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男生 > 悬疑灵异 > 野鬼

老鬼、水鬼一

  • 野鬼
  • 知夜以晓白
  • 2022-08-23 15:04
野鬼

  

夜很深了,宋于走乡间小道回家,他是浦江口边有一条小船的船夫,专门做渡人过江的生意。今日傍晚接近收工时又来了两个客人,送他们过江后再回来已经夜深,幸而他住在离浦江较近的村子,走个两刻钟也回到了。

小道直直的,两旁荒草丛生,这小道是被人硬生生踩出来的,路面上一根杂草也长不起来,碎石倒挺多。

借着夜空那惨白的月光,宋于避开了一些或圆滑或尖利的石头,走得顺畅。这些碎石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不留神就铺满了整条路,时常能把人绊倒磕出一脸血,却打死也没人愿意清,谁磕到只能自认倒霉。

忽的,他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佝偻的人影,他走过去,见是一位柱着拐杖的两鬓斑白的老人。老人穿着单薄的蓝粗布衣裳,堆满褶皱的脸上裂开两条眼缝,缝里两点闪烁的精光,是他的眼珠。

老头驼着背,“嗬——嗬——”地大口呼吸着,颤颤巍巍地似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了。

见宋于经过,他伸出枯木似的手,“咳、咳咳——小伙子,你……帮、帮帮老头子……”

他的声音嘶哑又沉闷,像是喉咙里卡着陈年老痰,咽不下又吐不出,连话也被这痰卡着顿几下才说得出来。见这老头孤零零一个人,天色又晚,宋于伸出手扶住了他。

“能、能不能送、咳——送、老头子回去……”

“别急。”

宋于拍他后背,帮他把这口气捋顺了,老头子说话才清晰了。

“多谢小伙子了。”

“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宋于觉得这老头子身上凉得很,也许是衣服太薄受了风吧,他拍他后背时都不敢用力,怕再重一点儿能把他拍散架。

“我家不远,顺着这条路走,往右下再走条小路就到了。”

宋于就搀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石块往前走。

“您小心些啊,路上太多石块了,也不知道谁扔的。”

“啊,这个我知道,是俩缺心小鬼扔的,为了看人跌倒,老头子阻止了几次也没用啊。”

“现在的小孩子也太顽劣了。”

“那俩缺心小鬼后来被家里人接走了,这道就这样了,饶是老头子想清一清,也力不从心啊。”

“您就别费心了,这些事还是留着年轻人来做吧。”

“唉,难啊。”

老头指着路,“往这儿走,从这下去有条路。”

两人下到草丛,只见一条荒草丛生的羊肠小道,若不细瞧,这路还见不着。

四周静悄悄的,连声虫鸣也无,微凉的夜风吹过草叶窸窣作响。宋于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更靠近老头,却汲取不到一丝暖意,老头没有一丝体温似的,宋于扶着他的手臂微微发僵,更有细小的凉意从指尖蹿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汗毛直立。

“您家还有多远啊?”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

宋于越走越觉得奇怪,走了这么久,,小道反而更狭窄了,两旁荒草愈高,像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

“您家……这么偏,出门不方便吧?”

老头子扫了他一眼,笑,“走习惯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到了。”

宋于突然僵住了,老头带他来到了一处草地,其上孤零零一座坟,杂草都人高了!

见鬼了这是!

那老头好似并未察觉,仍笑着和他说话。

“谢谢小伙子送我回来,夜也深了,不如到我家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不、不了,谢谢……大爷……好心……”

宋于放开了手,不敢看他,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那老鬼也不在意,径直走向那座坟。宋于这才看清,老鬼的衣摆长得遮住脚,不,他可能根本没有脚,那老鬼分明是飘在草地上的!根本没有沾地!

“那……我、我……先走了……”

老鬼还是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慢走。”

宋于不再看他,转身尽量克制着要奔跑的步伐,走得正常一些,谁知道身后那东西会不会突然看出什么追上来啊!

离得远远地,宋于才敢回头瞧一眼,见那东西没有追来,这才不再克制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等缓过了劲儿,他站起一路跑回了家,再不敢停留了。

次日,宋于便发了一场高烧,烧得一塌糊涂,还好被过来找他的黄老三发现,及时请了郎中,这才捡回条小命。

在床上躺了两天,宋于才好全了,拾掇拾掇又回去开工。被人问为什么,他也只答是受了风,至于到底是风太凉还是那老鬼动了什么手脚,他也不得而知,而后一个是不能说的。

人对鬼始终是畏惧着的,宋于不敢再贪些小钱财,一到傍晚必准时收工,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去。走过那见鬼的路时,也不敢停留,更不敢多看,生怕一个抬眼就见到一个穿蓝色布衣的老头和蔼地冲着他笑。

接连一个月都相安无事,他高悬的心才放下来。

又是一天傍晚,宋于拿着绳子正准备拴好船回去,岸头上匆匆跑来一位妇人。

“哎!船家,劳烦渡我一渡,有急事儿!”

“不行啊,我收工了,你找别人去吧。”

“我多出些钱,就劳烦你渡我一渡吧。”

妇人神色焦急,拉着宋于不让他走,宋于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放下绳子,渡她一程。

霞红满江,小木船晃晃悠悠过了江,一靠岸,那妇人塞给他一把铜钱,匆匆下去,似是真有急事,她上了岸没多久就被成人高的苇草掩去了踪迹。几只野鹭惊叫着飞往天边,宋于又撑着小木船晃晃悠悠地回了。

次日,同昨天差不多的时候,那妇人又来了,宋于渡她过江,她塞给他一把铜钱后又匆匆往岸上去,两人无一句交流。

到第三日,仍是那妇人,宋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她了。

“夫人是有什么大事么?天天都这般匆匆赶去。”

妇人笑了笑,“是我那独居的婆婆病了,又不愿搬来与我们同住,只好每日去看她一回。”

“怎的只晚上去呢?”

“白日要忙自家的事,也就傍晚能赶去一趟。”

“早上要如何回?渡江的可没那么早。”

“婆婆家有个邻居是卖草料的,每日都到集市一趟,我便顺路坐他的牛车回来,路倒是远了些,没有渡江那么快。”

“怎的只有你一人去呢?”

“我相公在外面跑生意,回不来。”

闲谈间,小船已经靠了岸。

“到了,您慢走。”

“多谢船家。”

妇人塞给他一把铜钱,肥胖的身躯并不影响她下船的轻盈,长长的裙裾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又落下,人已经翩然远去。小木船只轻轻晃了晃,没感觉到重量似的。

宋于拴好木船往回走时,天边最后一点儿霞红也散在暗蓝的天幕中了,小小的几颗星子微闪,稀疏地挂着。没过一会儿,天完全黑了,更多的星子出来,清晰地闪着,没有云,是个晴朗的秋夜。宋于慢慢悠悠地走着,抬头看星星,风有点儿凉,却不影响他难得的惬意心情,嘴里模糊地哼着几句歌谣。

然后,他抬起头看路时,见到前方一个蓝色布衣的老头。

歌声戛然而止,一股寒意从后腰蹿上脊背,汗毛倒立,肌肉都绷紧了。

又是这见鬼的路!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