产生好感。只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在远处毫无理由的看向我,没有征兆的向我点了个头,在嘴里轻声吐出“加油”的字音,我便会由内而外的感动不已。自我厌恶也是从那时起便越加深刻了,或许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普通,因为就连这般自我厌恶也是如此的普通,普通的让我生厌。然而在我还没有从中找到任何意义时,还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青春时,时间便教会了我和解。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正颠簸的走着,仿佛刚做过什么一样精疲力尽,我突然跌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寒冷的夜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有一些没有洗净的血液的污渍,于是我又硬撑着站了起来,像是在躲着些什么一样,拼命的朝偏僻的地方跑去。

直到我醒来,那份真实感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

星期天下午,我们收到了一封邀请函,听说是自杀组织,要举行一次最盛大的机会。所以就邀请还活着的成员来参加,不得不说,这很有自杀组织的特点。

然而,聚会的地点却是郊外一处十分偏僻的宅子。

虽然很不像话,但一想到是自杀组织突然又合理了几分。

我们怀着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门,结果门根本就没锁,吱吱呀呀的便打开了。

屋内空无一人,寂寞的阳光照耀着屋里的浮尘,似乎能感到微弱的生活气息。

“打扰了,有人吗?”

我们这样询问,踏入了宅子中,却不曾想落入了恶意的圈套。

他就这样从我们身后走来,手上拿着一把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水果刀。

那是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花野的继父。

从上一次的对话中,我就深刻地感觉到他一定会惹出些什么事,或许是平日里的生活太过安宁,让我淡忘了这点,没想到如今却在这里遇见了他。

虽然我很想和他寒暄两句,也同样很想以和平对话的方式结束今天的旅途,但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什么好人。

我们都没有说什么,我能感受到花野此刻也十分恐惧。

看到这样的环境,尘封在内心多年的往日,突然被我回想了起来。暗不透光的房间,随时会发出清脆响声的管制刀具,多年来,这早已成为我所畏惧,厌恶,却又无法避开的事物。

我不记得那之后说了些什么,但我能回忆起那时的心情,我想保护花野。

记忆中总是涌起粗犷的喘息声,忽然,一副奇异的影像在我脑海里出现。昏暗的房间中落下阴冷的月光,两个孩子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模糊视角的边缘,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些什么,忽而听到了“嘭嘭嘭”的踏步声。

花野的继父是来报仇的,这一次之前,他也进行过许多尝试,但每一次都无法接触到花野。我想大概是有什么让我们放松了警惕,才轻易地忽视了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最大的危险。

我自然不能理解他的思想,但曾经的我,却将他视为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的人。现在看来,那真是愚蠢的想法,这个男人完全无可救药。

在那座宅子里,他放下削水果的刀子,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还同我们谈了许久,我就是被这样轻易的假象所蒙骗了。结果在我松懈时,他突然向我发起了袭击。很简单的想法,既然要袭击我们,那必然是准备好的,他大概认为,只要打倒我就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吧。我在那之后遭遇了持续的攻击,但感觉大多数是来自钝器的撞击。再确认我站不起来后,他才转身看向早已被他打倒在一旁的花野,他一直在重复着那些无聊的话。在他的眼里,是花野毁了他的家庭。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同死于非命,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怎么想也不可能好好对待眼前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然而,他却在颓废过后将不知何处的愤怒迁到花野身上。虽然他对自己失去亲人的痛苦闭口不提,但二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自己深深憎恶着对方。没想到先坏掉的居然是花野,每天同那样的花野在一起,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积攒下如此的仇恨呢?我想大概是他真的早已无处可去了,这人还真是个心理变态。

然而此时得知一切的我已然站不起身来。他对着花野说着恶意的话语,挥拳的动作也不曾停下,我清楚的明白,完全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可我的腿伤严重,大脑也十分不清醒,从肩膀和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在我的身体内部犹如烈火般燃烧,刺激着我晕眩的大脑。

我静静的躺着,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又闻到了那熟悉的血腥味道。我的身体好似回忆起了什么本能。

拼命地支撑着自己,竟奇迹般的站了起来。我拿起了那把银色的刀子,阴暗的黄昏照亮了屋内的一角。

我朝着花野继父背后走去……

明明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外人。为什么儿时的花野即使放学后也总是不回家呢?又为什么会独自在图书馆呆到很晚,显露出寂寞伤神的表情呢?这么久来,我已经麻木了许多,但每当回忆起花野所说的事情,所遭受的经历,我的内心便会涌起愤怒。我应该救花野,就在这里,这一定就是花野一直在期待着的事情。明明我早就该这么做的!

杀死男人后,我看着在地上几乎快要昏厥的花野,不知是不是过于悲痛,不可名状的眼泪竟落了下来。我再也止不住泪水,大哭了起来,无数种复杂的情感充斥在我的心头。

我拼命的安抚着花野,告诉她一切都没问题了,我想让花野听到我的话,想让花野感受到我的温度,想让花野看到我的悲伤。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不停的安抚花野:“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在最后,我看到了她安心的表情。于是我便突然不省人事,视野昏暗下来,全身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痛感涌上头脑,我终于在疲惫的边缘被压垮了。

*

休息了许久,才由花野搀扶起我,腿已经能够正常走路了,但果然还是十分痛。

我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对花野说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男人死没死,如果死了的话,该在这里商量处理尸体的事情吗?那花野看着在刚才成为杀人犯的我,又会有怎样的感想呢?不对啊,好像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了。

“已经死了啊,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花野同样看着地上的血迹这样说着,摆出了落寞的表情。

“不,应该说这一天终于到了。”

花野那副样子,如同刚刚从噩梦般逃离出来,沐浴短暂的日光,犹如享受幸福的模样。

花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接着看向我,露出略显不知所措的微笑。

“是啊,该怎么办呢?”

于是我们决定暂且先离开这,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毕竟这座宅子位置十分偏僻,我想短暂时间内不会被发现,而且房子的密封性做的很好,我想最初在男人的计划里,倒在那里的,大概会是我们吧。所以他早已把防护措施做得十分完善,没想到竟是为自己掘了一座坟墓。

“谢谢长谷川为我做了那么多,又一次的救了我。”

离开时,花野这样对我说。

我能感受到她正忍耐着不哭出来,而且之后直到离开,我们都没有谈论过多的内容。大概我们都不敢去面对那个问题吧,人生啊,未来啊,在那一刻,离我们如此的遥远。

为何一切总会如此突然,为何总是在安详的时期刁难我,命运什么的根本就寻不到任何答案。

在门前的一片沙土地上,磨掉鞋底下的血迹。出门后想要立刻驱车回家,才发现车子被一根从墙上拉出来的铁链拴住了,轮子大概没法转了吧。完全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但在我看到了屋子一旁的后门时,我突然就明白,这都是男人早就准备好了的,没想到我们就这样步入了一个如此恐怖的圈套。

车子开不了,只好搭车或者走路回家了。可看到我们这副模样,大概会引起不小的惊恐吧。于是我祈求能在车上找到些衣服,我很幸运的找到了不知何时放在车上的外套,然而不幸的是只有外套。

我和花野立刻换上上衣,花野的裤子倒还好,倒是我的上面还能看见些血迹。于是只好丢下车子先行离开,这辆车是舅舅给我的生日礼物,原本是舅舅开旧了的车,准备送给他儿子的。想到这时内心不禁感到有些许可惜,不过也已经无所谓了。我们走了很远,才看到了闲聊的人,内心既庆幸又恐慌。在一个十分老旧的民间公共厕所里,我拼命的洗去身上的血迹,然而却没什么用,不过至少不是那么显眼了。

我们走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夜幕已然慢慢笼罩了天空。远处吹来的风让我感到十分舒畅,大概是身上出了些汗的原因。

这时,我们竟然遇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染方出现在了这里。

可眼下已经没有逃开的机会,于是我又检查了一下我和花野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我安慰着自己,向染方打了招呼。

“染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是你啊!我老家就在这边啊,回来玩不正常吗?倒是大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原来是这样吗?还真是草率了呢。

“我们两个要去车站,途经这里咯。”

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自己的裤腿,一片模糊的血红色仍然可以看到,我尽可能的将它藏在身后。

染方却突然像跑神了一般停顿了几秒,接着开口说道:

“去车站的话,没必要走这里吧?而且你们该不会是步行过来的吧?”

“怎么可能?其实我老家也在这边哟。”

“鬼才会信呢。”

“真的,从这里到车站步行一段时间就到了,而且开车过去的话,停车也是一个问题,不是吗?”

染方突然做出“有道理”的表情。

我庆幸于自己糊弄了过去,还好,我还算了解染方,从以前开始就是,只要是我不想说的,染方自然不会一直问下去。

在我长舒一口气时,身旁的花野突然开了口。

“原来是染方妹妹啊!怎么样,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哦。”

“啊……嗯,你好。”

染方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招呼,有些措不及防,小声的回应着对方。

我突然有些想笑,没想到染方还是这么怕生。

“要,要到我家去坐坐吗?”

染方又露出了和某时一样的表情,但我想这次大概只是出于礼貌才问候我们的吧。

不过她难得的邀请别人到她家去,然而,我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抱歉哦,我们还要尽快赶车,可能没办法久留,有机会的话,在一起出来玩吧!”

花野笑着这么说。

“那好吧。”

看着染方羞红了脸的样子,我决定不再久留,道过别后便踏上行程。

就在我们将染方抛在身后离开之时,她突然喊住了我们,我完全想不到她要说什么。

“怎么了?”

“嗯……没……没什么。长谷川!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姐姐哦。”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我想其实一切不需过多言语,这不过是对我的信任罢了。看着染方的样子,我们又一次笑了出来,染芳也真的有所成长了呢。于是再一次笑着挥手而别,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告别染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风儿也变得更加寒冷了。不知是不是出了很多汗的缘故,吹在身上,让我感觉冰冷刺骨。同时心情却舒畅无比。

等我们赶到车站时,已经很晚了,剩下的大概只有末班车了吧。

周围了无人烟,我和花野坐在长椅上,在寒冷的冬夜里,我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这时候就会突然想到,还好最近的台风没有经过这里,还好今天夜里没有下雨。

看着吐出的气渐渐化成白雾,消失在黑夜里,才发现原来冬天早就到了,难怪这几个月来气温降得这么厉害。

这个偏僻的站点周围没有什么灯光,可以轻松的看见深蓝色的夜空,然而却没什么星星,吹着夜晚的风,不禁又冷了些。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似乎有点累了呢。

“花野,你感觉怎么样?”

“你指什么?”

“各方面的吧。”

“我没有受什么很重的伤,和长谷川比起来,我应该好太多了。”

“那就好。”

“不过我现在感觉心情很舒畅呢,虽然脑子里还是很乱,不过现在和长谷川一起坐在这里,突然就感觉放松了下来。”

“大概会这样吧,我也没什么真实感呢。”

我们这样简单的对话,即使声音微弱,却听得十分清晰。不知是我们靠的太近了,还是周围的太过安静了。

突然,我们听到了列车进站的响声,于是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的站起身来。

我听见花野这样认真对我说:

“长谷川,我们离开吧!”

那认真的态度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是啊,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就这样和花野一起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城市,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都算是什么啊?”

“产假旅行之类的?”

花野挑逗似的说出极具冲击力的话,而效果似乎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再怎么说也太早了吧!”

“啊哈哈~”

花野“嘻嘻”的笑着,好像从这段对话中读出了些遥远的事情,我看着花野幸福的样子,感受着那晚风摇着月光吹过,好像正身处梦境一般。我不禁会心一笑,本该不正常的气氛此时也和缓起来,我们积极的调动着心情和话语,尽可能的不去在意那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说内心毫无波澜大概是不可能的,但我现在更多的是怕连累花野,怕我本来安稳下的生活被夺去,怕那拼尽浮生偷得的幸福毁于一旦。

我的脑海里此刻仍然毫无真实感。

我想如果有人问我最想做到的事是什么?我大概一定会回答:“我想自己选择人生要走的道路。”

从儿时起,我的人生就完全失去了掌控。独自生活,父母对我的感情微乎其微。明明已经这样了,却还遭遇了普通人一生都不会碰到的犯罪事件。我的内心,我的人生,都在那时被拉离偏航,我完全控制不了,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

如果能让我自己决定,我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心境。但现状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因为我至今为止的遭遇,几乎都是由自己造成的。即使儿时的命运多少影响了我,但那完全是微乎其微。这难道真的就是我的命运吗?

迎面吹来了一阵强风,列车停了下来,车内昏暗的灯光与周围格格不入,我们就这样踏上了一个人也没有的车厢,在黑夜里朝着前方驶去。

然而空灵幽静的心灵依然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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