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甄好像看奸商一般的注视,春生游刃有余地回应着婆婆的提问。
虽然之前自己还是有些抗拒被婆婆认错,但现在金主就在旁边,如果把这当成是一个赚外快的临时兼耳只,他倒是觉得挺滋润的。
在被老爷子收养之前,他在家乡靠着吃百家饭长大。脸皮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早就无所谓了。
只是谈话的间隙,看着一旁的甄好,春生也会从内心生发一种由衷的羡慕。不是羡慕她横中彩票的运气,倒是羡慕她还有一个这么温暖的家人。
……
午饭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婆婆握着导盲棍,热情地牵着春生就往屋里走。甄好搀扶着她,生怕她摔倒了。
从进门的中堂右转,春生便被带进了甄好家的餐厅。餐厅中央的小方桌上摆满了菜盘,有的甚至因为放不下而只能插空叠起。小方桌的旁边已经摆好了三张椅子,有一张的成色很新,显得有些突兀。
春生被婆婆安排着坐到那张新椅子上,接着稀里糊涂地,午饭就开始了。
婆婆一个劲地摸索着给春生的碗里夹菜,春生也很给面子,不但将碗里婆婆夹的菜一旋而净,嘴上还不停地夸赞着饭菜的味道可口。
即使是平日里最讨厌的胡萝卜,也都被春生吃得干干净净。
春生很机灵,整场饭局的气氛都很融洽,也没有在婆婆面前说漏嘴。
这之后甄好被婆婆叫去洗碗,而婆婆见甄好走开,拉起春生的手就又开始闲聊起来。
“饭菜还合胃口吗?”婆婆的脸上堆满笑意,几个小时的短暂相处,她对春生非常满意。
“很好吃,真的。”春生点点头,忽然打出一个饱嗝。
诚然,俱乐部的食堂和婆婆的手艺完全没得比。吃饱饭的春生也配合着和婆婆聊起天来:“婆婆看不见饭还能做得这么好吃,真了不起。”
得到春生的肯定,婆婆更开心了。
“做饭重要的不是用眼睛,是用心。”她温和地对春生说,“看人也一样。”
“你是个温柔的好孩子,虽然婆婆和你只见过这一面,婆婆甚至还看不到你的脸,但我能感觉到。”
春生一时间说不出话,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对他给予如此高的肯定了。
“看见小好找到了一个这么善良的人,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春生有些懵,他疑惑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慈祥婆婆,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走?”
婆婆微笑着点点头:“年纪一旦大了,就连什么时候自己会走都明白了。”
“我应该快了。”她的语气平静,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
“别说这种话,婆婆。”春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会的,不会的。”
“代替我好好保护小好,好吗?这孩子善良又单纯,希望她能就这么一直简单下去。”
春生沉默了,说实话他没法给婆婆答复。也许他并没有婆婆说得那般值得肯定,毕竟他也只是见钱眼开地替自己找了份活干。
“奶奶。”甄好的话结束了两人的交流,她从厨房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我现在得去一趟学校,我们导员让我去学工办取一下东西。”
“好,好。”婆婆直答应着,“你们一起走吧。”
“啊,可是……”甄好显得有些犹豫,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没关系的。”婆婆打断了她,她颤颤着漫步走上前,温柔地抚摸着甄好的头发,“用不了多久的吧?奶奶在家等你回来。”
甄好还是迟疑了一会,最后终于还是答应。
总不能继续让这个奸商和她奶奶待一起。
于是在和奶奶道别后,甄好和春生走出了院子,离开了这栋小楼。
奶奶独自一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长叹一口气,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灰白暗淡的瞳孔忽然闪烁起金色的亮光。
“如果魂火本就不长久的话,那就不需要躲了。”她自言自语地如是说。
一阵风吹进来,中堂通电的烛台灯光越来越弱,最后慢慢地熄灭了……
老街区狭窄的马路上,一男一女在上演速度与激情的竞速追逐。
甄好一个人走在前面,春生像个跟班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面。但凡她加快脚步,后面的春生也跟着增大步幅,她一开始减速,春生的脚步也开始渐渐细碎起来。
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哎呀!你烦不烦啊!”甄好终于忍耐不住,她转过身,不耐烦地对春生说道,“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春生没有说话,双手插进裤兜,贱兮兮地吹着口哨。
“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啊!”甄好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春生立即打开收款码,短暂的延迟过后,清脆的女声从他手机里传来:
“交易宝到账一千一百元。”
“现在可以了吗?”甄好扭头就要走,走出几步却发现春生还是跟在她的身后。
“烦死人了。”她小声地嘟囔着,用尽自己的力气加快了脚步。
穿过小巷,又拐进胡同,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她扭头瞥向身后的春生,仍旧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你车呢?”半晌,春生问出了这个问题。
“早上坏掉了,都怪你!”甄好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要不是早上遇到你,我车就不会坏,现在就不用走这么远了。真是少有的倒霉!”
“明明是你自己骑车太快了。”春生毫不示弱地予以回击,在他看来,明明是差点被撞到的自己更可怜。
“可是来不及了啊。”甄好转过身,“我也不想起这么晚的,可是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你根本不懂我们英语老师发现迟到之后会有多残忍。”她伸出手来朝着春生比划,“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她还用那个子弹一样的粉笔头丢我们。”
“结果我着急忙慌地冲过去,跑到教室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今天的课取消了。”
春生不太懂,他没上过学,但对于早上同样起不来的他来说,多少能理解这其中的无奈和痛苦。
这之后两人的气氛也算好了一点,春生还是跟在甄好的后面,两人也开始聊起天来。
“你叫什么名字?”甄好问春生。
“春生。”春生跟在后面,语气平静。
“春天出生的那个‘春生’?”甄好仔细地回味着春生名字,“好奇怪啊?你姓春吗?”
“我不知道。”春生苦涩地笑了笑,“我也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他低下头,眼神平静地说道:“我爹和我说,姓是不可以改的。如果改了,就等于是和爸妈脱离关系。”
“那你爹姓什么?”
“不知道。”春生平淡地摇了摇头,“他去世好多年了,我记不太清。我妈也是。”
“不乱改姓,大概是不想把他们留给我的东西换掉吧。”
甄好听见春生这样说,忽然停了下来。她低下头,春生能看见她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甄好向春生道着歉,“我不知道你也这样。”
她的语气渐渐哽咽,最后哭了出来。
甄好的父母也不在了,而且是在甄好出生后不久。
她一直都是由奶奶带大的,那个小院,她和奶奶在那里相依为命了二十年。
起初小院附近还有邻居,但邻居们私下都说甄好是天生克象,生下来就克死了父母,于是也都和她们一家保持距离。
后来赶上赤红市新城区的开化,老街区的邻居们基本都搬到新城去了。而甄好一家也因为奶奶的眼睛不适合改换环境而一直留守在小院。
她的整整二十一年,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只有小楼院和她的奶奶。
一直以来甄好都默默忍耐。可人就是这样,真正煎熬的时候都扛过了,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人破防。
午后的老街区路上没什么人,大家现在都在安然睡午觉。甄好蹲在路边的小石墩上抽泣,春生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旁。
“一直哭是不行的。”
良久的缄默之后,春生想起了熟悉的话,严肃地对无声流泪的甄好说:“这样命运就得逞了。”
甄好抬起头,午后的阳光照在她挂着泪珠的睫毛上,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一拱绮丽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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