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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之殇歌

病弱将军今天也在努力救国

  

深秋草原的傍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未曾亲眼领略的人定然无法想象。橘红色的落日在旷野尽头缓缓下沉,将天空映成瑰丽的橙色,而后渐渐过渡到如墨一般的黑色,在一片空阔中美得令人窒息。

但于此瑰丽的绝景之下,却是杀机毕露。

一只小虫艰难的爬上一片草叶,一滴暗红的液体滴落下来,将之包裹其中,被围困在血里面的小虫挣扎了许久之后最终失去了生气。

身上插着数支箭矢的男人从战马上摔落,身上厚重的盔甲为他挡住了绝大多数攻击,但是有一支箭刺入了盔甲的缝隙,钉在了他的胸口。在恍惚中他听见风声、听见兵戈声、听见战马的嘶鸣,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慢慢的从他身体中流逝,从四肢传来的寒意逐渐蔓延,让他甚至感受不到胸口的疼痛。

“爹!爹!”

是大儿子的声音,让他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然后一脸苦涩的问自己的长子。

“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

一月多前。

“库吉特部众一万余骑,欲南下劫掠,命北州节度使烟国安率部出征,荡平北虏,钦此——。”

太监拖着长长的嗓音读完了圣旨之后,烟国安跪下接旨之后,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时入深秋,草原出兵南下无非是为了接下来的冬日筹备物资,秋季中原进入丰收的季节,而草原也进入了羊马肥硕之时,虽然可以靠边疆的互市交易到草原没有的各种粮食,铁器等等物资,但是劫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毕竟没人可以拒绝零元购的魅力。

如果这事放在百年之前,就根本不叫事,朝廷的大军会轻易的荡平南下的北虏,但是现在已然国势衰微——这几年的极寒让粮食的收成一降再降;接二连三爆发的瘟疫更是为这个庞大的王朝雪上加霜,许多村庄因此十室九空;五十年前的那场败仗更是让帝国帝国的精锐净损就连当时的皇帝都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至今尚未有音讯……种种因素,都让这次出兵的前景愈显悲观,但总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切都是那么仓促,临时抽调着附近卫所的士兵们,身上可能还是穿着他们父亲的盔甲,扛着长枪,脸上写满了悲观。

烟国安看着手下一边是破破烂烂的卫所军一边是自己手下的北州铁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五十年前的战败对于他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即使一个甲子都要过去了,但是北州铁骑依旧没有恢复,让他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当中。

冰冷的战甲穿戴于身,烟国安并未感觉到凉意,血脉与荣耀的炽热则油然而生——这是先祖传下来的盔甲。精致且华丽的盔甲没有一丝锈迹,合身的好似量身定做的一样,传说先祖就是穿着这一身战甲随着太祖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他们烟家博得了一个爵位。

半个月前

烟国安来到了后花园,看见了自己的长子烟安国和小儿子烟烛尘在一起玩耍,自己这个小儿子现在才十六岁,还没有到戴冠之年,本来他也应该是安字辈的人,但是小时候体弱多病,最后是去寺庙里求一高僧,买了一个替身在寺中出家,法号烛尘,所以最后起名为烟烛尘。

“爹爹这么厉害,一定会把那些人全部赶走的!”

烟国安就这么静静看着,没有人察觉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家中三子,自己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要不是因为战事的突然爆发,自己打算给他找一个姑娘,结婚冲喜。

离开后花园的烟国安有些心绪不宁,对他而言,这是十分少见的。原本向祠堂走去的烟国安停下了脚步,来到了卧室的一处画像前——这是他特地要求挂上的。

“云岚,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你……”

“你走的如此之早……”

“马上我就要带老大老二出征了,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

“我会让丁叔留下来照看尘儿的,你不用担心……”

“只愿祖宗在上,能庇佑我们这一次……”

“等我回来之后,我想给尘儿找一个姑娘……”

月上梢头,卧室当中只有对着画像自言自语的北州节度使。

开战之后七日

“你说什么?”

大帐当中,烟国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斥候,多日的征战让他原本就苍老的脸颊上多了一丝倦意。

“千真万确!天平军擅自放弃了营寨,现在我们北州军已经是孤军一支了!”

原本北州军与天平军的营寨互成犄角,虽然无法在野战当中打败草原部队,但是只要坚守城寨,抢不到东西的草原部众自会退去。

就着昏暗的烛光,烟国安写了一封短信。他喃喃地通读了一遍,闭眼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拿起北州节度使印在信上深深地压上大印,随后将之塞进信封,烙上深红的火漆。

第二日清晨,大帐外,烟国安面色沉重,凝望着北方——负责后卫的五千士兵在次子烟安定的率领下正在与来袭的草原大军死战,到这个时候,烟国安才发现,不只是库吉特,还有墨剌等其他草原部众不仅仅有上万人的骑兵尾随,还有数千骑兵插在了他们和大军本部之间,彻底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一切都来的太快太快,谁都没有预料到,草原联军的进攻来得如此凌厉干脆。而且处处致命,好像事先就知道北州军的部署一样。

一天的时间内,烟国安派出的五千步卒在一千余骑兵的掩护下多次尝试突围增援,却被无边无际的骑兵与箭雨逼回了本阵。两军相隔的短短十里,在此时却如同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经过了一整天的包围,尝试了几次进攻的草原部众正式发起突击,两千余轻骑分别冲向负责掩护侧翼的一千燕军骑兵的两翼,绞杀着他们,仅仅是几个照面,半柱香的时间,在经历了轻骑反复冲杀数次后,只留下一片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北州骑兵,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六七队的轻骑绕着军阵一边转圈,一边抛射着箭雨,他们不时突然凑近,引得燕军骑兵准备迎战、步卒放箭,然后又果断折返,就好像猫在戏弄到手的猎物般消耗着北州军的战力。见到北州军骑兵躲进阵内不敢出来迎接即将到来的进攻,指挥进攻的首领断然喝令吹起突击的号角,三队轻骑兵径直冲向了燕军的军阵。

“炮手准备!放!”

部署在军阵这一边的十门小型佛郎机炮打出了一轮炮弹,缺胳膊少腿的轻骑兵惨嚎着跌落下马,侥幸未死的也随即被接踵而至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火箭准备!”

几十箱一窝蜂火箭被推出来摆在了阵前,它们将组成一阵由一千多支火箭组成的箭雨,痛击迎面而来的敌军。不过显然,对面也并不是不懂变通的傻子与中原多年的战争中,他们也认识了各种各样的火器,前排的几千名轻骑兵突然一分为二,露出了原本隐藏在后边的真正杀招——一千余名铁浮屠重骑兵已经列成了锥形阵,夹带着滚滚烟尘冲向北州军的军阵,在他们的铁蹄下似乎连大地都为之颤抖,轻骑兵们则分到了重骑兵们的两翼,掩护着他们的侧后方,同时准备在重骑兵撕开阵列后肆意收割乱成一团的燕军。

“咻!咻!咻!”

一支又一支的火箭钻出“巢穴”,激射出的火光和烟雾笼罩了阵前,拖着尾焰的箭矢迎面扎向身披坚甲的铁浮屠重骑。

在火器真正成熟之前,重骑兵无疑是战场上最可怖的力量,身披重甲的重骑可以达到超过十米每秒的速度,能够对步兵部队造成无法想象的巨大破坏。

面对人马俱着甲的重骑兵,火箭的穿透和杀伤力似乎有些不足,为了抵御火器,铁浮屠身上穿着三层盔甲,最外面的棉布甲,中间一层皮甲,里面的一层锁子甲,火箭连皮甲都无法穿透,更勿论撞在马头上佩戴的铁质马笼头上,射中的火箭只能发出“叮叮”的声响冒出点点火星然后弹落在地。

“霰弹准备~放!”

重新装填完毕的十门小佛郎机炮再度开火,密集的铅弹如暴雨一般打向了组成锥形阵的铁浮屠重骑,不过杀伤效果并不理想,除了少数中弹者被破甲而落马,其余人仿佛丝毫没在意霰弹一般继续突击,严丝合缝的锥形阵如同凿子一般突向燕军的侧翼结合部。

一百步。

“火铳准备!”

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一位神机队的士兵居然提前开了枪,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就是火枪全部放空,在射程以外的骑兵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连绵不绝的弹雨没能阻挡这天崩地裂的力量,接下来薄薄的三排手持长枪的卫所兵仅仅略微迟滞了一下重骑兵们的速度,前几名重骑在被长枪扎中落马的同时,也撞断了看似坚实的长枪,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啪啦”断裂声,北州军侧翼的阵线就这么被捅穿了,重骑兵手握骑枪,轻松的将四处逃窜的军士们挑起了,重骑们肆意屠戮着。紧跟着重骑兵突入燕军军阵的轻骑兵们亦开始尽可能的扩大战果,于阵中搅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甚至北州军惊讶的发现,部分草原骑兵居然还有三眼铁铳这种严禁买卖的武器,最后再无还手之力的北州军已然崩溃,重骑兵从另一边冲杀出来,将整个北州军一分为二,轻骑兵则顺势击溃了他们,开始了真正单方面的围猎。

次子烟安定亲临一线督战,在左翼的“烟”字大旗倒塌后,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被埋没在双方的人马之中。

看着势如破竹的草原大军,烟国安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这柄宝刀是自己的爷爷,也就是征西大将军烟泰在自己戴冠之礼上交给自己的,现如今,这把刀也将陪伴自己走完这最后一程。

“诸将士,随我杀敌!”

烟国安带领着长子烟安国和五十余名家丁朝着汹涌而来的草原铁骑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很快他们的身影就如同投入水潭的石子一般,只是激起了阵阵涟漪,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爹!爹!”

胸口中箭而跌落马下的烟国安感觉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流失,他的生命之火就好像是狂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曳着。因为失血,他已经看不清眼前长子的脸庞了,他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一些什么,只是最后,无力的抬起手,指着北州的方向,随后重重的落下……

乾元二十四年秋,北州节度使烟国安与北虏交战中卒于北原,享年五十四岁,长子烟安国,次子烟安定皆战死沙场,朝廷追封其为神武将军,谥号:忠武……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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