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
“阿念……”
身后父亲的声音叫住了前方的男孩。
男孩转过身来，像小时候一样露出笑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父亲的身前。
“怎么了爸爸？”
父亲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眼里的都是温柔。也只有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父亲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现在你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给我上课的那个老师好奇怪，总是感觉心不在焉的，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停下来了，我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反正我不喜欢那个老师。”
男孩隐瞒了他在那个老师眼里看到的东西。
愤怒，恐惧，悲哀，还有无助。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见这么多的情绪。
男孩感到好奇，便问那个老师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老师明显一愣，许是没想到一个几岁的孩童怎么会看穿他的心思。
男孩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些对于这个年纪来说不正常的话。在他出生之后的几个月里，他逐渐知道了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睛。他觉得这会让别人对他产生恐惧，便一直表现的很正常，今天是第一次表露出自己不同寻常。
也难怪，孩童的好奇心不比猫少。男孩始终想知道他从别人眼睛里看见的东西是怎么产生的，但一直控制着自己。
在不断地积累下，终于，在这一次看到如此复杂的眼睛后，他的好奇心释放了出来。
但是一个没刹住车，他就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这个问题，并没有想到自己可以拐弯抹角的问。
为了掩饰住这个秘密，他便摆了摆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老师继续上课。
但好奇心这东西，发出去就收不回来的。男孩的心越来越痒，便趁着老师又一个心不在焉中溜了出去，找他的父亲。他一直认为，父亲是无所不能的，一定能解答他的问题。
正巧，男孩出来不久就遇见了父亲。
即使是父亲，男孩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眼睛的与众不同。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对话。
“兴许，是想起了他自己的儿子了吧。”
父亲冷笑了两声。
“想起他的儿子？什么意思？”
“哈，没什么。既然你不喜欢，那明天就换一个吧。我还有事，阿念就先去干自己的事吧。”
父亲一改刚刚的语气，仿佛那两声冷笑不是他发出的。
男孩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父亲说他还有事，也不好打扰了。
他知道，父亲每天都有很多事务在身，这次的相遇说不定就是他正在去工作的路上碰巧发生的。
也罢，下次再问吧。
于是乎，男孩便开始在庭院里乱逛，去这里摘一朵花，又在那里追一只蝴蝶。跑累了，便躺在草坪上休息。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了……
他忽的坐了起来，眼里闪着光。
要不去看看父亲是怎么工作的吧。
心动就行动。男孩蹑手蹑脚地靠近殿堂的大门。他听到里面有声响，便倚在门上，耳朵紧贴门缝偷听。
“还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吗？”
是父亲的声音，语气是他在面对男孩之外的所有人时惯有的冷漠。
“……”
父亲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但那个人似乎并不想回应。
“不记得了么？无妨，我再跟你说一次：全力教导我的儿子。”
教导自己？男孩感到疑惑。父亲是在跟那个老师说话？
“放了我儿子。”
确实是那个老师的声音。听起来不悲不喜，但隐隐可以感觉得到，他在压抑着什么。
“这可不行。我跟你说过，只有在教好了我的儿子后，我才会考虑把你儿子还给你。”
“祁冥！！！”
刚刚压抑着的东西仿佛在此刻爆发出来，声音响彻整个殿堂，门外的男孩也被吓的不轻。
男孩的好奇心又被激发了出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他父亲的名字。
于是他悄悄地把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窥视内部。
只见那个老师背对着他，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似在发抖。
而他的父亲坐在王座上，面色愈发冰冷，严眼中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褪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应该怎么跟我说话？”
祁冥向一个方向挥了挥手，一个男孩被架了出来。
那个老师似有所感，身体明显一震，抬头看向那个被架着的昏迷的男孩。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他老实了一点而已。我再问你一遍，你应该怎么跟我说话？”
“……”
“看来你是不想回答了。”
说着，祁冥的手里多出了一根针，扎在了那个男孩的眉心上。
“摄魂针，能抽取灵魂的针法，对这种无意识的个体效果奇佳。总共九九八十一针，我现在已经扎了第一针。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可以，每过一秒，我便会多扎一针。八十秒后，你是想见到活生生的儿子，还是一具空壳，全由你自己决定。”
“一秒……”
这一针扎在了左眼角。
“二秒……”
这一针扎在了鼻梁上。
“三秒……”
右眼角。
“四秒……”
左脸颊。
“五秒……”
右脸颊。
那个老师的手攥的越来越紧，仿佛有鲜血在关节处滴落。
“够了！”
喊出这句话后，那攥紧的手骤然一松。
“……陛下，请停止你的行为。”
祁冥吧抬起来刚准备扎下一针的手放下，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老师，眼里有的只是冷漠。
“好。那接下来你应该向我保证什么？”
“……我会好好教导您的儿子的。”
“但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啊。”
“……”
见对方又沉默了，祁冥准备向男孩身上再扎一针。
“等一下！”
那个老师急了，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收了回来。
“我会好好教的……陛下若不相信，可以抹去我关于我儿子的记忆，我不会反抗。但在此之前，能否让我再好好看看他？”
祁冥盯了对方片刻，似是确认了他没有说谎，便点了点头，把针收了回来，退到一边。
那个老师上前去，轻轻抚摸着男孩的脸，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浅浅一吻，然后便转身，眼神决绝。
“祁冥，我跟你拼了！”
他猛地扑向对方，身上闪耀着如星辰般的白芒，内部仿佛有着巨大的能量在翻涌，等着某一刻爆发出来。
“禁术·星陨裂！”
面对这自爆式的攻击，祁冥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里有的依然还只是冷漠。
“不自量力。”
只见他抬起手来，用力一握，那个老师便如烟花般绽放，然后在逐渐消散的白芒中化为血雾。
“位面穿梭么。”
祁冥盯着血雾后方若隐若现的男孩的身体渐渐虚化，直至消失不见。
他转身，想离去，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愣，他没想到祁念会在这里。眼神惊慌失措了起来，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走向门口。
寂静当中，一个呆滞的声音穿过他的耳朵。
“他……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