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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厄

Sono,vivo

  

[八十年后]

我得知了我祖母去世的消息,于是我到教堂去见她最后一面。路上富有生命力的景象并没有吸引我的注意力,在我跑过去的时候天上的云似乎在和我赛跑,而我总是跑不过它,就像我的速度追不上我的祖母逝去的生命。

我到了教堂,气喘吁吁,走到了她的身边,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从我小时候,她便对待我十分慈爱,不过她对其他人可不是。

从我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坚强、智慧并且领导力超群的女性,我记得最清的是在我5岁那年,她带领着大家砍伐树木,虽然只是平凡的事情,但是她却给我一种史诗的感觉,似乎命运如同大树一般被她斩于脚下,事实也是如此,他似乎是村子里第一个女性神父,并且第一个年龄超过90岁的人。听母亲交代,在祖母上任之前人们在36岁就要被活活烧死,他们还美其名曰献给天上的国王,以前的人们觉得这很光荣,但是富有人情味的祖母改变了这一点,使村子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教堂的执事给了我一张纸,说是祖母的遗嘱,并且她在临死前特地交代了执事要让我独自读这封遗嘱。听执事这么说,似乎很重要,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祖母的死亡似乎对于大家的打击都很大,她死后的第二天全村几万人一同在教堂门前为她祷告,试图向国王祈求让她在天上安息,不过若是祖母能够成为国王的一部分,我们同样可以享受她带给我们得温暖,想到这点我就莫名的开心并且骄傲。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祖母的死对她似乎没有太大影响。虽然态度上一如既往,但是父亲接任神父的工作同时我的母亲也要帮忙着张罗,全家上下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从献给国王的祭品,再到神父对于国王的效忠宣誓词,还有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生产资料都要由我父亲——一个19岁的男人和他的家人们突然接手,祖母以前总是一人掌握这些东西,现在交到了父亲手上,看我父亲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就知道我祖母活的并不容易。

处理完祖母死去的和父亲接任的仪式后,村子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虽然父亲手忙脚乱,但是在母亲的帮助下,村子里的一切仍然井井有条。

我在接受完光明室的知识后,没有去参加实践课,也就是田地中实际操作的知识授予,而是直接回到家中,躲在地下室里,打开了祖母的遗嘱。

遗嘱的文字很多,不过还好都能看懂,并没有什么很难的词语。我开始从第一行看:

“你是我除了那个人之外,第一个看到了有这样的眼睛的孩子,就连你母亲也没有这样的眼睛,如此明亮的眼睛如同天上的太阳般耀眼,这注定了你的不平凡。在我年纪还小时,我用某种手段得到了神父的职权,我利用这样的权力扩张了村子的规模,目的是使人们的生活更加幸福,事实也是如了我的意,如此美好的场面我在儿时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美好的生活只是……”

看到这里突然听到了活板门打开的声音,于是我立马收起了遗嘱,回头看是谁。

“怎么在这里呢,如果提前从光明室回来就来帮忙工作吧。”一个高个子女人说到。

这是我的姐姐,她在村子里很受大家欢迎,因为她纺织效率很高,总能在一天内完成常人3天内才能完成的工作量。但是她总是很死脑筋,每天除了被安排好的活动不会有多余的行动,就像是个木偶一样,但也正是因为如木偶一样,她才能够如此优秀。

我离开了地下室,藏好了遗嘱,帮助姐姐织布,因为我也只会这个,而她则是编织比较精细的衣物。我不太想与她交流,不过并不是她的问题,我也不想和村子里的所有人交流,他们总是如同木偶一样,每次我说些新颖的点子或者笑话的时候,他们总是不理睬或者不在乎。

但是就是因为像木偶一样,村子这出戏才能演的如此精彩,操控木偶的人即使已经去世了,这些木偶也能够一直运作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的母亲让我提前离开了光明室,因为大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虽然我一直都不认为大师能够教给我什么。我第二天便要开始从事劳动,于是我当天晚上决定将祖母的遗嘱读完,说不定有什么偷懒的诀窍。

“美好的生活只是骗局。”

我才刚找到上次看的地方,就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我先是一愣,然后继续读了下去。

“现在人们的生活好像很是幸福,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样就已经是幸福了,他们不知道一夫一妻制,不知道艺术,更不知道存在的意义。他们只能如同齿轮一样在洪流的推动下运转,而推动他们的力量一定不能够出差错,任何的快慢都会使名为村庄的机器出差错,所以领导者必须要足够精明。很显然我的女婿,也就是你的父亲并不能够胜任。如果要真正美好的生活实现,当前的制度一定不可以改变,不能够让大家尝到真正的幸福,这会勾起他们心中的贪婪和欲望,而我就是如此,虽然我将村庄的规模扩大了很多,但是我仍然想要活得更久,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已经不再思考本属于我的宿命,我本以为我的任务就是让人类延续下去,从而进行必要的毁灭与创造,但是我错了。作为一个人,一个生物,一个单位,我更想要活下去,因为我是村子诞生以来寿命最长的人类,不论我完成了多少丰功伟业,创造了多少价值财富,最终我也只能死亡,我在生前对于村子,对于人类,对于世界的贡献,并不能改变这一事实。我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若是尝到了甜头,总是会产生贪欲,而这贪欲,可以是求知欲,可以是权力欲,也可以是睡眠欲,从至高的信念到低微的私欲,欲望从来都是无底洞,而控制住大家的目的是为了遏制住他们想要进步,想要走向毁灭的欲望——求知欲,从而使人类延续下去。不过你父亲显然不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在征服土地的过程中最终会萌生各种各样的欲望,从而使我的努力毁于一旦,所以我要你你要成为我的继承者,控制住你父亲,控制住人类的命运。这是祖母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更是我身为人类对于命运最后的奢望。我明白我这样很自私,但是人若是不自私,任何伟大的成就就都不可能实现,所以,请满足祖母的愿望吧。”

我看完了,我虽然短时间不能接受这么多的信息,但是也能够大概明白祖母想要表达什么。

村庄从祖母的计划开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因为祖母对比于前几个神父的优越性,反而是祖母的一己私欲,不过这个私欲确实是世世代代人类的夙愿。

在光明室的时候,大师讲过,过去的人们为了更好的延续下去不断的进步着,但是走错了一步,最终招致灭亡,我们则是人类最后的子孙,一定要将人类这个种族延续下去,所以我们不能强行发展科技,而是应该满足于当下的生活。他所描述的过去是十分残忍而又灰暗的,似乎过去的人们从不享受过幸福的时光,于是现在的我们,便把“科技”当成了人类灭亡的催化剂,所以高等科技成为了绝对的禁忌。

我最终总是会要面对自己的命运,因为人类总是需要一个领导人,曾经是祖母,而现在则是我,这无关于我的个人意志,而是人类共同的意志,“活下去”似乎成为了最重要的事情,从普通的愿望成为了执念,而我则是面对这个执念的唯一人。我的肩膀上,不知何时重了起来。

而我,却对人类存在的意义迷茫了起来,开始质疑“活下去”的正确性,最终陷入痛苦的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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