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作业拿过去之后，我在办公室外站了很久，因为班主任正在和其他老师谈着什么，嘻嘻哈哈很高兴的样子，我在门口喊了三声报告，都没有应我，仿佛不存在我这个人，我以为是他没注意到我，于是就直接走进去，没想到他立刻对我喝到：“叫你进来了吗！滚出去站好！”
于是我只好站在门边等着。
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站在门口没什么事做，就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先进教师评选和年级主任之类的话题，这些我都不懂。
这一等就等到了放学，他们在办公室里谈到甚欢就点起了烟，不一会儿就变得如至仙境，直到放学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他们才打开窗户散去烟味，另一个老师走出办公室，看了一眼立在门边的我，那眼神如同在看什么猫狗，就差抬起一脚给我一下。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看来刚才他聊得很舒坦。
我走进办公室，把作业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他悠闲地坐在藤椅里，翘着二郎腿。
“你为什么不交作业。”他问。
“没做完。”我如实回答。
“为什么不按时完成作业。”
“昨晚家里出了点事。”
“出了什么事？能出什么事？”他的语调骤然变冷。
我沉默几秒钟，回答：“家里进贼了。”
“贼把你的作业偷走了？”他笑。
“没有，是我抓贼的时候，从二楼跌下去了，醒来后已经是清晨。”
“你给老子夯实点！”他猛然拍打桌子，豆粒一样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一脸的肥肉骇人地颤动着，“我不管你动用了什么关系转到我班上来！来了我的班就要守我的规矩！这是全年级最规矩的班，流动红旗永远在我的班上，文明班级没有一届缺席过，年级前十有七个是我的学生，你现在还明不明白你到了一个怎样的班上？别把你那些龌蹉的习惯带到这里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老实，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不好过，你信不信！”
“我信。”
“那你就给我说实话，为什么不按时完成作业！这个班已经连续两年没缺过作业，你一来，就把六科的老师全给得罪了，你叫我怎么抬得起头！”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有骗你。”
他右手捏着一杆烟，烟屁股在桌子上杵着，他恶狠狠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你家长的电话号码是多少，马上告诉我，我要和他们谈谈。”
家长吗，我的家长？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少给老子说这些！赶快告诉我号码，你爸的你妈的都可以！”
“我家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住。”
“你爸妈呢！”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要犟嘴？我警告你不要试探我的耐心。”
“曾老师，你不信的话，可以来我家看看呀。”我抬头看他。
“你不要以为不说就可以蒙混过去。”他冷笑一声，然后拿起座机的听筒，拨了一个号码，拨通之后用我感到陌生的，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妩媚的声音说道：
“喂，喂？诶！打扰了打扰了，对对对，是我是我，罗主任是我，哈哈哈哈，我正准备回去吃午饭呢，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麻烦您一下，把刚转我班上那个学生家长的电话号码帮我查一下，我有点事想和他们沟通一下，对对对，恩，对对，好的，好您说，我在记。”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钢笔，在报纸上记下了一个手机号码。
搁下听筒，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拿出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喂，请问，你是迟海的家长吗，我是他的班主任，对，是我，为了更好的教育他，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通话时间大概有十分多钟，完毕之后，他自语道：“可惜老子几块钱话费...”
他并没有马上开始教训我，而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说：
“怪不得这么没教养，原来父母就不是好东西。”
听到这里，我的拳头紧紧地攥住，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辛亏你遇到了我，既然你父母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那我就要把你纠正过来。”
我明白了，接电话的是我的舅妈，在爸妈被带走后，因为我的爸爸没有其他兄弟，我的爷爷奶奶也都不在人世，而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所以舅舅就成了我的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虽然我没有住在他们家里。
能让曾老师说出：父母不是好东西这种话，接电话的那一定是舅妈无疑了。
“你给我听好。”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下巴抬得老高，“从今天开始，下午返学后，你不能马上回家，你给我到这里来，把作业全部做完了，才准回家，我不管你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堕落怎么无所事事，甚至编故事来搪塞我，只要你在学校里，你就必须给我好好做人，行为上你给我注意点，夹起尾巴做人，要是惹是生非，你会不好过，成绩上要是你拉低了班上的平均分，那么对不起，我也要让你不好过，懂吗。”
“懂了。”
“懂了就回去，中午有自习，一点半必须到教室。”
我转身就走。
“回来！”他厉声喝道。
我又走到他身前。
“走之前给我鞠躬！尊师重道都不懂，真是个...”最后那个难听的词好在他没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