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子居然叫小月，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啊。”
这是在黄鸟馆安顿好以后，小秋坐在床上，对一旁在换衣服的槎槎说。
“这个黄鸟馆挺神奇的。”槎槎说，“我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主仆关系。”
“主仆关系？”
“在帝国繁盛时期，存在一部分人给另一部分人做仆人的情况，他们出卖了自己的人权，必须对主人唯命是从。”槎槎很熟练地换上一条连衣裙，“但是末法时代以后，魔法消失了，生产力大大倒退，主人也必须和仆人一样干活，久而久之就没有主仆之分了。而黄鸟馆很有意思的是，由于他们与世隔绝，主人家和仆人家相处久了以后，竟然把仆人家看得神秘起来。她们不是说千家和仆人家不通婚吗？其实这是因为以前的主人家看不起仆人家，现在她们反而以为仆人家不和她们通婚是很高贵和神秘的事了。而且仆人家是没有姓的，本来这是他们地位低下的表现，现在他们却以仆人为姓，反而引以为傲起来，把服侍人作为仆人家的家训，真的是很有意思。”
“我是听不明白啦。”小秋说，“人权那里我就不懂了。人权是什么？”
“嗯……”槎槎沉吟了一会儿，“因为出卖人权的情况消失了，所以反而人权这个概念都不重要了吗？真是有趣的辩证法呢。”
“辩证法？”
“这个是很高深的知识，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小秋崇拜道：“不愧是帝都的魔法师啊，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不对，不是稀奇古怪，是高深莫测。和我说话其实你很痛苦吧，唉，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啊。”
“别这么自卑嘛，知识都是慢慢学的。”槎槎开始绑自己的头发，“这一路上，你会见到许多人，遇到许多事，等到了帝都，你一定会成长为知识渊博的智者。到那时，你一定也会是一位了不起的圣女。”
“说得我好期待啊。”
槎槎打扮好了，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小秋侧目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气。原本槎槎穿着老魔法师的灰色法袍，就已经展现出少女的美妙气质。现在她穿着一件白色与紫色相间的有好多蕾丝的连衣裙，头发扎着好看的三股辫，笑容那么温婉可爱，一下子真的好像变成了传说中的仙女。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小秋说，“既然你是小时候就被诅咒的话，这么说你这么多年来大部分的时间都应该是这个女孩子的形态对吧。”
“嗯，对啊。”
“那，那其实……我应该把你当做真正的女孩子才对，是这样吧？”
“……”
槎槎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秋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忙说：“其，其实我还是把你当成尊敬的老爷爷的啊，如，如果你是希望这样的话。”
槎槎转变为微微一笑：“你说的其实没错。我这一辈子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的小女孩，当我变成这种形态的时候，我的心境也会发生巨大的转变，应该是转变为真正女孩子的心境了吧。这样一来，我确实更多地偏向真正的女孩子，说不定反而不懂什么是男人的心情了……这么说来我的烦恼或许是小女生才有的烦恼也说不定……”
“你在烦恼什么？”
“……”
对这个问题，槎槎始终不愿多说。
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时间很快来到午饭时。
黄鸟馆的主人小秋已经见过了，是一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男人。这家的女主人没有出现，小秋也不敢问她怎么了。这时，家主让兰兰来询问小秋她们，是希望和千家人一起共进午餐，还是在房间里单独用餐。
小秋是更想单独用餐的，但槎槎说必须要让小秋多见世面。
小秋这时也换了衣服，这是一件素朴淡雅的白色连衣裙，没什么装饰，但很能突显身材的比例。这些衣服都是千家小姐们的，上面的味道小秋不确定是女孩子残留的体香还是洗衣液的味道，但总之她害羞了好久。走出门来，裙子底下凉飕飕的感觉令她立刻羞涩地站住了脚。
“想想镜子里的你有多美。”槎槎说，“别人只会欣赏你，而不会嘲笑你。”
“我觉得他人的目光好像在看玩具。”小秋畏缩地说，“明明现在没有人看我，但我就是觉得……如果有人看我的话，他们会把我当成玩具……我也说不好，反正我不觉得那是欣赏啊，也不觉得是嘲笑，就是……被看，好像‘被看’这一行为本身就非常令我不舒服……我换回原来的衣服好不好？”
“你是圣女，未来你会穿上华贵的衣服被万万人看到。被瞻仰是你的使命，他人的目光毫无恶意，反而他们因此获得了幸福。为了万万人的幸福，大胆地走出去吧。”
小秋还是怕。
但是槎槎的手很温暖。
槎槎牵着她。她一步一步地穿过了走廊，走下了楼梯，来到了餐厅的门前。
此时，黄鸟馆的众人已经在桌边坐定，听到脚步声，他们不自觉地侧目。一开始只是不经意的一瞥，随后，则是目不转睛的凝视。
“啊！”
不知是谁猛地抽了一口气，总之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其他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孩，还是男孩，都呆呆地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秋身上，小秋被看得一阵头晕。
忽然，家主千祟（sui，四声）文双手合十，仰望着天空道：“神啊，您终究没有抛弃世人，圣女回来了！”
小男孩千圣月也道：“仙女姐姐现在和家里的雕塑一模一样了！难道姐姐以前来过家里吗？那个雕塑是按照仙女姐姐的模样做的吗？”
一个同样坐在桌边的粗汉子说：“小少爷，那可不是仙女姐姐，那是圣女姐姐啊。”
“圣女姐姐！唔……好拗口，还是仙女姐姐好听！”
二小姐千圣琪也说：“我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有点像，现在……真的不是家里的那个手办复活了吗？”
小秋呆呆地站在门口，餐厅中众人的反应令她不敢再靠近一步。
槎槎拉了拉她，她只好低着头，跟着槎槎的脚步前进。
“承蒙家主盛邀，普通的旅人槎槎与小秋向家主致以最高的敬意。”
家主清醒过来，忙说：“是，是啊。快落座吧。”
餐桌边还有两个座位。
那粗汉子说：“家主大人，怎么可以让圣女大人坐末席呢？”
槎槎道：“小秋并非圣女，我等只是普通的旅人，坐末席是最为妥当的。”
一位少女说：“按道理，招待客人的时候应该让客人坐在主人的次席的吧？我们太久没招待客人，都把礼仪忘了。我们快腾出位置来吧。”
“不用。”槎槎阻拦他们，“客随主便，就按照各位平时的习惯来好了。”
槎槎和小秋还是坐在了末席。她们这一落座，餐桌上的其他人可真是如坐针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