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毁掉的世界中的世界的世界观
凌晨四点半，坐在空无一人教室的我正满脸痛苦皱纹地咬着笔头。身前的桌面上，一张白纸空空如也。我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似乎有冥冥的丝线正牵扯着我的躯体在无力地挣扎着。苦恼：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想象——重新勾描这世界的方法。
现在这个钟点还没到教学楼开门的时间，班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哪怕是住宿生的人。辗转了一个晚上到清晨不堪宿舍鼾声绵绵的我，一道允许十九班学生输密码进入的大门自然是挡不住的。我第一次成为了回到高一十九班课室的第一人。不知道现在这时间还能不能叫凌晨，但在天空醒得早的夏天，教室里已经有些微光了，需要清净的我自然不会再煞风景地去把电灯打开。由于不知道下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回来，苦恼的我不敢把头发弄成疯狂的思想者，但那快被摁烂的自动签字笔却无疑是在向窗外的寥寥飞鸟滴滴答答地抱怨着我心中的焦躁。
姑且先说说我世界观崩塌的原因吧——
时间节点：2033年6月16日下午5:30（请自动设定为昨天下午）
“人都到齐了么？”不知道什么原因穿上了比自己身子还长的白大褂的百里星环视一圈在金属墙上靠着的我和剩下的九位异常者。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看去，站在我旁边的是夜空，然后是一片冰霜……（这位是谁就不需要解释了吧）我畏缩地收回视线，把目光移向左边，第一位就是石留枝，我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没有继续扫下去。在我的斜右方，额头上缠着绷带的光宇正站在那里，看样子还没恢复过来，一副晕乎乎的样子，让我小小地愧疚了一把。
百里星的目光在冰霜、也就是慕容野的方向停住了，似乎是……在等待命令？
果然，慕容野轻轻地将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咳咳，”百里星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露出一张挤满了故意装出来的神秘感的正太脸，用手指指了指身旁的一张办公桌，“大家，先戴上那边的蓝牙耳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问出声。我倒是没有这种疑问，毕竟在秘密基地里戴上蓝牙耳机也是动漫里的标准套路了，大惊小怪才应该奇怪好不好。
等到我们都戴上了，百里星露出更加神秘的微笑，像念咒语一样说了声，“Enter the dreamland！”
眼前的景象变了，婆娑的叶影像直接投影在视网膜上一般，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真实感。下一秒，满目绿叶飞散，一缕光明洒进瞳孔，轻微的不适应以后，就像穿越了空间一样，天地忽然敞阔了起来。莫名的清新感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还是原来的实验室。在视线的右下角，一行紫色的文字像漂浮的莲花瓣一样摇曳着——“Welcome to Idealism World！”
这什么情况？Brain
Burst？SAO？我的脑中电光火石，把已读的有关深层潜入游戏的轻小说与动漫的记忆都搜索了一遍，飞快地理解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目光首先投射到自己身上，只要确认自己身上到底是金属铠甲还是战士服装就能确定这游戏是抄袭哪部动漫的了……
“等等，这什么东西啊？！”我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
“女仆装啊，你没见过？”
我转过头去，看见满脸轻松的百里星身着像是皇家学院之类地方的制服淡淡地坏笑着。
我默默回头，想象自己正对着银屏前的观众泪流满面地问道：“你们见过……”
“简称平头的大男人穿上女仆装吗！”我对着百里星发出一声怒吼，颇有“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的气概。
没等他回答，我继续咄咄逼人地吼道：“我得罪你了吗？还是你觉得我身上哪一块显得娘了？不过是平均值以上的样貌就让我穿上女仆装，那夜空简直就该穿**围裙！”
“对哦！”原来笑而不语的百里星露出醍醐灌顶的表情一拍手掌，然后手捏下巴作出追悔莫及的失策样子，“哎呀呀，好不容易一次机会居然浪费了！夜空在那边，你看看吧，虽然不是**围裙，但如果能把这画面烙印在你的脑海里的话，绝对绝对会是你后半辈子都能够回味无穷的回忆啊！临老临终在床头你还能够无悔地跟你的床头柜说：‘我见过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男人！’”
百里星对我还没看到的夜空的造型做出了慷慨激昂的点评，这一点我很欣赏——特别是最后那句对夜空的吐槽。但我觉得，我必须对这段话中对我未来的调侃言辞抗议！为什么我临老临终非得对着床头柜说话！我不能有女儿孙女曾孙女吗！（这句话也值得吐槽啊……）为什么我……我……额——
话语在胸膛与喉咙间徘徊，伴着心跳的节奏扑通扑通，都让眼前惊艳的一幕堵塞在了口腔里。谁能告诉我……眼前的这个……性感的兔女郎是谁？！
首先是脚部，一双钢琴黑的高跟鞋反射着华丽的光泽，镶嵌其上的两排黑珍珠就像是一个个深邃的黑洞，给人以奢靡的视觉感受。顺着盘旋而上的黑色鞋带看去，一双光洁雪白的大腿在黑色丝袜中透出若隐若现的诱人感觉，大腿根部是几乎毫无阻拦的超短裙，全黑的紧身衣勾勒出完美的腰臀弧线。美中不足的一点——胸部毫无波澜，却被天鹅般修长的脖子上那精致无双的容颜所弥补，那苍白瘦削的脸庞更衬托出楚楚可怜的青涩感，不需要任何表情（实际上也没有），这绝对是世界一流的兔女郎，可以载入选美史册了！夜空是个男的绝对是宇宙级的浪费！
痛心疾首地这么想着，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向下移动，扫向了他的下半身……
“好像没有啊……”哎呀，不知不觉就说出口了。夜空，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嘿嘿嘿嘿……
似乎听到了我心中的猥琐笑声，慕容野瞪了我一眼，让我虎躯一震，赶紧低下了头。那一瞬间，我看见她居然穿了件白色西装，可怜暗金刺绣的领口都快被她胸前的呼之欲出撑爆了。但在夜空的兔女郎攻势之下，这个反串造型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有杀伤力的是她的眼神——真正的那个杀伤力。
夜空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些死寂，听到我的话，他抬头，吐出冷冷的话语：“你才没有，你全家都没有，我是能屈能伸，关键时刻放大十倍。”
我愣住了，接着泪流满面，深情地说道：“天，夜空你被附体了吗？你居然说出这么摩登的话来，真让你同桌老怀宽慰，受宠若惊啊！”
夜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惊讶，虽然依旧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样子，但是……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他在惊讶的。若有若无地，好像听见一句轻轻的“白痴”？大概是幻听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百里星突然大笑不止，走上来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你被大姐头的腹语术给骗了。你居然相信夜空会说出这种话，哈哈哈哈哈，你太逗了，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爱了，哈哈哈哈……”
看着他快笑抽了，我有些不忍心打断他了，不如……就让他活生生笑死算了！
我哼了一声，靠回到墙上不吭声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我趁着他们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肆意地打量着他们。
说肆意有些过分，因为那只限用于女生。而我视线所及首先是我对面的谈沫蝉、哦，杨光宇，他的衣着还算普通，是一套胸口印有奥运五环的白色运动衬衫，下身是灰色的运动短裤，不愧是专业的跳高运动员啊。
距离光宇两米开外的地方是卿卿我我的燕墨和蓟葳霓，她们两个穿着布满心形图案的一红一蓝的情侣装，这正是她们兴奋地搂着对方肩膀的原因。系统对她们还真是人性化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捏。
诸葛妖和诸葛空洞两兄弟可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默契完全不逊色于百合情侣二人组，两件粉红色的小猪COS服相得益彰地掩映在密室的两个墙角。诸葛妖一方明显散发出诡计得逞的阴冷腹黑气息，而诸葛空洞一如往常的苍白的面孔流露出深深的无奈，无形中与夜空产生了照应。我就免了，我到现在还不愿意接受现实，我一定要搞清楚系统给我安排这件女仆装的原因，然后推翻它，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待我最厚道的就是留姬了，她只是噗呲地笑了一声就止住了笑意，然后一脸淡淡迷醉地欣赏着夜空的身姿，两颊还染上了微醺般的两抹绯红。她真的好美好可爱，一袭纯白不加修饰的连衣裙在她身上简直就是圣洁的象征，那种满溢出来的高贵感觉一下子就淹没了我的心。可惜这笑容不是在为我绽放……
你们有没有发现，就在短短的几个镜头移动之间，我居然演绎了习惯成自然、羡慕妒忌恨、吐槽复悲愤、失恋伤感这四种情绪的发生始末，你们不觉得我是天才吗？
额，我看见夜空摇了摇头，他是读心的超能力者吗？
好像漏了谁……
我重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员，一、二、三……九、十。看来是齐了。
“钟、离、玉、杯。”夜空微不可闻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所以说啊，你是读心的超能力者吗！
“不是。”
这还说不是！
“真不是。”
我服了你了……
我放下无法与夜空进行下去的变态交谈，开始努力那个身影。
在哪儿呢？
“八点钟方向。”
谢了，夜空。
我依言看向那处，极接近冰霜的那处。终于看清楚了——
青丝尽作银线的钟离玉杯穿着一身琼白色的和服正倚靠在慕容野身旁不远处，柔若无骨的身子衬上近乎全白的服装与头发，就像一朵浪花处身于江海一样，隐身于银白色的密室背景中。怪不得我没看到，你是李白太白吗？话说怎么发色也换了？
这世界的吐槽点实在太多了。
“好，现在大家请仔细看自己眼前出现的《唯心录》，它会向你们讲解这个世界的形成原因与规则。”百里星的声音适时响起，将大家的注意力再次集中。
我有些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直到光宇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了，视线中出现了古代信纸一样的土黄色背景，然后是一行行难懂的草篆，只到大家都能勉强看懂的程度，跃然于眼前的黄纸之上：
“传说，唯心世界中心有一棵名叫‘黄粱’的古树，拥有可以实现人们心中愿望的力量。只要坐在树底下，你所想得到的东西就会立刻实现。
一个冒险者在一次旅行中偶然进入了黄粱树所在的乐土。必备不堪的这位旅者，在黄粱树下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就立刻出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漂浮在空中的各种美食与饮品。
他已经很饿了，马上就吃了起来。当他吃饱时，心里很满足，另外一个想法从他心里升起：‘如果这里有无穷无尽的宝藏就好了。’于是倚叠如山的珠宝瑰石出现在他的眼前。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各种奇珍异宝，他开始怀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与其说这里是天堂，我倒更愿意相信这是地狱魔鬼的骗人把戏。’
接着，四周突然变成了炼狱，无数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手执刀叉包围了他。他害怕了，然后，又一个想法从他心里升起：‘我一定会被杀死的……’最后，他果然被杀掉了。
不甘的亡灵在世间做最后的停留时，他心里十分懊恼，想：‘如果这是做梦就好了。’结果，旅人在自家的床上醒了过来，恍若隔世的他，手里还攥着之前不愿放下的一块黄金。”
够了，先在这里打住。我复杂地看了夜空一眼。这段话很熟悉么，不是？算，不计较，反正也只是一篇寓言故事，但当初那句“相信大家也许都听过”就明显是在糊弄人了！算，也习惯了。
“一个人在大多数的时候都由精神驱动着身体进行正常的生命活动，进食，作息，运动，为未来努力，或为安逸懒惰。在其中，心态便起着导向性的作用，而这种心态所产生的力量，我们称之为“想象力”、“意志力”，也就是在唯心世界被喻为“血脉”的东西。你的头脑中的所想，便是你血脉的汲养，不论你想什么，都会成为发动你“血脉”的力量。你的头脑创造了你的天堂，也创造了你的地狱，你的欲望与情感支撑着你所在的现在这个世界。心态决定命运。若将心态这虚无缥缈的称谓细分为多个种类，那就是人们所说的‘七情六欲’。七情为力量之本，六欲为力量之源，五官为力量之媒。”
我再次望了夜空一眼。喂喂，虽然有所不同，但你那篇演讲稿很大篇幅都是照搬的，这几乎等同于抄袭啊……
“来到唯心世界的人们啊，善用这些能力，到唯心世界的中心，到黄粱树这儿来吧！我，在等着你们。”
“Stage up！”
这次我真的无力吐槽了，说到底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为什么背景还在这个地方啊？
“咳咳，接下来的讲述交给我。”百里星接过了解释权，“首先，这是以现实世界为舞台的我们这些异常者们的一场游戏。这个蓝牙耳机里面装载着一款叫‘Descent Imaging’的软件，可以将我们异常者的血脉力量放大激发出来，使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能运用这种来源于想象力的力量。当这种力量具象之后，我们就会穿上系统准备的服装，在现实世界进入隐身状态，只有拥有血脉的人才能做到互相可见。然后，当两位遭遇的异常者有一方提出挑战申请时，两人所处的场景就会变更。而被转移到比赛场地的两人就要进行一场契约空白的战斗，战败一方将承担的后果，会完全由战胜的一方来决定。可以说，这是一个把‘成王败寇’发挥到极致的危险游戏。因为游戏中使用的都是玩家真实的躯体，如果玩家由于战斗或者契约而死亡的话，现实中的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那，我们为什么要战斗呢？”我禁不住问了。
“为了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百里星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冷峻，“孩子，我严肃的跟你说，你被拉进了一个欲望支配一切的世界，现在退出还可以。只要还没在唯心世界出名而且平时不佩戴装载着那个软件的耳机的话，你还是能照着平常人的生活继续活下去的。但一当你选择了这个世界，你就注定无法回头，作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异常者活下去，为了欲望战斗，然后享受这个游戏带来的快乐，以及痛苦甚至死亡。”
“你，会如何选择？”
我久久不能做出回应。
大家似乎也一样。
后来就散会了。
时间节点：2033年6月16日下午6:47
回到了黄昏铺满的教室里，我和石留枝相对着坐在一张课桌前。明明是二人世界，我却完全没有约会的暧昧心情。记得上一章的战斗会议吗？现在开始了。
司令官石留枝：“咳咳，大炮上尉，这次战役的目标是攻克夜空和慕容野。就攻略的难易程度来说呢，这两人应该是不相上下的。而慕容野十有八九也会在游泳课上对夜空有所行动，这就会增加我们行动的难度。所以我们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在游泳课上把慕容野和夜空分割开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的计划就是向学校提出举办……”
虽然知道她接下去说的肯定都是些重要的东西，但隐隐作痛的心口却不听使唤地拉着意识飘来飘去，恍惚在这个话题之外的那个世界的反响中。嘛，石留枝倒是说得很开心的，兴奋到连我没在听也没察觉。我好不容易定下神看了一眼石留枝摆在桌子上那份作战计划，我的脑子就像被人又放了个烟花似的，炸裂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女生的了解。
时间再回到这个凌晨的教室，2033年的6月17日凌晨五点半，夜空进入教室的身影终于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赶紧收起涣散的眼神，露出一个微笑，道：“恭喜你，成为第二个回到教室的同学。”
夜空望了一眼门口，对我说：“你有心事？”
我愣住了，点了点头，正想问……
“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了，甚至感觉有点神志不清？”他又望了一眼门口，继续问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问了出口，难道我的样子真的很明显？不可能的，我自认收敛情绪的能力不算弱，而且在他进来的一瞬间我偷偷在斜对角桌面上的镜子里照了下，表情恢复得不能再正常了。怎么会……果然，夜空肯定会读心术！但没见他带蓝牙耳机啊，难道是天赋技能？
“我真的没有读心术。”他再再一次望了门口一眼，若有若无地从他的嘴中传出了叹息的声音，“你去门口看看。”
我怀着满腹疑惑走到教室门口，吓了一跳——诸葛空洞倒在门口的地面上，凌乱的头发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黑色校服裤上有一个灰尘印制的鞋印……
（很辛苦地压榨着大脑，终于写完了，感觉自己很逊呢……临时改了改内容，毕竟我还没有气概去炮制万字打仗，水色革命就在下一章开始吧，各位，很快又会再见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