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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扶摇的年少

双星沉浮录

  

或许是因为被外派苦寒之地的愤懑、朝中大臣们的议论,功亏一篑的痛心和心爱之人的早逝,加在一起,王穆年轻时并不像现在那么沉稳,甚至有一些暴躁。所以王扶摇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很不好:严厉到近乎有些无情。

腊月天亮的晚,刚过卯时,王扶摇便被父亲叫起,顶着如刀子般的朔风与军中的将士们出了早操。平常人家五六岁的孩童正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当做至宝一般精心呵护。而王扶摇贵为冀王世子,却跟他爹手底下的大头兵没什么两样:一起晨练,一起吃饭。唯一能体现出他高贵身份的时候便是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训练累的半死不活的王扶摇被军官背着送回自己在父亲所在的大帐旁边的营帐。然后一个人昏昏睡去,梦里,他有时候会看见自己的娘亲,不过娘亲的脸总是隔着浓浓一层雾,并看不真切,大概是由于自己还没记事的时候,娘亲就离开人世了吧。不过娘亲的声音和怀抱却十分温暖,十分温暖,暖到让扶摇忍不住哭鼻子。更有时,他会梦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一起出去郊游,野餐。娘亲言笑晏晏,父亲虽然寡言少语,但神色也和蔼许多。但,梦终归是要醒的。

直到王扶摇八岁那年的冬天,父王去了京城,世终于能过几天安生日子,骑着自己的矮脚小马,步出营门信马由缰。另有三骑军士跟着世子殿下,权当护卫。

辽东多山林,远若蓝靛,近如翠屏,雪后尽披银装更是好看非常。一行人慢慢走入山林,随行军士提醒王扶摇不要走的过深,猛虎壮熊不说,当地人都传说这林子有成精的古怪东西。世子平日里被管束得多了,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执意要再往深里走一走。三名军士内心自是叫苦不迭,猛兽伤人还好,三人全副武装自是能保殿下周全,只是若真遇上了什么妖魔鬼怪,难护殿下安危。正这么想着,一行人都听见不远处有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十分哀转,朝声音来源走今看时,原来是一只白狐倒在雪地之中。其狐毛发雪白,在阳光照耀下更是呈淡淡的金色,只是躺在地上张嘴哀嚎,似是受了很重的伤,站不起来。王扶摇身旁的小旗官说道:“世子殿下,我活了二十来年可从未看过有 如此皮毛的狐狸,这等美丽,世所罕见,真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属下这就为您剥了他的皮,料想皇帝老爷的收藏里也没有能比得上这一件的了。”说罢张弓搭箭便要结果这只狐狸,那白狐眼角余光瞥到旗官动作,似是死了心一般,闭上眼睛不再哀叫,眼角挂着的水珠缓缓流下,不知是溶雪,还是泪滴。

“慢着。”王扶摇看着那狐狸可怜样子心生怜悯,阻止了旗官旗官得令,只好收起弓箭。王扶摇下马慢慢朝狐狸走过去,缓缓将它抱了起来,这才发现狐狸嘴角带血,腹部也是伤痕累累。王扶摇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那狐狸睁眼望去,见这小孩并无恶意,低声呜咽一下,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走,我们回去吧。”王扶摇小心地将狐狸裹入自己的大衣内,翻身上马。另一位小旗搭话:“世子殿下,狐狸这玩意儿邪性得很,而且还是这种深山老林里的,更是可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把它丢了吧,万一殿下您被狐狸魇住了...”“何妨?我还巴不得它会说话呢?我天天跟你们训练,累死了,父王整日除了让我起床练功跟我半句话也无,我还巴不得它能化成人形陪我说说话呢!”几人劝不动世子,只得作罢。

且说回去之后王扶摇便天天寸步不离照顾这狐狸,寻医问药花了不少银子,前前后后一个来月,这狐狸终于是好了,此后王扶摇得有闲暇便于狐狸玩耍,聊天,一人一狐好不亲密,又是这么过了将近一月,那狐狸被养的更是油光水滑。一日晚上,临睡前,王扶摇躺在床上双手叉在脑后,望着营帐顶,似是抱怨地对依偎在他身侧的狐狸说道:“唉,你说你要是真像他们说的能变成人该多好,咱们就真能聊天了,不光聊天,还能干好多好多事情..”

翌日清晨,王扶摇醒来,却发现狐狸不见了,哪里都寻不得,只得接受狐狸自己回老家的事实了,这让世子殿下悒郁不乐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冀王王穆回来时,一并带了个与王扶摇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扶摇,从今天起南筠侧就是你的丫鬟了,以后由她来照顾你。”“奴婢见过世子殿下。”名唤南筠侧的小姑娘朝王扶摇行礼,声音婉转悦耳。“哦..知道了,父王。”“今日我公务缠身,你便先和南筠侧回奉京吧。”

当晚,两人启程回奉京,马车上,南筠侧见世子殿下一路垂着头撇着嘴苦着脸一言不发,轻声问道:“世子殿下可有心事?不妨告诉奴婢,让奴婢为您分忧?”王扶摇抬头看向南筠侧,其人容貌虽幼,亦是粉雕玉琢,浅淡春山。

王扶摇不悦道:“我的朋友与我不辞而别了,这一走,恐怕再寻不到,唉。”“殿下以后可与其书信来往,若得了闲暇也好回去探望,何必难过?”“你实不知,我那朋友..是一只狐狸,回了深山老林,叫我怎么寻得。”想到自己与它相处的日子,王扶摇不由得更为伤感,眼角含泪嘴唇紧抿,快是要哭了出来。南筠侧见状,站起身来将他搂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柔声安慰:“狐狸最有灵性,它与你既是好友,便不会弃你而去,定是听了你说了什么,回去努力修炼,积蓄力量准备以后报恩呢。”

王扶摇听了破涕为笑:“是了,定是回去修炼,准备化成人形,在跟我秉烛夜谈!谢谢你,阿侧。”见王扶摇不再难过,南筠侧也面露微笑,继续摸着扶摇的头。“殿下知道便好,奴婢也期待殿下能早日与那狐狸团聚。”王扶摇抬起头看着南筠侧:“阿侧,你人真好!我以后就叫你阿侧,好不好?”“只要世子愿意就好。”“你以后也不用自称什么奴婢,叫我什么世子了,就叫我扶摇吧。就这么说定了。”

南筠侧脸颊微红:“这..”“这有何妨?叫就是了,我也乐意。”

“奴..我知道了..扶摇哥哥?”南筠侧试探的喊了一声。“嗯,阿侧!”王扶摇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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